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式现代化空间治理的正义性

2024-06-01 15:59
大庆社会科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空间规划中国式资本

马 彪

(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目标、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1]从空间角度对中国式现代化进行理论阐释,需要揭示空间中被物与物的关系所遮蔽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关键在于关照空间中人的生存之境,保证人民群众均等享有进入空间的权利。中国式现代化空间治理的正义性转向,在理论逻辑层面要对资本主义空间矛盾进行批判,在实践逻辑层面要防止资本在空间中无序扩张。

一、空间规划:从“价值占有”到“社会取用”

二十世纪后半叶,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空间转向”为空间进入人文社会历史领域提供了可能性,同时也使空间被纳入到资本的增殖逻辑中。这种资本增殖逻辑的空间规划实际上是将空间作为商品来实现资本的增殖,从传统“时间消灭空间”转变为空间本身的自行增殖,即空间成为资本的生产要素。而对于空间规划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宏观的空间规划,所涉及的是整体空间布局,侧重于人民群众集体性活动;另一方面则是微观的空间规划,涉及空间中人的生存问题,侧重于个体生命实践性活动。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空间规划要把空间商品景观还原为空间生存场所,从单一的空间功能性使用转变为空间多元复合使用功能的开发。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制度的区别将决定人们对待空间的态度,强调空间的价值还是空间的使用价值?由资本主导的西方现代化将空间高度抽象化,将生存之境的空间剥离出来,再对空间进行商业化包装并售卖。同时,也把空间从公共自然资源变成私人占有的财产。可见,资本主导的空间规划是少数资本家对空间基本载体——土地的占有。资本的空间规划倾向于城市化,进行城市空间的构建。中心商业区,较为典型地表现出资本是如何进行空间规划的。他们将主要的社会功能集中于某一空间区位,并由此向周边辐射,构成“中心与边缘”的空间矛盾。城市空间的规划外在表现为一种功能性的划分,本质上还是资本权力的划分。比如说现代社会的城市化大力推动交通建设,表面上是方便城市居民的日常交流活动,实际目的是重构资本流通的空间,加速资本流通,最终也只是为了资本增殖而服务。资本所操纵的空间规划除了实现增殖的总目的之外,还呈现出一种同质化,这种同质化外在表现为空间建筑的趋同,功能的单一,隐含着空间物化和可计量化。西方现代城市建设不仅在整体规划上大同小异,还一味强调空间所承载的功能性,遮蔽城市空间中人的生存状况。

中国式现代化所要求的空间规划重在关注人的生存之境,将人民群众放在首位,因而,空间规划需要从“价值占有”转变为“社会取用”。“取用”重视的是使用价值,“占有”则重视的是抽象价值,这两种不同的价值导向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不同社会制度的本质特征。西方现代化的价值导向以“占有”为主,其原因就在于资本主义社会一直强调对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而中国式现代化则以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为目的,因而在空间规划上也更关注人居环境,辩证协调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之间的关系。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如何避免西方现代化中资本对空间的垄断?如何科学合理地规划空间布局?这就成为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国在宏观层面的空间规划更多地是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的整体性发展格局, 这种整体性的空间规划和宏观政策在保证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基础上有效衔接各环节的发展过程,打通地理领域的空间区域,使生产资料能够跨区域的高效流通,减少不必要的经济折损和能源损耗。在微观层面,一方面是要回到空间本身的关系中去,另一方面则强调身体空间的本真意蕴。

中国式现代化的空间规划所隐含的是人本主义的合理内核,要求关注空间中人的问题,特别是个体层面重视身体空间的作用,辩证协调内外空间关系。首先,要契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理论内涵,即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先,包括近年提出的“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2],宏观政策制定要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其次,在强调空间的社会属性的同时也要正视自然地理的空间范围。无论是宏观层面的空间规划,还是微观层面的空间设计,都要遵循自然地理空间的客观规律,在此基础上强化社会历史领域中空间的流动性、多样性和开放性,杜绝隐含社会阶层划分的空间规划。最后,坚持因地制宜,科学规划的基本原则。既要深度挖掘地域空间范围内的特色民俗,也要完善公共空间内的基础设施设备,切实保障原空间的社会历史价值,并在实现现代化建设的同时予以人民群众平等享有空间功能性使用权利。

二、空间界限:从“资本权力划界”到“劳动权利伸张”

