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视域下体育哲学的出场语境与理论路向

2024-05-30 23:52:09刘欣然林雯慧
西安体育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批判新时代

刘欣然 林雯慧

关键词: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体育哲学;批判

文章编号:1001-747X(2024) 01-0052-10 文献标志码:A 中图分类号:G812.0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1.006

马克思曾说过:“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任何一种理论,只有与一个国家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才能在实践中发挥效用。新时代以来,国内外形势发生不断变化,亟待我们在理论与实践的相结合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展现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思想魅力。谈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词最早可追溯至1938年党的六届六中全会,毛泽东首次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概念,使得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中国大地上实现了第一次历史性的飞跃;而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进程是一个逻辑的、动态的,不断向前推进的过程。2023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指出:“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需要抓住新时代的思想脉络,从而寻找“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使命与哲学意义相融贯的时代价值”,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维指引中,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精华。当前,我国正处于从“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历史交汇期,建设体育强国需要统揽全局、顶层设计、思维筹划,从哲学中思考“体育何为”势在必行。体育哲学的“思与问”,需要面向“到2050年,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体育强国”的奋进目标,对于体育的哲思也将是“加快建设体育强国”的动力源与生长极。体育是什么?体育哲学能干什么?体育能否反映时代精神状况?都是“新时代体育学基本理论元问题”所需要进行的时代性回应,体育哲学需要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出发,诠释与解答这一问题,回答是肯定的。

1时代精神的精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现实理解

回顾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其实就是一段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历程。2009年9月15日,《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党的建设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这一命题被正式提出,并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看作一个有机整体。同时指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是将马克思主义与当下时代特点相结合,使其符合时代的需求”。“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要求,而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发展过程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和时代精神相结合的建构过程”。时代精神作为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精神风貌,体现出一种超脱个体的集体意识。黑格尔说:“哲学是对时代精神的实质的思维,并将此实质作为它的对象”。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同时也是思想认识的升华,用“思”的方式展现出思维的创造力、文化的穿透力和信仰的生命力。

在新的历史时期,“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须不断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智慧的滋养”,在不断实践发展中提高新认识、成就新高度、达到新境界,“把握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早在19世纪中叶,马克思就认识到时代的变革必然使得哲学的使命发生跃迁,在“神圣形象”中“自我异化”的人,必须将“人的本质”归还人本身。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从“人对人的依赖”,到“人对物的依赖”,再到“个人的全面发展”,以此基础上“自由个性”的获取,实现人类自身的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终极旨归,“这是马克思哲学当代价值的集中体现,也是21世纪乃至新千年的哲学的根本使命”。哲学不仅需要解释世界,更需要改变世界,尤其是在世界观和方法论层面,运用实践的辩证唯物主义,消解人在现实困境中普遍异化,将人从各种“非人”的关系中挣脱出来,从“物化”的魅影中解救出来。在此过程中,体育能够做些什么值得深思。

在技术理性至上的今天,“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反复交织,裹挟着机器工业、智能科技、资本魅惑、商品拜物等幻象,生活中满是疑惑与彷徨,人反而变得更为“非人”,更被“物化”所吞噬,淪为马尔库塞口中“单向度的人”。人类的生存境况发生改变,人逐渐被机器化、商品化、趋同化,在技术理性中被宰制、被奴役、被消费,人逐渐丧失主体性,而异化成为商品的苦力、机器的部件、资本的劳役。在社会现实的博弈中,人类需要寻找理论方法,就必须回到“马克思那里寻找智慧的源泉”,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追寻真理。新时代必将迎来新问题,如体育与人的关系、体育所处的社会地位、人民群众的体育需要与美好生活的联系、体育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等等,也终将反映在时代精神之中。在此诸多问题面前,马克思主义哲学无疑是答疑解惑的理论武器,成为中国式现代化体育发展路向的哲学指引。

