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视角下小农户与现代农业的有机衔接

2024-07-11 15:05高雪莲
关键词:小农户农业技术推广现代农业

摘 要:聚焦河北省邢台市G村内生型服务组织的农技推广过程,运用嵌入理论从制度嵌入、关系嵌入、文化嵌入三个维度探讨该组织在技术、服务、市场等方面带动小农户融入现代市场的动力机制。发现村庄通过采用先进的苹果种植技术,完成了农户家庭经营的精细化、集约化、高附加值化和村庄生产的农业组织化、规模化、产品标准化、地方特色化,进而实现了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在制度嵌入方面,服务组织依托村委会的制度资源、村规民约、乡村政治精英示范等完成了“行政化”组织动员机制;在关系嵌入方面,服务组织基于熟人社会的人情、信任、互利共生等实行了互惠交换机制;在文化嵌入方面,服务组织凭借共享的价值观念、品牌文化建设和富有意义的实践等实现了村庄整合机制。“村社组织+内生型服务组织+技术专家+农户”的发展模式,构建了小农户主体性的利益共同体,推动了村庄从传统维持型向现代发展型村落的转变。

关键词:嵌入论;农业技术推广;小农户;现代农业;服务组织

中图分类号:F3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4)04-0035-10

引 言

据我国第三次农业普查统计数据,截至2016年,全国农业经营户共计20 743万户,其中规模农业经营户398万户,其余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户20 345万户,占比高达98%以上,其经营着全国约71.4%的耕地[1]。“大国小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是我国的基本国情、农情[2]。党的十九大提出为小农户提供全程社会化服务,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重要指示。为小农户提供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农业知识是社会化服务中一项重要内容,而农业技术进步对实现城乡共同富裕和农业高质量发展均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我国农业技术推广体系还存在着体制运作不顺畅、推广人员专业素质不高、经费投入不足、推广技术与生产相脱节等问题[3-5]。克服农业技术“最后一公里”[6]难题的本质是技术如何与分散、兼业、小规模农户顺利对接。在多元化农业技术推广体系发展背景下,提升农业技术的推广效率,使“自上而下”的技术扩散获得农民“自下而上”的积极回应,提高农业技术的生产贡献率,实现农业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是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

目前学界关于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路径,主要归纳了两种实现方式:一是内涵式路径,小农户通过采用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从生产层面提升家庭经营的精细化、集约化和高附加值化程度;二是外延式路径,通过多元化的生产组织模式,从农业组织化层面破解小农户“分散、弱小”的困境,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市场的对接[7]。学者对此议题的探讨主要集中于小农户如何与现代农业进行衔接、衔接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衔接模式以及衔接效果等。小农农业与现代农业之间的实践困境和互构性关联分别为“有机衔接”提供了现实和理论基础[8],而村庄内部压力不济和外部推动不足是衔接难的根本原因[9]。要实现“有机衔接”需要为小农户提供优质的现代农业服务,实现小农户向法人化、组织化转型,切实保障小农户利益,让小农户有充分的自我成长空间[10]。本文通过对河北省邢台市G村的实地研究,从嵌入论视角探究内生型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突破技术推广困境并带动小农户融入现代农业的机制,并通过收集资料、深度访谈和参与式观察,探究小农户与现代农业的有机衔接路径。

一、理论视角与分析框架

卡尔·波兰尼(Karl Polanyi)在其著作《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经济起源》中首次提出了“嵌入性”(embeddedness)概念,并将其用于经济学分析,强调经济行为是一个制度化的社会过程[11]。“经济的社会嵌入性”反映了社会关系对经济行为的形塑,即对某个经济现象的理解不能脱离其所处的社会关系,“非经济因素”对经济行为的动机产生了重要影响。新经济社会学代表人物格兰诺维特(Granovetter)发展了该理论,提出“经济行为嵌入社会结构”的观点,强调行为人的社会关系属性,认为人的经济行为会受到建立在信任关系基础之上的社会关系的影响[12],但他忽视了社会结构中制度、权力和文化等社会因素的重要作用。弗雷格斯坦(Fligstein)拓展了格兰诺维特“关系网络嵌入”的观点,进一步指出贸易市场的形成不单是国家政治建构的结果,也是本土文化的反映。他提出的“政治-文化”研究视角,弥补了社会关系网络分析对社会结构中多元要素交互作用的忽视[13]。

