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诗画青绿 长歌妙交响

2024-05-24 07:21武文华
音乐生活 2024年3期
关键词:交响器乐音响

在纪念贺绿汀老院长诞辰120周年、缅怀贺老赤诚的家国胸襟和他为人为学光明磊落的闪光之处时,笔者带着庄重的崇敬之情、敬畏之心和仰望之意,将目光聚焦到“音声山水画卷”般的《千里江山》的艺术美感之上。这部由赵麟创作、余隆指挥、方琼担任女高音独唱的交响音诗,被作曲家的创造构思赋予了极强的声音色彩性,在指挥家高超的音乐厅“现场音响调色”、歌唱家倾情演绎以及全体演职人员的通力合作中,将中国当代交响音乐原创及演绎的杰出性、卓越性与审美意象[1],表现得淋漓尽致。

2022年7月30日捷豹上音交响音乐厅主厅中作为2022上海夏季音乐节闭幕音乐会及《千里江山》世界首演的展演、2022年9月24日礼赞新时代并致敬北京国际音乐节25周年的北京保利剧院展演、2022年11月24日为政协演出的捷豹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展演、2023年9月30日的中国香港文化中心音乐厅展演……这部作品就这样以踏实、静谧却又深入的艺术实践步伐,一次次地为中华大地的爱乐者们奉献出了演绎精良、气度非凡的声音艺术之美!

优秀艺术作品整体声音的艺术诠释,本身会让受众自然而然地在对声音的感性听觉过程中联觉出视觉艺术的生动画面感,交响音诗《千里江山》全然地做到了!而它对此更大的艺术魅力在于——能够让人们在审美意识中达到“抚卷而聆、掩卷而思”的自由观照状态——因它相得益彰地与北宋徽宗时期王希孟的名画《千里江山图》的笔触勾画间,形成了主体审美听觉与艺术视觉的互文性[2]、互衬性,它哪怕再与故宫博物院推出的那个精美绝伦、充满古典美感的当代舞蹈诗剧《只此青绿》的肢体语言表达相比,也无审美本质上的排斥感、冲击感。

交响音诗《千里江山》由此可谓是能够凭借作品的音响表达来很好地阐明出当代视野下交响音诗内在特质的一部音乐杰作,以笔者的美学观念及审美经验认为,音乐作品的交响性相对容易理解,而音诗则要求创演者对作品音响的情致方面需下足功夫,也即作品展现的声音能够细腻、生动地“描绘”包括人这种主体、人之外一切可能性(如大自然的种种风光)在内的生命本真状态及其韵味。有人曾深情地评价《千里江山》就是一种“亘古未变的乡愁”[3],笔者深以为然,同时更要着重谈及作曲家在该作品第六乐章中嵌合了女高音声部演唱之后,所形成的那种极具艺术张力的交响性的、诗学式的音乐审美表达。

一部意在彰显交响性的音乐作品其存在方式,是要作曲家、指挥家及表演艺术家们能够充分明晰交响性的审美本质后,才能够真正地创作、演绎以及为受众诠释出与交响性这种称谓相配的实存音响。笔者认为,如果作品本身像《千里江山》这样是具有切实的標题审美涵义的,那么其交响性在纯粹的交互鸣响的前提下,定然要形成作品良好的情感性质。如何以当代视野并在中国音乐审美思维与情趣的作品中,实现这种交响性的强大生命能动与艺术价值,创作主体艺术观念中对于交响性具体构成要素的考量便是一个无法轻视、亦是解开这个有趣话题的秘钥或关键所在。将人声的歌唱艺术与本身就具有极大交响性的管弦乐队音响进行合理的声音融合创意,就是一种在交响思维中凸显标题性音乐作品情感性质的好方式。

