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杰华
暮春至,枝葉稀,春寒溅裙裳。远眺春色绿河畔,近看游人簇濠梁。淮河潺潺,水天接璧,天朗气清,素旷净远。
“濠梁?”
“那就是濠梁!”
循着清澈的溪水,我望见了濠河。濠梁究竟何在,尽管学界还存在争论,但我还是相信,面前此景此地,就是当年庄子与惠子辩论的地方。
河面并不宽阔,两岸增修了护栏,还有可供游人行走的小道。一亭台稍向水面延伸,莫非是观鱼台?像濠河这样的河,不辽阔、不壮观,没有性格,在中国的大地上多如牛毛,但唯一不同的是,它搭上了庄子的故事,这水就不是普通的水了。放眼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化,但凡著名的山水都有美丽的传说,正应了刘禹锡的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奇山异水屡见不鲜,瑶台阆苑可就凤毛麟角了。因此,我们要感谢庄子,感恩古人的智慧给华夏的山水染上了层层绮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一阵暖风带着那个声音滑过脸颊,像极了时光的熨斗,熨平了心灵的褶皱。
河岸氤氲起雨雾,思绪也随着翩跹回到千年前的濠梁之辩。
水边,他,头戴青色蒲帽,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几缕银丝在风中微荡。
水里,我,一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鱼,脑海里被他的举手投足填满。
我是鲦,一条自由自在的河中之鱼。鳞片在阳光下忽闪,鱼尾在水里摆动,游弋在这清波里。这正是我每日正常的出行,却忽而听见桥上之人讨论我快乐与否。我见他与朋友打趣儿,看他嘴角上扬,应是快乐无疑了。边上的人戴着草帽,却蹙着眉头,有些哑然。我纹丝不动,望着濠梁之上的两个人,我也开始思考,他非我,安知我之乐,我非他,安知他之思。知或不知,依然不重要,智或不智,才是真正重要呢。
我是鲋。身处干涸的车辙中,泥土凝在我的皮肤上,我动弹不得,而烈日使我的境遇雪上加霜。我渴望一捧清泉,来缓我燃眉之急。我向路人求救,得到的却是引遥远的西江水来接引。而眼前,他的境遇竟和我一样。我们相视一笑,是苦笑。是啊,远水岂能解近渴?我怒而不解,严厉的光芒逐渐消失。为什么人们不明白,施慧于人,也是施慧于己,诚意助人,绝不能空谈。哎!望世人擦亮双眼,不要成为像我这样的涸辙之鲋。
我是鲲,亦叫鹏。我徙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我背若千里之山,翼若垂天之云。绝云霓,负苍天,翱翔乎杳冥之上。我渴望逍遥自在,奔向高空与远方。我从不理会鸼与学鸠的嗤笑,有时候我不被世人所理解,但我目光坚定,眼里是九万里的苍穹,凭着六月的风,我终将实现自己的理想。南冥也好,北海也罢,只要心至所处,其实都非远方,而在脚下!
神魂回魄,怅望四野,听到有人议论:“几年前,这里可是一条臭水沟啊!”听口音是当地人。臭水沟?我不禁好奇:“不说发展成著名风景区吧,至少这里不应该曾是臭水沟啊?”身旁的人见我举着相机,便知我是个游客,于是向着我说:“凤阳是有名的‘石英之乡,以前,当地人在濠河上游大肆开采石英,无度排放尾泥、尾砂,造成河道淤积,对河流的生态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我惊讶地张开嘴巴——原来濠河还有这样一段“黑”历史!看来,光有文化故事还是不行,没有了绿水青山,再多的故事也是枉然。自然山水历尽千年,如果因为当代的我们疏于保护而消失,那才是真正的遗憾。没有山水的依托,再好的故事,也是一纸空谈。面前的水似乎比初见时更澄澈了。隐隐地,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愿这份清澈不仅长留在濠河,更长留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
“濠梁?”
“这才是濠梁!”
(指导老师:彭 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