2体育是什么——作为哲学的本原发问

哲学是什么?一个充满困惑但又具有无穷魅力的问题。它涉及一场旷日持久的论战与争辩,“思者”你方唱罢我登场,面向“思”的发问就是哲学永恒的主题。德里达说:“了解什么能被称为‘哲学的问题总是哲学的真正问题”。对于这一发问,哲学本身引导出的是“无定论的”,问题的无定论,思想的无定论,但是在这种无定论的“思”的背后,却引导出“有”的结果。而体育是什么?这充满着无尽的疑难与奥秘,因为很难寻找到一个确切的定义,将全部的现象与本质囊括其中。有研究认为“体育”是教育过程,是身体运动,是游戏方式,是运动竞赛,是肢体行为,是文化活动,是社会现象,在此诸多定义中“种差”与“属”之间存在相互排斥与矛盾的状况,从而导致对于“体育”的理解,深陷无限循环的逻辑怪圈之中。对“体育”概念的研究理路,要么发端于本体论的逻辑严密,或是“迷失于体育现象的历史流变之中”;要么畅游认识论的知识谱系,或是“陷入极端的相对主义”中,以致对于“体育”的诠释与规定,思索不停但却总显无力。

在此发现,与“人”本身存在密切联系的概念,总会溢流出令人困惑的“无定论”,艺术、文化、体育都存在这一特性。“无定论正是哲学的本性,只有无定论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哲学问题”,无定论的问题必然引发思考与争论。问题一旦有了定论,将立即退出哲学思辨转化为具体知识,哲思起意也就行将终止。显然“体育是什么”被认为是一个哲学问题,它蕴含着不确定的游离特性,才会被“思者”不断审视与提及。“体育是什么”一定涉及形而上学的最高层面,是“体育”诸问题中最普遍、最抽象的问题,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与唯一题解,因为其是“活”的,处于不断生成中的问题,才能孕生出诸多的可能性。人们对于“体育”的探索无有止境,因为“体育”存在于人的生命活动中,是随人类社会演进的存在形式之一,人的本性求知欲能在“体育”中找到身影。

“体育”作为哲学存在的理解,关乎人类生存的“动与静”的论辩,从“形而上者谓之道”中理解“体育”内涵的“大象无形”,才能通达“体育是什么”的真正所在。“体育”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它源于生存实践,融入生活内容,直达生命的本性自由与解放,是人的感性现实的具体形式,成为寻找“人的本质”的方式之一。从哲学中思考“体育”,对“体育是什么”的每一次题解,都是一次复杂、艰辛且诗意的精神考古之旅,这种“问道”与“悟道”的勇气值得肯定。

3面向“思”的洞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中体育哲学的出场语境

思(thinking),是人的一种独有能力,包括思考、思索、思维等,“思”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前进,从而使得哲学思辨包罗万千且寥廓恒定。在新的社会历史条件下,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理论武器,这就需要“深刻思索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当代在场的可能性”。这是时代赋予的历史语境,“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进程必须牢牢把握时代的发展趋势,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来解答时代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在这一伟大进程中,体育作为人生命存在的真实行动,需要在哲学出场语境中,寻找到在场者的理性呼唤,从而使“体育哲学”穿过历史的地平线,以追问“思”的方式出场。体育是人走进社会历史的独特事件,它的出场就是“人的存在”的在场,感性的.实践的、历史的人,总能够在体育中觅得身影,使“活生生的人”从中呈现出来。面向“思”的追问,在马克思主义“在场”与“出场”生成变化的历史背景下,在感性直观与感性活动的实践唯物论中,寻找中国体育哲学的出场语境。

3.1形而上学的追问:体育本体论

形而上学(metaphysics)涉及西方哲学的核心范畴,被称为第一哲学。它源自亚里士多德“物理学之后的著作”:“存在着一种考察作为存在的存在,以及就自身而言依存于它们的东西的科学”。形而上学涉及哲学的最高疑难,是人类把握这个世界最初原因的认识根据。《易经·系辞》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器之间的差异,正好表明“形而上学”作为一切科学的基础、前提与原因的内在本性。本体论(ontology)是“关于存在(on)的理论(logos),而这恰恰体现了形而上学的主要内涵”,它以抽象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本体论是以‘是(存在、有)为核心范畴的哲学”,它研究“是者之是”(Being of beings),以及“所是”的基础。

