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子社交”：年轻人社交新方式

杨时佳?莫晓莹?杨卓山

受青年群体网络“圈层化”现象影响，年轻人寻找“搭子”时十分注重趣味相投，也因现实代际差异发生变化，越来越拒绝和不相熟的亲戚产生过多他们认为不必要的联系。“搭子社交”反映了现代社会青年群体对表层社交关系与精准陪伴的推崇，且成为现实固定关系外的“美妙邂逅”与对人际关系的补充。然而，“搭子”的兴起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因此，在正视青年群体社交需求的同时，还需警惕随之而来的人身财产安全风险，正确认识“搭子社交”。

“搭子”文化现象

在2023年12月4日，《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2023年十大流行语，“搭子”一词上榜。2023年12月26日，中國青少年研究会联合夸克App发布《2023年轻人搜索关键词报告》，“搭子”一词赫然在列。“搭子”被解释为一起做某件事的伙伴，通常是临时性的。2023年“搭子”一词的流行反映了年轻人更喜欢自由、灵活、方便的社交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特点。对年轻人来说，“搭子”既有实际用途，又有社交属性，还十分有趣。在此之前，“旅游搭子”“饭搭子”“密室搭子”等词不断成为各类社交平台的热门搜索词，并引发了持续的关注与讨论。DT财经和DT研究院曾联合发起过一项“搭子调研”，完成了对1431份问卷的收集和结果分析，并发布了《2023搭子社交小报告》。数据显示，超过一半的人拥有至少一个“搭子”；在没有“搭子”的人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想要拥有“搭子”。在青年群体中，“搭子”的流行远超外界所知，“搭子”已经发展成为新的人际交往模式和新型社交关系。

《“搭子”社交流行，超一半年轻人有搭子？》中提到，单从形式上看，人们对“搭子”并不陌生，学生时代，女孩们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就是最直观的表现。“搭子”们不需要亲密无间和长久陪伴，他们形成了一种奇妙而短暂的默契——享受彼此提供的情绪价值。“搭子社交”除了向人们展示了精准陪伴、恰到好处的情感关注与投入等之外，还隐藏着当代年轻人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对真实情感需求的忽视以及各类网络安全隐患。徐倩影在文章《没开玩笑，搭子越多的人越孤独》中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她认为主动选择“搭子”的年轻人，表面开放，实则大都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与其进行交流的心理咨询师周小鹏直言，他认为“搭子”并不是一种新型社交关系，因为不论是从地域文化上看还是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搭子”都是一起玩的意思，是日常生活中一种简单的交往方式。

关于“搭子”一词的出现时间与含义，可谓众说纷纭。四川人打麻将通常会从熟人圈子里“凑搭子”；而在2007年出版的《上海话大词典》中，“搭子”被解释为“一起打牌的人，引申为合伙者”。学者王昕迪、胡鹏辉则在《搭子社交：当代社会青年新型社交趋势与形成逻辑》中赋予了“搭子社交”明确的内涵：“搭子社交”是一种新型的垂直领域社交关系，能够在当前社会背景下更好地满足青年群体对边界感的需求；文中指出，“搭子”关系的形成具有临时性。学者于语和、周欢将“搭子”定义为青年群体在互联网时代生成的快餐型友谊，是兴趣爱好一致的人临时组成的“共同体”。在此背景下，什么是“搭子”，当代年轻人为什么热衷于“找搭子”，如何高效地找到优质“搭子”以及“搭子文化”的流行可能会对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及社交产生什么影响，成为值得思考与探讨的问题。

“搭子”的内涵及特征

当代中国青年面临就业、学业、社交、婚恋等多种现实压力，在“躺平”“摆烂”与“内卷”之间如何做出选择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话题；“躺着卷”则似乎成为年轻人消解现实压力、实现个人价值的一个出口。“躺着卷”所表现出的人前“躺平”、人后努力的矛盾与本文探讨的“搭子”现象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年轻人面对现实的重压，对情感陪伴的需求不升反降，他们既需要有人陪自己，又不希望这个人没有边界感。而“搭子社交”这种简单化的社交本质上是彼此之间需求和时间的交换，是对注意力的暂时转移，而非对压力和孤独的排解。

