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体育文化变迁与发展研究
——以贵州瓮安“草塘火龙”活动为个案的考察

2024-05-26 06:08麻柳杨秀芳
体育世界(学术版) 2024年3期
关键词:草塘瓮安火龙

麻柳 杨秀芳

(贵州大学体育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

“草塘火龙”是发源于贵州瓮安草塘镇的一种独特民俗体育项目,又称之为“断头龙”“母猪龙”,指用竹篾条把龙扎制为头、身、尾三截,舞龙人通过手握独龙杆操纵火龙完成各种表演性动作,融合鼓、乐、锣、铃、“嘘花”为一体的民俗传统文化艺术。随着时代变迁,在多元文化与生产方式改变的冲击下,草塘火龙的“本真性文化”面临衰落、变异的时空格局。本文解析了草塘火龙的文化内蕴,剖析草塘火龙在时代变迁过程中生成的新的文化内涵。

1 起源与流变:草塘火龙的历史变迁

1.1 历史秘境:草塘火龙的起源

草塘火龙的起源能够上溯到唐代,民国《瓮安县志》记载:“十一至十六谓之灯节,堂室皆点灯彩,或各村醵金为龙灯,从以鼓乐,游行村坊,所至迎以火爆,或有纸扎莲花、鱼蟹等照耀前后……至十五夜,每家房内外前后及院中,皆须然烛遍照,谓可消尽一年邪气。”民间相传,在唐代贞观年间,瓮安连年大旱,玉帝给龙王下旨:“城内降七分雨,城外降三分雨。”龙王突然想,城外无百姓的庄稼降雨三分又无用!正因为这场“及时雨”,城里的百姓终于轮到丰收之年,玉帝大怒,下旨将龙王处以“三断斩刑”。关于草塘火龙的来历,曾祥贵推崇老艺人们的说法:舞龙在好久之前就开始了,但是由于村子路面狭窄,舞龙的艺人为了耍得开,就把龙分为三截。由此可见,在以农业为生、依赖自然环境的时代,草塘镇的早期居民在原始思维的引导下,对自然规律的理解和适应尚不充分。

1.2 社会变迁:草塘火龙的流变

1.2.1 繁荣期(1966 年以前)

据民国《瓮安县志》记载,盛唐时期,舞龙灯艺人四处奔波,走遍瓮安各地,边行走边表演,使更多的人领略到了龙灯技艺的精彩绝妙之处。据村寨老人袁仲其说:“从小到大,对草塘火龙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两件事,1934—1936 年间,为了庆祝猴场解放,草塘人民自发组成4 条草堂火龙恭送红军,还有1962 年,农历六月十九,旱魃为虐,百姓以拜上天求雨进行火龙仪式。申时,满城风雨,后面瓮安其它地方也开始舞龙灯。”可见,草塘人民对草塘火龙有着深刻的文化认同。

1.2.2 沉寂期(1966—1976 年)

“文革”时期,草塘镇受到社会环境转变的影响,村寨老人曾祥贵说,因为草塘火龙带有神话相关元素的原因,该项目被停止了十年,后来由村寨长者共同组织,便恢复了举办。由此可见,草塘火龙曾被认为是文化糟粕,遭到了强制性的停止。

1.2.3 调整期(1977—1995 年)

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变,以及村寨长者的共同组织,草堂火龙仪式得以再次举行,但是部分文化内涵因为活动的停止导致错误和遗忘,在调查中,民众都异口同声地描述,在之前,舞龙者一般都是男子,女子不能参加。村寨老人袁仲其的妻子说:“在我们小时候,女的是禁止参加舞龙的,只有男的才能参加,但是在大概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参加舞龙了。”由此可见,这个时期“女子不能舞龙”的旧传统观念遭到摒弃和破除。

1.2.4 保护期(1995 年至今)

