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时空差异及影响机理

严荣 覃凯璇 耿松涛

［摘  要］ 选取2012—2019年海南省18个市县相关数据，采用空间分析和计量经济学面板数据回归方法，分析海南省会展业收入占GDP比重与经济增长率变化的时空演化格局，探讨会展业发展对经济增长作用的影响机制。研究结果表明：（1）海南省及18个市县的会展业发展呈上升趋势，经济增长率呈波动减小趋势，表现出显著的空间差异性。（2）海南省会展业依赖度与经济增长率间呈抛物线型曲线变化过程。当会展业依赖度达到一定程度时表现出负外部效应，阻碍经济增长。（3）海南省会展业通过影响人力资本投入、技术创新、物质资本投入等因素影响经济发展，对技术创新和物质资本投入的影响呈反“N”型。为实现海南省会展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海南省会展业应融入全省经济转型大趋势，同时注重区域差异，因地制宜制定会展业发展战略。

［关键词］ 会展业发展  经济增长  时空差异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海南自贸港会展专项课题（2021RUS0001）;海南省高等学校科研重点项目（Hnky2022-ZD-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社科基金项目（2023VZX008）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 严荣，女，新疆乌鲁木齐人，博士，新疆财经大学旅游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旅游与会展社会价值。

一、引言

会展业具有疏通投资、贸易、消费通道等功能，是新常態下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在国民经济体系中虽不具有支撑作用但具有重要战略地位，被认为是战略先导性产业，已经发展成为中观优化市场资源配置和宏观国家战略性政策工具，同时也是国家活动平台及外交主场。习近平总书记针对在青岛举办的上合组织峰会工作提出“办好一次会，搞活一座城”的重要指示，会展业的高质量发展对经济社会全局和长远发展具有重大引领带动作用，在国民经济规划中得以先行发展，并引导其他产业往同一战略方向和目标发展。

广义的会展业涵盖“会、展、节、演、赛、奖、婚庆、博物馆、展示展陈”等多种业态，其核心是会议和展览两大分支。2015年国务院颁布《关于进一步促进展览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政策，2017年商务部发布《服务贸易发展“十三五”规划》，2019年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激发文化和旅游消费潜力的意见》。随着一系列促进会展业发展相关政策的颁布，发展会展业、促进会展业与旅游业的融合发展已成为国家经济建设、促进服务业转型升级的重要议题。而会展业因其强大的经济关联效应和溢出效应，近年来也已成为学术研究热点。系统研究会展业的经济拉动效应、会展业对经济发展的作用路径，对促进区域经济转型升级、制定会展产业政策、指导会展产业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对会展业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Braun，其开辟了会展业对促进城市经济发展研究的先河[1]。此后，学者们从事前、事中、事后等多个角度对会展业的经济拉动效应进行研究，研究方法包括乘数分析模型、投入产出分析模型（I-O模型）、可计算的一般均衡模型（CGE）、回归模型、灰色关联度模型等。Samuel等运用I-O模型研究了会展收入的乘数效应，认为会展业显著促进了韩国经济的增长[2]；叶凯等运用协整分析和Granger因果关系验证了广州市会展经济系统具有涌现性与短期有效性的特征[3]；罗秋菊等运用I-O模型发现广交会等大型活动对城市各部门的发展均有较强的拉动效应[4]；马风华等进一步验证了大型综合性展会与城市经济发展之间具有良好的互动关关系[5]；Heather认为会展业的高速发展对国民经济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6]；许和连等运用投入产出模型和灰色关联分析法，发现湖南省会展业对前向经济与后向经济均产生关联效应[7]，进一步证实了城市会展业具有较强的经济带动效应。

然而，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部分学者注意到会展业并不会促进经济增长，其对经济的影响存在一定的门限值与波动性，甚至会出现挤出效应。例如，孟凡胜等通过构建会展业与城市经济增长互动机理模型发现，会展业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是双向互动的[8]；Cornelissen认为政治色彩浓厚的大型会展活动会给当地经济、文化与环境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9]；Hodur发现大部分会展研究高估了会展业的经济溢出效应，对会展业产生的机会成本和漏损“避而不见”[10]；Dwyer等认为I-O模型没有考虑产业间的互动性，仅考虑正面影响而忽略了负面效应，欠缺评估的全面性[11]。可以看到，学术界关于会展业对经济影响的研究分为“促进论”“抑制论”“非线性论”三类，而会展业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与影响以“促进论”为研究主流，会展业对经济的负溢出效应研究成果相对较为匮乏。

