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信息:高慧敏,博士,北京邮电大学数字媒体与设计艺术学院讲师。
摘要
现代技术正以一种全新的交互方式将人与机器关联起来。2023年以来虚拟数字人逐渐进入蓬勃发展阶段,尤其在政策与技术的驱动下其在媒体融合中的应用泛化,虚实两栖化已经成为生存常态。虚拟数字人成为媒体融合新蓝海,主流媒体积极挖掘虚拟数字人新动能,虚拟数字人在主流媒体融合中的应用与传播实践呈现关系维度的变化,人机融合则成为新媒体融合形态,从连接、感知、交往三个维度依次递进,虚拟数字人成为智能主体,打造信息连接新方式,也全面开启数字时代用户的新体验,创新智能传播方式从人机互动转向人机交往。作为新一代媒介的虚拟数字成为虚实融合世界的接入口,也是媒体深度融合的必然选择,但在放飞想象的同时也需要冷思考,以从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
关键词
虚拟数字人 媒体融合 人机互动
媒体融合经过十年发展,已经从媒介融合进入到智能融合阶段,智媒体时代已经来临。因此,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来推动媒体融合纵深发展已经成为主流媒体面临的一项紧迫课题。当今世界,互联网的规模化发展与应用为人工智能技术赋能媒体融合提供了可供性。伴随着人工智能浪潮的兴起,虚拟数字人、生物传感器、人机深度交互等技术日益渗透,对传播生态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这也在改变人们的交往方式。特别是2023年以来在AI技术加持下,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驱动下的虚拟数字人应运而生,从“代理”转向可交互的“主体”。其中“代理”更强调虚拟数字人发挥中介性功能,缺少自主反馈,仅为用户的化身,而“主体”则更强调虚拟数字人的能动性,与用户能够主动建立互动关系。这种多模态的人机交互技术为媒体融合赋能,从而衍生出新媒体融合形态。鉴于此,本文主要从场景、关系和趋势三个维度来进行探讨。
一、虚实交融:虚拟数字人拓展主流媒体深度融合场景
“虚拟数字人”概念从生命科学领域拓展到人类共通命题,经过近40年的发展,其意涵、功能、应用范围不断演化。伴随着大模型技术的发展,基于传统算法的虚拟数字人的预设参数从有限变为无限,AIGC的生产能力为虚拟数字人赋予“灵魂”,这也为媒体深度融合与创新提供了新契机与新场景。
(一)相关政策立体化,为虚拟数字人场景化落地保驾护航
目前,我国数字虚拟人的发展方兴未艾,围绕虚拟数字人的相关政策陆续出台,主要集中于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数字经济等相关领域,而且逐步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从战略到行业的立体化布局。
立足中央、部委的顶层设计,2021年“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数字经济”的发展规划,并首次将“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列为数字经济重点产业[1],为虚拟数字人产业的发展提供有力政策保障。在此基础上,国家进一步明确了虚拟现实与行业应用的融合发展进程,不断完善虚拟现实产业创新发展生态。2022年10月,工业和信息化部、教育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体育总局联合发布《虚拟现实与行业应用融合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6年)》并提出目标:到2026年实现三维化、虚实融合沉浸影音关键技术重点突破,以促进适人化虚拟终端不断发展[2],这也加速了虚拟数字人场景化应用的落地。在国家顶层政策的支持下,区域层面的虚拟数字人政策也陆续出台,北京、上海、广东、宁夏、山西、山东、海南、江西、吉林、安徽、重庆、浙江等省区市也出台相关政策,主要集中于元宇宙与虚拟现实技术在各行业的落地,并提出打造虚拟主播、虚拟客服等虚拟人形象的具体要求,其中2022年8月,北京市经信局发布首个国内数字人产业专项政策《北京市促进数字人产业创新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3],提出到2025年,北京市數字人产业规模要突破500亿元的目标。
