关于“纸狗”的讨论让我们享受到了许多美好时光。
有一阵学生之间流行拿纸狗当礼物,男生女生都非常喜欢。有的学生拍纸狗的照片发朋友圈,有的拍遛狗的视频发。在视频里,几位女生一人用绳子牵着一只纸狗,煞有介事。看着视频和照片,我心里一动。
第二周上课的时候,我把关于“纸狗”的问题提出来:怎样做一只纸狗?我们为什么喜欢做纸狗?纸狗在我们的生活中会承担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人会痴迷于一只纸狗?一只纸狗相对于真正的狗有哪些好处:不需要每天喂养(对于穷学生这点非常重要),不会被宿管阿姨丢出宿舍,即使带进教室也不会扰乱课堂……
从问题出发,我们一步步讨论到人物、故事情节、具体细节,不同的人物引出不同的故事,慢慢陷入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
说来可笑,讨论的时候从我们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可能,真正写到纸上,只产生了十几个开头和半个篇章。包括我自己下场试水,也是半途而废。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我时时想到“纸狗”,甚至领着学生一起做了几只纸狗,其中的一只放在我的床头。有时候睡懒觉,起来看到它,总像欠下的一笔债。
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一次雪后,我走着回住处。穿过一条小径的时候,雪还在下着。我想,对于孤独的人来说,雪倒是一层很好的保护,他可以伏下来,趴在雪地上呼吸雪的气息……那雪让我转而想起夏天的某个傍晚路过时遇到的小水洼。
那天很冷,小水洼并未出现。之后的几天,我每次路过都担心土路泥泞。
但直到一个星期过后,我发现雪渐渐化没了,并没有出现大片的水迹。反而雪之下露出干燥的黄土,很亮。看着这些黄土,我再次有所触动,内心深处埋葬很久的部分复活了。
随着期末监考的开始,我的写作也迈入起点。监考时不能看书,是相当无聊的,正好让故事在脑海里静静生发,先是有了一个名字“吉彤”,后来又有了主人公“张文”。当某一天浏览抖音,在同事玉凤老师的课堂上看到跃上桌面的一只猫,创作的机关已经全部打开。
张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沉默的人。怎样靠近一个沉默的人?海德格尔曾经提到:“像聆听一样,沉默也是话语的一种本质的可能性。比起口若悬河的人来,在交谈中沉默的人可能更本真地有助于交谈者形成理解。”对于张文这样的人我们怎么去理解?可能唯有通过沉默——那些勉强的叙述间歇省略的东西。
唯有沉默者可以理解沉默。那些发呆的人,内心往往波涛汹涌。话语所能传达的总是贫乏的,能不能通过叙述让人们接近人物,只能交给读者评判。反正,《绘面》就这样写完了。
后来无意中听到的一则新闻,让一个异想天开的报警者进入故事,产生了《殷雷》。和《绘面》类似,《殷雷》也是某个沉默者试图开口表达。当写完这两个故事的时候,我确实感到,相对于话语,沉默可能是存在者进入存在的更恰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