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背上
双腿贴着马的肚子
从凉亭,到半大男孩的方言里
都有一场无法预知的,颠簸
我深知,它的腹部
曾经有一块辽阔的草原
一路奔腾,在自己年少的风水口上
呐喊,尖叫,“这个牧场,甚至是下一个牧场
我都会用铁蹄去对抗洪涝”
这让我一次次痛恨的,扬起的马鞭
抽在命运的船帮上
万物的性,被他收紧
或者是,被你收紧
而我,在马低头吃草的那一刻
看见了草原上的浪潮全部凝固成石墨
从草原流向更远的地方
以更快的流动,遇见一簇黄色的花
遇见在草的表面摆弄尾巴的鸟
我这个惯于投降的人,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
握不稳自己的身体
所以,这就是草原的热烈吧
同太阳的热烈一样
在我的胸膛上,混淆
以更快的流动,去上坡,然后再下坡
我惊呼着,唯一可以把控的事物
即,呼吸,黏在弯道处的咯吱声里
生死之外,我看清了世界最原始的模样
——一具女人的尸骸
野牛闻过她的体味,骆驼喝过她的泉水
并,持续供养着一些人
穿着红裙子舞蹈
仿佛置身于一个民族的帽檐之下
以及,一个民族的衣袖之上
这般荣幸,从草原走出来
进入宏伟的历史中去
申辩,和控诉
慢慢查明一只羊在草原上溺亡的真相
牧羊人说,“没错,它们找不到瀑布
那飞流直下的,被蝴蝶形容成大海”
我还没有拾起我的穗
就已经与天空的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人人都拥有一种文字
描述着同一场落日
时间,在两座山之间来回走动
我脱下长裙,想起融合与抽离的意义
只有那一滩泉水
贯穿我全身的水,已被马匹舔得所剩无几
还有水中树的影子,安静地矗立着
整个天地间,只有这一滩泉水
将江布拉克草原灌溉
一块白色的石头露出水面
如刀刃般,割开一个女人忙碌的一生
思考,我赤脚到不了的地方:
无穷的未知,被水团团围住
无法延展到更僻静的河口
我心苍茫,仅仅是站在草棚旁
注视着直射过来的光线,便得以平静
鸟飞来了,我赶在它落地之前
投身一滴水的肉身里
汇成江海,只泛清波
雪山
云朵从裂开的风浪里逃出来
趴在山顶上
于是,山更高,雪更厚了
白色的雾涌动着,朝我彷徨的内心
注入一场又一场日落
列车自愿向山的方向爬行
一如我,渴望如山般岿然不动的胜利
内心的战争于昨夜平息
而昨日世界,不过是我思想里的灰烬
这座山,不断地被人举起来
任由雪堆在石头与石头的夹缝中
堆在,我与旧俗不易和解的夹缝中
无法靠得更近了,站在江布拉克草原上
我眺望,雪山的最高点
秋千
轻轻地,一晃,裹进深刻的蓝里
仿佛是海倒映在天空中
风,在我的后背上抚摸着
柔软的肌肤,在空旷中,荡漾
已然不与不可得之物纠缠了
也不再思考,同田野之间的关系
这具摇晃的身体
现在,满是对草原的眷恋
人生的跌宕,在悬着的秋千上
一张一合,又重新回到虚幻的港湾
“得抓紧绳子才行,自由是假象
每逢阴雨天,拴在你腰间的铁链就会显露出来
预示着,下一次的服从。”
作者简介:
张淑婷,笔名席南凇,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