空间界限外在表现是空间的分层,这种分层有一部分自然地理的影响,如今更多表现为一种权力的划分,即一种人为设定的空间界限。西方现代化的空间界限基本就是资本权力的划界,是资本对空间(社会空间)的权力垄断,无论是外在承载还是内在关系。这种空间界限所限制的是劳动者的权利,即资本主义的空间界限以牺牲劳动者的劳动空间来实现资本的自行增殖。那么,中国式现代化要防止资本在空间中的无序扩张,将“资本权力划界”转变为“劳动权利伸张”;防止异化的劳动,实现空间治理的正义性转向,使劳动者的权利得以保障,也是对劳动空间价值的正义性复归。

西方现代化追求的是经济效益最大化,以资本增殖为目的来人为设定空间界限,即以物的关系遮蔽了人的关系。这种资本主义的空间操控往往导致一种空间不平衡问题,是多重意义上的“既在场又不在场”,是矛盾不平衡发展在地理与空间上的表现。[3]资本主义社会的空间界限是基于资本这一抽象主体展开权力的划界,而一旦将资本这一抽象主体作为空间界限的现实依据,势必助长资本在空间的无序扩张。在资本操纵下空间重组,一方面剔除不可计量的“活劳动”,形成所谓的边缘性空间;另一方面无偿占有“活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构建以资本为中心的空间结构,本质上隐含着一种空间商品化的趋势。而所谓空间的商品化,从性质而言,是空间由外在的承载关系转变为生产性的物质关系。表面上,空间摆脱了孤立静止的状态,以流动的形式展开社会化的生产实践活动,实际上,传统“以时间消灭空间”中将空间作为消极被动的状态,现在则成为“以资本占有空间”将空间作为生产因素纳入到资本增殖逻辑。可见,资本在打破传统自然地理的空间区域观念后,重新构建的空间界限更有助于资本循环,即由传统自然地理的空间界限转变为现代社会历史的空间界限。因而,对于中国这种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就必须要重新划定空间界限,防止资本在空间的无序扩张。

如何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协调好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辩证关系,已成为当前科学合理的划定空间界限所必须解决的问题。第一,对资本要设置“红绿灯”,限制资本在空间中的无序扩张。限制精英阶层的特权性空间,比如说“贵宾专座”等一系列不实用的空间设施,减少那种主观人为的空间内部的阶层划分。党的十五大提出“公有资本”的概念,公有资本是体现社会主义公有制性质的资本,[4]也只有公有资本才能在激活空间的社会属性的同时,坚守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空间界限。以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为中心打造公共性开放空间。比如,在公共空间内增设“母婴室”“盲道”“残疾人通道”等人文性设施设备。[5]应该弱化资本权力为导向的空间建设,比如说以资本为价值导向所设立的“头等舱”“VIP专属通道”等,真正将空间权利赋予人民群众,切实保证人民群众均等享有进入空间的权利。第二,摈弃无原则的价值中立和抽象的均质正义观,重构多维化的空间伦理。其实就是解构空间私有化,提倡空间共享化。[6]中国式现代化不能完全拒斥资本,资本完全可以作为生产要素来有效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我国强调空间内部关系的伦理性,从利益共同体转变为命运共同体,推动多元主体协同共治增强中国式现代化空间建设的正义性和民主性。明确空间治理根本目的是保障人民群众均等享有劳动权利,特别是弱势群体与边缘群体的空间权利保障问题,形成多元主体协同“强政府——强市场——强社会”辩证统一的空间治理格局。第三,合理分配自然空间与社会空间的资源,形成良性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辩证互动。空间资源的分配问题要遵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分配方式,即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空间生产的主体是劳动者,因而劳动者有权利进入到空间,在空间中进行社会性生产实践活动, 同时又生产出新的社会历史空间。 如何平衡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之间的辩证关系,就是要明确社会主义性质的空间经济价值观:空间生产过程中经济主体对各生产要素或者潜在生产要素之间价值关系的反映与评价。既要将经济要素置于具体“生产的空间”与具体的“空间生产”中,看到空间的资本增殖潜能与生产收益,又要考虑资本生产过程中空间协调成本,以及生产造成的收益与损害分配的空间正义性。

三、空间解放:从“抽象性空间”到“差异性空间”

“中国式道路”则是对一种真实关切的验证,这种真实关切即让人民与空间卷入一个建设差异化社会的过程。[7]621这是列斐伏尔对“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简要地解读和阐释,而这里所指的差异化社会是《空间的生产》第六章“从空间矛盾到差异空间”予以一种理论上的构想和探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对于空间治理也必须要摆脱资本主义抽象空间所隐含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抽象空间就是一种矛盾空间,即表现为质与量的矛盾,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整体与碎片的矛盾以及中心与边缘的矛盾。

