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90年代以来,“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重归银幕,并且能适应社会、文化的变迁,用全新的方式阐释经典经久不息的艺术魅力。本文研究“红色经典”影视改编现象,并进一步总结“红色经典”影视改编在主题、人物形象、视听语言运用等方面的艺术表现,同时总结“红色经典”在新时期的作用及影响。
【关键词】“红色经典”;影视;翻拍;创新
【中图分类号】J9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7-007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7.025
基金项目:长春光华学院科研基金培育项目“20世纪90年代以来‘红色经典’影视改编现象研究”(项目编号:QNXS20
23014)成果。
“‘红色经典’指的是20世纪50、60年代出现的,以新民主主义革命斗争历史和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为文本题材,高扬着革命理想主义旗帜的无产阶级文学作品。” ①“红色经典”出现的同时,就与影视剧有了紧密的联系。由“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成了社会主义一种独特的影视类型,并且经久不衰。20世纪70年代开始,“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因其爱国主义与理想主义鼓舞了新中国几代人。
一、“红色经典”改编概况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直至21世纪,“红色经典热”大规模出现,有着一定的阅读基础: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红色经典”就成为宣扬主流价值观、巩固意识形态的重要工具。在经典流传以及大众阅读的前提下,这些红色故事早已在人民群众中奠定了一定的阅读基础,成为一代人共有的、不能磨灭的记忆。进入新时期,“红色经典”的精神内涵再次成为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基础,在文化建设中承担了健康、积极的导向作用。同时,影像时代的到来,“红色经典”改编的电影也再次重回大众视野,且翻拍数量一直呈现持续增长的态势。如从2004年开始,公映的电影就包括《霓虹灯下的哨兵》《苦菜花》《闪闪的红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9部;2005年翻拍了1963年版电影《小兵张嘎》;2006年上映了新版《烈火金刚》;20121qszDkHC4PSDUKfxgGqKNg==年河南市民自筹经费翻拍《地雷战》;2015年香港导演徐克翻拍了1960年版的《林海雪原》;2016年,导演丁晟翻拍1956年版的《铁道游击队》;2017年,导演钟少雄翻拍了1958年版的《永不消失的电波》,并且每年都有大量的原创“红色经典”电影、电视剧本出现。由以上数据可以看出,21世纪以来,“红色经典”改编电影的翻拍成为一种常见的文化现象。
二、“红色经典”改编特征
纵观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在叙事上呈现了一些明显的共有特征。
首先,在视听语言的表现上开始有了较为明显的转变。众多影视剧本在改编的同时,就注意到了早期“红色经典”影视剧存在的模式化、脸谱化的缺点。在新时期的影视剧的创作中,镜头语言的运用逐渐表现的趋于平实化。
如电视剧版《敌后武工队》中,导演有意识在光线运用、人物的选取中用了实景实地,尽量地模拟现实场景,无论是台词还是演员穿着,都朴实真切,比较符合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场景。导演陈剑飞提道:《敌后武工队》是用现代观念回顾过去的故事,因此电影的拍摄手法和大家熟悉的老电影有所不同。主要演员穿着半新半旧对襟衣褂,指甲里全是泥垢。剧中的汉奸角色因为经常下乡抢粮、抓人,所以衣服破旧,布满灰尘。剧中农民家里家具器物的布置也都很生活化,真实地再现了河北农村的农民家庭情况。很多木制家具被故意做旧,油漆斑驳,让观众感到真实可信。
