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健
进入左云地界的时候,仲夏的风,倏忽就凉爽了!是那种清新、清幽、清洁的爽快。
极目四野,塞北大片山坡上,滚动着莜麦、荞麦的可人色泽。最夺人眼目的,是遍野铺陈的油菜,碧绿的枝叶满缀着碎金般黄澄澄的花朵,与远处的向日葵遥相呼应,在这个最舒心的季节里,奢侈地倾吐着情愫。其实,千百种叫不上名字的低矮灌木和野草花卉,也在这个阳光饱和的日子里纵情葳蕤。
这一切,遮掩不住的,是晋北山地的苍凉与旷远。
依了一座座或高或低、或陡或缓的山脉地形,属于左云的明长城,如一条沧桑的巨龙,在曲折里伸展着、蜿蜒着,我分明听到了它无声的喘息和收敛恒久的低吼。长城上疏朗或浓密的荒草们,随了它的喘息,一起在野风里律动。
一片光祼的土峁侧,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烽火台,深沉、凝重、沧桑、古老。大同作家石囡和陈年说,这是宁鲁堡一段的长城烽燧。这一段长城的城身已被岁月的风雨冲刷淋打得几近于平坦了,仅剩了坚实的基座仍在托举着空旷中的长城轮廓。而这座烽燧却出奇地高大、墩厚,如同一个执着、持重的雁北老汉,定力十足地蹲坐在山峁之上。
这座烽火台,斑驳粗砺,傲然自信,它是在装饰着左云明长城雄伟壮观的苍凉景致吗?还是在沉默里回忆着渐行渐远的狼烟烽火的壮烈,抑或在用其高大结实的烽燧本身书写着边塞难以表述的历史……
(选自《山东文学》202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