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庄严的谎话”的小说

徐福伟

小说是一种虚构的艺术，是指创作者的主体性对社会现实生活的客体性的再次加工、创造。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虚构是小说的灵魂。没有虚构，也就没有小说。巴尔扎克曾说：“文学是庄严的谎话。”但是小说的虚构是建立在客观现实生活基础上的虚拟与再创造，也就是说这种虚拟与再创造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有现实生活依据的，正是所谓的“来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本期新力量栏目的三部作品《三人填充成象》《小说家之死》《伪蔷薇刑》，整体质量之高令我惊喜，作者顾骨、西佗、思铸航分别是来自广西民族大学、西南大学、延边大学的高校学生，我从他们的作品中看到了当下高校文学教育的成果。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创作代表了新时代高校青年作者对叙事艺术探索实践的高深与宽广度，也是新时代文学实现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坚守文化自信，承续本土叙事的“情理”文脉传统，精雕以虚构为核心的现代小说创作技巧，向着人类灵魂的深处进掘。

《三人填充成象》是新南方写作版图上的青年力作，顾骨在中越两国之间构建叙事地理空间，以与汉文化圈里“想象、幻象、意象”这些词语有关的野生孤象贯穿全篇，在人与野象、人与人、中国与越南的多重维度中，展现了接受编辑《安南汉文小说集成》任务的朱先生与作为画家的巫师阮氏慧女士以及因虐待野象而变成盲瞽的阮文强之间的情感困境。顾骨擅长于以实击虚，娓娓道来，让读者深陷在世俗性的情感故事中，结尾处当阮文强骑象隐于群山之中，野象的没有鼻子的自画像飞走消失在黑暗中，则将文本引向了精神高蹈与哲思永恒的层面。

《小说家之死》和《伪蔷薇刑》则在表面上不断地强化着文本的虚构性，最终形成了以虚构为核心的叙事表达体系，但无疑最终指向的还是人类灵魂的流浪与安放的现代性命题，体现出了鲜明的以虚击实的叙事指向。《伪蔷薇刑》以双文本互文的方式推进叙事，文本中的“雨蛙”意象与被誉为“日本小说之神”的志贺直哉的名篇《雨蛙》有异曲同工之妙。《小说家之死》让小说家陷入自己所写的故事圈套中并且成为文本中的人物，探讨了权力与战争、忠诚与背叛、空虚与惨烈等向度的灵魂命题。其中雪国这一叙事场域的营造尤为出色，为一切不合理的虚构提供了可以合理生发的依据。恰如王德威所说：“小说家看遍人生的崇高与低俗，唯以文字，以故事继续述说古今，演绎悲欢与涕笑。小说——虚构——的生命力无他，不断推陈出新，以虚击实。过去如此，未来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