体育本体论,研究“体育之是”,它以问句“这是什么?”(What is it?)开始发问,寻求“体育”本质中的“是什么”(whatness),此中之“是”必定具有“存在性”(thereness),“存在”與“本质”也就勾连成一个意义实体,成为体育本体论不断思索的源泉。体育本体论,作为“体育”研究中最基础的问题,是超越时间性的问题,其魅力来源虽不提供直接性的力量,但却能够深刻地回应“体育”“是”的基础与“存在”的本性。寻求“体育”不变动的本体,使抽象的主题与“人的存在”发生了分离,“现实的人”无法深入“体育”的本质内核,人与社会无法呼应。马克思将“实践”融入人的生存境况之中,“实践”构成了人的生存本体与存在方式。“在以‘实践定向的本体论立场中”,“人的活动”与世界的感性联系,能够在“体育”中寻找主体存在的方式。“体育是人身体性运动体能实践的技艺行为”。在马克思主义实践唯物论中,“人的体育”具有感性存在的能动禀赋与实践生成的历史向度,体育本体论中的“人的活动”“人的存在”,成为理解“人的体育”存在的哲学基础。

3.2知识谱系的诠释:体育认识论

认识论是关于知识的理论。巴门尼德告诫道:“因为你无法认识非存在”,就需要在真实的事物中寻找真理。在这种理性思维的指引下,哲学推理产生了经验与思维之间的差异。“只有通过思维才能获得真理:如果单凭感官就只能产生谎言和欺骗”。原初的二元论思想,使柏拉图寻找到“理念”作为认识的工具,可感世界与理念世界也就此划分出来,正义、勇敢、节制等作为知识的存在方式,被反复询问与解答。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类似和不类似;多,一;静、动”的对立范畴又同时显现出来,使得思维无法获得同一性的把握,“怀疑”则成为笛卡尔探寻知识的方法。《第一哲学沉思集》使得“探究的方法”(method of inquiry)与“怀疑的方法”(method of doubt),用以考察知识确定性与来源问题,这导致哲学发生了一场“认识论的转向”(epistemological turn),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被画上句号。“人的认识始于问题”,“问题”的存在是认识活动的结果,表明了对认识对象的客观性的尊重,是对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唯物论原则的重要坚持。

体育认识论是关于“体育”内在知识的学问。它以实践作为阐释的起点,探讨“体育”知识的起源、构造与界限,借由“身体实践”与“人体行为”这一中介性活动,来展开主体能动创造的可能性。体育是人的感性的实践活动,是主客体相统一改造人本身的实践活动,它有其自身的运行体系、行动规律与存在范畴,是人类知识的某一个方面。在“体育”的认识范畴中,同样有“数量、性质、关系、地点、时间、姿态状况、活动、遭受”等知识内涵,并且还有大小、因果、多少、快慢、同异、静动、是非、奇偶、真假、有无等对立范畴,还需要诠释本质、性质、特征、目的、概念、价值、意义等因素,竞技体育、学校体育、群众体育、体育产业、体育文化、体育治理等多元共生,使得“体育”的知识系统完整地呈现出来。“体育”认识的主体、对象.方法等,都需要引向知识谱系的存在系统中,以此构成体育认识论的存在向度。

3.3主体目的的实现:体育价值论

价值论(theory of value)是关于价值性质、现象、观念、标准与评价的学问,是古老且常新的哲学理论分支。作为一个哲学范畴,“价值”内涵十分丰富,“真、善、美”“利、福、益”都具有价值内涵,目的与手段、内在与外在都与价值概念无法分离,价值具有属人特征,是人主体存在的特定范畴。事实与价值、真理与价值、自由与价值都需要进行诠释,善恶、好坏、美丑都蕴含着价值问题,对价值的理解就是在解答“人之谜”。人类历史不过是人有目的地追求价值、创造价值、实现价值、满足人民需要的历史。当今社会,人的价值实现不再止步于物质层面,人们对于“民生福祉”的追求是时代课题。“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而体育正是链接时代意义的有效桥梁,以价值论的角度审视体育,开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境界。