由于弗雷格斯坦提出的“文化”和“价值观”等概念要素过于宽泛,难以通过实证主义研究加以验证,受到很多学者质疑。泽利泽(Zelizer)认为经济行为深嵌于各种社会文化和结构之中,嵌入理论中的社会结构视角遮蔽了经济行为中“多元化价值”的角色和功能,而市场中的产品、技术等要素可作为这些意义的社会符号和文化表达。她尤其关注产品本身对于人们的社会意义,分析了非经济因素对市场行为的形塑和框构,揭示了现代社会的理性化和商品化带来的诸多弊端,认为经济行为往往会受到社会价值观和思想理念的改造[14]。由于农业技术推广行为与经济行为一样,深嵌于乡村社会结构和文化之中,无法脱离乡村社会的生产实践而独立存在,因此,本文运用嵌入论来解释和分析“技术推广”与“村庄社会”之间的互构关系。

农业技术推广与扩散是一个复杂的社会过程,一项农业技术从开始推广到最后被农户采纳,首先需要创造与其相适应的社会环境条件。而农业技术的引进必然将在村庄传统经济结构基础之上衍生出新的经济环境和市场结构,因此,需要农业技术推广过程能够真正嵌入乡村的社会结构之中,激发乡土社会的内在能动性,充分发挥基层政府、乡村精英、熟人社会、村规民约等社会因素的作用,使农业技术与乡土社会产生良性的社会互动。农业技术在村庄的嵌入是由推广组织、基层政府和村民等多种社会力量共同形塑的。随着农民内在需求的变化,村庄与推广技术的互构分别在农业集体化、生产个体化和农业市场化时期呈现出了“嵌入”“脱嵌”又“回嵌”的三种样态[15]。技术推广者需要依照乡土社会的伦理规范、礼俗秩序、人情关系等进行具体的工作开展,并表现出感同身受、换位思考的“乡土亲和力”;要实现农民对技术的接纳,除了基层政府的组织动员、技术实施的实际效果外,还需要农民具备技术认同感的“技术亲和力”。只有满足上述条件,才能真正实现技术的“村庄嵌入”。

本文认为,要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关键有两个要素:一是在不改变现有双层经营体制的情况下,实现小农户生产的农业组织化;二是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要能够促进小农户发挥自身生产优势,弥补小农户的劣势,助力其融入现代农业发展。而农业技术推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农业社会化服务内容,基层政府能够为社会化服务组织的农业技术推广提供组织资源,先进的农业技术可以为小农户赋能,激发小农户生产的主体性,实现小农户生产的农业组织化,进而促进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16]。此外,有研究表明: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小农户对现代农业技术的应用;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在乡村的嵌入,不仅能够促进农户对农业现代技术的采纳、提高农业技术贡献率、实现农业生产规模效益,还能够提升农户生产的现代化、科学化、集约化程度[17]。

前人的研究充分说明了农业技术推广对小农户融入现代市场的积极作用,但对农业技术嵌入村庄的社会过程却鲜有关注。本文将从嵌入论中的制度嵌入、关系嵌入、文化嵌入三个维度探讨G村内生型服务组织的农技推广过程,综合考察该过程中社会化服务组织在技术、服务、组织、市场等方面带动小农户融入现代农业的动力机制,进而思考社会化服务组织农业技术推广的社会基础和内在逻辑。

二、案例村基本情况

(一)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经营模式

G村地处河北省太行深山区,村庄总户数为215户,总人口721人,为乡政府所在地,距离县城约57公里。村域面积总计8 600亩,村庄居住面积120亩,耕地250亩,其中水浇田200亩,旱地50亩,有着“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自然地貌。1987年以前,G村村民的生计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依靠人均的三分地种植粮食;二是种植柿子树加工柿饼。此后,由于气候变化该地不再适宜柿子树生长,病虫害严重,产量逐渐下降,围绕柿饼加工的产业日渐没落。1985年1月, 《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提出了“退耕还林”的指示,作为革命老区的G村积极响应中央政策,将8 000亩荒山下放到村小组,村小组内以户为单位进行分配和整治。在下放整治的一年中,村委会发现村民积极性不高,整治成效不理想,于是决定将土地收回,由村集体进行统一治理,并聘请专家小组重新进行合理规划。

