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缵绪
摘 要:作为一种新兴的融资模式,政府风险投资对创新实践产生了重要的促进作用。基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收录的273篇CSSCI和北大核心期刊论文,利用CiteSpace文献可视化工具识别了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知识聚类和研究网络,整体把握其研究动态和趋势,指出当前热点研究问题和未来探索方向。中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自1999年以来具有以下特征:①研究整体呈持续上升趋势但总体发文量不高;②研究起步较晚、研究力量分散以及研究不够深入;③研究受国家大政方针和实践发展影响大,存在一定周期性;④研究领域主要为管理学。基于此,提出要扩大“创新”概念,引入国家创新系统进行更加深入的理论探讨。
关键词关键词:政府风险投资;创新;科学知识图谱;可视化分析
中图分类号中图分类号:F832.48
文献标识码:A
DOI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3058
英文标题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and Innovation:Visual Analysis Based on Bibliometrics
Chen Zuanxu
(UTS Business School, Sydney NSW 2007, Australia)
英文摘要Abstract:As an emerging financing model, 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GVC) took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innovation practices. Based on the 273 CSSCI and Peking University core national journal papers included in the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CNKI) database, I adopted the CiteSpace to identify the knowledge clustering and research network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and innovation, and to grasp its research trends, then pointed out current topical issues and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s. I believe that the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and innovation has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 since 1999: ①The study has shown a continuous upward trend, but the overall publication volume is not high; ②The research commenced late, the research force is dispersed, and the research is not deep enough;③The research is greatly influenced by the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policies and practices; ④The research field is mainly management science. Based on this, I put forward the research prospect of expanding the concept of “innovation” and introducing the national innovation system for the in-depth theoretical discussion.
英文关键词Key Words: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Innovation; 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 Visual Analysis
0 引言
