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
逝水如斯
唯有远去,才能在心头的
寺院中醒来,相忘江湖,
或者沉于隐隐作痛的身子里。
弃绝一切,也深爱一切,
多么自然而然。沿途的峭壁上
一些草把夏天从心头拔起,
一些风攥着那一刻的山崩地裂,
不争辩,不回头。
如此这般,用玉石撞向火,
用疲惫的山河交换细雨、定论,
用最后一幕割舍新欢和绳索。
世上的事在飞奔,
在消散,一些陌生的脸
在时间中渐渐变为草地、废墟。
更深的寂静
终于平息了。我们开始摸索
所有囚徒都卸下镣铐,
心头的战场渐渐浮上苍凉的况味。
万事,万物,在无法把持中,
倚着最初的自己沉沉睡去。
有什么倾塌了,是积雪
是灾难背后的清洁工?
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在颤抖,
如饮血的小兽,在眩晕中
找寻一种近乎荒蛮的解脱。
九 月
我要向你告别,用枯枝、
漩涡,用咬碎的时光,
用判决书上的阵痛……
经过草地、寺院、散落的稻穗,
经过世间所有绝望的老父亲,
一具荒凉的肉身替谁去生、去死?
细雨落在屋檐上,玉米、大豆、
高粱……愿它们饱满、深邃,
愿它们有良田,也有故人。
也许将要抵达枯萎之处……
黑暗里,白杨树摇曳的瞬间,
一阵凉风点燃了渐凉的痛苦……
死 水
一切交给时间,连同其间的自我消磨。
四月,我想到那些残忍的花朵、阵雨,
以及一具肉身里自然而然的波动。
“除了你,这世界有一张沸腾的脸”。
如果把它看作一个解体,一座
语无伦次的墓碑。像多年前描述的
那样:清澈,婉转,有荡漾的天分,
被路过的人看了又看。
代替谁?用哲学的力量塑造一场虚无,
空手而归的还有谁?人间战场,
让他们成了不白之冤。
一片苍绿
那尽头,一定有舍生忘死的
悬崖,有垮掉的四壁重新
回来,捧着心头的砖瓦。
乌心石、剑兰、青刚栎、白千层……
每一株都在修建心底的长阶,
再没有比这更茂盛、更荒凉的
时日了。每一片叶子都肝脑涂地,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一意孤行。
而我几乎就要握住,
握住有生之年那片把持不住的光。
是什么令它们从昏暗的事物里淌出来,
来自哪里?又将回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