体育价值论是用哲学的眼光去审视体育问题,并回应价值所系的目的意义。苏格拉底曾说“未经审查的人生不可活”,其蕴含着价值理解与判断,同样,“体育”应该建立起与人生命存在的价值理想。体育价值与人的需要紧密相连,是在生存、享受、发展中,与人生命存活相关的主体需要,参与体育就是生命存在的权利。体育价值的主体是人,因为“没有进入社会实践及认识活动中的人——主体,就无所谓价值”,可见体育承载着主体实践的欲望与要求,为人的生存发展赢得时空场域。体育价值深入到人的实践关系之中,并按照人“真、善、美”的价值取向进行判断。体育价值涉及人理性认识的诸多方面,求同存异、竞争协作、矛盾统一等都是体育普遍运行的价值规律。体育价值揭示人的对象性活动中的主客体关系,运动参与、运动技能等都是体育价值存在的知识体系,需在实践中加以理解与诠释。体育价值中囊括人与世界的存在关系,最终通向主体生存且全面发展的自由。

3.4人性美德的向度:体育伦理学

伦理学(ethics)源自希腊文“εтησs”,有本质、人格之意,是关于道德问题本身的哲学。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谈道:“人们有理由把善表示为万事万物所追求的目标”。苏格拉底说:“美德即知识”,引发出“美德是否可教”的探讨,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对美德、正义、智慧、勇敢进行分析,以寻求道德信念提升最大幸福。道德责任感的绝对律令使得“伦理学就一直关注对‘好的生活(the good life)的定义、分析、寻找和达成”,向善的普遍法则(a universal law)使得人获得存在的尊严。马克思主义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建立了关于道德的科学理论,伦理学探讨着人生命存在向善的最大关切。伦理学探究着与道德、善恶相关的问题,而“道德建设”这一理念正是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方法论应用。

体育伦理学涉及“体育道德规范”的本原问题,体育道德主体的原则范畴、行为准则、价值规范等问题,是面向体育事件是非善恶的问题,是通过体育实现人生最大幸福的道德省思。体育伦理学要建立一套“人们能够接受的行为准则,并证明这些准则的合理性”,使体育活动符合人向善本性的普遍原则。体育领域经常会遇到假球、黑哨、兴奋剂、操纵比赛、欺骗裁判、竞赛暴力等问题的困扰,使得体育伦理问题成为一个独特的社会现象,需要人性完满的道德约束,使体育活动符合人们对善的期许,德性原则的普遍性就是体育伦理的道德律令。“体育伦理与体育道德之间存在着客观必然的联系”,我国传统体育正是建立在“天人合一”的伦理思想基础之上,强调道德的修养与素质的提升,在此过程中,中国的传统体育道德和伦理是一致的。道德约束人们做正确的事,体育伦理则将道德原则具体运用到体育活动的事件之中,使合乎完满人性的体育活动,真正通向人们的幸福与自由。体育伦理学是道德哲学在体育领域的实践,在寻求至善的实现活动中,体育德性原则的追求卓越、讲求公平、力求正义,是人性尽善尽美的道德呈现。

3.5实践生成的自由:体育人学存在论

人学,以“人”为问题中心,建立起一整套关于“人”自身的学问体系,人的存在、人的属性、人的价值等,是一门总体上思考“人”本身的科学,马克思在“人的存在”过程中,给“人学”设计了一条通往生存的实践道路,人的生活世界被呈现出来,并积极解答着“人类解放何以可能”。实践使“人的存在”变成动态的生成。关于“人的问题”,马克思从唯物史观出发,提出了一系列发人深省的观点,如自然界对人的优先地位、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等,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探讨人的本质和存在方式,人的自由且全面发展成为“马克思主义人学存在论”的核心思想体系。“人的问题”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同样被再次强调,“人民至上”、“人民立场”、“以人民为中心”等马克思主义人民观被反复提及,注重“人的问题”是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核心思想,是马克思人学理论的具体实践。

体育人学存在论,是以“人”作为思想根基,探讨人的实践存在方式的学问。体育是人的实践存在行为,作为人的一种存在方式,是人感性实践的生命活动,是全面发展的自由体现。人性中激情活跃的身影,都能在体育中觅得线索,体育是人感性本质的集散地。坚毅、顽强、勇敢、矫健等,都时常被运用到形容参与体育活动的人,体育的特质就蕴含在人的特质之中,人之学问,体育亦在。体育是对人自身的改造活动,用以维持人的自然属性,从而实现生命活力的持续涌现。李力研称:“体育是生命原欲的象征”。生命原欲是人原初的生命欲望,是停留在本質层面的基础因素,人依靠这些因素完成早期的自然探索和社会实践,而体育中正保留着这些人性的积极因素,成为人实践行为的动力源。体育不仅是人的实践创造,更是人的意义生成,体育脱离动物嬉戏和玩耍,上升为人的休闲和竞技,人的感性本质在体育中得到确立。体育以“人的存在”作为实践根基,保护人的生命免受文明疾病的侵害,使人的生存走向持续发展的正确轨道。人学之基,体育同在。体育人学存在论,是人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辩证统一,是马克思主义人学存在论研究的深度拓展。

