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盖房子的父亲

在我印象中，父亲是个“百事通”。他熟知各种农业常识，精通不少农机、农具操作，还会用竹条和木头做各种活计。我家现在用的桌子、椅子，就是父亲结婚那年自己做的。

父亲最擅长的是盖房子，每次乡邻家要盖厨房、修厕所、粉刷墙壁等，父亲总是热心帮助，也不收工钱。

父亲生于1962年，是家中长子，高中一毕业便务农，后来学了瓦匠手艺。

母亲说，父亲23岁时与她结婚，第二年便组建了一支施工队，起早贪黑外出干活，走得越来越远，工程越接越多。

我是家里的幺妹，上面还有一个大我7岁的哥哥。母亲说，东奔西跑的父亲就盼着有个女儿。我一出生，父亲给我起名令羽，说我就是他的羽毛，能温暖他一生。

我小时候很调皮，活生生一个假小子，成天穿着短裤、光着胳膊跟着男孩子玩。每次回到家，母亲总少不了对我进行一番批评教育，有时还会挨顿打。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扮演“和事佬”，拦下母亲，替我道歉。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对我而言却恰恰相反。

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严厉，是2011年。我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一场罕见的暴雪，覆盖了整个村庄。晚饭后，我早早地钻进被窝里避寒。父亲发现我没有复习功课，就让我起来。我嘴上应着，就是不下床，他硬是把我从刚暖热的被窝里给拉了出来。

父亲很严肃地告诉我：“干任何事情就像盖房子一样，从打地基开始就得认真，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我家二楼，有一个小房间，是父亲最爱待的地方。每次从工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到那房间，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母亲说，父亲进去是写工地日志，记录他上工地的出勤日期及注意事项等。

这一次，父亲带我去了那个房间。他打开电灯，坐在我身边，认真地看着我复习功课。见我有点冻手，他还用带茧的双手帮我暖手、搓手。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厚厚的积雪已经没到小腿肚。父亲抄起一把铁锹，铲出了一条1公里多的雪路来，送我到学校考试。那一次，我好几门功课都得了满分。

至今，我仍记得楼上那个房间里明亮的灯，记得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记得那寂静的雪夜，记得雪地里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2012年6月，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2013年9月的一天，我在学校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让我赶紧去市人民医院一趟。

我这才知道，前几天，父亲干活的时候不慎从二楼坠落，头部着地，当即昏迷，送到医院检查发现颅内出血，做了开颅手术，迟迟未醒。母亲怕影响我学习，一直没告诉我，直到醫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当我穿着隔离衣走进ICU病房，看着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不动的父亲，一时间，无数个画面冲进我的脑海，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10月12日，父亲病危，医生全力抢救了10个小时，还是无力回天。51岁的父亲走时，没有给家人留下一句话。

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高考不尽人意。2015年9月，我选择参军入伍。

在部队，我始终牢记父亲的话：“干任何事情就像盖房子一样，从打地基开始就得认真，来不得半点马虎。”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好自己的军旅路，入伍9年，我荣立三等功1次，多次获得表彰。

想一想，正是父亲用自己的一言一行，盖房子时的一砖一瓦，给我指出了一条稳步前行的路。

（作者单位：西藏军区某部）

编辑/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