再如电影《铁道飞虎》,避免了20世纪70年代拍摄中的“英雄中心论”做法,拍摄中并没有一直聚焦主要角色。在镜头处理上,主要角色始终保持着和一般角色一致的视角。电影《密战》中的镜头处理同样显示出了普通人的状态,而避免凸显绝对主角的英雄光芒,以大量的俯拍代替仰拍。同时,在表现英雄牺牲时,镜头处理上明显地较少使用大特写和推镜头,并未有意渲染气氛。如表现子弹射中剧中英雄角色的同时也击中了后面的鱼缸,鱼缸中的水喷涌而出时,导演使用了升格的镜头方式,画面也处理的带有柔雾感。英雄倒下时,观众感到的更多的是个体在战争中的渺小和无力。这种处理方式改变了以往“红色经典”电影单一的政治功能,更多地传达了人们对战争的理解,当然,这样的处理方法更加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观众在欣赏电影的同时,自然也能激发对战争和历史的反思。
此外,在电影的配乐方面也进行了很多改革。早期“红色经典”电影深受苏联电影的影响,大量使用西洋管弦乐作为配乐,配以慷慨激昂的节奏用来歌颂英雄的无畏精神。但是,在21世纪以来的“红色经典”电影配乐中,却出现了很多大胆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变化:如电影《小兵张嘎》的改编,注意到了张嘎子这个人物形象的孩子气。因为主创人员认为:“主角本来就不是高大全的英雄人物,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大家喜欢的是他淳朴、顽皮的一面。这本来就很生活化。所以重拍的电视剧注重生活化的一面,反而更加完善这个小孩可爱的形象,吸引到很多年幼观众来观看这部剧。”配乐选用了木琴,清脆灵动,充满了童趣。再如在电影《智取威虎山》中,配乐选用了《光》《Deck The Halls》《Rock Heart》,背景音乐充分发挥了辅助的作用,引导观众进入到场效应中,理解影片的主题。在音响的处理上,也同样可圈可点:最明显的体现是在战争镜头的处理上,如电影《铁道飞虎》中,将音响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在火车行进中,被炸毁的大桥在硝烟中倒下,画面配合了枪声、风声、火车鸣笛、人的吼叫、铁轨机械声、碎石撞击声等,在现代技术处理下,最大限度地“还原”了激烈的爆炸场面。观众可以身临其境的感受现场。由此可见,新时期的“红色经典”电影充分考虑到了电影艺术本身的魅力表现手段。
同时,在对白的使用上,也看到了很多明显的转变:如在传统的“红色经典”影视剧中,台词成为宣传意识形态的重要工具,出现了大量的革命口号,这些成为“红色经典”影视剧的常用的表达。而在新世纪的“红色经典”影视剧中,这些台词应逐渐被淡化,尽量选用一些生活化的语言。如2009年的电视剧《红旗谱》中,主角朱老忠的塑造就更接近于普通人,在被陷害后动辄说粗话,但是在对待妻儿时就能百般温柔。电视剧《苦菜花》也加入了感情戏,能充分考虑到年轻人在表达感情时的真实状况,而不是单一的以阶级对立来表现主题。导演们都注意到了将单一的意识形态表达放在生活化的场景中。当然,意识形态的宣传并不是没有了,而是以一种更加生活化的形式表达出来,那种程式化的表达已经逐渐淡化,这种表现方式也能够越来越被大众接受。
其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与20世纪70年代的影视剧有明显的差异。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作品,人物形象已经由单一的“红色”变为多彩的,而逐渐趋于世俗化、生活化,避免了脸谱化的“高大全”人物形象的问题。“三突出”(即所有人物突出正面人物、正面人物突出英雄人物、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原则已经被完全摈弃。如小说《烈火金钢》中的肖飞,“红色经典”传奇化叙事把这个人物塑造成了潇洒、身怀绝技、孤身入虎穴救人质的侠客形象。在新版电影《烈火金钢》中,在塑造这个人物时,考虑肖飞是从农民中成长起来的,人物形象转变为更加生活化、自然化,气质上具有一股侠气,但是更加其注意朴实的一面。电视剧《小兵张嘎》的改编,更是考虑到张嘎子这个人物的年龄应该具有的孩子气和真实。因为主创人员认为:“主角本来就不是高大全的英雄人物,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大家喜欢的是他淳朴、顽皮的一面,这本来就很生活化。所以重拍的电视剧注重生活化的一面反而更加完善这个小孩可爱的形象,吸引到很多年幼观众来观看这部剧。”