除了用经济模型研究会展业的经济效应，部分学者引入地理学相关理论研究二者之间的关系。地理空间视角对的会展业经济效应的研究包含会展业空间布局、会展业空间集聚效应、会展业空间溢出效应三类：一是从原理、特点、影响因素、模式等方面分析国内外会展产业的空间布局并提出优化措施[12-14]；二是运用GIS、核密度估计和空间自相关法研究影响会展企业与场馆空间集聚的因素[15-16]；三是会展业空间溢出效应研究表明，会展业发展不仅受限于区域经济的发展水平，其经济效应的释放也受举办地经济水平的影响，并且存在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和时空演化特征[17-18]。

由于会展业发展也可能对区域经济的发展产生影响且效应存在多种可能性和一定的时空差异，因此，本研究首先运用空间地理学相关理论，从空间视角测量海南省会展业对经济发展的贡献度，识别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是否存在空间上异质性。其次，借助计量经济学中的面板数据回归模型构建会展业和经济增长关系模型，通过协整检验、Granger因果检验探究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以充分阐释会展业发展对各经济要素的影响机理及作用路径。

二、指标选取、模型设定与数据来源

（一）指标选取与确定

本文基于科学性、代表性、独立性、差异性的原则确定各指标。选择的各项指标不能冗余复杂，要可以客观、真实地反映地区会展业与经济发展状况，具备代表性强、反馈性强且互不冲突等特点。本文指标分为主要指标和传导指标两类。在主要指标中，用会展业依赖度“MD”代表经济增长对会展业的依赖程度，数值用“会展业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由于GDP增长率可以代表总体经济发展水平，且剔除了价格因素，因此经济增长指标用GDP增长率“PGDP”表示。另外，由新古典理论可知，经济的增长由资本、劳动力和技术共同决定，制造业、人力与物质资本、科技创新、对外开放均是影响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同样，会展业对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受上述多个因素的影响。因此，在传导指标中，制造业发展水平用“制造业从业人数与总就业人数比值”来表示，记为“MAN”；人力资本投入水平用“教育费用支出与地方财政预算支出比值”来表示，记为“EDU”；技术创新投入水平用“科学费用支出与地方财政预算支出比值”表示，记为“RD”；物质资本投入用“固定资产投资与GDP比值”表示，记为“PHY”；对外开放水平用“外商实际投资额与GDP比值”表示，记为“OPEN”[19]。各指标的解释说明如表1所示。

（二）研究方法与模型设定

为探究会展业发展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变化关系，本文对面板数据构建回归模型。相较于时间序列数据和截面数据，面板数据可以吸纳更多的样本，降低变量之间的共线性，进而保证有效性。因此，本文借鉴李秋雨等[20]的研究结论，假設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存在三种潜在关系，即一次线性关系、二次或三次曲线关系，基于这一假设构建三个面板数据回归模型，并通过回归分析来评估和确定最优拟合模型。初始模型构建如下：

E=a0+a1MD+ε（1）

E=a0+a1MD+a2MD+ε（2）

考虑到会展业发展和经济增长之间可能存在多次抑制或者改善的关系，本文建立三次曲线的基础模型如下：

E=a0+a1MD+a2MD+a3MD+ε（3）

为缩小数据之间的绝对差异，避免个别极端值的影响，同时避免共线性和异方差，满足同方差基本假定，提高数据平稳性[21-22]，本文对自变量和因变量进行对数变换：

lnE=a0+a1lnMD+ε（4）

lnE=a0+a1lnMD+a2ln2MD+ε（5）

lnE=a0+a1lnMD+a2ln2MD+a3ln3MD+ε（6）

在模型（1）至模型（6）中，E代表PGDP、MAN、EDU、RD、PHY、OPEN，a0为常数项，a1、a2、a3为待估计参数，ε为误差随机项。研究过程中，可通过观察a1、a2、a3的正负号来识别各地区会展业与经济间的正负向关系。在模型（1）中，若a1>0，则会展业促进经济增长，反之则起阻碍作用；在模型（2）中，若a1>0、a2<0，则会展业对经济发展先促进后阻碍，反之先阻碍后促进；模型（3）中，通过a1、a2、a3符号的确定，判断会展业与经济增长之间是否存在两个拐点。