人类音乐历史上有过不少经典的范例作品,爱乐受众的音乐接受及审美经验对应于在人声与器乐之间做到绝好勾连的、最为熟知的音乐作品,可能当属西方乐圣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终曲末乐章《欢乐颂》中将人声成功介入管弦乐队的具体运用了。的确,贝多芬对于器乐与人声之间那种卓越的无缝衔接手法,不论是在交响乐叙事的逻辑推进上,还是在接受主体听觉感官的审美接受上,都显示出作曲家的极大艺术价值的表现能力——能够让器乐鸣响与人声唱和这两者,在时间延续中不断形成水乳交融、若即若离且又各自具有声音审美独立性的合理化存在。经典的声音案例无疑会为后世音乐作品的完型、对当代视野中的音乐作品创演主体提供艺术价值引领与审美思维启迪。

作曲家赵麟的这部交响音诗《千里江山》,会让受众自然地感受到某种异曲同工之妙的意味,这不仅在于器乐与人声的融合性上,更在于标题性作品交响性中的情感性质中!笔者认为,赵麟的音响色彩感觉及创作旋法观念在当代的中国作曲家行列中是非常出色与成熟的。在他该部作品的音响中,人们能够感受到既有中国北方气韵的那种质朴与真诚,又有中国南方情致的那种婉转与缠绵;人们能够领略到具有“人声与器乐交互存在与审美表达”的、经典的同构性——赵麟也将第六乐章设置为整部作品的末乐章,女声独唱与管弦乐队的融合与共在状态;更为出彩的是,作品不仅将器乐乐队和人声演唱进行了很好的勾连、嵌入,同时也将西洋乐队和中国传统器乐、声乐元素很好地嫁接在一起,成功地塑造出声音艺术在当下与非当下、本土与异域之间的奇妙对话效应或应答之感,这既凸显了中国传统的旋律美感,又显示出中国当代音乐作品切实能够拥有融汇古今、中西的强大的音响驱动力。

由此,交响音诗《千里江山》整部作品在声音审美的艺术底蕴上是深沉的、浓郁的、厚重的且典雅的,笛、箫、管弦等音声配置处于中西乐制、音色表达之间并完美结合出当代性的“八音”态势,作品各个乐章的美好律动和雅致旋法,都使受众既能够感受到作品充满了中国人所特有的家国情怀与人间大爱,又让人能时刻察觉到音响中那些精妙、细腻的主体幽思。这种音响间的大气魄与小情思所形成的那种全然的融会贯通感,像一层曼妙飞舞着的、被浸润了馥郁芬芳的轻纱,不停地缱绻地舒展着中国的古雅[4]之美,此种美感很好地和历次展演的海报、舞台现场背景中的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所示的青绿设色喻意融为一体,这种如“蜻蜓点水”般的舞台视觉设计意识,显化而出的是庄严典雅又气势豪迈的绵延无尽山河的大美意境,所突出的又是音乐作品音响结构及交响性中所呼应到的图示中“一抹青绿”的审美意象。

在上述意境浩瀚、宽广与醇厚感不断增进、悄然变换又往复循环、细致嬗替的交响性思维之中,审美感受全然统一的声音方式从作品第一乐章到末乐章一直被延续着,弦乐器起伏绵延之态和铜管乐器的浑厚温暖之感持续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派全景式的管弦音声的大背景,期间又不断地将笙、琵琶、二胡、笛箫等中国民乐的独奏器乐性格随时做出点缀,外显在交织背景的绵延音流之中,有钢琴演奏在内的交响乐队还恰当又难得地凸显了中国古典器乐及乐器的峻拔气质,加之不断旋变给出的巧妙离调、动静相宜的圆熟织体手法,作品整体的音响就体现出一种难以言表却又真实感觉得到的人性胸怀之中的豪迈之情。这种艺术人文情怀在指挥家和全体演奏者手中,以一种生生不息的、源远流长的样子展示在观众面前,仿佛它浩荡地从远古而来,又迅捷地奔赴了当下与未来,其意境的美感如同自我并行于北宋名画所领略到的俯瞰千山万壑的占位气度——山河秀美、胸襟壮美、艺趣至美!