虚拟数字人相关政策趋于细分化与规范化,传媒领域是虚拟数字人落地的重要场景。2021年10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十四五”科技发展规划》[4],明确提出将虚拟主播应用于新闻播报、天气预报、综艺科教等节目生产,既创新内容形态,又提高制播效率和用户体验。随着新场景的不断拓展,虚拟数字人行业发展也逐渐规范化,2022年6月8日,国家广电总局、文化和旅游部印发《网络主播行为规范》,明确将“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合成的虚拟主播及内容”纳入网络主播范畴中[5];2022年11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管理规定》,在监管重点中明确新增“数字人物”[6]。
由上观之,虚拟数字人相关政策正日趋完善,这也为虚拟数字人领域的发展助力,据IDC预测,中国AI数字人市场规模预计到2026年将达102.4亿元人民币[7]。
(二)智能传播生态为虚拟数字人的发展创造有利环境
在5G、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的驱动下,智能传播已经初现雏形,核心在于人机互动,而之所以能够互动就在于机器具有类人特征,能够实现人际交往的“真实感”,因此,虚拟数字人是指数字世界的一种存在,具有拟人或真人的外观、行为、交互等特征,因此也能够成为人机互动主体之一,目前正在走入人类的生活。然而,虚拟数字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与人类“交流”的主体,这是智能传播生态的必然趋势,也是人与虚拟数字人在技术层面“双向奔赴”的结果。
一方面,“永久在线与永久连接”已经成为一种生存常态,这为人们进入“元宇宙”的数字化迁徙提供了基础。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为76.4%,其中手机网民规模达10.76亿人[8]。这种全民参与的全时空、全场景的触网已经成为现实,特别是网络视频已经覆盖了人们工作与生活的全时段场景,将吃饭、休息、工作、娱乐等多元场景聚合,而主流媒体也将内容精准匹配到不同时段,大众与内容形成强连接,甚至可以参与到场景中,特别是短视频与直播的内容形式,短视频已覆盖用户全场景。据Mob研究院数据统计,截至2023年底,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约为10.12亿人,占网民总数的比例已高达94.8%,其中近三分之一的用户为深度用户,人均单日使用时长接近3个小时,短视频成为吸引网民“触网”的首要渠道[9],这也为虚拟数字人在视听媒介场景的广泛布局提供可能。
另一方面,智能化技术的“主体性”日渐增强,从人机交互转向人机互动,为虚拟数字人的类人化功能赋能。虚拟数字人是通过计算机图形学、动作捕捉、人工智能等技术创造的数字化人物形象,适用于偶像娱乐、直播短视频、数字化劳动力以及情感陪伴等场景。虚拟数字人是多元技术的综合呈现,这也是人机交互技术演化的必然。通过梳理虚拟数字人的技术发展历程,发现其呈现从“脱实向虚”“脱虚向实”走向“虚实融合”的演变特征。第一阶段为20世纪80年代的萌芽阶段,以原始技术来实现虚拟人物的现实化与现实人物的虚拟化,当时的制作技术主要以特效化妆和手工绘制为主。例如1982年日本动画《超时空要塞》制作方将女主角林明美包装成演唱动画插曲的歌手,成为世界上首位虚拟偶像。第二阶段为21世纪初探索阶段,CG、动作捕捉等技术取代传统手绘,虚拟数字人进入实用阶段,开始应用于影视娱乐行业,以数字替身、虚拟偶像等形式出现,通常以动物捕捉技术来获取人体特征并利用计算机处理后生成虚拟角色,例如《指环王》中的角色咕噜以及日本的虚拟数字人“初音未来”;第三阶段为21世纪10年代的初级阶段,随着深度学习算法的进阶,自然语言处理、语音识别、计算机视觉等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迅速,新华社AI合成主播等虚拟主播、浦发银行和百度共同发布的数字员工“小浦”等虚拟形象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能够充当传播者和服务者;第四阶段为2020年以来的平台发展阶段,虚拟数字人从建模、驱动、渲染等核心技术架构都有质的飞跃,实现了虚拟数字人的脱虚向实发展,从言行举止满足用户各种需求,因此也出现各类虚拟偶像、数字分身、虚拟主播、虚拟助手等。从手绘到AIGC,虚拟数字人在技术驱动下已经不仅仅是工具,正朝着交流主体的方向发展,终将走向虚实融合。
