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尧
母亲是腌白菜的一把好手。
老家的冬天仿佛就是从腌白菜开始的。几场浓霜过后,选个大晴天,母亲将一棵棵壮实的白菜割倒,用畚箕整担整担地挑回家,清除泥沙,剔掉烂叶,晾晒在暖融融的冬阳下。晾晒白菜很有讲究,不能晒得太干,干了就过老,吃起来筋筋拽拽的。如果没晒够,菜里水分过大,不爽脆,口感差,且容易腐烂。大体而言,晾晒三四个日头,菜梗干瘪、菜叶蔫了就足够了。
腌白菜是个技术活儿,同样的菜,腌的人不一样,结果天壤之别。腌好一缸菜,那是全家一年的口福,母亲因此十分上心。腌菜前,先用温水把脚洗干净,再把晒蔫的白菜头尾相对整整齐齐地放进那只数十年不变的腌菜缸,说是老缸腌菜最能入味。母亲总是放一层白菜撒一层粗盐,盐放多少,母亲拿捏得很有分寸,然后站在上面用力地踩。母亲说,腌菜踩得越狠,就越透彻,味道越鲜美。印象中,我到了十多岁,经常自告奋勇地代替母亲踏腌菜。母亲教导我,踏菜时不能蛮干,脚要踩得均匀,边踩边慢慢按顺序挪动脚步,将缸里每一寸地方都严严实实地踩遍。脚踩在白菜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很有韵味。等到菜一层层踏透,菜汁和盐卤漫过脚背,菜缸也差不多被填满了,再扛几块干净的毛石头把菜压实,防止进入空气,腌菜易产生“空咳头”气息,色香味就大打折扣了。
1982 年,我读高中时住校,家里经济拮据,三个漫长的冬季,腌白菜差不多成了我的主打菜,腌菜虽然寒酸,却充溢温馨。
让母亲欣慰的是,那年高考,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