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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炜,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长聘副教授,2004年至2008年在北京大学修读物理学专业与经济学专业本科双学位,2008年至2011年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攻读硕士学位。2011年至2016年在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之后,先后任职于美国经济研究局(NBER)、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和美国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2022年6月起任教于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
2022年6月20日,黄炜与北大校园久别重逢。
这是他正式入职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的第一天,他被拉进学院教师微信群的那一刻,“欢迎回家”的消息刷满了黄炜的手机屏幕。
彼时,距离他从国发院硕士毕业已经过去了11年。这期间,他前往哈佛大学深造,又辗转多国,先后任职于美国经济研究局、新加坡国立大学和美国埃默里大学。在硕士毕业时,黄炜曾在留言册上写下心愿——“希望回到这里教书”。时隔11年,从北大到北大,黄炜如愿以偿。
“窃读”时光
2004年,黄炜考入北京大学物理学院。
“大千世界”是黄炜对燕园的第一印象。着迷于从未接触过的北方园林景色的同时,黄炜曾一度感到自卑。那一年,物院一大半同学是保送生,他们拥有丰富的竞赛经验和扎实的专业基础。黄炜并非保送生,物理专业上的启蒙相对较晚,面对这么多有天赋的同学,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那种感觉是,大家好像什么都会,我好像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因此,黄炜与物理专业“斗智斗勇”的故事,写满了“勤奋刻苦”。在“力学”“电磁学”等专业课的学习中,大大小小的挑战接踵而至。虽然能通过努力做到学有余力,但黄炜意识到自己在物理专业领域里始终缺少了一份天赋。“有天赋的人那么多,一开始我就感觉自己再努力也可能只会是平凡的人。”黄炜忍不住思考自己的未来该走向何方。
迷茫之际,校内广为人知的“北大三俗”传入他的耳中:吃鸡腿饭,未名湖边谈恋爱,修读经济学双学位。对“大千世界”知之甚少的黄炜并不了解什么是经济学,怀揣“大家都做的事情我也试一试”的心态,他选择了修读经济学双学位。
黄炜买来大名鼎鼎的曼昆《经济学原理》,因为担心被本专业的同学戏谑为“物理的叛徒”,他把书藏在不显眼的角落,有时间再“偷偷”拿出来阅读。在这样的“窃读”时光中,黄炜慢慢开始了解到经济学的奥秘,一种崭新的学科体系缓缓呈现在他眼前,并深深吸引着他。在酣畅的学习体验里,黄炜发起了一股“猛劲”。
在经济学专业学习时,他修读了平新乔教授的“中级微观经济学”以及汪浩教授的“产业组织”两门课程,黄炜从中收获颇丰,在期末获得了拔尖的成绩。这样的优异表现让他顺利入选夏令营,并成功保送至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继续攻读经济学硕士学位。
修读“经双”的决定成为黄炜漫漫学术路的开端,他笑称自己和经济学的相遇是一场“阴差阳错”。在这场看似随“俗”的误打误撞中,“乱花迷眼”的黄炜意外寻得一份学术志趣。实际上,黄炜持之以恒的努力才是让他实现梦想的关键。
以北大国发院为起点,黄炜开始在学术之海上扬帆远航。
外婆之问
2008年对北大国发院与黄炜而言,都是一个印记鲜明的时间节点:随着科研和教学方向的扩展,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改名为北京大学国家发展院(NSD);黄炜在国发院读研期间研究方法也从理论研究转变为实证研究。黄炜见证了国发院的成长,国发院也见证了黄炜的蜕变。
大四成功保研的黄炜,过得并不輕松,他选择去体验一些从未涉猎过的课程领域。虽然没有数学分析的基础,但是他选修了“实变函数”“泛函分析”“测度论”等数学专业课程。曾经走过的每一步,都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发挥其价值,“后来的科研经历证明这些学习真的很有帮助”,这些课程为黄炜之后实证研究的开展奠定了基础。
硕士时期,在北大国发院雷晓燕教授与赵耀辉教授两位导师的带领下,黄炜的研究方向完成了从理论研究到数据实证研究的转变。
与雷晓燕老师结缘,得益于黄炜不断拓宽视野和研究赛道的进取心。在大四时,黄炜从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CCER新来了一位老师正在招助研,他就去申请了名额,正是这次机会他结识了这位令他受益终身的良师益友和合作伙伴,也让他初步接触到了数据处理。同年暑假,黄炜跟着赵耀辉老师进行数据库的预调查数据工作,每天负责汇总各地数据,然后导入系统,最后生成质量质控报告。虽然每一日的任务都很艰巨,工作过程也很艰辛,但是这也为黄炜打开了劳动经济和应用微观计量方向这一新的研究道路。
黄炜跟着雷晓燕老师和赵耀辉老师开展了关于“一孩政策”的研究项目,该项目探究了“一孩政策”如何影响到国家双胞胎的出生率。这是黄炜人生中第一个实证研究,研究进程也一直延续到他的博士期间。7年后,它被发表在经济学国际顶尖学术期刊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经济与统计评论》)上。
黄炜的第二个实证研究,也就是他的硕士毕业论文,来自于他的日常生活。每一次黄炜放假回家乡时,外婆都会问他:“你怎么越来越高了?”他每次都会耐心地给外婆解释:“我已经20多岁了,不会长高了。”而外婆也总是自嘲道“看来是我越来越矮了”。
这个生活场景让他发现,随着老人年龄的增大,驼背显著,身体显得越来越矮。经济研究领域里都会把身高或骨头的长度作为营养摄入或者经济增长的一个代理指标,身高与人的健康和收入有很强的相关关系,说明生命早期的营养摄入十分重要。黄炜进一步提出问题:“如果说老年人的身高跟健康有很强的相关关系,那么老年人的当前身高到底是受青少年时期的身高影响更大,还是受中老年时期身高缩減较少的影响更大?”