据G村现任支书ZBT回忆:“在1985-1991年间,村里一共整治了近400亩山地,统一种上苹果树后承包给农户,土地承包费用每年按等级进行划分。第一等级1 860元,第二等级1 400元,第三等级1 000元。农户自愿报名进行抓阄分配,起初的土地分配不够均等,存在5亩到8亩的大块土地,但所占份额较少,除了整治土地初期7户村民承包了15~30亩不等的荒山,村民种植苹果的规模较为均等,户均约300棵果树,土地分配格局基本定型。”(访谈对象:现任村支书ZBT,男,46岁,20220712)访谈案例编码方式:身份,姓名首字母,性别,年龄,访谈时间。下同。从村庄的整体情况来看,承包地基本以2亩为单位,各户经营果树面积较为均等,奠定了G村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经营模式。

(二)成立农村社会化服务组织F公司

1995年,由于村民承包的400多亩苹果树产出的苹果找不到销路,他们集体向村委会求助。当时的村支书在寻找市场过程中逐渐意识到村民集体合作的重要性,他凭借自己上任之前多年的从商经验,于1996年创办了F公司,为村民提供农业社会化服务,村民可自愿参与入股。“咱们村一开始就是种粮食,很少有人出去打工,大家都穷。后来书记跟着政策治理荒山,带领大家一起种苹果树,说是能赚钱,大家就开始慢慢种起来了,种的户也越来越多。但是大家都没有啥经验,有啥问题就找村干部问,村干部给想办法解决。后来种得也不好,到收成的时候卖不出去。书记出去参观了一圈回来就说,有一个日本的苹果能卖到100块钱一颗,我们的苹果咋就卖不出去,就是因为没有品质和品牌。他说要成立一个公司打我们自己的商标,能让我们的苹果也卖100元一个,就这么着成立了F公司。”(访谈对象:村委委员YJM,男,50岁,20220705)

F公司是在小农户“谋生存”的内在需求基础上成立的,并借助良好的政策环境取得初步发展,逐渐成为带领分散小农户融入现代市场的一个重要组织,技术推广成为公司与小农户初步合作的契合点。1997年,G村设立“专家大院”聘请农学教授担任F公司的技术顾问,经由专家制定的128道苹果标准化种植技术流程开始在村庄推广。同年,F公司注册地理标识商标,建立了自己的品牌(FG苹果),在开拓市场过程中逐渐扩大服务功能,为村民提供农业社会化服务,帮助村民集资、指导技术、提供物资等。G村在F公司的带动下成为苹果绿色标准化种植基地,辐射周边4个市6个县369个行政村,与周边的4个村庄建立合作关系,设立了苹果生产基地,带动了3万多果农从事苹果种植。

三、农技推广的村庄嵌入机制:小农户与现代农业衔接的路径选择

(一)制度嵌入:“行政化”推动的组织动员机制

F公司没有在村庄流转土地,G村也没有规模化农业经营主体(除了整治土地初期7户承包了15~30亩不等的荒山,大部分农户的果园面积为2亩左右)。G村在未改变小农户家庭分散经营的基础上,通过村干部、村集体、F公司等主体协同联动带领小农户融入现代农业市场,实现了村庄苹果产业发展的规模化,村委会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苹果种植技术资源引进的工作。众多研究均表明:基层政府的介入和干预对村庄农业发展具有重要影响[18-20]。依据嵌入理论,基层政府可从两方面实现对地方市场的形塑:一是在思想观念上,通过行政性话语改变小农户的认知及行为方式;二是在制度设计上,通过行政化指令规范小农户的生产流程。G村村“两委”作为乡政府和村民的双重代理人,在维护村民经济利益、帮助村民学习先进的苹果栽培技术、实现村庄的共同富裕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村社组织+内生型服务组织+技术专家+农户”的农业技术推广方式不仅具有天然的组织合法性基础,同时彰显了引领小农户融入现代市场的基层政府责任[21]。

1.政治精英的示范及说服机制。苹果标准化种植技术之所以能顺利嵌入村庄,除了村民“自下而上”对先进技术的内在需求外,还在于村民对村“两委”及村书记带头的F公司的集体认同。虽然F公司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村集体经济,但其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与小农户合伙性质的社会化服务组织,即F公司提供的农业技术服务是通过与小农户合伙的形式展开的。在技术进村的初始阶段,借助村两委的组织优势和动员优势对农业技术推广工作做出“行政化”的制度安排,成为了F公司技术嵌入的第一步行动策略。