2006 年,草塘被贵州省文化厅再次命名为“龙狮艺术之乡”。在政府的逐渐重视下,2007 年,在瓮安文化局的组织下,草塘举行了龙狮艺术节“嘘龙”节,节日期间龙狮飞舞、焰火升腾、人声鼎沸,吸引了4 万~5 万人次观看。2015 年,贵州省人民政府公布将草塘火龙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中,并选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2023年2 月,新闻联播直播连线瓮安草塘龙狮文化艺术节现场,进一步提升了草塘火龙的知名度。2023 年4 月,草塘火龙参加“壮族三月三·魅力青秀风”国际传统舞龙邀请赛。

2 文化记忆:草塘火龙的现实呈现

2.1 物质文化层面的变迁

草塘火龙的独特之处在于用竹篾条把龙扎制为头、身、尾三截,龙头呈“S”型。其传承人曾祥贵说:“制作龙头的龙嘴时,需要非常精确,一旦尺寸出现偏差,龙的形态就无法展现其应有的神韵。”传统的草塘火龙身内部装上由竹子外壳保护的蜡烛,如今则是LED 灯固定在龙骨上,之后用纸糊的龙头,将金色的箱纸和塑料绳剪出龙鳞、龙须、八卦等各色图案,使得龙在舞动时形象生动逼真。草塘火龙的结构从以前的简单形式发展到现在的复杂形式,其制作工艺和手法也得到了不断的改进和完善。

2.2 制度文化层面的变迁

在现代化进程中,草塘火龙面临着传承主导者存疑的问题,不同的主导者会导致民俗文化基因发生改变。实地考察发现,民间和政府两股主要力量在相互影响,并对草堂火龙的传承产生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其一,传统草塘火龙流程秩序在寨老带领下,形成了“自下而上”的传承模式。乡村精英对传统草塘火龙有主导权,经过曾经十年的沉寂,一直遵循着的“男子舞龙”的传统被打破。其二,政府逐渐占据主导力量,形成“自上而下”的传承,非遗传承人年度经费发放后,政府再次以每年需要的“龙量”给制龙者赋予直接的经济支持,直接削弱了乡村精英的话语权,部分文化内涵逐渐变异甚至消解,演变成“新面貌”,导致其特有的仪式感正逐渐瓦解。

2.3 精神文化层面的变迁

当地民众对草塘火龙文化的高度认同感,是其在城市空间得以持续传承的内在驱动力。随着生产力需求改变,草堂火龙文化的仪式感不断衰弱,精神内核日益缩小,在以娱乐功能为主的时代,草塘火龙中传统的期盼风调雨顺、求得五谷丰收、期盼心理的叙说等内涵逐渐淡出,草塘火龙与其原本所承载传承的文化内涵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导致草塘火龙民俗文化中关于过去的精神记忆不断发生转变。

3 多元价值:草塘火龙的创新性发展

3.1 修身养性:推动全民健身计划

贵州省人民政府颁布了《贵州省全民健身实施计划(2021—2025 年)》等相关文件,提出扶持推广具有贵州特色的民族民间体育项目及民俗传统体育项目,鼓励各地培育全民健身赛事活动品牌的目标任务[1],草塘火龙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民俗体育项目,对推动全民健身运动开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嘘龙”仪式在过程中需要完成穿、腾、跃、翻、滚、戏、缠、组图等造型,舞动草塘火龙的身体运动、竞技比赛、仪式展演等方式,使观赏和参与者获得更深刻的文化心理体验,唤起草塘百姓对传统生活方式的记忆,重新认识到草塘火龙文化的内在精神价值,从而产生独特的愉悦感,形成稳定的情感认同和心理皈依。

3.2 存神索至:提高草塘火龙文化认同

在龙信仰的体系下,传统“嘘龙”是一种群体性的祈福、求雨、驱邪和感恩活动,旨在借助“超自然力量”来达成祈福的目的,并通过各种外在活动,表达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和祈愿。这种表达和沟通方式促进了人与“神”的交流,体现了草塘火龙的一种表意功能。传承形式与内容虽然在不断改变,但是通过一代代的传承,草塘百姓对草塘火龙的外在文化表达耳濡目染,对草塘火龙的信仰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归属感与认同感,这种民俗精神是草塘火龙传承至今的核心[2]。