(三)虚拟数字人成为媒体融合新蓝海,主流媒体积极挖掘虚拟数字人新动能
2023年虚拟数字人行业呈现强劲的增长态势,这也激发了其在传媒领域应用的动力。根据《2023年全球数字人市场研究报告》,2023年至2029年全球数字人的复合年增长率为30.5%[10]。量子位《数字虚拟人深度产业报告》也预测,在2030年,我国数字虚拟人整体市场规模将达到2700亿元,其中服务型与身份型虚拟数字人的发展潜力巨大[11],虚拟人为传媒、金融、电商、文旅、教育、工业等行业注入创新动力。当前,虚拟数字人在传媒领域中的应用主要以虚拟主播、虚拟偶像、数字员工等形象出现。根据2023年艾媒咨询数据,预计2025年中国虚拟偶像核心市场规模将达到480.6亿元。
尤其是自2023年以来,随着需求的提升和技术的迭代,虚拟数字人逐渐与众多媒体场景连接。从整体布局来看,呈现遍地开花的态势,从中央到省市县,各主流媒体纷纷开始探索虚拟数字人的应用场景,推出虚拟主持人、虚拟主播、虚拟偶像、虚拟记者、虚拟小编、超写实虚拟数字人、虚拟文化推广者等数字“媒体人”应用。据不完全统计,我国主流视听媒体推出的数字人目前已达数十位[12],这也为媒体深度融合补充了媒体新生代力量。从分布情况来看,中央级媒体仍然在虚拟数字人应用中发挥领头效应,并形成“虚拟数字人族群”。新华社自2018年首位AI合成主播“新小浩”上线后,产生联动效应,之后虚拟主播“家族”不断壮大,形成新华社“AI合成主播超市”,新华社数字宇航员、数字记者“小诤”等数字力量开始涌现;人民网的“任小融”“上岗”3小时内获得广泛关注;央视频的“央小天”、央视“小小撒”“康晓辉”等一系列虚拟数字人也争先上岗;地方媒体也跟进布局虚拟数字人,纷纷打造各自具有地方特色的虚拟数字人,如北京电视台“时间小妮”、湖南卫视“小漾”、浙江卫视“谷小雨”。但是整体来看,根据相关数据统计,目前还是存在不平衡现象,一是地域的不平衡,仍主要集中于东部地区;二是层级的不均衡,主要以央视和省级媒体为主,市县级媒体的虚拟数字人布局较少,仍有很大发展空间。由此观之,虚拟数字人已经开始在媒体融合中广泛布局,但未来还有很大的探索和发展空间。
综上观之,国家政策与智能传播技术的共同驱动也为智能媒体时代媒体融合纵深发展提出了新方向与新要求,即人机融合,而在这一阶段主要体现于人机在关系维度渐进式的融合与共振。
二、人机融合:虚拟数字人驱动下媒体融合中的新关系
“虚拟数字人”在综合因素的驱动下,已经从实验室走向社会,特别是随着5G万物互联时代的到来,作为一种新兴媒介已经开始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近两年来,主流媒体也开始积极探索与虚拟数字人技术的深度融合,因此也在传媒业态、应用场景与传播形态方面呈现新特点,而多元主体关系成为媒体融合的关键,人机融合则成为新媒体融合形态。
(一)连接:虚拟数字人成为智能主体,打造信息连接新方式
德国传播学者西皮尔·克莱默尔(Sybille Kr?mer)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就做出预判:“机器人或虚拟行为者不仅会越来越聪明,而且会越来越具有自主性”。[13]这在当时还是一种预测性的说法,但是在智能传播时代,已经逐渐变为事实。这个观点也充分揭示了智能化技术驱动下媒介的具身性特征。媒介的可感化、智能化的一个直接体现就是人机互动现象的频繁出现,媒介不仅可以传递信息,还能实时捕捉身体的生理、心理及行为特征并通过对其解码给予反馈信息,这类似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将媒介重新建构为“智能主体”,指具有人的意图表达和感知能力的智能计算机,自主性特征显著。而虚拟数字人就是身体与媒介边界消融后的智能主体,改变了信息连接方式。