4寻求“在”的批判——马克思主义视域中体育哲学的理论路向

“存在”(being),类似于中文“是”,但还具备“有”“在”等多重含义,形成一个意义多变的概念世界。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作为存在的存在”,揭示出西方哲学关于“存在”的理论,是最基础的最高原则。当黑格尔将哲学研究推向思维的巅峰,“存在”被设定为永恒不变的最高实体后,“存在”变得僵死,需要重新选择上升与下降的道路。在此问题上,马克思早已发现哲学任务的转向,“现实的人”才是哲学领会的主题,一切的理解都应当回到“对象、现实、感性”的人之境况中,需要“从主体方面”去认识“个人的全部活生生的感性活动”。而体育是人的感性实践活动,是以人为中心感性生成与创造的实践活动,体育的全部意义融入“人之生存”,是“人的存在”的实践诠释。人在现实境况中,总会出现被遮蔽、被隐匿的状态,尤其是在身体的动静争辩之中,就更需要体育的融入、批判与救赎,使“人的存在”能够面向“生存”得以“出场”。在马克思主义对人的现实理解中,哲学批判是使“人”保持清醒不被迷失的方法论武器,体育哲学需要从“人的存在”中寻找思维路向。

4.1工业社会的批判:体育让“单向度的人”转向

当蒸汽机出现引发工业革命之后,目前人类社会正在步人工业4.0时代,文化景观空前繁荣。技术进步所带来高效、舒适与便利的生活背后,却引发技术控制、资本贪欲、媒介灌输的社会控制新形式。人情淡漠、虚假欲求、拜物攀比,人在整个被“物化”的社会现实中寻找不到意义的居所。马尔库塞认为:“工业社会使客观世界强烈地变异成这样一副模样,以致只有极端的变异和强烈的感性才能充分地响应它”;贝尔则指出:“文化不再关注怎么工作和成功,而是关注如何消费和享受”。在这一系列担忧中,工业社会制造着一种人类群体性的单向度,即:体力付出的降低=文明社会的进步,大量身体肥胖、四肢纤弱的“蜘蛛人”被催生出来。

“人民性”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蕴含的理论特质,然而人的主体性却在遭受着客体化的挑战。人类需要文明进步的成果,工业社会发展的脚步不应该被遏制,这就需要在工业社会中注入解毒剂“体育”,用以对抗身体静态单向度的技术宰制。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体育的重要论述“汲取了马克思主义‘人本这一思想”,体育让“物化”的社会焦点转向“人”本身,只有从人本身出发,一切的探索才变得有意义。人不是冰冷的机器构件,它需要在运动中感受存在的真实。在工业社会的阔步前行的过程中,人们需要关注身体,满足生命的动态需求,就需要不断宣扬体育的思想性,从哲学层面理解体育的存在价值。当今社会不断涌现的练身馆、健身房、道馆正是身体动态不足的补救,广场舞、健身操、团跑的风靡,也是对抗身体静态的形式,发现人的本质之旅,体育需要在生命哲学中得到不断诠释。

4.2技术理性的批判:体育对“技术奴役人”的拯救

技术(technology)与人类社会同样古老,它如同时光机器带领着人类进行时空穿梭的时间旅程。西方神话中的“先知之神”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给人类世界带来了技术与光明,这预示着一种原始性的不足,技术将人类这种本能性缺陷弥补。技术如同一把双刃剑,“人类智慧的每一种发明和每一种有用的物品往往都成为一种武器”。技术拓展着人类认识世界的界限,同时,又将人类置于技术危险的边缘。技术无休止不停歇地涌动向前,技术成为主宰一切的主人,操纵技术的人反倒成为生产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在技术进步的过程中,技术往往喧宾夺主,人变得徒有其名反倒逐渐“空心”,成为没有个性的躯体。