（三）案例地选取及数据来源

会展业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海南国际旅游岛、海南自贸区、海南自贸港以及海南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建设纵深推进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并朝着国际化高质量发展阶段迈进。《海南省建设国际旅游消费中心的实施方案》和《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都明确指出，海南要建设“区域性国际会展中心，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以海口、三亚为主，琼海（博鳌）、儋州为辅，其他市县多梯队的会展业发展局面已经形成，会展经济稳步增长，会议、展览、奖励旅游、节事节庆等会展活动取得的成效显著。因此，本研究选择海南为案例地，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通过合理审视和评估海南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为打造国内国际双循环交汇节点、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推动自贸港高质量高标准建设提供新方案，同时也为区域经济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提供新思路，为海南会展产业政策和行业规划制定提供依据。

由于海南省三沙市地理位置的战略特殊性，本文只选取海南省除三沙市以外的18个市县作为研究样本。另考虑到新冠疫情对经济带来的重大影响，2020、2021、2022三年来海南省会展业统计数据与全国以及其他省区市一样均呈现断崖式下降，会议和展览活动的数量、规模都大幅下滑，2019年可视为疫情前的峰值，2023年之后重新走上发展正轨，因此剔除上述三年的异常值而选择2012年、2019年为时间断面进行研究，这也是通用做法，即选择2012—2019年这一快速增长时期的会展业及经济发展相关指标，运用面板计量回归方法，全面分析海南会展业发展和经济增长率时空演化格局和影响机制。数据分为会展业数据和经济增长数据两部分，其中PGDP、MAN、EDU、RD、PHY、OPEN等经济增长数据来自2013—2020年的《海南省统计年鉴》，会展业数据即会展业依赖度数据来自2012—2019年海南各市县统计公报、政府网站。为保证数据的权威性与可靠性，本文对部分缺失市县、年度的会展业数据通过致电当地会展业协会、商务局等方式获取。

三、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时空差异分析

（一）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总体时序变化

图1显示，2012—2019年海南省会展业依赖度较低，呈缓慢上升态势。其比重由2012年的1.06%增加至2019年的1.90%，会展业

对海南省经济的贡献越来越高。会展业总收入呈现稳步上升态势，其值由2012年的30.23亿增加至2019年的101.05亿，迎来会展业收入百亿时代，年均增长率达18.82%。海南省经济增长率则呈现不稳定波动下滑的特征。2012年—2013年保持上升态势，GDP增长率均维持在9%以上。自2013年开始，受房地产业产值占比和增长速度下降影响，海南省GDP增长率下降明显，由2013年的9.9%下降至2018年的5.8%，年均下降率达10.14%。2018年国务院印发《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海南省经济发展增速开始回稳，维持在6%左右。

为更直观地体现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本文选取会展业依赖度“MD”为自变量，经济增长率”PGDP”为因变量，运用IBM SPSS Statistics 25对二者的趋势线分别进行指数关系拟合、线性关系拟合、二次多项式拟合以及三次多项式拟合。研究发现，二次多项式的拟合关系最好。如表2所示，R2=0.945，F=38.439，P=0.001，说明经济增长率的变化可由会展业依赖度来解释成份达93.9%，模型和回归系数都显著。

图2拟合结果显示，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其作用曲线近似抛物线，以1.2%为门限值。当会展业综合收入占GDP比重低于1.2%时，会展业发展对拉动经济增长有正向效应；当会展业综合收入占GDP比重高于1.2%时，会展业发展对拉动经济增长产生负向效应。由于海南省内各市县会展业和经济发展阶段的不同，其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也会有较大差异，因此本文建立计量经济学模型，对不同区域空间下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评估。

（二）海南省各市县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时空变化特征

本文对2012—2019年海南省18个市县（除三沙市）的GDP增速、会展业综合收入、会展业依赖度分别进行统计。由于海南省内各市县会展业发展水平极不均衡且差异较大，故根据《海南省统计年鉴》的统计口径，将18个市县划分为东、中、西部三个地区。利用ArcGIS10.1软件将海南省18个市县东、中、西部三个地区的会展业依赖度按照自然断裂法从低到高划分为五个等级，其中，小于0.5%为极低依赖、0.5%～1%为低依赖、1%～2%为中低依赖、2%～3%为中高依赖、大于3%为较高依赖。选择2012年、2014年、2016年、2019年作为分析断面，绘制会展业依赖度空间分布变化图（图3）。