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1]。作为创新重要贡献者的初创企业往往因为资金短缺而面临生存危机,这种针对中小企业普遍存在的由于金融资源供给不足形成的巨大资金配置缺口现象被称为“麦克米伦缺口”[2]。金融业的繁荣发展,特别是风险投资机构的出现,大大缓解了这种矛盾。然而,资本的逐利性决定了其投资周期选择偏好,许多科技创新企业因为在创业初期无法满足传统金融机构的要求而导致了融资空白期,不利于国家整体创新水平的提高。由此,政府风险投资(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简称GVC)应运而生。政府风险投资是由政府独立筹资或由政府与社会资本共同出资,以股权或债券的形式投资于特定企业,按照市场化方式运行并追求实现社会价值的专项基金。作为公共干预的手段之一,政府风险投资的主要目的是纠正市场失灵[3]并促进创新创业[4]。基于这一原则,政府风险投资通常从公共利益的角度进行决策,这与大多数传统风险投资家有很大不同[5]。一方面,政府风险投资弥补了传统风投的不足,为初创企业最艰难的早期发展提供融资;另一方面,政府风险投资更加关注具有社会价值的项目,并在投资过程中促进政策目标的实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其报告《技术型公司的政府风险投资》(Government Venture Capital for Technology-based Firms)中强调,公共部门的直接股权投资是向经济注入风险资本的最先进方式[6]。
政府风险投资在中国语境下也被称为风险投资引导基金、产业发展基金或政府创投基金等,本文主要采用“政府风险投资”或“GVC”进行阐述。我国政府参与融资市场的时间相对较晚,但其随着风险资本市场的不断扩大而迅速发展。20世纪80年代中叶,中国建立了一个类似政府风险投资的机构,即由国家科委和财政部共同出资成立的“中国新技术创业投资公司”。但正如White等[7]在2005年指出,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政府开始参与资助初创企业源于数十年来政府主导的技术政策和20世纪末正在转型的经济体系。所以这家公司仅被认为是中国政府风险投资的早期萌芽,因为其本质是政府对科技创新企业的财政补贴。1999年是我国真正意义上进行政府风险投资的元年,在中央(科技型中小企业创新基金)和地方(上海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层面分别建立了按照国际通行的市场经济模式运行的政府风投基金。新世纪以来,创新科技产业的蓬勃发展推动中国政府开始了更加市场化的尝试。2002年初,中关村成立了一家发掘园区内潜力企业的“中关村创业投资基金”,并在成立之初就明确提出“不以盈利为目标,注重引导、撬动”的原则,这在中国政府风险投资行业中起到了风向标的作用。此后,中国政府风险投资开始爆发式增长。截至2022年底,全国共有各类政府风险投资基金1 524只,规模27 268亿元。政府风险投资实践蓬勃发展的同时,相关制度建设也在不断完善。2005年,国家发改委、财政部等重要部门联合发布的《创业投资企业管理暂行办法》明确提出,中央和地方政府可以通过设立风险投资基金,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创业投资行业,支持科技型中小企业发展。国务院于2008年发布的《关于规范设立和运作创业投资引导基金的指导意见》推动中国GVC实践步入正轨。此外,我国“十四五”规划还特别强调,地方政府需要更多地发挥财政资金在社会投资中的杠杆作用。这些政策文件不仅规范了政府风险投资的有序发展,也为其提供了坚实的制度保障。
现有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文献从正反两个方面对我国政府参与融资市场进行探讨。一方面,政府的风险投资基金在帮助初创企业克服早期财务困难、支持创新、引导社会资本和促进产业发展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国有资本占全国风险投资的1/3,在一些欠发达地区,这一比例甚至达到了90%[8]。政府的积极参与为一大批中小创新型企业摆脱初期融资难题、提高存活率作出了巨大贡献。然而,也有学者指出,政府支持的基金是否能够帮助缩小高科技公司的股权差距仍有待测试[9],甚至远非理想[10]。基于中国285个城市的面板数据,Yang等[11]建立了一个经济学模型来评估政府风险投资对区域创新的影响,认为政府在创新生态系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我国政府的风险投资可以增强区域创新能力,促进城市技术发展。此外,他们将腐败作为研究的一个要素,并指出更严厉的反腐运动可以提高城市创新能力。但是在绿色创新领域,由于GVC经理人的风险厌恶和逆向选择,与传统风险投资相比,政府风险投资起到了负面作用[12]。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的背景下,政府风险投资也将带来一些独特的好处。