一是虚拟数字人在技术驱动下实现身体“再造”与“在场”,实现跨时空连接。从2D虚拟数字人、3D虚拟数字人到超写实数字人,虚拟数字人已经从部分身体感官的复刻转向身体的“再造”,穿梭于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一方面,虚拟数字人作为人们的“化身”,通过虚拟身体打破物理限制,实现多场景的具身参与,以去生物化特征的方式来延展物质身体的机能,在具身传播过程中已经成为新的信息载体,承担与用户交互的媒介职能;另一方面,虚拟数字人形象的视觉化逻辑也更趋于符合人的审美认知,实现人机注意力连接,如此,人们才能够真正接受虚拟数字人融入现实生活。借助于人工智能、動捕技术、图形渲染、建模、语音合成等技术来优化虚拟数字人的外形,表情、动作、语气也更逼真。虚拟数字人外形的趋同也有助于提供与真人主播相似的传播效果,如2022北京冬奥会期间AI主播“时间小妮”参与了赛事报道,《时间小妮看冬奥》融媒节目一经播出,即引发广大网友关注。
二是高度拟人化形象也赋予虚拟主播人格化角色。AIGC技术为虚拟数字人注入灵魂,建构了人与虚拟数字人连接的基本条件。虚拟数字人不仅在外形上“类人化”,而且生成了多元化的人格特征,除服务、娱乐等领域的职业角色外,根据不同场景与需求衍生出女王范、呆萌范、科技天才、潮流达人等个性化人设。虚拟数字人从依托于人类原型来生成扁平化数字分身,到现在性格和人设的不断进化和丰富,这也强化了媒介的主体性,从“信使”转向“主体”。虚拟数字人也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人设,如GPT-4能够实现AI的“性格”定制,允许接入用户的个性化内容,从而实现虚拟数字人的个性化交互,通过这种人格化的方式来吸引用户注意力。有调查表明,66%的用户关注虚拟主播的主持风格。因此,虚拟主播主要是通过与受众进行语音和非语言沟通来实现信息的传递,融入人的视角来重构连接方式。
综上观之,智能化技术驱动下媒介呈现身体转向趋势,虚拟数字人作为媒介不仅可以传递信息,还能实时捕捉身体的生理、心理及行为特征并通过对其解码给予反馈信息,这类似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如此作为媒介的虚拟数字人也成为“智能主体”,可以感知环境并通过调整自身而做出反馈,这也是现代技术进化的结果,改变了媒体融合中的信息传播生态。
(二)感知:媒体融合应用场景呈现多元化,全面开启数字时代用户的新体验
虚拟数字人已经成为媒体融合时代的新闻媒体传媒利器。目前,根据技术、功能和需求的差异性,主流媒体在虚拟数字人的应用上呈现三个方向:一是以创建IP影响力或打造粉丝经济为核心的虚拟数字人形象,包括虚拟偶像、虚拟演员、虚拟主播等。如湖南卫视的国风虚拟人“橙双双”,就打造了以中国古典神话中的“七仙女”为创作灵感的“柒仙女”虚拟数字人IP;又如广东广播电视台推出的粤语虚拟偶像“悦小满”;二是以真人为原型打造的虚拟数字分身,为新闻生产与传播自动化赋能,能够实现全天候24小时上岗工作,从而实现降本增效提质等目的。央视“康晓辉”、北京电视台的“时间小妮”等都是知名主持人的虛拟分身;三是能满足各种需求的超写实虚拟数字人,突破时空、身体、应用边界,满足用户与虚拟现实世界的连接和交互需求。例如山东广播电视台推出“主持人数字孪生计划”,其推出的数字主持人不仅具有生物级数字外观和学习认知能力,实时感知并适应在线、离线等不同场景,同时能满足媒体融合场景中的各种需求,如主持节目、生产内容、影视演艺、形象代言、教育咨询、直播电商[14]。
由此可见,当前虚拟数字人在传媒领域中与之前的单一新闻播报的应用场景不同,逐渐拓展为新闻传播、虚拟直播、文化推广、公共服务等多元场景。
一是创新新闻传播场景,推动新闻生产自动化、智能化,满足用户的全天候、多元化视听体验。虚拟主播的应用已经趋于常态化,尤其在党的二十大等重大主题报道中,一方面能够助力新闻生产效率的提升,以实时引导舆论;另一方面也将严肃、宏大议题以科技化、年轻化语态呈现,从而能增强用户的体验认知,如湖南卫视的《小漾来学二十大》、川观新闻的《小观提问党代表》深受年轻人喜爱。
二是虚拟直播是网络直播的延伸,以缓解直播场景中的倦怠。根据艾媒咨询2023年第一季度数据,大部分主播每月薪资在6000到8000元之间,同比去年下降约30%,这也表明直播/短视频领域的主播职业已经进入平台期,这为虚拟主播的应用提供契机,虚拟主播直播带货已经成为2023年直播行业的热点现象之一,目前还主要集中于短视频等新媒体平台。