如图3所示，总体上看，海南省18个市县的会展业综合收入占GDP比重较小，但呈不断增强的态势。首先，具体来看，东部地区会展业依赖度的增加最为明显，2012—2019年，海口、三亚由中高依赖增强至较高依赖，体现了会展业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文昌、万宁分别从极低依赖增强至中高依赖、低依赖；中部地区会展业依赖度有一定增强，屯昌、琼中两地由极低依赖增强至低依赖；西部地区会展业依赖度增加不明显。其次，从局部来看，东、中、西部三个地区以及18个市县的会展业收入占GDP比重存在显著的空间差异性。会展业依赖度以海口、三亚为两极，呈现南北高、中间低，整体由东向西递减的态势。海南省经济发展较好的东部地区会展业依赖度较高，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西部地区会展业对经济增长的带动作用不明显。

同样地，本文利用ArcGIS10.1软件将海南省18个市县的经济增长率按照自然断裂法从低到高划分为五个等级，其中低速增长区小于6%、中低速增长区6%～7.5%，中高速增长区7.5%～8.5%，高速增长区8.5%～10%，极高速增长区大于10%。与前图一致，选择2012年、2014年、2016年、2019年作为分析断面，绘制海南省经济增长率空间分布变化图（图4）。

由图4可知，海南省18个市县的经济增长率与会展业依赖度不断增强的时空趋势有所不同，总体上呈“衰减—回升—衰减”的发展态势。首先，2012—2013年是各市县经济增长率最高的阶段，东部地区的万宁、陵水，中部地区的定安、琼中，西部地区的澄迈、临高六个市县GDP增速均超过10%，2012年澄迈经济增长率高达16.8%。2014年，我国经济迈入新阶段，呈现新常态。海南省各市县受经济下行压力影响，不断调整经济结构，经济增长由极高速转向高速和中高速。2016年，产业结构调整进入缓冲期，经济增长速度开始回暖，整体上保持高速增长。2019年，受全域限购等“史上最严”房地产调控政策影响，海南各市县持续减弱“房地产依賴”和“投资依赖”，GDP增速回落较大，除海口外，其他市县经济增长速度均小于7%，处于低速和中低速增长区。经济结构单一且房地产依赖严重的陵水、保亭等地GDP增速跌至3%。其次，东、中、西三个地区18个市县的经济增长率同样存在显著的空间差异性。不同城市在不同年份的等级变化差异较大。琼北经济结构较为稳定、经济基础较好的海口、澄迈两地GDP增速波动较小，8年间均保持中高速以上增长。西部地区GDP平均增长率由10.8%跌落至4.6%，下降比例达134.8%。中部地区的定安由10.7%的极高速增长变为2.9%的低速增长。

（三）海南省各地区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变化的区域特征

为进一步验证海南省各地区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区域差异，鉴于样本数据较少且个别市县出现极值现象，结合前文分析得出的海南省东、中、西部地区的会展业与经济发展具有地区内发展差异小和地区间发展差异大并存的现象，因此本文从共性与个性并存的角度出发，对三大区域会展业依赖度与经济增长速度的趋势线分别结合散点图进行二次曲线关系和三次曲线关系拟合。考虑最佳拟合优度，最终中部地区为三次曲线方程拟合，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均为二次曲线方程拟合。

由图5可知，三大地区的拟合曲线与海南省的拟合曲线均说明会展业综合收入占GDP比重与经济增长率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与海南省整体保持一致，均呈递减态势，即随着会展业依赖度的增高，经济增长速度不断降低。另外，由于地区间会展业与经济发展水平和阶段不同，会展业依赖度与经济增长速度的关系和态势各不相同，具有显著的空间差异性。中部地区与东、西部地区有所不同。其合曲线的变化趋势随着会展业依赖度的增加，地区经济发展速度先降低，到达0.3%的拐点后会展业再次带动经济的发展，会展业依赖度达到一定比重后又有降低的态势。

四、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变化的影响机理

通过前面的分析可知，“会展业依赖度”和“经济发展速度”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会展业依赖度增加既可以促进地方经济增长，也可能阻碍地方经济发展。另外，由于城市经济增长的动力来源于人力资本、物质资本、技术创新、开放程度等多种要素，因此，分析会展业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理与作用路径，需要通过实证研究来识别会展业发展对这些具体要素产生的是抑制作用还是拉动作用。