首先,具有政府投资背景的公司更容易获得上市许可,这对初创企业来说非常重要,因为“首次公开募股”的批准在中国是一个漫长且艰巨的过程[13]。颜家英[14]指出,成立政府风险投资的政府层级越高,基金对企业发展的贡献就越大。崔琳[15]在对中国创业板上市公司的研究中也提到了类似的观点。第二,基于信号理论,接受政府风投资助的初创企业更容易受到社会资本的青睐。另一方面,政府风险投资正面临多维度挑战。首先,与传统风险投资基金相比,政府基金的投资效率表现较差。基于对中国企业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王兰芳和胡悦[16]发现,在创新鼓励方面,非国有风险投资在促进创新效率方面的作用明显大于国有风险投资。第二,Suchard等[13]得出结论,完全政府所有权的风险投资基金将导致投资效率低下。更为重要的是,传统风险投资的财务回报高于政府风险投资,这将导致政府吸引社会资本参与投资的预期失败。如果这个趋势继续下去,中国政府的风险投资就会在国有体制中产生“内循环”的风险,导致新的“所有权割裂”问题,从市场角度看不利于GVC对高效项目的投资[17]。最后,高强度的政府干预是中国风险资本市场的特征之一[18]。不透明的项目评估过程可能会使一些没有潜力的公司被选中[19],最终导致投资失败。缺乏科学的最优决策模型也会导致项目选择的不专业和主观偏见。
基于国内外研究综述发现,目前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文献多集中在投资目标、创新绩效、治理结构和项目筛选方面,缺乏对既有成果的计量分析和梳理。这不仅不利于学者对相关研究趋势的整体把握和对领域内部知识结构以及研究嬗变的深入认识,也不利于向决策者和行业内实操人员提供系统化的理论阐释和政策建议。为准确理解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特征与趋势,全面展示本领域研究现状,本文借助文献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绘制知识图谱, 深度挖掘相关研究文献,解析相关研究热点,以期为后续研究提供理论借鉴。
1 研究设计
1.1 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的高级检索结果,检索条件为“篇关摘”模糊条件下的“政府风险投资”or“政府引导基金”or“政府创投”and“创新”,来源类别设置为CSSCI和北大核心期刊,时间限定为1999年1月1日-2023年3月5日,共获得291条搜索结果,手动剔除了一些会议总结、目录、征稿启事以及与社会资本风险投资相关研究等数据后,最终有效样本文献为273篇。
1.2 研究方法
使用的CiteSpace文献计量工具由陈超美及其团队研发并于本世纪初引入国内,迅速成为各领域学者广泛采用的科研工具[20]。CiteSpace的主要功能在于对特定领域的文献集合进行量化处理,并通过科学知识图谱的方式对学科演化的动力机制以及相关研究领域发展前沿进行展示和讨论。基于上述数据,借助CiteSpace绘制了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年度发文量趋势、学者合作网络、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发文期刊分布等图谱、表格,重点展示了核心研究者的主要观点以及学者之间和研究机构之间的合作关系。此外,还通过对关键词共现图、聚类图、突现图以及时区图来对当前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热点与发展态势进行分析与评价。最后,基于以上分析对未来研究进行展望。
2 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概况
2.1 年度发文量趋势分析
根据文献发表数量年度分布状况绘制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发文量年度趋势(图1),以展示该领域研究的关注度,由于2023年数据不满1年,在此用虚线表示。总体来看,相关研究的发文数量呈现持续上升趋势(参见图1线性趋势线),特别是在2005-2015年期间,这与当时日渐繁荣的国内金融市场实践相对应。此外,通过观察发文数量变动,继续将整体趋势细分为研究起步期(1999-2004年)、研究探索期(2005-2015年)以及研究深入期(2016-2023年)。具体地,研究起步阶段共计5篇文献,相关主题以概念介绍、现状分析和海外成果引入为主,行文方式以对策建议居多。其中,能够搜索到的最早文献[21]发表于1999年,同年也是中国政府开始创投融资实践的起始时间节点。值得注意的是,在该阶段中有一篇被引用了45次的论文,由科技部赵玉海[22]在《财贸经济》上发表,主要内容为回顾我国创投发展历程、介绍国外政府风险投资趋势以及提出我国政府风险投资的运作思路建议。研究探索期是我国政府风险投资和创新关系研究发文数量进入快车道的时期,总计发表核心期刊论文90篇。该阶段相关研究成果爆发式增长,2009年的发文量回落可能是受全球金融危机负面影响的结果。