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小红
心心念念于昙花是近几年的事。昙花是家养花,我自己不擅长养花,昙花又在夜里开,一度认为今生是无缘相见了。我想,什么时候有人请我去赏昙花啊?
去年盛夏,暑热难耐。百无聊赖的一个晚上,近10 点,我的手机响了,是同事王老师的声音:“苑老师,这么晚打扰你了。我家的昙花今天开了。听说你喜爱昙花,叫着你家陈老师,一块儿过来吧!”我一听,欣喜若狂,立即与老公穿戴整齐,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又上楼,来到同一小区王老师家中。客厅打开,淡淡幽香扑鼻而来,但我没有看到昙花。王老师两口子笑语盈盈地在等着我们。道了叨扰,我迫不及待地问昙花在哪儿。
原来,他家昙花在女儿的卧室里。
一进卧室,我就被一株高大的昙花树惊呆了:请让我叫它昙花树,只见整株花树被铁丝围子架成了圆柱状,披针形叶片参差外露,一枝枝硕大的昙花从花围子里斜伸着,探出头。那株花树,几乎长到了屋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家养花。“王老师真是养花高手啊!”我打心底里赞叹道。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枝半开的昙花:花托细长,由叶片一侧斜身下垂,花萼窄长,淡棕色中透出淡黄色,花瓣洁白如雪,莹润如玉,密密地排列着,犹如细长的白荷花瓣,但没有荷花瓣的丝丝纹路;花蕊金黄色,雄蕊一枝斜出,在顶端如伞状打开。那幽香,正是从花蕊里飘出。我将花捧在手心,不忍放下。这娇嫩脱俗的花,纤尘不染,仿佛来自天国圣境。屋里光线较暗,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从背面照射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光线几乎能穿透花瓣,花瓣愈加晶莹剔透,玲珑有致;颜色白得透明,如丝缎般光滑,毫无瑕疵。俗语说灯下看美人,我觉得,灯下的昙花,就是惊鸿一瞥的美人,望一眼,便万年。在我们欣赏的过程中,昙花由半遮容颜到舒展烂漫,有的一枝斜出,有的两朵紧挨着,有的三朵并肩;我围着这花树,从上到下一一数着,整整二十三朵怒放的昙花!它们身姿婀娜,凌空而下,朝着外围盛开,如一位位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反弹着琵琶,裙袂飞扬,奏响着一曲曲生命之歌、绽放之歌,那么恣意任性,那么无拘无束。“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群偶降人间的仙子琤琤的琵琶曲,奏响了生命的玉润珠圆。我沉浸在这花开的喜悦中,忘了时间,忘了是夜晚,恍若走进一个朦胧绝美的梦境,不愿醒来。“我给你和嫂子与昙花一起照张相吧!”老公大声说道。我如梦初醒,我和嫂子笑着,“搂着”昙花树,美美地合了一张影。
“昙花开,贵客到。陈老师,苑老师,快过来坐坐,吃点儿水果吧!”我坐在王老师家的客厅里,环顾四周,朴实简单,一尘不染。水果的甜美掠过舌尖,我想到王老师一家人的品质,朴实无华,与世无争。这与昙花何其相似:平时为盛放悄悄积聚着绿色能量,为着一份对生命的热爱悄然盛开。生长淡然,盛开亦淡然。花如人,人似花,多么让人慨叹。王老师幽幽地说道:“有人说昙花一现,代表不长久,说是不太吉利呢。”老公笑道:“昙花一现的生命力,有谁能够和它相比呢?像方志敏这样的烈士一样,他们生命也很短暂,但谁会说他们不伟大呢?他们的名字,永远熠熠闪光!”我们都笑了。
我想,昙花的美丽传说,只不过是传说罢了,昙花只是一种别有特色的植物,为躲避沙漠酷热,选择夜间开花;成为家养花,依然沿袭这种品性。就花型大小来说,桃花、杏花、樱花不堪与它相比,它也不与百花争艳,用它刹那的芳华,装点、惊艳了世界。它不求“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富贵,也不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高,独在夏夜挥洒洁白无瑕的美丽,躲开众目睽睽的世俗眼光;它开花时间短,但生命力旺盛,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都有自己的高光时刻,而这高光时刻也就是那么一瞬,有这一瞬也就足够了。让我们为那灿烂的一瞬高歌,为那精彩的绽放默默积聚力量吧!
从王老师家离开,已是子夜时分,车轮飞驰,一路唏嘘着胜景难再。我想起前几天徐老师让我去欣赏他的仙人球花:一枝花托斜斜向上,花朵硕大洁白,花蕊淡绿透黄,整个花型与昙花极其相似,但是花托太直,少了昙花的玲珑韵致;花开在白天,少了灯下看美人的神秘。
念念不忘于王老师家的昙花。不想,回到老家,老父亲说:“邻居送了两盆昙花,你要一盆吧。”我一听,心中一乐,我不太会养花,还是送给王老师家吧。
我期待着几年后,这新的植株能再次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