（一）变量数据检验

为避免伪回归现象的出现，需要对变量的数据进行单位根检验、协整检验和Granger因果检验，以确保最终模型结果的科学性与有效性。本文共选取会展业依赖度、经济增长率、制造业发展、人力资本投资、技术创新、物质资本投入和开放程度7个变量，以海南省18个市县（除三沙）2012—2019年的数据为样本，最终获得样本数据1008个。按模型要求取对数后，所得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

1.单位根检验

为保证变量的平稳性，本文运用Eviews10.0对面板数据lnMD、lnPGDP、lnMAN、lnEDU、lnRD、lnPHY、lnOPEN进行单位根检验。基于检验有效性的原则，采用LLC同根检验和Fisher-ADF不同根检验两种方法。如果两种检验均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原则”假设，则称此序列平稳，反之则不平稳。由于在LLC和ADF单位根检验下lnPGDP、lnPHY两个变量在原条件和一阶差分的条件下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即含有单位根，因此，对所有变量进行二阶差分，最终得到平稳数据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所有变量经过二阶差分后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它们为同阶单整序列且数据平稳。

2.协整检验

由于lnMD与lnE总体上都随时间增长而增长，为了避免伪回归，同时为了检验变量之间是否存在稳定关系，本文对变量进行协整检验。如果变量通过显著性检验，则说明存在协整关系，反之则不存在。本文对面板数据采用Pedroni协整检验法，对lnMD与lnPGDP，lnMD与lnPGDP、lnMAN、lnEDU、lnRD、lnPHY、lnOPEN之间的协整关系进行检验。由单位根检验结果可知，各变量均为同阶单整序列，满足面板数据协整检验的条件，可以进行协整检验。Pedroni协整检验法一般采用4个组内统计量Panel v-statistic、Panel rho- statistic、Panel PP- statistic、Panel ADF- statistic和3个组间统计量Group rho-statistic、Group PP-statistic、Group ADF-statistic来检验变量间的协整关系。由于数据的时间跨度较小（T=8），样本期较短，故主要参考Panel ADF- statistic和Group ADF-statistic两个统计量检验结果，协整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23]。由表4可知，lnMD与lnPGDP、lnMAN、lnEDU、lnRD、lnPHY、lnOPEN的面板协整检验通过了Panel PP-stat、Panel ADF-stat、Group PP-Stat、Group ADF-Stat统计量的显著性检验，显著水平为1%，则拒绝原假设，存在协整关系。lnMD与lnPGDP的面板数据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Panel PP-stat、Panel ADF-stat、Group PP-Stat、Group ADF-Stat统计量检验，则拒绝原假设，存在协整关系。综上所述，通过协整检验，变量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3.误差修正模型检验

由协整检验可知，lnMD与lnPGDP存在长期均衡关系，但在长期均衡中存在一定的短期波动，需建立误差修正模型反映短期波动。在两变量的残差序列检验通过后令方程为：

U=ECM=lnPGDP-β0-βijlnMD（7）

ΔlnPGDP=λ11ΔlnMD+λ12ECM+μ（8）

将两变量的残差序列作为误差修正项进行回归分析，其中，“Δ”反映短期波动的影响，误差修正系数“λ11”反映短期投入要素波动的影响程度，误差修正系数“λ12”反映对偏离长期均衡的调整力度。若拒绝λ11为零的假设，则lnMD与lnPGDP存在短期波动，反之则不存在；若拒绝λ12为零的假设，则lnMD与lnPGDP的长期均衡关系可靠，反之则不可靠。由表6可知，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误差修正系数为-0.435，说明存在反向误差修正机制，即会展业与经济增长在短期波动中偏离长期均衡。会展业对经济增长的弹性为0.017，这说明短期内会展业对经济增长存在较低的正向效应。

4.格兰杰因果检验

本文运用Stata13.0软件对会展业依赖度与经济增长各因素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MD是经济增长指标EDU、RD、OPEN的格兰杰原因，不是PGDP、MAN、PHY的格兰杰原因，这说明海南省会展业的发展对“人力资本投资”“技术创新”“开放程度”会产生直接影响，对“经济增长速度”“制造业发展”“物质资本投入”不会产生直接影响。另外，PGDP、EDU、RD、PHY是MD的格兰杰原因，MAN、OPEN不是MD的格兰杰原因，这说明“经济发展速度”“人力资本投入”“技术创新”“物质资本投入”对会展业的发展有一定促进作用，因此可通过加大人力、物质、技术投入促进海南省会展业的提质升级。

