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敏
清明节,学校放假了。我问爸爸、妈妈要回老家吗?爸爸说:“今年就不回了。”我有些踌躇地说:“那么,不回去看外公了?”爸爸说:“你在做梦呢,你外公已经去世了!”
是啊,外公的确已经过世了。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任凭思绪不断倒流。
那一年,那一天,天空飘着细雨。我和妈妈搀扶着外公走在通往老宅的泥泞小路上。我紧紧抓住外公的手,他的手心湿漉漉的,满是汗水。外公久经疾病的折磨,身体轻飘飘的。我的耳边清晰地传来他因为吞咽困难而发出的哽咽声。
外公在医院里一直记挂着回家,即使疼得佝偻蜷缩,也不停地念叨着要回家。外公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他要回的家,甚至不是一个空间,而只是一段时光。老屋已经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几乎不避风雨。门前那棵老枇杷树,原本郁郁葱葱,现在徒留枯槁的树干寂寥地斜倚着。时间是个厉害的杀手,操控着人们出生、成长、变老、离去。叶落归根,外公要在属于他自己的地方走完人生的旅程,在那个地方回到他人生岁月的起点。
外公离开的那天夜里,我在学校向老师请假回家。校园寂静而冷清,只有我的手机照出微弱的光亮。走在校道上,我凝视着灯光中的尘埃,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送走一位至親。我看见冰冷的外公,不再叫我名字的外公。据亲人们说,外公临走的时候,没有提到外婆,甚至也没有提到舅舅和妈妈,只是过问了他的弟弟。我忽然想起龙应台的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外公的葬礼结束后,看见妈妈憔悴伤怀的样子,我很怕她对我说:“女儿啊,妈妈已经没有爸爸了。”而我,比妈妈好,我还有爸爸。但是,我知道,送别爸爸的那一天肯定会到来。只是,我祈祷上天,希望那一天尽量推迟。
清明假期,妈妈的状态跟平日不大一样,答应人的时候总是慢半拍,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她的父亲,而我,真的想起了外公。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漫山遍野,青烟袅袅。祭拜缅怀,其实给了生者一段回忆、一点慰藉、一份安宁。
(指导老师:刘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