同时,更值得注意的是,在新近拍摄影片中,女性形象的塑造更加贴近生活且丰富多彩起来。新版电视剧《苦菜花》更加忠实于原著,不再单纯地突出母亲一个人的形象,更注重对女性群像的塑造,剧情围绕着小说中出现的八个女性形象展开,反映革命历史时期阶级斗争的残酷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同时加入了母亲和王柬芝的情感纠葛,加强了冲突性的同时,对人物的丰富、立体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再如《红色娘子军》中也加进了浪漫的男女感情,吴琼花和洪常青的情感发展也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增添了很多细节描写。在接近生活的同时,在一些反派女性形象的塑造上,也一改以往“妖魔化”的处理方法,以期更加生活化地表现。如2004年的电视剧《林海雪原》,原本的反面女性形象“蝴蝶迷”一直都是丑陋不堪的外形,在这里被塑造成了妖娆的、极具女性魅力的形象,这样更符合其剧中的身份。
更为重要的是,在传统的“红色经典”影视剧中,普通大众仅是作为英雄的陪衬出现,他们成了电影的“背景”,表现英雄的伟大事迹是电影唯一的宗旨,而普通人的日常仿佛成了英雄的对立面。如在电影《青春之歌》中,卢嘉川与林道静的人物关系处理只能是共产党员对群众的帮助,仅仅是为了将林道静培养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个人感情完全被摒弃或成为禁区。所以,二元对立成为“红色经典”电影思维方式。在普通大众成为陪衬后,反面人物的塑造就成为英雄的对立面,而且处理得极为明显。如在反面人物的妆造上,一定是外形可憎,明显的坏人相。镜头处理上,传统的方法一般会用俯拍的方式来贬低,凸显出反面人物的矮小形象。在这个基础上,以轻松搞笑的方式来处理严肃的斗争场面,如电影《地道战》,反面人物极其愚蠢,和他们的对抗仿佛是一场闹剧,战士们随便拿起一样物品就能将敌人打得四散奔逃的一系列电影:如《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脸谱化的反面角色承载了民众对侵略者的民族情感,用调侃的方式极端地处理这类角色。
由此可以看出,新世纪的影视剧中,英雄人物的表现上,不再单一的表现革命信仰,个人情感生活也成了重要表现内容。这种对英雄人物世俗化、平民化的书写,使得英雄形象更加贴近生活。革命理想主义下的英雄形象——完美无缺、神圣的英雄已经逐渐被侠骨柔情、不乏弱点的活生生的人替代。如电视剧《亮剑》,在刻画战斗英雄李云龙的革命斗争外,也加入了他与护士田雨的爱情线。这种处理使得以往影视剧中英雄人物被压抑、克制的情感得到了释放,突出了人性回归的主题。同时,红色电影中的英雄类型也逐渐完整化,增加了电影的艺术性和思想性,这也吸引了众多观众。
新时期的“红色经典”影视剧在创作时就注意到了对意识形态宣传的处理问题,而且充分考虑到了年轻一代的审美需求,尤其在20世纪90年代,当大众文化成为主流审美后,必然要不断适应大众的口味。在改编时明显注意到了意识形态宣传的问题,明显淡化了许多。
最后,在情节设置上的变化也比较明显。新世纪的“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在情节设计上也有了更多新的变化,早期的红色电影基本上以阶级斗争或革命理想实现作为主线,基本内容多数为革命者历经千难万险、通过革命同志的配合和个人的足智多谋完成任务。故事多为由起因、经过到结果来完成叙事,并且在宏大叙事(宏大叙事是指以其宏大的建制表达宏大的历史、现实内容,由此给定历史与现实存在的形式和内在意义,是一种追求完整性和目的性的现代叙述方式②)及史诗表达的前提下,线性叙事成为唯一的法则。而新世纪的“红色经典”影视剧均使用了多维度的叙事线索,故事更加曲折。