自1985年村“两委”承担起组织分散的农户承包荒山的制度使命开始,G村就启动了从自给自足的粮食生产为主到果树种植销售的农业转型。由于种植结构的转型存在市场风险,第一批承包的7户均为具有较强风险承受能力的村干部和党员。在采纳农业技术方面,也是村“两委”的干部身先士卒大胆进行尝试,并说服其他农户一起跟进。以苹果套袋技术为例,1997年F公司聘请的农学专家提倡村民采用该技术,向村民介绍套袋的好处以及操作方法,F公司还购买了8万个纸袋免费发放给村民使用,但很多村民不敢尝试。“我们就想着苹果用纸袋套住不见光了,那还能长得好吗?以前这个地方祖辈都是种玉米、小麦,树荫下边的粮食它就长得不好,我们不相信这个技术。但YSK还有两个村干部就用了,结果第二年秋天收购的时候,套袋的苹果每斤卖到2.7元,原来才卖1元钱。后来,大家都主动套袋了。”(访谈对象:村民ZP,男,57岁,20220707)

村社组织不仅是政府机构在村庄基层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作为小农户的政治意见领袖扎根于乡村社会关系结构之中,具有双重政治合法性效力。村庄政治精英通过主动的技术示范和非正式渠道的劝导、沟通和互动不断影响农户的认知和行为,并将自身行为渗透在农业技术应用的生产活动之中。此外,他们还联合村庄中具有一定财富基础的经济精英和村外的农学技术专家,引导和说服小农户采用苹果生产的先进技术。一旦有农户尝到了甜头,便会吸引更多农户加入,在此过程中不仅实现了村庄农业生产的转型,也提升了小农户的农业技术水平,增强了小农户的专业化生产能力和种植职业化程度。

2.流程标准化的生产重塑机制。“行政化指令+技术推广”是传统政府主导型农业推广实践中行之有效的运作模式,在村“两委”的支持下,F公司在最初的技术推广中也采用了类似行政化的制度安排,体现了技术扩散过程的制度嵌入和合同强制约束。F公司与农户合作的方式是“订单农业”,即通过与农户签订技术服务合同为其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农户按照公司规定的种植技术流程进行果树管理,收获的苹果通过检测达标后,F公司将以协议价收购并进行销售。在这种模式下,技术服务的顺利执行成为了双方成功合作的关键。

对农户而言,“白纸黑字”的订单合同显然比口头协议更具约束力,而村民普遍对背信违约导致的“口碑损失”具有天然的敏感性和内心担忧,更害怕因不守承诺而“惹上麻烦”,所以农户普遍会按照合同规定的苹果种植的128道标准化流程进行生产。F公司通过生产全过程的技术指导,确立了技术嵌入过程的流程标准化机制。即将苹果种植过程的剪枝、授粉、施肥、套袋、摘袋、采摘等种植工序全部标准化,全村在生产的关键时间点和关键环节统一行动,统一采取技术干预,重塑了农业生产过程。村社组织作为农户和F公司的媒介和“润滑剂”,整合了村庄外部的技术资源,将小农户纳入标准化的农业生产流程之中,提高了小农户的生产收益,使小农户对标准化的生产流程逐渐产生了信任和路径依赖。“老百姓不听公司的,但必须听村委的,因为技术培训涉及我们全村果农的整体利益,于是我们和村委协调制定了很多农业技术推广的相关制度,将奖惩措施写进村规民约。目的就是让村民保证按照规定的技术流程种苹果,为了推进科学化的种植技术那真是绞尽脑汁。例如,如果发现三次以上对果园管理违规的,尤其不符合绿色生产要求私自多打农药的,由村集体收回(土地),承包给其他村民。”(访谈对象:F公司LXC,男,43岁,20220713)

G村的村集体和F公司在苹果种植技术推广和销售等方面提供了一系列公共服务,提高了村民的农业生产收入,原来只卖1毛钱的“土蛋子”(指未按科学化技术管理种植出的苹果)变成了“金元宝”,一亩苹果园年收入可达2万元以上,也为村庄带来了农业技术推广示范村、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全国文明村镇等一系列荣誉称号,提升了村民的生活幸福感和集体凝聚力,增强了村民对村“两委”和F公司的信任与集体认同。

(二)关系嵌入:基于“人情”与“利益”的互惠交换机制

依据嵌入理论,农业技术推广作为一个制度过程,是镶嵌在经济和非经济制度之中的,而农业技术推广相关主体的行为是由社会关系网中的技术推广互动过程所决定的。农业技术推广人员、村委委员、村民等行为主体处于乡土熟人社会之中,为基于亲缘和地缘关系建构的技术传播过程赋予了较低沟通成本的人情色彩。作为熟人社会的村庄是G村小农户生产、生活的边界,F公司拥有内生于乡村社会的人情关系和社会资本,在地缘和情感资源的双重作用下,小农户起初就不排斥F公司提供的技术支持。而让小农户选择F公司种植技术的决策,除了农户内心对村集体的组织信任,也隐含着他们对基于人情关系的社会交换的遵从,背后的互惠交换机制[22]是小农户选择苹果标准化种植技术的重要原因。

