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下,他们也是我

2024-08-07 00:00萧相风
黄河 2024年3期

这个书店的故事,是我从一个长篇非虚构作品中分拆出来的一部分。

2012年我调去蛇口一家公司上班,2020年随公司搬迁离开蛇口。近八年的生活,凝结了一部关于蛇口半岛普通人生活的长篇非虚构文学。我从2017年初着手采访,直到2020年初完成全部的采访。作品主要围绕三个地点:湾厦旧村,蛇口渔人码头,南水村旧书店,重点描写湾厦旧村三个普通家庭三年来的生活变化,还有蛇口渔人码头一群挑蚝工的故事,以及外来之家书店搬迁的过程。

我从中截取了三个故事。一个投给了《黄河》杂志,感谢《黄河》刊用。另外两个故事分别发在了《天涯》和《作品》杂志上。其实故事极其普通,就是一些低到尘埃里的凡人凡事。在故事如万花筒般的今天,非虚构故事葆有返璞归真的力量,感谢文学杂志还一直关注这些一线的真实人生。蛇口,作为一个早期改革试点,已为全国人民所知。如今这里物阜民熙、寸土寸金,依然聚集了一批来自天南地北的捞金人。那些旧厂在2000年左右悉数搬迁了,只剩下一些遗迹及个别小厂。工厂走了,工业几路的命名还在。腾笼换鸟了,一批新底层劳务工又来了。但毕竟蛇口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已经见不到成规模的民工了。

我与书店的故事是很自然地发生的。在蛇口上班的最初几年,有好几家二手书店盘桓于南山和蛇口片区。我业余常与朋友温海宇去逛一逛这些书店,作为买书看书之人,自然就跨进了“外来之家”书店,自然就结识了老刘。外来之家,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像NGO组织,其实它更带有早期蛇口风格。书店藏在热闹的南水村一个角落里,靠近公园南路。过去我们只在店里挑书,与老板还是陌路。大约2016年之后,眼见着一家家旧书店或关张或搬迁了,外来之家也陷入困顿状态。2017年一天我与老板刘金龙自然聊天,总算结识了。

他和他的店都保持着一种内敛简朴的气质,不像网红那样精于包装。有空时,我就到老刘那里坐坐,写过一两篇关于书店的文章,发在“45厘米”公众号上。后来找老刘的自媒体越来越多。2018年老刘的书店因为各种原因面临搬迁。有几位热心的书友努力挽救也没法改变书店的命运。我们陪老刘走过了他在蛇口的最后岁月。老刘知道我在写他,那时有不少媒体上门写他的故事。但我,可能是唯一的一个长期跟踪的人。每到重要的搬迁时刻,他就打电话通知我过去看看。我公司距离他书店也就两三里,抬脚就到了。

书店搬走之后,每次路过旧址我总感觉心里缺了一块。老刘偶尔来蛇口办事。记得那个冬末暖阳里我陪他重游旧址,然后在招商路旁开得红艳艳的宫粉羊蹄甲树下告别。老刘还在为他的书店奔波不停。近年来,书店又从坂田搬到了龙华中学附近。他常打我电话,跟我讨论书店的未来转型思路和业务方向。事实上我一知半解,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真心给他支一些并不顶用的招,多半是否定他的一些方案。我只是心底喟叹,老刘活得不易,他没有帮手,也没有金主支持,凡事都需要自己亲自操持,虽有一帮书友从旁协助,但真正劳心出力的只有他一人。

我写书店,也是把书店置于这个大时代背景下来写,并没有过多着墨于书店这个行业。书店老板刘金龙、伙计小黄、店中店艾老板,以及书友,才是我书写的重点。因为,时代之下,我是他们,他们也是我。

责任编辑:曹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