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牛（外三首）

爷爷讲过很多故事

唯那头牛的往事如鲠在喉

小牛三岁进的家门

从此两股绳绷得比日子还紧

太阳每日从犄角上升起，向尾梢滑落

季节在它哞哞的歌声中变换着色彩

它陪着爷爷变老了

爷爷悔恨曾用鞭子抽过它的脊背

那天清晨，爷爷在牛头系上红飘带

牛跪下来深深鞠一躬

泪水弥漫了昏花的眼神

村口老榆树下，爷爷站成了一张弓

老牛的身影

一直晃动在他的目光里

搅成酸楚的大海……

半壁坟——写于大漠深处

沙浪涌来之后

蚀去半壁古冢，狼迹

晕月下漫巡

谁去询问逝水般的主人

看那缠蔓的花瓣雕刻细腻

便想起久远的暗香

也许又是一个悲歌的王嫱

归心，在青石上溢出殷红

芳魂伴着孤月独舞

云影映着千秋史影，时现时无

沙海中的粼粼心纹

向着遥远的天际荡漾……

老房子

像盼归的老人端详走失多年的孩子

打量着曾经的主人，檐下

几只麻雀对陌生人讲述陌生的故事

老房子变矮了，苍老的呜咽

牵动寒风中的每一根神经，离殇

对视的目光中逆向成温暖的河流

一个孕妇的身影

一个娃子的啼哭

一个个炊烟缭绕的日子

记忆的画屏中频闪

明年，明年的明年还来看你

纵使化作一片废墟

也衍生永不凋敝的沉沉的思念……

亲情，夕阳下燃烧

常用你的火焰煮一壶老酒

弹一滴敬天，染红一片霞

掷一滴敬地，洇红一方土

在想，洇红了的那片原野

祖父曾肩着原始的木犁扛你回家

父亲把你收进麦捆背你回家

老祖母挥着炊烟瘦弱的胳膊唤你回家

最终，他们却都随你去了山的那边

你周而复始地眷恋着这片土地

那被带走的亲人却为何不见你背他们回来

每当问起，你总是沉默地拨亮火苗

让西天之火燃得更旺、更急……

作者简介：范恩，笔名羊鸣，男，国家一级作词，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音乐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