而作曲家在第六乐章约14分钟的时长里,非常自然地给与了方琼以女高音演唱以近乐章一半时长的表演诠释空间,声声倾诉的长歌畅响之际,作品交响性中的内在审美核心——情感性质就被全然显化了!在前五个乐章持久的管弦乐色彩的铺陈下,这个乐章中的女高音独唱就仿佛是在该作品的“创意机理”中,生长出了一个由最美色彩感赋予的、拥有最旺盛的生命力量的“挺拔枝条”一样,将整个作品的交响性更加鲜明地昭示给世界。女高音本身所不同于器乐交响性的乐器音声的那些声线姿态、舞台气韵等对表演审美尺度的具体拿捏,都会形成作品整体交响性中的一个更为鲜活、更为闪亮、更具人文魅力的构成精华!可以说,这个女高音独唱融入式的终曲末乐章,在交响性的审美思维中,柔化了器乐音响在持续乐章交互鸣响下的必然的生硬之感和单一性状,为整个作品最终形成的高点式的音乐美感状态,为整个作品如画卷般色彩性的完美呈现,加持和构型出了中国古典审美意识在当代视野下的最为合宜的主体间性[5]。

作为在交响性思维中充满情感性质的这一内在性的作品《千里江山》,其整体韵致是行走在诗意诠释的审美之路上的。在笔者看来,音乐艺术作品中若能够富含诗意,那么音响中的声音审美本质就需要显现出作品生命热力的整体态势来——音响充满了活泼玲珑、流畅舒展、音声文饰可不断涵泳[6]出自我与他者诗性品质的强大的艺术气息,《千里江山》就达成了此种音乐艺术审美情趣下的诗情画意。第六乐章中,基于方琼那演唱功力深厚、韵貌风雅、艺法得体的女高音独唱所展现的表演美学诠释,在中国民族声乐的人声之美、中国传统独奏乐器之美以及管弦乐队宏大叙事之美的偕同而发的演绎过程中,将这种对审美主体具有巨大涵泳能量的诗意和交响性充分地弥漫为一片趋于至美的、无分彼此的音声合力,为全曲“天光旖旎、情愫生香、乐意澄明”的诗意韵致,描绘出了一笔如“星月辉映、万丈挚情”般最为靓丽的色彩!

方琼在这部作品中的歌声始终保持着审美在线的状态,在她平素唯美的“阳春白雪”审美意象下的非常优雅、秀美的声线基础上,相当漂亮地加入了浓郁且收放自如的情感勾勒式的润腔手法,其歌唱的倾诉性和民族大爱的人文性极强,鲜明地显示出了民族声乐表演那种异常沉静大气、情深意切的艺术魅力。这首先体现在对演唱气息的运用方面,由于该乐章的演奏速度是深情且中庸的,因此在简短的引子之后,歌声的舞台演绎就持续地驾驭在既长久、又要表现出丰富度的气息把控当中,表演过程是一种活生生的审美运化状态——演唱主体的气息运行之道,是在这种速度相对缓慢的律动背景中积极发挥出沉稳、充沛、句读合理的吸气吐气的同时,还要能够伴随着与传统乐器典雅音声、与乐队意涵广阔的交响乐声的内在交互地之间,在高唱低吟、强弱变换之间不断地去具体生发、蕴蓄出情感张力逐步推进的能动来,这种气息的能动为作品的诗意幻化效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力量的支撑。

其次,方琼非常清晰的歌唱咬字及其润腔,为作品增添了由人声所带来的、与器乐音声的倾诉性大有不同的接受审美的感性体验,也可谓是一种别样的诗意存在!方琼的演唱非常深情,你在她的歌声中似乎可以听到来自审美主体心胸中印刻着的那些自然之声——既是那些青绿润笔勾画下的风声、雷声、雨声……,也是历史进程中那些苍茫、内敛、深沉的属于人文情感内涵的种种情愫。方琼的歌声以其沉静且浓郁的倾诉神韵,让人们从对作品的整体器乐表达的音响中,逐渐地聚焦到独唱人声演绎的“杜鹃呢喃”里,并且会跟随着这种情境下的人声带领,欣赏主体也相应地、安静地融入到对音乐艺术细节化的审美观照当中来,歌声让人们持续关注着聲音喟叹的歌词,在字词句点中切切地感受这种词曲之下的审美立意及其表达,精神世界会沉浸到“人声-乐队”所营造出艺术时空之中,从而品味到了声声诉说所意向出的中华大地往古来今的生存之道、清秋之气、飞动之韵和美善之妙。