三是以文化IP赋能虚拟数字人,为文旅场景带来新活力,增强用户沉浸式体验。以虚拟形象代言人、数字推广人等形象出现,在国潮文化蓬勃发展的当前,浙江、陕西等具有古都底蕴的省份纷纷推出结合地方特色的数字推广人,如宋韵数字推广人“谷小雨”就是浙江卫视将无形宋韵文化有形化推广的一次有益尝试,陕西电视台《考古中国》中首现汉文化IP虚拟人“未央”;“知小音”“汉小阳”也成为武汉市汉阳区塑造新都市形象、传播新知音文化的数字载体。
四是虚拟数字人内嵌于政务服务场景,助力社会治理数字化。为了能够促进政民有效沟通,虚拟数字人成为沟通的介质与桥梁,这也实现了第一时间解决民生问题。目前各地也在纷纷推出数字服务者,如江西省推出政务服务数字人“小赣事”、湖北仙桃市推出虚拟数字人“桃桃”,“时间小妮”也在探索民生服务,推动了政务服务的数字智能方向演进。
(三)交往:虚拟数字人助力智能传播从人机互动转向人机交往
虚拟数字人的多场景应用也在重构人类的认知方式与交往方式,从而也将人机交互的技术规律演化为一种人机交往的数字行为方式,改变了既往的传播方式,也更加印证了智能传播的交互性,重构了人、媒介、世界三者的关系。
一是回归到以身为媒,以数字化技术来实现多元身体共存与互动。以身为媒是最为古老的交流方式,然而人们对于虚拟数字人的热衷也表明仍期待回到面对面交流的现实中,如此以真人为原型创造的AI虚拟数字人应用就是对于身体的“复刻”,利用语音合成、唇形合成、表情合成、深度学习等技术将人类身体特征数字化,从而形成“可观”的虚拟数字身体,实际是数字分身,以此来代替真人完成全天候传播,突破了身体本身的物理限制。而AIGC的发展为虚拟数字人注入灵魂,实现打破边界的全场景传播,不局限于特定的人类生物形态,而是按照需求与场景来形成各类身体形态以实现传播,通常以卡通化形象、超写实数字形象为主。例如新华社和NEXT Studios联合打造的数字记者“小诤”专门面向航天主题和场景研发报道,与传统的AI主播不同,其物质身体达到逼真的程度,以再造身体来实现人、地、空之间的连接与传播。
二是以新媒体视听平台为主要传播渠道,实现虚拟数字人驱动下的人机互动传播,同时也开始拓展VR等穿戴式设备。一方面,当前围绕虚拟数字人的内容传播仍基于屏幕,因此新媒体平台是主要传播平台,有调查显示,党的二十大报道中的AI虚拟数字人相关内容的传播平台主要以短视频平台、客户端、网站等新媒体渠道为主,因为当前手机已经成为全民拥有的媒介终端,因此虚拟数字人的用户端布局仍以移动端为主;另一方面,虚拟主播也为传统广电媒体转型带来机遇,声音媒体的智能化发展也深化了用户听觉体验,如阿基米德的虚拟主持人就是针对广播场景的产品,推出“AI对播”功能[15],从而实现多主持人对播节目形态。又如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长三角之声也联合腾讯智影推出全国首个省级电台虚拟数字人“长小姣”;此外,广电媒体也逐渐将VR嵌入内容生产中,以深度沉浸式体验来吸引年轻群体。
三是AIGC驱动下的人机互动创新智能传播形态,以人机对话实现人机交往。与传统的人机交互形式相比,虚拟数字人不仅能够聚合身体特征,还能够逼真地呈现人类思想、情感与行为,这也为未来智能传播提供方向。2023年年初,AIGC强势崛起为虚拟数字人在虚拟现实交融世界的存在提供了可能,更为重要的是能够在数字世界中建构现实。这也正如媒体等同理论所强调的那样:“人与计算机、电视及新媒体之间的交互归根结底具有社交性,而且与现实生活中的人际交往一样更为自然”[16]。例如北京电视台的“时间小妮”侧重于用户服务功能,以人工智能和情景对话的形式为用户奉上贴心服务;此外,虚拟数字人还经常出现于访谈节目、综艺节目等基于对话交流的节目形态,如红网打造总编辑全真数字分身并推出《总编辑面对面》栏目,通过数字分身与党的二十大代表的人机互动来实现情绪共鸣,该节目上线首日浏览量突破200万[17]。
三、新一代媒介:虚拟数字人在媒体融合中的应用趋势
人是社会性动物,社交是人类天性。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正在成为主流,而虚拟数字人成为未来智能传播的发展方向之一,也为媒体深度融合带来了新可能,即人机融合,其本质是人机关系的变革,这已然改变了传统的媒体融合思路。人机融合正在生成新的媒体融合文化,目前虚拟数字人正处于发展阶段,逐步成为新一代媒介,未来还会面临更多机遇和挑战。