1.熟人社会的信任机制。由于村庄生活的相对封闭性,“熟人社会”构成了自然村的根本特征[23]。虽然伴随着乡村社会的变迁,行政村范围内人们的“熟悉感”较之前有所淡化,但“半熟人社会”[24]的特征仍然明显。因为“相对熟悉”和社会互动的频繁,村庄边界内的人们因“人情”和“面子”而整合成为相对亲密的社会群体[25]。在G村,村民的行为逻辑仍然遵循着“熟人社会”的基本准则,村庄社会并未呈现出原子化的特征。“舆论压人”“面子珍贵”“人情有价”等传统社会互动原则和文化惯习仍然规范和形塑着人们的日常行为。由于F公司为村庄内生型服务组织,村庄内部长期形成的“信任”,使村民顺其自然地将其看作“自己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F公司是具有G村农业发展社会基础的经营主体。与“资本下乡的农业企业”和“内生的非农化公司型村庄”[26]不同,F公司是扎根于G村乡土社会的农业服务组织,具有先赋性的“合法”身份和社会资源优势。F公司为农户提供技术支持,农户严格按照苹果标准化种植技术进行生产,并交给F公司统一销售。可见,F公司基于“人情”与“利益”两种社会基础,进行农业技术推广的关系嵌入。“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现在市场放开了,赶上好年月,苹果的市场价比公司收购价能高一点儿,但是也不好意思卖给外面的人。毕竟已经跟公司签了合同,而且合同中规定了最低收购价格。技术都是培训员手把手交的,他们都是村里请来的专家,大家都很信任他们。为了让大伙儿种好苹果,培训员很卖力气。打个电话,马上他就过来给现场指导,告诉你怎么做。以前我们种的苹果又酸又小,就是土蛋子,卖不了好价钱。参加公司的培训后,公司让我们严格按照流程来,确实效果很明显。”(访谈对象:村民YAG,女,45岁,20200717)

在小农户与F公司的互动中,双方均有长期合作的未来预期,除了以经济理性为特征的精确利益交换,人们考虑更多的是以“人情”和“面子”为主要内容的“情面原则”,“积累社会资本”也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合作目的之一。村庄熟人社会中的“信任”更多不是对强制性合约的重视,而是因“熟悉”应运而生的毋庸置疑,这是乡土社会的基本准则。换言之,村民们对F公司的信任是基于“熟悉”的内在信任,而非强制性合约的外在约束。

2.基于人情资源的互利共生机制。构建合理的互利共生、风险共担机制是F公司与小农户之间能够长期合作的关键。而该机制也是在村庄人情关系资源基础之上逐渐形成并完善的。F公司多年来积极维护着其与乡村社会的人情关系,并主动参与到村庄的各类人情交往之中,逐渐与小农户形成了稳定的长期社会合约关系。人情关系资源的运用不仅降低了双方的交易成本,也确立了小农户的生产主体地位。为促进双方合约的顺利进行,G村设立了“五分一统”的管理模式:分户专业承包土地;农民分散经营管理果树;不同农业技术推广主体分类参与技术指导;划分各个主体的权力责任;苹果分等级独立核算;按要求产出的所有苹果统一品牌销售。此外,F公司在合约中还规定了苹果收购的“最低保护价”。“公司对老百姓的苹果划分品质级别进行收购。最开始公司想得比较狭隘,就觉得公司出钱出力帮助农户生产出来优质苹果,老百姓就应该把苹果上交给公司。但是老百姓的苹果收成变好以后,好多人他不把苹果卖给公司了。公司也拿老百姓没办法,就决定把价格放高点,1斤比市场上高2毛钱,还给老百姓返还物资,收他1斤苹果,返1斤有机肥。收购100斤苹果,给农户1斤反光膜,这个反光膜可以提高着色。通过这些鼓励方法,农户就会愿意把苹果卖给公司,外面来收购的人给不了这么好的条件。”(访谈对象,F公司LXC,男,43岁,20220713)