探索阶段的论文主题更加分散,研究问题更加深入,研究方法更加多样,为进一步研究和实践提供了参考。本阶段共有10篇引用高于50次的文献,体现了这一阶段良好的研究质量。最后一个阶段为研究深入期,共计发表文献178篇,2023年的断崖式下跌情况可因年限未满而忽略不计。这一阶段发文量保持高位波浪式增长,期间的数量回落可能与我国政府风险投资实践状况相关。从2017年开始,我国政府风险投资基金设立数量和规模增长逐渐放缓,行业进入存量优化阶段。政府风险投资和创新关系研究文献的阶段分布,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该研究领域和国家决策的相关关系,同时也基本符合对待新鲜事物的“观望、追随、狂热、冷静、回归理智”的思维和态度[23]。
2.2 发文作者及其合作网络分析
发文量代表一个学者在该领域的研究专注度,核心期刊的发表数量是该学者研究深度和研究能力的体现。由此,本文汇总出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高产出作者,并具体分析这些研究者的基本情况、研究方向和代表文献的主要内容。通过对所选取的文献数据进行作者分析,得到以相关研究为主题且发文量3篇以上的学者共5位(表1)。总体来看,这些高产出作者的文献首发时间都在2018年以后,即在研究深入阶段;发文时作者身份正高职称1人,副高职称1人,中级职称2人,博士研究生1人。在中文核心期刊文献中,来自湖南大学的程聪慧、来自西北大学的董建卫团队(主要成员包括王晗和郭立宏)以及来自中国社科院的郑联盛是当前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主要贡献者。程聪慧的代表文献《创业投资政府引导基金能引导创业企业创新吗?》主要讨论了政府风险投资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基于2008-2014年中国新三板创业企业数据,该学者发现政府风险投资与企业创新产出呈正相关关系。此外,企业创新产出和政府风险投资累计保障年限之间存在正U型关系,且门槛值为5年[24]。董建卫团队的研究方向与程聪慧相似,都是讨论政府风险投资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具体差别在于董建卫团队是从基金的股权结构出发进行讨论。他们的代表作《政府引导基金参股创投基金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从失败容忍和激励两个理论视角出发,利用计量模型估计政府资金参与创投基金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他们发现,政府风险投资促进企业创新的关键路径在于对创投机构提供亏损补偿以提高其失败容忍度[25]。值得注意的是,该团队仅在2018年和2019年活跃于对相关研究的讨论;董建卫之前的研究主题集中在风险投资的进入和退出问题;王晗开始相关研究可以追溯到2016年,当时作为硕士研究生的王晗的毕业论文题目是《政府引导基金的引导效应研究》。郑联盛的研究与现实案例相关,研究方法多为定性研究,主要贡献在于对策建议。该学者与其他两位主要贡献者的区别也体现了机构差异:大学更重理论研究,科研院所更加注重实际。
通过CiteSpace文献可视化软件获得作者合作网络关系图(图2)。节点大小(字体大小)与作者发文数量(频次)成正比,节点之间的连线表示作者之间存在的合作关系。由于大部分样本内作者仅发表过1篇相关文献,故图2展示了发文频次大于等于2的作者合作网络。完整图谱的节点数为352个,连接线为189条,共现网络的密度为0.003 1,这说明在我国进行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学者尚未形成密集的合作网络,研究力量较为分散。由图2可见,科研人员之间的合作关系较弱,但也形成了一些诸如董建卫团队、孟兆辉和刘春晓、王长锐和刘佳、梁星韵和李善民等合作网络。此外,这些合作关系更多存在同一机构内部,跨机构的更广范围和更深力度的合作关系有待建立。
2.3 发文机构及其合作网络分析
对发文机构及其合作网络的展示有助于分析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力量的时空分布。表2是基于所选取的文献数据进行发文机构分析的信息统计结果,该表提供了以相关研究为主题且发文量3篇以上的机构信息共7条。总体来看,排名靠前的机构发文量都保持在3~4篇,没有特别突出的机构出现;发文机构类型分布均衡,包括3家科研院所、3家高校以及1家行政机关附属研究院;发文机构的文献首发时间差异较大,有的发文时间跨度较长。进一步分析发现,科研院所和行政机关附属研究院的文献被引次数低于高校系统,这可能与各自的研究目的和定位有关。此外,从发文机构的名称可以看出,我国政府风险投资和创新关系研究的主要研究部门是管理学部,说明目前相关研究的重要落脚点放在“创新”话题而非投资效率计算等金融数学问题。