精准陪伴、结伴功利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信息技术的普及，青年群体的社交方式和需求发生变化。传统的人际交往方式在城市化进程中受到了时间、地理距离等因素的影响。在此背景下，年轻人对多样化、灵活性更强的社交模式的需求增大，于是，“搭子社交”作为一种新兴的社交模式应运而生。“搭子社交”以共同兴趣为基础，是与有相似爱好的人取得联系，注重垂直细分场景的精准陪伴，包括“饭搭子”“旅游搭子”“运动搭子”“电影搭子”等。

19世纪初，边沁将功利主义伦理学说发展成一套成系统的、有严格论证的伦理思想体系。功利主义（即最大幸福主义）认为，人选择什么行为之前必须进行功利的衡量，一切行为的目的都是幸福的最大化。受网络环境和现实压力的影响，青年群体人际交往的价值取向逐渐功利化。比起稳定的情感支持，他们更注重人际交往的实用性，他们视长期、固定的情感关系为情感负担，对此感到的束缚、压力与焦虑远大于温暖、欢喜等正向感受。而与“搭子”相处，较少涉及个人情感投入，建立的关系也仅仅是一种临时的、“利己”的工具性关系。

临时凑约、短期陪伴

当代青年在充斥着多重压力的快节奏生活中成长，各类社交媒体的升级更新时刻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时间碎片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在此背景下，部分青年基于个人需求，主动对生活的方方面面实施“切割”，将自己完整的生活分解为碎片化事件，并在这些碎片中寻找对应的“搭子”。寻找“搭子”的目的通常以临时凑约为主，以发挥“搭子”短期陪伴的作用。

Soul基于其站内用户曾发起过一项调研，对3136份样本进行分析并发布了《2023年轻人搭子社交报告》。报告提到，从某种程度上说，“搭子”这种灵活的关系组建仿佛是一次次乐高的拼装，因为某个兴趣爱好或目标的共振成为临时共同体，按需拼装，放松自在。

有边界感的固定关系的补充

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性。固定的人际关系因能够满足青年人际交往的需要，基于现实生活中的情感维系、信任度高、彼此相熟，被看作人际关系中的强连接关系。弱连接关系则包括基于互联网平台迅速发展起来的，因相似的兴趣爱好、共同话题联系在一起的人际关系，其彼此间交往不太密切、频繁、持久，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密。“搭子”就是弱连接关系在当下的表现形式之一。

人们在和与自己有固定关系的人的交往接触中获取情绪价值，感受爱、支持与包容。网络遍在现象使得人们的强连接关系受到限制，不得已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互联网带来的弱连接联系。而通过“搭子社交”，年轻人可以更加灵活地安排自己的社交时间，不需要在维护社交关系方面投入过多的时间和情感。当代青年认为与“搭子”相处更加惬意、舒适，因为彼此会自觉遵守社交边界，充分尊重对方，较好地把握人际交往的分寸。

“搭子社交”的成因

“搭子社交”的出现填补了青年群体的空闲时间，使其得以通过精准陪伴有效消遣孤独，短暂地参与彼此的生活，而无需付出过多的情感或承担更多责任。一方面，受青年群体网络“圈层化”影响，人们能够在圈子中重新建构自己的身份与角色，以特有的方式彰显他们的心灵世界，最大化地满足自身对情感价值的强烈诉求。而基于兴趣和需求连接的轻社交关系是一种良好的开端，为后期转变为更具深度的情感关系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当代青年由于接触过多的网络信息，添加过多网络好友，在现实生活中屡屡和父辈的价值观念产生冲突，而维持社交关系又过度耗费时间、精力，迫不得已想要逃离；加之互联网应用与社交媒体平台不断发展，为当代青年找“搭子”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青年群体网络“圈层化”的影响