（二）回归检验结果分析

面板回归分析之前需要对变量进行似然比检验，以判断模型是采用固定效应检验还是采用随机效应检验。通常当出现横截面数量远大时间系列数量的短面板数据时，不宜采用变系数模型，而应使用固定效应变截距模型。经实证检验，城市样本变量均通过1%的显著水平，拒绝原假设，因此，本文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检验最为合适。根据上述分析结果，本文选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面板数据的回归分析，基于三种不同的模型，会展业依赖度MD与影响经济增长的五大因素即制造业发展MAN、人力资本投资EDU、技术创新RD、物质资本投入PHY、开放程度OPEN的面板回归检验结果见表8。

第一，会展业依赖度MD与制造业发展MAN、开放程度OPEN的回归关系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与人力资本投资EDU、技术创新RD、物质资本投入PHY三个影响经济增长的变量之间存在函数关系。考虑到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水平，本文选择EDU的模型（1）、RD的模型（3）和PHY的模型（3）进行分析。具体而言，会展业依赖度MD与人力资本投资EDU为单一关系，系数0.202为正，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城市会展业的发展会促进目的地人力资本的投入，即会展业收入占GDP比重每增长1％，将带动0.202％的人力资本投入。然而，会展业的蓬勃发展对从业人员的学历及专业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对高素质、高文化水平、高创新能力的现代服务型人才的需求激增，进一步促进了对会展教育事业的资本投入。

第二，会展业依赖度MD与技术创新RD为三次曲线回归模型，回归系数a1<0，a2>0，a3<0，且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海南省会展业依赖度与技术创新之间存在反“N”型关系。随着会展业依赖度的增高，会展业对技术创新水平的作用呈现“阻碍—促进—阻碍”的特征，且存在两个拐点，其原因包括三方面：（1）城市会展业发展与有序运转离不开大型会展场馆等专业基础设施的建设，这些大型场馆设施一旦建成后将拥有较长的使用寿命，因此会展业具有“投入递减而收益递增”的“延迟满足”特征。在起步期（即第一个拐点前），会展业呈现“投资大收益小”的特点，不仅全年会展业收入占GDP的比重较小，而且同时大量资金用于修建大型场馆，这间接地减少了对科技创新的投入，从而影响技术创新水平。（2）在会展业发展的上升期，需要产业链上各行各业的支持，因此，需求增加将会带动技术创新，如VR、AR、LBS等创新技术也将提升会展业的效率，此时“会展业依赖度”将进一步促进“技术创新”，二者也进入良性循环的发展阶段。（3）在会展业进入发展成熟期（第二个拐点后）后，各项创新技术也趋于完善，由于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缺乏以及市场需求的降低，各项技术模仿容易而创新困难，因此，在该阶段，会展业依赖度将阻碍科技创新的发展。

第三，和技术创新RD一样，会展业依赖度MD与物质资本投入PHY的关系符合反“N”型的三次曲线回归模型，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由于海南产业结构的特殊性，全省经济的发展对房地产依赖度高，而固定资产的投入也主要表现为对房地产行业的投入。对于会展行业来说，“先建场馆吸引人流、物流和资金流，再建地产项目”成为众多城市会展业发展的“模板”。因此，在第一个拐点前，为了大力发展会展业，本着让场馆和会展业“热起来、火起来”的原则，地方政府一般会将有限的资源更多地向会展业倾斜，这导致地方政府对其他产业物质资本投入的减少；在第一个拐点和第二个拐点之间，会展业的正外部性效应带动了物质资本的大量投入，场馆周边的地产项目发展迅猛，在该阶段，物质资本投入PHY随着会展业依赖度MD的增加而增加；到达第二个拐点后，海南开始践行“绿色发展”和“生态发展”的理念，并不断调控房地产投入在经济结构中所占的比重，使其比重下降。加之大型场馆等会展基础设施及周边项目建设趋于饱和，属于第三产业的会展业在GDP中所占比重增加，海南产业发展新动能持续蓄积，经济增长对第三产业的依赖度不断增高，这反而降低了地方政府对以房地产为主的物质资本的投入。

综上所述，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主要通过“人力资本投入”“技术创新”“物质资本投入”来影响全省经济的发展。从回归结果来看，会展业对上述影响经济发展的三大要素的作用具有差异性。具体而言，会展业发展对“人力资本投入”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对“技术创新”和“物质资本投入”两要素的影响具有一定的波动性。