这种内在具有着盎然生机品质的、对创作有着深刻理解的诠释艺术美感的歌声,处于全曲末乐章的黄金定位并且最终得到了艺术张力的最大爆发,是音响创演内驱力所必然导向的审美目标,因其将前五个乐章的器乐化艺术语汇,完满地收拢到了人声与器乐共赢同辉的艺术高光点,所获得的现场观众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便可充分地说明作品及其演绎在受众审美心理中的认可度,反映出音响诠释的卓越性,其美好之处的价值外化标杆,是能够令包括作曲、指挥、表演、欣赏、评论等一切主体在内的亲近优秀音乐作品者,最终获得了音乐审美印象的深刻的饱足,也让钟爱优秀艺术作品的主体审美情怀得以真切地触动、敞开与释放,这就势必会为整部作品在诗意韵致的塑造上最终达到现场演出之后仍有“绕梁三日而不绝”的审美结果,形成了不可替代的存在意义。本已在音响基调上就具有的“姹紫嫣红”般绚烂的作品诗意,经由女高音独唱的音声花园效应而会更加地散发出曼妙、氤氲的气息来。

被人声绽放而出的诗意的最为靓丽的色彩,为全曲的人文色调增添了由歌唱语音、语义所涵义具体化后的主体喟叹意识,观众在倾听的同时,视线也会随时去捕获舞台画面(包括指挥及所有演绎者、歌唱者的舞台呈现)以及舞台装饰背景意象中的画面烘托。可以说,审美主体是在耳听妙音、目观众相的审美过程中,被“千里江山”所必然标记的“青绿意象”的梦幻感紧密包围起来,演绎的丰盛度决定了受众在审美接受中感受性上的丰盛状态,当人们还处于意犹未尽之时,音响在女声与器乐的共鸣中却恰好地终止了——这就会在作品音声的感性表达与理性勾画之间,为审美观照行为建立出富有中国古典审美情结的、人文演进中历史长河“画卷”静静远逝的不舍之感,从而在诗意色彩的彰显上不断闪烁出智慧灵光,相得益彰的视听效果与审美效应,也会归位于艺术本身所衍生出的纯然、明净之中!

方琼在表达该作品时,其本质是内涵丰富、音响层次可不断伸缩与延展、音声情感充沛的演绎舞台的表演美学,这种表演美学中声音诠释能量虽然在第六乐章中构成了音乐会舞台上绝对的视听核心,但这种焦点存在又能和指挥家、舞台上所有的演绎音声融洽地相处而行——你呼我应地让作品音响处于时而悠游沉醉、时而悲情内敛、时而慷慨刚毅的艺术渲染中,构建出对该作品音乐审美的、相互认同的主体间性。因此,方琼在乐章中圆熟通透、从容稳健、刚柔相济的声音美感,本身是蕴含着极大的戏剧性张弛力和震撼性的,其诠释的意蕴内涵自然也受到观众的由衷喜爱,因为音乐会的音声正以审美的尺度在徐徐渗入到人们内心之中,去唤醒人性内涵中最为柔软又最为刚强之处,音乐作品诗意中的自我、他者、人类与人文意义的一切原初之境,便会在受众们的神思与遥想中“天马行空”般地涌现出来。