青年作为思维最活跃、勇于且乐于接受新事物的群体，深受网络思潮的影响。圈层是社交群体的一种具体形态，指一些拥有相同或相似信仰、价值观、生活喜好、兴趣的网络用户以互联网为平台，通过自主选择而聚合形成有某种特定风格趣味、价值主张并彼此认同且有层级之分的网络社群。在网络圈层的影响下，血缘、地域等因素不再是划分圈层的主要依据，人们按照各自的文化志趣，进入不同的文化圈层，使其成为重要的个人社会特质。圈层文化既是青年群体的文化爱好展现，同时也是一种心理情感寄托。来自不同圈层的“搭子”基于一种细分的个体趣缘认同建立了社交关系。总之，网络圈层为青年群体寻找“搭子”，满足自身的短期、临时需求奠定了基础。

现实代际差异

面对种种压力，青年群体的社交时间不可避免地被压缩。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寄托于网络社交软件的年轻人，面对精确的算法和信息茧房，实在难以筛选出与自己在各方面都契合和投缘的朋友。年轻人需要在生活中找“搭子”，除了是因为需要排解孤独外，最核心的原因是人们对亲密关系的期待值正在逐渐下降。只要人们内心还在期待“完美关系”的出现，就会在想象和现实之间反复抉择和“内耗”。在大学生群体中，通过网络进行交流逐渐常态化。由于大学生群体成长的时代背景與父辈成长的环境大不相同，而当父辈频繁使用古早理念教育、引导他们时，他们很容易产生反感心理。这种代际差异引发的不和谐，使得大学生群体选择了逃避：朋友圈屏蔽父母、亲戚，退出家族群聊；发展到现实生活中，他们甚至排斥与包括父母在内的长辈沟通，拒绝由此带来的熟人社交。找“搭子”则为这部分青年满足情感陪伴需求、打发时间提供了新的选择，他们可以通过找“搭子”，寻找志同道合、能够坚定支持彼此的伙伴，即使这种支持可能是临时性的。

技术赋能、平台多样

互联网和各种形式的社交媒体平台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甚至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依托庞大的互联网用户规模，人们的交往方式、生活方式发生巨大的变化，青年群体的信息搜寻、获取能力得到提升，情感表达与沟通方式发生转变。

青年找“搭子”得益于互联网技术的蓬勃发展与社交媒体的广泛应用。《2023年轻人社交态度报告》显示，66.49%的年轻人通过社交App拓展社交范围，建立新的友谊。小红书App上线了名为“找搭子”的社交功能，根据其规则介绍，“找搭子”提供在网络上找到有相同兴趣并一起进行相关活动的“搭子”的服务。多样的社交平台扩大了青年的“搭子”选择范围，各个平台的算法推荐技术更新也为年轻人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实现特定目标提供了技术保障。

“搭子社交”的安全隐患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一个令人满意的“搭子”不太容易找到。在与“搭子”交往的过程中，爽约、不按约定行事等情况屡屡发生。“搭子社交”还存在一定的隐患。例如，商家可能会利用“搭子社交”推销产品；选择“旅游搭子”一同旅行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旅行费用，让旅行变得更加实惠且有趣，但一定要学会辨别，以免上当受骗。年轻人在寻找“搭子”时，应充分了解“搭子”的具体情况，如需开展线下活动，则应尽可能验证对方的身份信息。如果社交过程中涉及财务支出，应尽量以书面形式提前进行确认。对此，有律师建议，如果能签订书面协议，应将各自的身份信息、合作内容、权利义务以及承担风险确定好。

另外，一个人如果长期通过找“搭子”与外界建立短暂的联系，会使自身处理复杂问题、经营长久关系的能力退化，这与“搭子社交”可能带来的安全风险一样值得警惕。

综上所述，“搭子关系”虽然是细分的、流动的，但绝不是浅薄的。“搭子关系”与亲密关系都是对良性情感关系的追求，只是二者承担的情感需求程度和功能不同。构建“搭子关系”并不妨碍人们探寻亲密关系。

尽管“搭子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存在部分安全隐患，容易对青年群体的社交能力和人际交往产生负面影响，但归根结底，“搭子社交”是人们“重拾附近”的第一步，其可以帮助年轻人建立与现实的联系，重新回归现实。

2023年度广州新华学院党建研究课题（KT202309）阶段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广州新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