(一)生成式媒介将成为下一代媒介形态,新闻深度造假也更为隐蔽
纵观历史,媒介不断演进。从洞穴壁画到印刷品,到大众媒介和“新媒介”,再到“新新媒介”——合成媒介。与以人类输入为主的非生成式媒介相比,生成式媒介是在内容创建方面部分或全部由计算机生成的介质,通过机器学习模型识别和分析用户输入数据的模式,根据数据来执行任务,而无需人工干预。虚拟數字人就是一种生成式媒介,借助于AIGC等技术生成并传播内容,衍生出服务型与身份型虚拟数字人类型,在“去身体化”与“身体化”之间平衡以满足各类需求:一方面自动化内容生成实现了全天候新闻生产,事件与新闻同步,节约了人力成本并提升了新闻生产效率;另一方面生成式媒介是数字身体的再造,这也为人机融合提供可能,因此新闻生产的本质就是交往,人机对话的创新形式也丰富了用户内容体验。然而,在自动化新闻生产的同时也增加了虚假信息自动化生成的风险,这种造假方式也从以假乱真转变为真假难辨,有研究表明,人工智能生成的深度伪造面孔看起来比真实照片更真实[18],所以眼见不一定为实。在视觉化的时代,新闻深度造假行为也更为隐蔽,如何确保信息真实有效,如何能够辨别信息真伪,这些都是未来要继续探索的问题。因此,一方面需要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来规范生成式媒介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应提升用户的智能素养。
(二)人机协同将成为新闻生产新范式,异质性媒体人才结构存在失衡风险
人机融合是指人类能力和机器能力在缺失的中间地相互结合,推动了媒体在新闻生产流程方面的变革。新闻自动化生成也将改变新闻生产结构,数字员工是虚拟数字人的一种类型,在智能化技术加持下,“数字媒体人”也纷纷开始在新闻编辑室上岗,规模化参与日常新闻生产与传播过程,不局限于重大议题的报道,而是与媒体工作者协同承担新闻工作。比如浙江省委宣传部指导下,四大省属文化集团共同打造“传播大脑”,从选题、策划、生产都有人工智能技术应用的痕迹。相关人员表示,他们会对比人机在选题方面的实际效果,由此来调整具体的新闻工作节奏,这也为未来人机协同提供参考。AIGC的爆炸式发展也让媒体工作者产生了危机感,尤其是从自动化新闻生产流程到自适应流程,异质性人才结构也将在一段时间内失衡。因为虚拟数字人作为新力量的加入迫使媒体工作者改变工作思维与方式,尤其对县级媒体,在数字技术人才匮乏的情况下,虚拟数字人的加入可能为其一定程度上补充力量,但是也会形成数字依赖,因此未来人类媒体工作者应转变角色,着力于生成式内容把关并挖掘自身与机器之间的价值差异。
(三)人机共情将成为用户信息消费新体验,隐私让渡与情感需求之间的矛盾会加深
人机融合在用户层面将体现为“共情”。“共情”一般是指“设身处地站在别人角度想问题” [19],人机共情是指人类与计算机或机器之间建立一种情感连接或共鸣的能力,这涉及计算机系统能够感知、理解和响应人类的情感状态和需求,以提供更加人性化、有同理心的互动体验。随着技术的智能化与自主化发展,虚拟数字人与人类互动朝着情感、意识层面的深层次互动发展,在未来也将从人机认知信任,即基于对能力、可靠性的信念,拓展到人机情感信任,即基于对情感纽带和关系的信念。因为全时空陪伴已经成为当前用户的刚性需求,虚拟数字人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用户随时随地交流的这种需求,有调查显示,公众对合成媒体的情绪正变得更加积极[20]。而这种人机共情的实现主要是取决于机器的“自主性”程度,不仅在于能否精准识别用户情绪与需求,更在于实现类人的自然交流,形成定制化的专属互动陪伴体验,形成情绪共鸣,当前虚拟数字人在“理解”用户时也将面临让渡隐私数据,人机伦理问题迫在眉睫,在与虚拟数字人“交流”时是否面临情感安全,如何避免滥用共情技术来操作用户情感,这些问题将日渐凸显,因此隐私保护与情感需求之间的平衡也将成为未来发展重点。
结语
伴随着大模型技术的发展,虚拟数字人技术也日臻成熟。虚拟数字人作为一种独特的传播媒介已经进入到新闻传播场域,成为媒体融合的新场景,改变了传统的新闻生产关系乃至社会关系。人机共生越来越成为一种常态化趋势,这标志着媒体深度融合发展迈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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