乡土社会中的生产活动和经济行为通常被赋予了人情、面子、关系等符号意义,将苹果卖给外面收购的人不仅意味着对双方互利共生原则的破坏(接受了F公司的技术指导,却没有履行将苹果卖给公司的责任),同时也代表着双方今后很难再继续合作。这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在社会交换和人际关系网络中的社会性死亡,也对小农户构成了软约束[27]。可见,除了村委委员在两者之间的协调和沟通,社会关系网络中的“道德化要素”也是双方合约关系稳定维系的关键,即作为非正式关系的“人情”“面子”等熟人情感资源扮演着隐性社会合约[28]的角色,促成了地方市场理性[29]的形成,保证了农业技术的顺利推广和正式合约关系履行的相对稳定性。

(三)文化嵌入:共享意义系统形成的村庄整合机制

经济社会学视域的“文化嵌入”通常表现为一套共同的价值观念和富有意义的实践活动对经济策略和经济行为的形塑和建构[30]。社会学三大家之一的韦伯(Weber)指出,经济活动不仅处于纷繁复杂的社会文化结构之中,还深受文化价值观念和社会道德准则的约束和影响[31]。地方性文化中包含的文化认知、价值理念能够使人们理解社会关系中其他行动者的社会意义[6],同时,那些具有特定目的的经济策略和经济行为同样能够建构地方性共享的文化意义系统。地方性文化作为一个地区的独特性社会资源,将对农民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地方性文化价值观念甚至可以为农民的社会行为提供规范准则和行动方向[32]。G村推行农业技术进入村庄的制度安排只是形式上的技术进村,农户在采用农业技术的过程中往往出现种种文化“水土不服”的问题。农业技术推广工作之所以能够在村庄顺利开展,归根结底是实现了农业技术推广与地方性特色文化的有机整合。

1.社区本位的村庄重塑机制。F公司农业推广的文化嵌入过程,通过将分散的村民重聚在一起,使村庄统一达成共识,实现了苹果种植的农业组织化和规模化,农户的种植方式高度一致,利益分配高度关联,形成了稳定的利益共同体,实现了社区本位的村庄再造过程。

为了让农户从内心真正接受F公司推广的苹果种植技术,F公司和村干部们从地方文化出发采取了诸多措施。例如,“利益诱导”“技术培训”“讲故事打比喻”“编顺口溜”“建示范田”等柔性嵌入方式和软化策略。“人叫人,叫不动,利益调动积极性。老百姓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有让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效果,他们才能心甘情愿地用这个技术。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和教育素材,在跟村民交流的时候一定要会讲故事,通过故事传达技术背后的道理。村民听懂了,思想上才会有认识,最后按你说的做。比方说,有个技术是去芽,每个树枝只保留5个芽,养分才能供给充分。但当时果农并不认同,我就用计划生育举例子,少生优生才能优育……这么一说大伙儿就明白了。当然,有些人还是不做,这需要我们长期的宣传和培训才行。”(访谈对象:F公司技术主任YSK,男,65岁,20220716)随着农业技术推广和农资流通体系的变迁,农业技术的商品化属性不断凸显,农业生产“去技术化”的现象愈演愈烈[33]。尽管技术推广的过程困难重重,但经过20多年的努力, F公司推广的苹果种植技术在生产实践中逐渐得到了村民的认可和采纳。

农业技术推广过程不仅仅限于技术的传播和扩散,更重要的是技术传播者与技术采纳者的人际互动过程[34]。为了增强村庄的凝聚力,同时使技术推广人员和农户间的沟通更加顺畅,村社组织和F公司在制度安排上设立了与农户的常态化沟通渠道。除了技术培训过程,“果农大会”也是G村常态化和制度化的文化交流场域。如今的“果农大会”已经演化成村民人际互动的社会公共空间——将“原子化”的村民重新聚拢,交流的内容不局限于技术学习,技术推广活动借助该空间融入其中,强化了果农们的身份认同感。“我们参加果农大会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其实现在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到哪个时令就做哪一项技术,但是我们还是愿意等主任一起通知,大家一起干,心里踏实。虽然技术主任也知道基本的技术要领大家已经掌握了,但每次开会还是会再强调一遍要点,我们也就再听一遍。”(访谈对象:村民YAG,女,45岁,20200721)

“我特别愿意参加果农大会,平常经常在果园忙,也没空儿和村民们见面聊天,开会时候大家都去,和乡里乡亲们聊聊天,说说笑笑的心里也高兴。”(访谈对象:村民AGQ,男,49岁,20200723)