从艺术哲学审美意识以及尊重音乐创生的实际角度看,对于中国受众在音乐艺术方面的传统审美习惯和倾向性而言,人们长久以来情有独钟于那些能够发展到极致之美的旋律感受上,在这种旋律之美的情结之下,中国音乐论域中产生过举不胜举的经典作品;而在审美接受的过程中,特别是在有一定的中西融合化音响思维、构曲观念、审美原则和多元织体形态下的中国当代音乐创作,人们对于歌唱声音诠释的偏好度和亲近感,可能也会略大于对纯粹的、规模化的器乐音响示意(而对于传统的中国民族民间纯器乐形式如江南丝竹、戏曲曲牌、独奏名曲以及民乐合奏等,在中国民众中现实的接受度又是广泛和庞大的)。交响音诗《千里江山》在笔者看来,其交响性与诗意性并重的乐思内涵,在相关审美特质的表达与接受方面,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第六乐章中合理嵌入了人声歌唱所形成的审美代言。何以言此?原因有二:

第一,歌唱具有语义的明确性,对于交响音诗的审美内涵有直接的揭示作用。交响音诗《千里江山》的情感内涵非常丰富,旋律线条干净、明快,旋律感清新脱俗又委婉动听,节奏律动有礼有节、顿挫有度、从容洒脱,音乐整体的表情达意是扣人心魄、深情而真挚的——既有对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在青绿勾画的视觉审美的内在共构性,又有大气磅礴的中华儿女历经沧桑的人文同理心,更有某种无法言说的悲欣交集的生命与宇宙相连的叹息情怀及意味。纯粹器乐的音响部分对这些审美内涵的示意性,在创作、表演诠释方面是一回事,而作为广大受众能否全然接受到、真正地体认到,则是另外一回事。而歌词具有明确的、直白的、定位的语义指示特征,便会将作品本身所蕴含的情绪价值、情感状态以及审美内涵以其具体化的示意,展现给受众群体,这对于本质性的审美存在含义有着极好的揭示作用,是沟通创作、表演与欣赏三度创作之间审美信息传递的良好渠道。

第二,歌唱具有天然的融入性,对于交响音诗的审美情感具有生动的复刻功能。伴随着方琼美好的歌声,交响音诗《千里江山》的情感信息传递不再是与人们实际上有一定距离感的纯粹器乐演奏,在听赏舞台上歌声所在之处包括表演主体的举手投足、眉宇颦舒间,强大的对于作品审美情感的复刻状态,会经由歌声及其舞台表演让人们的思绪轻快地追随乐声而行,并不断地在审美内在时空之中以轻舞飛扬的升华姿态而显开——或是不可名状的回望,或是深深的眷恋,或是一种淡然与潇洒,或是悲情的关怀……有多少审美接受主体,就有多少不一而足的主体化的审美接受现象,它们都可以说是被方琼歌声中所复刻作品审美情感所引发出来的。但歌唱家复刻的本质底蕴,是对公众具有一定的作品审美公约性的指向作用,《千里江山》中所隐含的哀而不伤、丽而不艳的并在大美情怀之中包含小美情愫的总体审美示意,能够在歌声中形成天然的传播途径,极好地融入并晕染到观众的审美价值判断当中。

乐声悠扬、歌声深切,方琼女高音独唱以其包括声音本身魅力在内的具体化语义,为该作品的豪迈、壮阔气度注入了母性力量的光辉;为内敛的悲情气质增添了直面的人性刚强与温暖的人文包容度;更为作品里面极大丰富的器乐语境里的那些非语义性存在,衬托与点缀出了更好的艺术视角的色彩。可以说,这样的人声演绎,藉着歌词代言了作品中精华诠释的尺度,柔化了器乐语言可诠释空间的原生硬度,在弥合器乐和声乐的审美诠释过程之中,它充分显示出中国传统美学命题中有关“立象以尽意”[7]的本质道理、有关“气韵生动”[8]的艺术能量,同时也将“丝不如竹,竹不如肉”[9]这一审美标准的意味侧现出来。末乐章的歌声为音乐会现场演绎代言了作品审美内涵的绝大部分意义和价值,发挥了表演美学对于审美接受在代入、代出感上的媒介式的审美功能,策略度极好地延续了作曲、指挥、表演强强联手之下音乐艺术审美活动的生命力,实践出了作为一种优秀中国当代视野中的交响音诗作品在交互性构建主体间性的佳美创意。