图3展示了发文频次大于等于2的机构合作网络,其完整图谱的节点数为291个,连接线为111条,共现网络的密度为0.002 6。发文机构的地缘分布与相关实践发展存在一定关联性。图3显示,发文机构多是位于“北上广”地区的头部科研单位或高校。根据投中研究院发布的《2022年政府引导基金专题研究报告》,这些地区的政府风险投资基金不论数量还是规模都领先全国其他地区,机构分布情况反映了学者对本区域内热点话题的关注。值得一题的是西北大学和兰州大学也对该话题产生研究兴趣。最后,研究机构之间的合作网络关系以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为中心,以机构内部以及不同机构的管理学科之间的合作为主。
2.4 发文期刊和高被引文献
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发文期刊和高被引文献的分析有助于研究者迅速对该领域的研究脉络有初步了解,也为其提供投稿参考。表3展示了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发文期刊信息统计结果。首先,接受相关研究的期刊类型非常广泛,包括管理学类、经济学类、社科综合类以及高校学报类等。第二,大部分期刊在样本时间内只发表了1篇相关研究论文,仅《科学学研究》(4篇)、《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3篇)、《中国工业经济》(2篇)以及《财经研究》(2篇)4本期刊发文2篇及以上。第三,发表相关主题2篇以上的期刊均为我国核心期刊中较为权威的期刊,表现了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前沿性、创新性和重要性。第四,在《科学学研究》上发表的4篇相关文献均在2018年或2019年早期出刊,主题为政府风险投资的创新绩效问题;在《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上发表的文章主要聚焦于政府风险投资如何引导生态创新发展;《中国工业经济》分别于2013年和2022年发表了1篇相关文献,2013年的成果讨论了政府风险投资的投资目标等基础问题,而2022年的论文则深入进行创新绩效评价,展现了近10年间该领域逐步深入的研究脉络;《财经研究》发表的两篇论文讨论了政府风险投资与技术创新的关系以及政府风险投资对社会资本的投资方向引导作用。
表4对CNKI核心期刊数据库中被引次数在80次以上的相关主题研究成果进行展示。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最高被引中文核心文献是由蔡苓于2016年在《上海经济研究》上发表的《破解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研究——基于商业银行“投贷联动”视角的分析》一文。该研究结合实践,指出了传统融资渠道的弊病并提出一种由园区、政府、社会资本共同出资成立园区平台发展基金的“投贷联动”机制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26]。值得注意的是,这篇高被引文献的作者并不是专业研究人员,他的身份为浙江省一地方银行高级管理人员,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本领域研究的实践价值。被引次数排名第2、3、4、5的高被引文献均为结合实践的研究成果[27-31],排名第6的文献讨论了政府风险投资的投资方向问题,排名第7的文献评估了不同背景、持股比例的风险投资对技术创新的影响,作者们认为政府背景的风投持股比例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成显著的正相关关系[32]。
3 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热点、前沿及趋势
3.1 基于关键词共现的研究热点分析
文献的关键词对其主题和研究内容进行了高度概括,有利于研究者把握文章的要点。在CiteSpace生成的关键词共现图谱中,可以通过节点(字体)大小判断关键词出现的频率,高频出现的关键词代表着其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且节点的中心性越大,表明该关键词越重要,存在连线的节点表明其代表的关键词出现在同一篇文献中[33]。图4展示了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谱,其中包含了317个节点,307条连线以及0.006 1的共现网络密度。使用频次达到4次及以上的关键词包括创业投资、引导基金、风险投资、企业创新、公益创投、科技金融、中小企业、创新创业、创新、小微企业和金融创新,详见表5。以上关键词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展示了1999-2023年研究者在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领域关注的热点。
