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王老头牵上孙子去街上闲逛。
太阳还没下山,街面一片金光闪闪。不时地,有一辆小车开过去,晃得爷孙俩的眼睛半睁半闭。
走了一段路,孙子眼尖!看见不远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孙子拉着王老头朝前跑去。近了,王老头才看清是一个一元的硬币。孙子伸手去捡,王老头拉住了孙子。“不能捡!看上面有病毒。”孙子哇一声哭了。王老头抱起孙子,细声说:“我们去买买。”“买买。”孙子不哭了。这是爷爷管孙子的法宝。三岁的孙子懂得买买。买买:买吃的、买喝的、买玩的,不过全是小零小碎的东西。
王老头放下孙子,爷孙俩拉着手继续往前走。
一辆宝马鸣笛擦身而去,从窗子飞出来一张纸片,慢慢飘落在地。王老头眼尖,几米远就看清,那是一张红红的百元大钞。而孙子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辆远去的宝马。
王老头心里“咚”的一声!像丢进去一块石头。他两步迈上去,扯得孙子磕磕绊绊的。
钞票停在十字路口,行人来来往往。王老头犯难了?弯腰去捡,怕被过往的行人瞧见,不捡么,又怕让其他人抢了先,那可是一张百元大钞啊!
“嚓嚓嚓”一双大脚踏过去,险些扫走了百元大钞。必须下手了!王老头命令自己。“爷爷。”孙子喊。王老头眼前陡然亮了!他弓下身子,指着大钞说:“乖孙,去把那张红纸片捡过来。”“不。”孙子歪着头说。“捡来,爷爷买买。”王老头拍拍孙子小手。这一招真灵!孙子跑上前捡起了大钞。王老头一把抱起孙子,几大步迈过十字路口。
王老头抱着孙子,朝前走的身子躲躲闪闪。到了没人的地方,王老头放下孙子,用一元纸币换下了孙子手中的百元大钞。路上,孙子一直说:“买买,买买。”“好,爷爷买买。”王老头一路答应着。
走到一家超市,王老头用孙子手中的一元钱,给孙子买了一个棒棒糖。正好!王老头想起茶叶吃完了,不由走到茶叶专柜挑了一包茶叶。半斤装的茶叶卖九十八元,一百元还剩下两元,王老头心里美滋滋的。
结账时,收银员接过王老头的一百元,看了看,放进验钞机。“嘟嘟嘟,”验钞机发出一串惊恐的叫声。“假钞!”收银员把钱退给王老头。王老头左瞧右看,不住声说:“不可能,不可能。”“假的就是假的!”收银员一脸的鄙视。王老头没揣钱,使用的还是老年手机,他只好放下茶叶抱上孙子,跌跌撞撞走出了超市。
到了街面上,王老头骂一句,“扫兴!”手一扬把大钞甩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红红的百元大钞在空中舞动着,像一片枫叶缓缓飘进了绿化带的草丛里。
看着飞走了的大钞,孙子张开双手,喊爷爷:“买买,买买。”
官痴
王县长退了下来。
在位时,王县长是大忙人,他管着一百多万人口的县,分分秒秒都在忘我工作。成了闲人,王县长终日无所事事。不久,他生病了,茶饭不思无精打采,整天像具木头呆坐着,眼见一天天消瘦,去省城医院看了也没查出一个结果。
病重乱投医。一天,一位高人来到王县长家,对他儿子耳语一番。管用?王公子一脸问号。高人说,不管用分文不取。
高人走了,王公子召集家人一一作了安排。
第二天,王县长家里可繁忙了。
同往常一样,老伴准时叫醒王县长,催促他三两下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便急匆匆去了办公室——书房改装的。王县长在老板椅上刚一落座,老伴就端上一杯热茶,还在他办公桌放上一摞厚厚的报纸。王县长两眼放光,边喝茶边翻看起报纸来。
第二个上场的是王公子。儿子敲了敲房门,王县长抬起头,进来。儿子走到办公桌前,以立正的姿势站着,报告县长父亲。讲,有什么事?儿子详细汇报了一天的行程。王县长双目亮堂了。王公子是县农业局局长,每天的事务排得满满当当,上级正准备提拔他担任副县长,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县长可不能出事。
儿媳第三个出场。儿媳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一日三餐的采买非她莫属。儿媳拿着一天要买的菜单,大到一块肉小到一根葱,每样东西所需几斤几两,大概得花几元几角都写得清清楚楚,密密麻麻排了两张纸。儿媳把菜单送到公公手上,笑嘻嘻说,恭请县长大人审定。王县长的神态回到在职时,两眼格外炯炯有神。他戴上宽边金丝眼镜,拿起笔逐一字斟句酌读起来,边划动边说:一只王八二百八十元,不必买了。大龙虾烹调比较复杂,也算了。三斤小葱?吃面放一点,买四两足够了。儿媳解释道,做包子用的。是这样,王县长在小葱这一行又重新打上钩。半个多小时看完,王县长在菜单末尾批上八个字:厉行节约,下不为例。
最后登台的是刚上初中的孙子。星期天,是孙子睡懒觉的日子。九点起床,上卫生间洗脸刷牙吃过早餐,孙子在九点半准时踏进了王县长的办公室。孙子呈上的是一册课外作业本,让县长爷爷圈阅。孙子有一定的写作天分,一篇关于春游的作文写了二十多页。王县长表情变得庄重严肃,在他眼里这是一份厚重的文件,处理起来不能有半点马虎。孙子见爷爷这副模样,吐一下舌头,悄悄溜出了房间。吃午饭了,王县长才把作文本交给了孙子,上面画了许多红色的圆圈,还有不少蓝色的杆杆。
从此以后,王县长吃饭香,睡觉也香,说话走路一副春风满面。
王县长的病治好了,可苦了一大家人,一日复一日陪他疗伤。王夫人背地里叹气!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作者简介:
林凯,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