非线性叙事手法被大量运用,预叙、倒叙手法经常出现在影视剧中。当然,传统的顺时序叙事依旧会出现在影视剧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电影时间和现实时间的一致。影视剧中时空的自由性特征可以使得电影完全可以按照需求自由的选择内容和时间来展开故事。当然,新时期的“红色经典”影视剧运用最多的一定是逆时序的手法,这种形式会极大地吊起观众的胃口,设置足够的悬念来开始故事。新版电视剧《小兵张嘎》就以说书人的全知视角来开头,再开始进入故事时空。1963年版的电影基本围绕着张嘎的成长展开故事,而新版的电视剧增加了更多的辅线,增加了更多的人物,如嘎子的伙伴刘艳、佟乐等,注意对这些人物性格的塑造,这些次要情节的增添,让故事主线更加丰满。再如徐克导演的电影《智取威虎山》就使用了回叙的叙事结构,用栓子的孙子姜磊听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来回忆革命岁月开启了故事的叙事,最后用姜磊回故乡探亲与家人和革命英雄团聚作为故事的结尾。用现代人姜磊的视角开始追忆往事,那段峥嵘岁月在姜磊的想象中开始铺陈,历史与现代的情感沟通,现代与过去时空的反复跳跃、穿梭式的叙事,极大地拓宽了叙事的多样性。电影《铁道飞鹰》同样使用了倒叙的方法,电影开头定格在现代的时空,一群孩子在参观革命展览时,由一个有翅膀的老虎开始了闪回,时空回到了革命时代,而在故事的结尾又跳跃回到现代,这种非线性的叙事极具现代色彩,给“红色经典”电影注入了新的时空体验感,同时,给了现代年轻观众更多的认同感。
“红色经典”以及“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承载了民族记忆,重燃了激情岁月,在中国文学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可以作为国家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此建立起来的话语体系影响了几代人的情感结构和话语表达。同时,新一代电影人用新的表达方式对传统经典文学的再次阐释,也不断提高了“红色经典”影视作品的文化内涵和艺术品位。
三、“红色经典”改编存在的问题
当然,“红色经典”在影视改编中,难免出现一些对经典消解的不良现状:如全民娱乐化的影响下,开始了对革命经典的世俗化戏说倾向。电视剧《林海雪原》中高就出现了英雄陷入复杂的感情纠葛中,同时,为了制造戏剧效果,凭空的给座山雕加上了一个儿子的角色,座山雕被打造成“慈父”形象。还有众多影视剧为制造噱头,过度的加入感情戏,让本来的革命斗争历史和反抗精神淹没在各种情感纠葛之中,英雄缺少了豪迈的品格,取而代之的是儿女情长,使得“红色经典”原本的教育功能被娱乐过度消费,成为大众文化的消费品。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红色经典”以及“红色经典”改编的影视剧会不断展现出自身的文化价值,不断地适应文化以及受众的需要,能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并能持续展现出“红色经典”的艺术魅力和文化内涵。
注释:
①焦垣生、胡友笋:《论“红色经典”的经典气质》,《人文杂志》2005年第2期。
②邵燕君:《“宏大叙事”解体后如何进行“宏大的叙事” ?——近年长篇创作的“史诗化”追求及其困境》,《南方文坛》2006年第6期。
参考文献:
[1]洪子诚.问题与方法——中国当代文学史研究讲稿[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2]史可扬.新时期中国电影美学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3]侯洪,张斌.“红色经典”:界说、改编及传播[J].当代电影,2004,(06).
[4]张立兵.浅论“红色经典”的影视改编[J].电影评介,2007,(11).
作者简介:
杨晶,女,吉林长春人,长春光华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影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