结合图4和表5发现,现有文献以创业投资等几个高频关键词为中心开展多领域研究,涉及产业集群、金融创新以及绩效评价等方面。此外,对比关键词使用频次和中心度值可知,“创业投资”和“引导基金”不仅发文量多(频次高),且研究重要性和交叉性较强(中心性≥0.10)。一些频次高中心度低的关键词如“公益创投”需要扩大研究交叉范围;一些频次低中心度高的关键词如“中小企业”需要进行研究信息的深入挖掘。
3.2 关键词聚类分析
进一步,在关键词共现图谱的基础上开展关键词聚类分析,以更好把握相关研究热点的知识结构。CiteSpace提供了3种进行聚类分析的算法,包括LSI、LLR和MI,通常使用的算法为对数似然算法(LLR)。图5是通过LLR算法对高频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得到的图谱。其中,聚类模块值(Modularity Q)为0.910 4>0.3,表示聚类结构显著,模块划分较为合理;平均轮廓值(Weighted Mean Silhouette)为0.965 1>0.7,表示聚类结果令人信服。关键词共生成7个聚类,分别为创业投资(#0)、引导基金(#1)、企业创新(#2)、风险投资(#3)、中小企业(#4)、金融创新(#5)、科技金融(#6)。以上聚类结果表明,1999-2023年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主要是围绕这7个关键词群组展开。
在图5基础上,分别列出每个聚类对数似然标签值最大的5个关键词,形成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热点聚类表(表6)。表中节点数为各聚类内部所包含的关键词总数,数值大小与该聚类的文献数量呈正相关;紧密程度为各关键词之间的关联度,数值高低与该聚类的效果呈正相关。总体上看,表6展示的各聚类包含节点数均大于10,紧密程度均高于0.8,表示聚类图谱上的6个关键词群组不仅发文量可观,聚类效果表现也较为优秀。具体的,包含节点数最多的聚类为“创业投资”,表明政府风险投资与其他传统风投目标相似,都是向有潜力的创业公司进行投资,其与“制度改进”“创业投资引导基金”“风险投资”“制度供给”等关键词联系最为密切。此外,紧密程度最高的聚类是“企业创新”和“科技金融”,表明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主要体现在企业技术进步以及引导各类资本促进“科技创新链条”和“金融资本链条”的有机结合。
通过上述分析,同时综合聚类图谱中其他高频关键词统计结果,可以发现1999-2023年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热点呈现“多中心且相对独立”的特征。研究者在各自领域内进行相关研究,但每个聚类相对独立,与其他聚类相互交叉的情况较少,这提醒研究者们需要对相关研究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拓展,以应对日新月异的中国政府风险投资实践。
3.3 基于关键词突现的研究前沿分析
通过分析关键词的频次变化率和频次增长速度,CiteSpace可以识别突现关键词(Bursts)并通过观察其时间分布和变动趋势发现本领域研究的前沿问题(图6)。其中,关键词突现强度(Strength)是指阶段时间内研究热点(关键词)的活跃程度;年份(Year)是指该关键词最早见于文献的时间点;开始和结束(Begin & End)是指突现关键词词使用量出现较大波动的时间点。图6展示了前15个突现词,反映了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趋势的阶段性转变。总体来看,突现强度最高的关键词为“企业创新”(2.93),最低的为“创业”(1.09),15个突现词强度均值为1.43,整体偏低;突现词影响周期均较短,反映了相关研究的“追热点”现象和深入度不够的问题。目前最新的突现关键词“企业创新”和“创新”,强度分别为2.93和1.15,开始时间均为2018年并一直保持活跃到现在,这继续验证了相关研究的重点为“创新”等管理学问题而非“风险投资效率计算”等金融数学问题。
此外,不同突现时间段出现的不同关键词也反映了我国相关理论研究与国家大政方针和实践发展的密切联系。如2010年出现的“金融创新”、2014年出现的“京津冀”以及出现于2012年并活跃于2016-2017年的“小微企业”都具有较明显的“时代热词”特点。最后,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前沿呈现出“由浅及深”和“总-散-总”的特征。相关研究从早期以单一介绍有关概念为主,到中期扩散到各领域交叉研究,再到当前深入分析政府风险投资的创新绩效问题。
3.4 基于关键词时区的研究趋势分析
通过CiteSpace在关键词共现图谱基础上生成时区视图,从时间维度讨论我国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演进过程。结合文献年度发文图(图1)和关键词时区图(图7),根据我国相关研究主题的变迁和研究广度、深度的拓展,将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研究演进划分为3个阶段作脉络梳理:研究起步期(1999-2004年)、研究探索期(2005-2015年)以及研究深入期(2016-2023年)。
