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半个中国沦于日寇之手,从北到南几千公里战火燃烧。烽火中,中国邮政部门勉力维持,递送信函包裹,或快或慢,或军或民,传递的是亲友之间难以割舍的牵挂,寄托的是抗战军民绵延不绝的思念。
让信件穿越火线
1937年,卢沟桥事变和淞沪会战先后爆发,沿海省份陆续沦陷,日本侵略者扶植伪政权实施统治。大批青年不愿接受沦陷区的奴化教育,冒险穿越火线,抵达大后方求学。少艾年岁远离父母,在条件艰苦的后方学校读书,会感到孤立无援、无处倾诉,与父母通信是最宝贵的精神慰藉。
沦陷区与大后方能通邮,背后是万国邮联和中国邮政的苦心经营。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邮政总局就曾通令东三省邮局坚持维系业务,维护东三省3700万人民与关内通信的权利,彰显国家主权。
1933年日军入侵热河,长城抗战爆发。两年后,中日双方签订《塘沽协定》停战,开始讨论通邮问题。在民族危亡时刻,邮政呈现出强烈的政治色彩。日伪方面试图通过通邮,使伪满洲国的名号得到认可。中国方面坚持避免任何事实上承认伪满政权的可能。
双方交涉的事项,从通邮方式、路径、项目,到邮票、邮戳、邮资、字样、地名,逐项讨论,反复交锋,最终于1935年1月恢复通邮。协议明确,东北寄出的邮件,在邮戳、单据上,均不体现“满洲国”字样及伪满傀儡溥仪所用之年号。
1937年卢沟桥事变、淞沪会战相继爆发,上海、天津等地的邮局就近迁入租界躲避战火。
日伪方面并非不想接管邮政,只是在技术上无能为力,同时又想在策略上稳定统治区民心。他们曾派遣日籍邮务人员参与沦陷区邮政管理,设立邮政检查所,由特务人员对沦陷区与大后方之间的通信进行检查。
对此,民众自有应对方法。王鼎钧和同学们知道不能在地址上出现“国立中学”,便以学校所在地“阜阳西关打蛋厂”为地址。王鼎钧担心同学们的信件地址都是打蛋厂,同样会引起日本人注意,便捏造了一个“德茂茶庄”的名号。事实上,阜阳并没有这个茶庄,但邮差心领神会,同样能将信送到。
设立军邮维持士气
历史学家黄仁宇抗战期间任职于中国驻印军。1944年5月,他在密支那前线作战负伤,被日军步枪子弹穿透右大腿,送印度列多第十四医院治疗。住院期间,他写了一篇描述前线战事的报道《密支那像个罐头》,共1.2万余字。这篇文章在《大公报》连载,黄仁宇领到一大笔稿费。
黄仁宇写作日期是6月6日,而《大公报》则是从1944年6月12日开始连载。黄仁宇随军远在印缅,稿件如何在一周之内抵达国内?他辗转前线,行踪不定,为何依然可以收到稿费?这全都依赖于抗战之后出现的邮政新事物军邮。
20世纪30年代中期,国民政府试办军邮。设立军邮之后,大后方的邮局收到沦陷区来信,会根据内部掌握的对应代号,把军邮投入专门信箱,由随队军邮局派人领取。
随着中国军队出兵缅甸、驻军印度,当地也设立了印缅军邮总视察段,办理军邮事宜。有驼峰航线作保障,中国驻印军后方大本营印度列多,与国内昆明、重庆之间的邮件运输效率,甚至高于国内同等距离的邮路。
筚路蓝缕的邮政通道
抗战期间,教育家叶圣陶在淞沪会战后离开上海,定居重庆,艰苦经营开明书店,发展抗日文化事业。他坚持与上海的老朋友通信,這些信件能够通行于大后方各地与沦陷区之间,背后是邮政部门筚路蓝缕的开拓和经营。长期以来,邮政部门的业务都集中于沿海省份,东部相对密集的铁道路网,是邮件大宗运输的重要依托。
抗战全面爆发一年后,大后方的汽车邮路,主要是一纵一横两条干线。纵线从云南保山到陕西宝鸡,共3000余公里,途经昆明、贵阳、重庆、成都,全部汽车运输,全程需15~16日。横线为贵州贵阳至福建南平,共1200 余公里,途经柳州、韶关、赣县、长汀,由铁路和公路交替运输,全程10日可达。
邮政总局自备车辆,自设修理厂,自行训练司机,专门用于运输邮件,效率和安全性比交通兵、公路局的车辆更高一筹,在民间素有声誉。1941年7月,西南联大教授罗常培等从成都到重庆,订到了邮车客票,兴奋不已,“除去飞机之外,这是成渝公路上最可靠的交通工具”。
(摘自《同舟共进》 王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