从农业集体化时期到改革开放后的家庭分散经营,G村的农业生产生活出现了“原子化”的趋势,而村社组织通过引进农业技术资源,带动全体村民共同致富,避免了农户的两极分化,并在F公司文化嵌入的过程中重塑了村庄共同体的公共空间,构建了社区本位的常态化技术沟通渠道,增强了村民的集体归属感和村庄凝聚力。

2.地方性品牌文化建设机制。随着农业产业化发展进程的加快,我国农产品供给的买方市场已经形成,消费者对农产品品质的要求日益提高。而拥有品牌的农产品则意味着质量的保障和较高附加值的实现。从卖不出去的“土蛋子”,到具有地方性文化特色的“FG苹果”品牌的形成,F公司的文化嵌入行为推动了G村的农业产业转型升级,实现了农业的高质量发展。

“苹果采摘节”是G村自2017年起开展的文化交流活动,每年在全村苹果正式采摘的前一天开幕,邀请县政府相关领导、相关媒体以及全体村民参加。G 村的农业技术推广成果以及128道苹果标准化生产工序成为活动的主要宣传内容,也吸引了众多游客进行现场采摘。农户在田间地头以技术为谈资和买家进行交流,通过这种方式使农户对科学种植技术背后的价值有了更加直观的理解和认识。在“采摘节”的活动助力下,G村已成为地标式苹果品牌文化的标签。“FG苹果”品牌文化的建设提升了农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同时该品牌也成为了区域内农户共有的无形资产,形成了地方性特色苹果产业。

在地方性文化与技术文化的互动张力下,F公司运用文化融合手段对“地方性知识”进行了补充和拓展,借助乡村政治精英搭建沟通桥梁,将新技术所携带的文化与地方性特色文化进行整合,使农业技术推广的制度安排得到了农民的认可,并在此过程中建构了地域性特色苹果产业的品牌文化和村庄共享意义系统,G村也实现了从传统维持型村落向现代发展型村落的转变。村庄发展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为乡村振兴提供了具有实践意义的参考路径。

四、结论与讨论:构建小农户主体性的利益共同体

G村在没有大规模流转土地、没有外来工商资本注入的情况下,完成了小农户为主体的农业产业规模化和村庄种植结构的农业转型。F公司作为村书记带头成立的内生型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依据农户对苹果种植技术的内在需求提供支持,通过嵌入式农业技术服务过程带领村民们打造了本地优质苹果品牌,并带动小农户共同参与市场竞争,使小农户融入现代农业发展,实现了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小农户并非现代农业技术的排斥者,而是按照F公司128道标准化种植技术流程生产有机苹果,采用少施农药的环境友好型科学化种植方式,保护了村庄的生态环境。F公司苹果种植技术的社会嵌入过程可分为三个方面:(1)制度嵌入,主要关注F公司依托村委会的制度资源、村规民约、乡村政治精英权威等完成的“行政化”组织动员机制;(2)关系嵌入,主要聚焦基于熟人社会的人情、信任、互利共生的互惠交换机制;(3)文化嵌入,主要涉及凭借村庄社会共享的价值观念、品牌文化建设和富有意义的实践等形成的村庄整合机制。

在小农户与现代农业有机衔接的学术讨论中,“现代农业主位论”(现代农业带动小农户型)的观点占据了绝对主流,但同时不应该否定排斥“小农户本位论”(小农户为主体的发展型),两者应为并行不悖的“平行主体论”关系[35]。本文认为,在现代农业带动小农户融入农产品市场的情况下,同样可以实现小农户主体型的发展方式,且可以更好地发挥小农户的主体作用。在我国“大国小农”的基本国情、农情之下,为实现农业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需要在充分尊重小农户主体性的基础之上完成农业转型道路。在本文的案例中,内生于村庄的F公司,能够通过村社统筹、服务嵌入、文化融合等方式发挥类似村集体企业的作用,实现分散经营小农户的组织化,带动小农户参与现代农业发展,并注重挖掘小农户的自身价值,激发了小农户的生产主体性,激活了村庄的内在发展动力。F公司具有内生性、服务性、组织性等特征。