草塘火龙仪式的独特魅力在于其深远的影响力和吸引力,辐射至周边村落。通过拓展传播途径,与互联网深度融合,草塘火龙不只是元宵节的“独秀”,日常的展示、演出和体验活动形式,能有效提高民众的参与度和积极性,推动民俗文化品牌的升级转型。

3.3 催生新业态:红色民俗文化引领产业链

贵州是我国西部具有代表性的喀斯特生态脆弱区,其生态环境非常容易遭受破坏,开发与保护的矛盾日益突出,再加上随着现代化社会进程不断加快,草塘镇耕地面积大量减少,农民失去主要生计来源,因此需要进行产业打造,参与市场竞争,实现民俗体育的自我“造血”功能。

贵州瓮安“草塘火龙”作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既是文化也是产业,拥有“猴场会议”红色文化和迄今为止世界上最高、占地面积最大的木质结构双面戏楼等核心优势,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3]。依托环境旅游融入的发展原则,发挥草塘镇旅游资源与地域的优势,维持旅游经济与生态环境平衡发展状态,以此构建以草塘火龙为主体、红色文化为基础的产业体系,创造出具有“一村一品”的红色民俗体育旅游文化品牌。红色旅游产业主要体现在软件建设,包括旅游六大要素:吃、住、行、游、购、娱。

3.4 文化秩序:弘扬草塘火龙文化

传统草塘火龙流程秩序在寨老带领下,对草塘火龙文化内涵必须“步步警惕”,否则就是对龙王的“不尊敬”,这种心理取向有利于振奋民俗文化精神,增强民俗体育文化的凝聚力和认同感,对打造人们由衷喜爱、乐在其中的精神家园具有重要的作用。草塘火龙扮演着连接个体与共同体、乡村与城市、草塘族群归属感的重要角色,其发挥的价值正如孙中山先生所比喻的“中国农民应该是一团团泥土,而不是一粒粒沙子”[4]。

生存资源的生产与配置是社会关系生成的决定性参量[5],应该采取以下措施:首先,遵循国家政策指导理念,把自身的力量转移到中心位置,给予草塘火龙适时进行宏观调整;其次,充分发挥草塘火龙文化的自身能动性,让年轻人成为民俗传承的先行者,守护传统文化。

3.5 文化交融:提升民俗项目交往交流

在贵州省3931.12 万人口中,少数民族占1 452 万,更有苗、侗、彝、水、仡佬、土家、白、壮、毛南、羌、仫佬等16 个世居少数民族,形成了“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大节三六九,小节天天有”的民俗风情,草塘火龙就是其中一种。

在贵州瓮安元宵节“嘘龙”活动中,当地还组织了舞狮、铜鼓、农民绘画展览等活动,有助于各民俗文化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和传承保护,促进文化创新交融。草塘火龙参加了“壮族三月三·魅力青秀风”国际传统舞龙邀请赛,有来自马来西亚、越南、贵州、广西、广东、河南等国家及地区的10 支舞龙团队参加,各族观众聚集在一起,有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4 结语

社会变迁是一个动态的、整体性的、全方位的变化过程。当民俗体育从乡土社会转向城市空间时,传统与现代在冲突中实现融合,在碰撞中实现共生发展。民俗体育文化源于村民的生活,发展于村民的日常生活中,具有活态生命力,同时具有健身娱乐、文化认同、文化传承等价值,在新时代发展中能促进村落社区治理、传承村落传统文化。因此,加强对民俗体育文化的现代保护与传承工作,深入挖掘民俗传统体育的内涵与价值,对其进行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才能保持民俗体育有序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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