研究起步期(1999-2004年)。如前所述,早期的研究工作重点在于相关概念引入以及为我国处于起步阶段的政府风险投资实践提供发展思路和运行建议。彼时的国内金融环境还较为保守,体制机制也尚不够健全,很多实践都是借鉴海外成熟经验。蔡建华等[21]一方面通过介绍美国政府风险投资发展历程来阐述政府在初创企业融资过程中的作用,另一方面讨论了普通合伙人的财务回报问题,这都为接下来的实践提供了理论参考依据。
研究探索期(2005-2015年)。这个阶段的相关研究呈现出“多点爆发”的特征,进行广泛的不同主题交叉研究。我国政府在该时间段提出的“创新型国家建设目标”“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等政策目标不仅推动了该领域的金融实践活动,也促使更多学者参与相关议题的理论研究。
研究深入期(2016-2023年)。该阶段的研究回归到问题的本质,即政府风险投资将如何促进创新、如何引导社会资本参与创新以及如何对创新绩效进行评价。与研究探索期相比,该阶段的研究主题更加聚焦、更有深度、更具效率。
4 研究展望
相比于海外研究者仍在讨论政府风险投资的目标是财务回报还是创新回报时,中国学者已经形成了政府风投促进创新价值的立场。然而,当前的研究对“创新”一词的理解还停留在传统意义上的企业创新、技术创新等领域,这尚不能刻画出“创新”的完整画像。为了更深层次地讨论政府风险投资与创新关系,建议可以结合更加综合的国家创新系统(National Innovation System,简称NIS)概念进行研究。国家创新系统框架于1980年代后期出现,并于1990年代中期引入国内,已成为中国创新驱动战略的重要指导和基础。NIS理论框架的形成源于德国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的国家系统思想,其重点是如何在发展中国家实施追赶战略[34]。尽管对国家创新系统的概念存在争议,但目前较为认可的定义为通过政府、企业、学校以及其他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合作来促进不同元素和社会网络的相互作用进行生产、传播和应用知识[35],而这种联系是以国家为边界的[34,36]。当解释政府在创新过程中的地位时,不同的思想流派存在分歧。新古典经济学家们认为,创新是由市场需求驱动的,政府在这个过程中只起到辅助支持作用[37]。然而,NIS的研究表明,政府在创新体系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这一结论对新古典理论产生了巨大冲击。学者们发现,政府权力与创新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大多是正向的。该观点使更多国家政府能够加强其在创新系统中的主导地位。例如,美国的创新战略和先进制造战略通过促进政府、大学和企业之间的联系,确保了美国在尖端技术方面的长期领导地位;始于1990年代的日本科学技术基础计划促进了知识的学习和转化;德国也采取了发展高科技战略来增强创新能力和扩大创新网络。作为国家创新系统的重要组成,政府资金占整体创新投资的很大一部分,并越来越倾向于通过风险投资的方式参与创新实践。中国政府的创新投资经历了不同的发展和完善阶段:从最初通过财政补贴或减税支持技术创新,到目前在融资市场中的参与和主导,中国政府在创新驱动战略的设计和实施上变得更加科学清晰,为未来的相关研究提供了参考。
一些关于政府风险投资和创新关系的文献侧重于项目的创新技术输出[38]或其对高科技产业的支持[4]。显然这些成果还不足以帮助概述政府风险投资和中国NIS之间的完整逻辑和相互作用。讨论政府风险投资在中国NIS实践中的作用将产生许多积极影响包括填补学术空白和指导创新发展。首先,该讨论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中国政府金融行为的基本逻辑。相关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发达国家背景下,很少以发展中国家的实践为基础。故该讨论将提高新兴国家对政府风险投资理论的理解。此外,该研究将促进对中国产业政策发展的理解,因为中国政府风险投资本质上是产业政策的一种变体。社会建构主义者认为,由于社会和文化背景的差异,个人对不同的现实有不同的理解,具有相同背景的成员应该有相似的看法[39]。这意味着任何简单的理论或论点都是基于研究者的背景。换句话说,对中国国家创新系统的理解不应该照搬现有的西方观点,而需要结合中国情景来指导中国的理论构建和实践发展。因此,在中国得天独厚的条件下,似乎能够将政府参与融资市场视为新产业政策的尝试,这也将成为政府风险投资与中国NIS的重要连接点。其相互影响机制见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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