五、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运用海南省18个市县2012—2019年的面板数据分析了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时空演化格局及影响因素，得出结论如下：第一，海南省会展业发展与经济增长间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呈现先上升再下滑的抛物线型曲线变化特征。会展业发展并不总是促进整体经济的增长，其对经济的贡献以1.2％为门限值，当会展业依赖度小于1.2％时，正外部性效应发挥作用，促进经济增长；当会展业依赖度大于1.2％时，负外部效应明显，不利于经济增长。第二，海南省18个市县（除三沙）的会展业依赖度较低，但呈不断增强的态势，空间上看会展业依赖度由东向西递减，而经济增长率整体呈衰减态势，表现出显著的空间差异性。琼北地区经济增长较为稳定，其他市县经济增长速度衰落明显，中西部部分市县经济下降率超100％。第三，海南省会展业的发展主要通过人力资本投入、科技创新、物质资本投入等途径影响经济发展。对人力资本投入为正向性影响，对科技创新与物质资本投入的影响呈现反“N”型关系。

（二）促进海南会展业发展的对策及建议

首先，合理发展会展业，在看到会展业溢出效应的同时也要看到其负外部效应，更要找出会展业依赖度增高而经济增长率降低的原因。从全国范围内来看，海南省会展业的发展处于体量小、增长快的成长期阶段，会展业对经济的贡献度有限。从海南省经济发展情况来看，海南正处于经济结构调整的转型期，正由投资驱动的输血型发展转向以新兴产业驱动的造血型发展。由于会展业占比较小，会展经济的快速发展暂时还无法改变海南整体经济转型的阵痛，但前途是光明的，从“十三五”时期开始，会展业已被列入海南省十二大重点产业之一，随着现代服务业在海南省经济占比逐渐提高，会展业对经济的作用会迎来下一个拐点。

其次，考虑到会展业对科技创新和物质资本投入的波动性影响，要制定更加科学合理的会展业发展规划，规范市场秩序、增强产业创新、摒弃“拿来主义”。要始终将技术创新放在重要位置，在会展业发展进入成熟期后，可以通过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出台会展业科技创新奖补政策等非市场手段以促进科技创新的发展。要减轻会展业与“房地产炒作”的关联性。从城市端来看，要增强对会展系统内交通、营商环境、服务等的重视程度，逐步摒弃单一的“场馆观”，用系统的观点运营城市会展业[24-25]。

最后，海南各市县的经济发展存在差异，要因地制宜制定会展业发展策略。各地要根据实际评估当地财政情况和经济发展情况，不能盲目采用“筑巢引凤”的场馆驱动型会展发展战略。针对琼北和东部沿海地区基础设施完善、经济发展较好等先天优势与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的政策利好，采用政策、产业、场馆等多要素驱动模式，通过深度利用政策、深入对接产业促进会展业发展，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针对中西部地区的旅游资源优势与环境优势，从大会展理念入手，大力发展节庆、赛事、生态会展等多種业态。整体来讲，要加强在会展业人才、科技和资本等方面的投入，促进会展经济发展，助力海南成为区域性国际会展中心的发展目标早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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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余  敏）

Spatial and temporal differences and impact mechanism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xhibition industry development and economic growth：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Hainan Province

YAN Rong， QIN Kai-xuan， GENG Song-tao  ·117·

Using data from 18 cities and counties in Hainan Province from 2012 to 2019， this study employs spatial analysis and panel data regression methods in econometrics to analyze the spatiotemporal evolution pattern of the proportion of exhibition industry revenue to GDP and changes in economic growth rates in Hainan Province. It also investigates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exhibition industry development on economic growth. The research findings indicate the following： （1）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xhibition industry in Hainan Province and its 18 cities and counties shows an upward trend， while the economic growth rate exhibits a trend of decreasing fluctuations; both demonstrate significant spatial disparities. （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dependence of the exhibition industry in Hainan Province and the economic growth rate follows a parabolic curve. When the dependence reaches a certain level， negative externalities emerge and then hinders economic growth. （3） The exhibition industry in Hainan Province affects economic development by influencing factors such as human capital investment，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physical capital investment， with its impact on the last two factors exhibiting an inverted “N” shape. To achieve a healthy development of the exhibition industry in Hainan Province， it is imperative that the industry aligns with the overall trend of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while also taking into account regional disparities and developing exhibition industry development strategies tailored to local condi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