农业生产具有不同于其他行业的特殊性。农业生产遵循的是生命和生态的逻辑,要求生产分散、规模适量和生命永续。农业的本质是利用生物有机体的生命活动进行生产,生命逻辑覆盖了农业生产和生活领域。农业生产过程是生物体生命活动的展开,通过人类劳动的调控与外界环境进行物质和能量交换,需要在广阔、开放、分散的空间作业,遵循着自然性、季节性、周期性、地域性等[36]客观规律。因此,农业生产不像工业生产那样容易控制、方便监督[37]。加上租地成本、生产运营和雇工费用的攀升,如果没有政府的农业补贴资金,农业企业很难盈利[38]。有研究表明,农业生产规模与技术效率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小农户的生产效率显著高于规模经营主体[39]。

在本文的案例中,G村在不改变小农户家庭分散经营的情况下,实现了村社组织统筹基础上的农业组织化和产业规模化,集中体现了生产组织的外部支持和内部运作的协调、农产品的市场标准化和地方特色化的融合、小农生产多功能性优势和农产品规模化供给的统一。村社协调为基础的村庄嵌入过程,使F公司的推广行为逐渐制度化为村庄苹果产业的生产日常,不仅解决了F公司的组织合法性问题,又实现了小农户主体性的组织化经营方式,克服了农业技术推广的“最后一公里难题”,形成了村社组织、社会化服务组织与小农户的利益联结共同体,为探索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可能路径,进而实现共同富裕和农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借鉴和启示。F公司农业技术推广的社会嵌入过程如图1所示。

作为在没有流转土地和资本下乡的情况下而成功融入现代农业发展的成功案例,G村的农业转型实践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偶然性。譬如: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乡村政治精英和经济精英的卡里斯马型权威,地方政府的项目资金支持,优秀农业专家的精心指导,20多年的苹果种植传统等因素。但是,能真正担负起基层政府责任的村“两委”和具有乡村社会基础的内生型社会化服务组织,可以作为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可行性支持力量。案例研究的意义不在于个案选择的代表性或典型性,而在于以案例研究为理论建构提供辅助性证据支撑[40]。本文的案例虽然不具有一定的典型性,但是基于农业技术推广的社会嵌入过程,实现小农户主体性现代农业发展路径的内在逻辑是具有一定普遍性的,对构建本土化农业高质量发展理论解释框架应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G村的小农户苹果产业生产契合了农业高质量发展中“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逻辑机理。G村农业种植方式的转型过程可总结为:村庄基层政府的组织统筹、引进项目和沟通协调;F公司统一生产资料、统一指导种植技术、统一收购和统一销售农产品;小农户基于对给予他们生计来源的土地的热爱,秉持着“勤劳经济”[41]态度全心投入“精心照料”劳动对象。该过程完成了小农户的生产聚集和农业组织化,不仅保留了小农户生产和生活为一体的家庭生产经营方式,还实现了以小农户为主体衔接现代农业的一种可行路径,构建了小农户主体性的村庄利益共同体。

经过多年的实践探索,G村逐步形成了“村社组织+内生型服务组织+技术专家+农户”的苹果种植技术推广与苹果生产、收购和销售模式,进一步验证了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制度的有效性。F公司农业技术推广和应用的过程,也是G村小农户家庭经营的精细化、集约化、高附加值化和村庄生产的组织化、规模化、标准化、特色化的过程,实现了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推动了村庄从传统维持型向现代发展型村落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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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Pathway of Connecting Smallholders With Modern Agriculture From Embeddedness Perspective

——A Case of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Extension of Endogenous Service Organization in G Village of Hebei Province

GAO Xuelian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Development,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Beijing 100193,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focused on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extension process of the endogenous social service organization in Village G,Xingtai City,Hebei Province, and explored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the organization leading smallholders to integrate into modern markets in aspects of technology,service,and market by using embeddedness theory from three dimensions as institution,relationship and culture.By adopting advanced apple planting technology,the refinement,intensification,and high value-adding of household management,as well as agricultural organization,scale,product standardization,and local characteristics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in village have been achieved,thereby realizing an organic connection between smallholders and modern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In term of institution embeddedness,the organization completed “administerization” organizational mobilization mechanism relying on the institutional resources of village committees,village rules and regulations,and demonstrations of rural political elites.In aspect of relationship embeddedness,the organization implemented reciprocal exchange mechanism based on human interest,trust,and mutualism in acquaintance society.In culture embeddedness,the organization completed village integration mechanism by virtue of value sharing, brand culture constructing,and meaningful practices.The development model of “village community organization + endogenous service organization + technical experts + smallholders” built the village interests community of smallholders subjectivity,and promoted transformation of the village from traditional maintenance to modern development type.

Keywords: embeddedness theory;agricultural technology extension;smallholder;modern agriculture;service organization

(责任编辑:马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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