技术非肉身,不知疲倦且精力旺盛。自然科学与工业体系共同催生出“技术正像人本身一样形成了一种人造的性质(nature artificielle)”,并最先替换的可能就是人自己。技术创生的人文法则指向“无限趋向省力化”,体力付出的大小、多少、好坏,正是技术进步所指向的对象,技术进步=身体静态单向度,最终人在社会历史中被技术给剔除。马克思指出:“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人不应当被技术所操纵,就需要有反抗的手段,体育作为生命本原能力的回返,成为对抗“技术理性”无限膨胀的生命形式。化学药剂的毒害、媒介资讯的麻痹、饕餮盛宴的享受一切都是技术所转换的控制形式。体力付出的减少,无限省力的原则戕害着人原本脆弱的身体。体育作为生命静态的反向,是对生命原始强力的救赎,“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体育对于人的“野化”活动,是生命不能停歇的历史责任。技术本应当服务人,却孕生出控制人的新形式,这一过程马克思称为“异化”,要实现人的自由与解放,体育对技术理性的批判就必须得到重视与正视,这是体育哲学赋予的时代任务,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现代性的理论回应。

4.3商品拜物教的批判:体育对“虚假欲求”的诊疗

崇拜(adore),在拉丁文中拥有“诉说、鞠躬、下跪、致敬”之意,对自然现象的迷惑与敬畏,所表达出对自然力量最真挚的敬意。在恐惧、敬仰的双重作用下,对超自然力的解释,发展成为迷恋与依赖,一切皆为“物神”(山川草木等),对物的崇拜由此产生。可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物质琳琅满目的现代社会,却孕生出一种独特的崇拜形式,马克思称其为“商品拜物教”这种工业社会的神秘信仰。商品成为控制人的致幻剂,虚假的崇拜在世间恣意妄为。“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错误思潮不时出现”,功利主义、资本主义裹挟人粘贴着符号消费的标签。“消费物品区别划分了身份地位的层理”,“虚假欲求”反倒成为理智与傲慢的理由。

对物的崇拜,人将变得贪欲无穷,在对商品的顶礼膜拜中人最终将丧失人性。对人的潜能的挖掘,人将受益匪浅,心理能够包容万千,身体健硕完备齐全,在对体育的无限追求中人最终收获幸福。体育让人从对“物”的迷恋中,转向对“人”本身的尊崇,生命存在中的体力、耐力、活力、勇力是值得培植的本原能力,并從中践行向善的美德。在体育的实践中,人在肌力丰满、力量充盈中,不断寻求着“追求卓越”的生命目标。每个生命都是奇迹,不要让生命钻进“商品拜物教”的牢笼,而应该卸下伪装融入自然,在体育中证明自身高贵的气度与存在的张力。体育哲学是对生命的反省,一切束缚人与控制人的社会现实,都是体育所拯救的对象。“哲学的实践本身就是理论的。正是这种批判以其本质衡量个别的事物,以思想衡量特殊的现实。”,体育通过生命的原欲对“虚假欲求”进行诊疗,是体育哲学的本原任务,探寻体育哲学的品格,应该在“求真”“向善”“达美”的人性本真中求索。

4.4娱乐至死的批判:体育对“游戏迷障”的清除

“以问题为导向”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理论创新的突破口。问题随时代而改变,工业社会在技术升级的过程中,逐渐让人从劳动密集型的行业中淘汰出来,交由机器、程序来完成,民众的注意力则通过移动终端设备,转向娱乐资讯、网络媒体等,一个全民娱乐的时代来临。“在当代人的头脑中,知识被赋予了一种肤浅的、几近平庸的特征”,剔除知识一切内在价值与意义,唯有娱乐能够渗透其间。当代社会,“网络舆论乱象丛生,严重影响人们思想”,人类在世俗魅惑倾向中迷失自己。波兹曼《童年的消逝》、施尔玛赫《网络至死》都是对文化娱乐简单机械复制的反思,荣格“集体无意识”与赫胥黎“无人读书”正在成为现实,娱乐欲望永无止境,人将变成“假面人”。