笔者认为,交响音诗《千里江山》对审美表达的定位是质朴不虚的,又是情致满溢的!因它在全曲的音响中,并非仅让观众听到全然的颂赞之声,而是有着本真的柔情、悲情、抒情、斗志等多元融合意味下的感喟之作,我们可以仰望那长达十二米之长的青绿古卷,来对应到这以极度的艺术特殊性、抽象性但又感性理性兼备、交响与诗意并存、人声与器乐互融的当代佳作,可以明确的是,创演团队对于前述的多元审美表达,是成功到位的!笔者常常反思这部作品为何让人听着就十分地感动,甚至会在末乐章的歌唱音声中不由得想哭?……以目前的自我感性经验认识所能察觉的,应该说,这部情之深、意之切的可谓感人肺腑的优秀作品,它体现的是最终将停靠在人类真挚情感中可作为代表性存在方式的中国古典审美情怀之中,人们听赏它的艺术审美过程,就是一次领略着中国当代视野下交响思维与诗意畅想协同一致的中国音乐艺术审美的精神之旅。

笔者在结束本篇乐评的时候,要呼应一下开篇的文旨——贺绿汀老院长在他引以为豪的艺术生涯与创作情怀中,曾经为中国民众奉献出了大量优秀的作品,那些美好的声乐、独奏及器乐音响至今让人们津津乐道、难以忘怀。可以说,贺老学贯中西的学养、情操并且最终经典化于中国音乐作品创作的艺术能量呈现,对于当下行进在中国音乐艺术发展道路上的你、我、他,仍旧具有极大的启示意义。而笔者更加相信,当代视野下的原创音乐在此方面已后继有人——因品鉴《千里江山》第六乐章女声融入后的演绎美感过程,让笔者认知到了“音诗画青绿,长歌妙交响”的审美存在方式——交响音诗《千里江山》便是这样一部非常好的创作。

注释:

[1]按照当代美学家叶朗先生的观点,审美意象是中国传统美学思想中的本体论命题之一,最早在《易传》中有对“象”的描述,后在刘勰《文心雕龙》中又对“意”“象”关系在“隐秀”等审美范畴中做了进一步的分析与探讨;现当代两位美学大师宗白华、朱光潜确立了审美意象的存在主题,它是主体审美过程中情景交融状态下从物甲到物乙的美感构成方式,这一观念继续在当代中国更多学者的治学中不断地发扬光大。

[2]按照陈永国的解释,互文性的英文写做Intertexuality,也称文本间性,通常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文本间发生的如相互记忆、重复、修正及扩散等关系。

[3]这一评价刊载于2022年9月25日的《北京日报》,作者白宙伟、记者方非,文论题目为《亘古未变的乡愁——昨晚听〈千里江山〉交响音诗漫想》。

[4]古雅,是中国近代著名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所提出的一个审美范畴,在其哲学、文学、中国戏曲史及词曲研究、古文字及音韵学、简牍学等研究领域中,古雅范畴是其所提出的一系列審美范畴和命题中的经典叙辞。

[5]作为20世纪后现代思潮之一的主体间性通常指超越主体性的存在,笔者倾向于现象学论域胡塞尔的“交互主体性”的诠释意味。

[6]涵泳这个审美范畴,是明代美学大家朱熹所强调的一种充满了审美意象色彩的叙辞。

[7]“立象以尽意”是《易传》《系辞传》中的经典审美命题。

[8]“气韵生动”是南朝画家谢赫《古画品录》中对于“绘画六法”所给与的经典审美命题。

[9]东晋陶潜在《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中曾给出“丝不如竹 竹不如肉”的经典审美判断。

参考文献:

[1]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2]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3]2022年9月25日《北京日报》。

[4]赵一凡、张中载、李德恩主编,李铁编辑:《西方文论关键词》,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

武文华 音乐美学博士,上海音乐学院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 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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