在资本逻辑同质化的形势下,空间消除了个性和差异,其中就包括空间内部和外部之间的差异,空间将被还原为可见——易读的领域没有差别的状态。[7]523这里的抽象性空间包含着两层含义,既是指资本逻辑下的抽象空间,又是指隐含着空间矛盾的抽象空间;既是意识形态性的(因为是政治的),又是知识性的(因为它是包含了种种精心设计的表现)[8]。具体来看,资本主导下的空间抽象性更多地表现为一种符号价值的象征,空间脱离原有的地理范围和社会关系,被资本包装为可售卖的商品,充分展现了资本对整个资本主义社会进行的全方位严密的管控。而这种高度抽象的过程实际是资本借理性对空间的异化,即理性的僭越。另一层抽象空间所隐含的空间矛盾本质还是资本主义矛盾在空间中的投射,特别是空间不平衡发展现象。因此,对于空间矛盾的解决一定程度上是要解决资本本身的问题。无论是生产的空间还是再生产的空间均被国家权力所控制,演变为资本主义的抽象空间,制度性空间与重复和可再生产性的原则是相适应的。如果说理论上从“抽象性空间”转向“差异性空间”是指“用非同一性取代同一性”,那么实践逻辑意义上社会空间的差异化就是要弱化空间的象征作用,回归空间本真的意蕴。西方现代化的空间是高度抽象的空间,这种抽象实际上是资本逻辑意义上的可计量化,强调的是“空间中物的生产”,只有把空间从物的遮蔽中解放出来才能获得人的解放。

中国式现代化所要求的差异性空间实际上是强调人的差异性,要从一般性的现代化转变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西方现代性借由资本来规训社会人,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转变为物与物之间的计量关系。因此,要实现空间的解放本质上要实现空间中人的解放。第一,弱化抽象空间的象征化的符号价值,构建差异空间的伦理性的使用价值。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逻辑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实践中创造的一种崭新的现代化,必须杜绝西方资本主义所形成的同质化、碎片化与等级制度并存的抽象空间,即破除资本逻辑就成为空间治理的基础和核心。因此,需要辨明被诱导出来的差异与被生产出来的差异之间的区别:被资本诱导出来的差异则是为了调节资本主义空间的内部矛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矛盾;被劳动生产出来的差异则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的现实需求,形成空间伦理性实体的差序重构。第二,明确差异空间本身的适用范围,避免陷入“反空间”的极端暴力。所谓的差异并不是对抽象的绝对否定,而是辩证否定,同时还要警惕差异本身被差异性的符号所取代,即被生产出来的差异被那些诱导出来的并且被还原为符号的差异性所取代。比如说,一些“反空间”者通过涂鸦或者是直接破坏原有空间布局,这种活动实际上在肆意破坏原有城市空间的秩序,而一旦超过空间本身能承载的关系范畴就只会演化为单纯的“反空间”暴力。对空间进行审视,强调空间的实践是通过差异化的系统为空间祛魅,实现一定程度的自由并摆脱量化活动的抽象空间。在空间中造成的结果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扭曲和错乱,但不能简单把这些结果误认为是差异,而真正关注的是作为一个被拜物教化了的空间,其以一种虚幻的统一与透明性掩盖了冲突和差异,隐藏着的是虚假的意识形态错误。[7]578第三,从生命主体走向身体空间,强调差异权利的正当性。从生命主体走向身体空间实际上是要从时间性走向空间性,如果说近代生命哲学是从内在时间性出发强调生命的绵延,将时间与生命紧密联系,那么生命哲学的“空间转向”将打破“时间优先于空间的偏好”,是将空间从时间中解放出来。同时,身体空间隐含着一种可能性,即解决空间知识与空间创造力之间矛盾的可能性,通过实践活动、有效的斗争即具体的差异,实现空间中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种差异还表达着主体性的自我瓦解,现代性是稳定性与动态性的矛盾体,而这种矛盾又通过主体的活动表现出来。[9]因此,社会主义性质的差异空间从理性抽象转向现实具体,从强调主体性自我意识到社会性共同体利益,表面上看是制度本身的需要,实际上是现代文明所要求的必然性。

猜你喜欢
空间规划中国式资本
国土空间规划体系下城市地下空间规划的再认识
中国式民主
新时期国土空间规划编制的思考
空间规划的海外经验探讨
资本策局变
不要让中国式焦虑,废掉了你的孩子
我国空间规划体系建设思考与展望
第一资本观
VR 资本之路
中国式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