在工业社会所制造出的娱乐景观中,电子游戏迅速将人们置于虚拟现实化的场景之中,血腥杀戮、寻宝探险,人们穿梭在图像世界的符号游戏之中。“一种娱乐及享乐主义效益的标准化原则”,成为社会运行的价值准则,游戏人生浸溺于人生游戏中,游戏显露着世俗娱乐的本性。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说:“幸福决不在游戏中”,想要重新虏获崇高,必将回到“体育”中寻找真实。“体育”本质非游戏,它乃是正经、尊贵的生命行为,“电子游戏”引发虚弱与无力,而“体育”孕生力量與活力。“体育”能够给予“游戏”中被禁锢的生命予以自由。在当今社会唯有“体育”能够弥补“游戏”所造成的社会裂痕,让“娱乐至死”转向“运动生成”,从体育实践的“力与美”中,找寻生命存在的意义向度。思索“体育”与“游戏”之间的关系,需要从哲学批判的视角进行审视,“体育”一定不在“娱乐至死”中,且不能被“游戏现象”迷障双眼,“体育”是生命行为的存在向度,它始终如一不曾忘记对人生命保护的哲学使命。

4.5身体静态的批判:体育对“身体动态”的回返

静态,是与“动态”相对立的概念。静态主颐养,动态向生发,到底生命在于运动还是静止,虽然各执一词各有道理,但生命和谐平衡与完整,应该是动静相宜。可是,发达工业社会在技术革新中,主导着一种文化原则,即:身体趋向于省力化,体力付出减少逐渐倒向“身体静态单向度”的深渊。机器逐步代替人的手工,一种主动的静态模式进入生产领域。“身体要适应和迎合机器:机器的位置固定了,身体的位置就固定了”,久坐、斜躺、睡卧也成为现代性的永恒“画面”。加之生活方式的急速改变,足不出户且能衣食无忧,宅居、圈养成为现代人普遍的生活方式。文明疾病纷至沓来,药品消耗几何数字增长,身体变得愈加脆弱,生命活力难以维系。

在当今社会,身体静态与动态之间发生着迁移,静态的身体随处可见,动态的身体却极为鲜见。体育在静态的社会现实面前,制造身体动态的时机与场域,使静态的生命死寂倒向动态的生命激情。“体育”是生命进化的行为留存,奔跑、跳跃、攀爬都是对身体有益的动态场景,健硕的肌肉、坚韧的骨骼、清醒的头脑都能在“体育”中获得滋养与延续。人需要在现代社会中享受技术革新的果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弃身体动态的生命活力,反倒需要时刻提醒生命的自然原欲,体育始终为之努力。“哲学的真正社会功能在于它对流行的东西进行批判”,面向身体静态的社会现实,体育哲学的任务就是需要不断宣扬身体动态的作用,让“身体静态单向度”导向“身体动态多向度”的“体育”中,去发现生命动态的激情与魅力。“体育”是对抗身体静态的主动因素,是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有效途径,体育哲学在现代性中不断努力,诠释生命存在的持续强力与勇气,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奠定了理论基础。

5结语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也是我们党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本质特征。”体育需要在“以人民为中心”的宗旨中发现问题,寻找出路。“理论创新是最重要的创新,是体育事业发展的先导、核心和灵魂”。“体育”作为“人”对抗工业文明的本原能力,其中必定具有批判的哲学意涵,这便需要结合时代问题进行理论诠释,“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体育哲学作为生命哲学的一部分,乃是“人的感性实践”的存在论基础,我们不能逗留在想象的世界之中,而应该回到现实生活中寻找体育哲学的出场语境。“体育”是一种寻回人生命本质的哲学努力。在社会文明的生存危机面前,“体育”能实现人的自我生成与创造,能量过剩的排遣、不良情绪的发泄、攻击本能的释放、异化劳动的克服、技术操作的解救、身体静态的扬弃、物化侵袭的转向、生活活力的赋予,这一切都是在“现代性”批判中,对人本质的重新塑造,“体育”完善人并造就人。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体育事业发展过程中,“正确认识了体育强国梦与中国梦之间的关系”。在此基础上,“以更宽阔的眼界审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发展的现实基础和实践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诠释与理解体育哲学的思想根基,为最终实现“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作出“体育”应有的哲学努力与贡献。

作者贡献声明:

刘欣然:提出论文选题,设计论证思路与框架,撰写、修改论文。

林雯慧:参与论文撰写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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