黄炜决定研究这个现实问题,并且把这项研究延伸到了他的博士时期。
“从现实生活中挖掘研究问题”,这是黄炜在北大国发院攻读硕士期间得到的最深刻的体悟。
现在,黄炜也将其教授给自己的学生,鼓励他们在生活中发现问题,去开展一些有意义的研究。黄炜开设的“计量经济学”课程是一门难度系数较高的通选课,却能得到同学们积极参与,并在课堂内外获得诸多好评,这与黄炜始终致力于让课程贴近现实、贴近中国实际密切相关。
黄炜发现,国发院老一辈的教授往往对中国的现实问题有敏锐的洞见和深刻的思考,这值得每一位后学者学习。在他看来,研究方法固然重要,但如果过多地强调方法就会和现实产生一定的距离:“我们不缺会方法的人,但是我们缺的是用一个正确、科学的方法去研究我们中国现实的人。”在日常教学中,黄炜努力把北大前辈们对现实的洞察与新生代的科学方法相互结合起来进行教学,“希望学生们能够做到把方法真正应用进中国现实中去”。这是青年学者黄炜对“承前启后者”的自我注解。
中国故事
黄炜在硕士期间,北大国发院和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合办了一个国际活动,并邀请了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Richard Freeman,黄炜成为他的一对一接待志愿者。Richard Freeman对物理学和中国的经济政策非常感兴趣,他与黄炜聊得很投机,从量子力学到劳动经济学,Richard Freeman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了希望。于是,他邀请黄炜去哈佛读书,并亲自为他写了推荐信。
2011年,黄炜前往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在哈佛这样的国际顶尖平台上,可以研究的内容有很多,可以研究的国家也有很多,如何进行选择呢?
这时,黄炜脑海中回响起本科毕业典礼上林毅夫教授的一席话:“只要天下还有贫穷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还在贫穷;只要天下还有苦难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还在苦难。这是我们北大人的胸怀,也是我们北大人的庄严承诺!”时隔数年,林毅夫掷地有声的话语犹激荡在耳,黄炜觉得,自己应该把这种北大人的精神传承下去。
与此同时,黄炜发现研究中国劳动领域的国际学者比较少,尤其是关于中国的公共政策,在国际上能发声的学者相对来说就更稀缺,有时还会有一些国际上的学者误解中国的政策:“我们国家出台了那么多有意义的政策,使得我们国家在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发展起来。然而国际上这领域的声音却太少了,真正了解中国公共政策的人也不是很多,我又实实在在地觉得这些方面值得被大家知道,也值得大家去借鉴。”
带着一腔胸怀天下的热情,黄炜向导师分享了自己的发现与感悟,而导师的话也肯定了他研究中国的劳动经济与公共政策的想法:“中国有如此巨大的经济市场,也有非常典型的政策,但是很少得到关注,国际上对它的研究是不够的。”
导师的鼓励让黄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踏上一条艰辛的学术道路,但为了这项研究背后的意义与价值,他决心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想在国际上把中国的故事以科学的方式讲述出来。”
为了讲好中国故事,黄炜的几篇博士论文基本上是关于中国的劳动经济学与公共经济学。在这期间,黄炜也跟着哈佛的教授做了一些其他国家的研究,但只有在做中国研究时,他才能清晰收获一种“通透”的快感。“或许,这是北大精神给予我的力量吧。”黄炜笑着说。
博士毕业后,黄炜觉得自己积累得还不够多:“我觉得我见到的东西没有那么多。过去的5年,我一直在哈佛大学的象牙塔里面了解世界、了解中国。我感觉这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积累。”于是,黄炜选择继续在外研究几年,真正实践“放眼天下”。
这几年间,黄炜先后奔赴多个国家,任教于数所大学,与五洲学生结缘、和四海学者交流。在疫情期间,他也经历了与家人分隔两国的生活小插曲。而这些经历,都成为宝贵的积累,帮助黄炜逐渐开阔视野、提升学术能力,支撑他源源不断地开展各个领域的中国问题研究,践行着他心中的北大精神。
经过11年的历练,黄炜回到祖国,入职北大。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北大国发院为黄炜提供了多方面的支持,让他能够安心地做学术。“回到北大,感觉心就安了。”黄炜感慨到。
在回校后的一年内,黄炜在北大给予的支持下总计发表了十余篇中文论文,刊登在《经济研究》《管理世界》《世界经济》《经济学(季刊)》等各大知名学术刊物上。
大兄长
当毕业留言册上“希望回到这里教书”的心愿成为现实,黄炜回到北大后接受青年教师入职培训的第一课由王稼军教授讲授,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王老师正是黄炜大一所修课程“电磁学”的讲师。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起点,又将于此处展开故事的新章。
来到北大国发院任教后,既是“老人”也是“新人”的黄炜承担起了学院本科教学主管的职务,在这个格外贴近学生、更需要理解学生的岗位上,平易近人又幽默活泼的黄炜很快建立起了自身角色:“我是国发院的大兄长,而学生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们。”
为了做好大兄长的角色,黄炜努力从学生的角度出发,去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真的想为咱们的学生做一些事情,让他们能在不稳定的环境中,也会有咱们这里一点点的稳定与温暖。”黄炜主动地走近学生们,学生们也走近黄老师。
在黄炜那扇几乎一直敞开着的办公室门前,常常挤满了各个年级的学生。无论是学术研究上的疑问,还是日常生活中的压力,黄炜对他们的态度是有问必答、保持对话。黄炜在新加坡任教期间,正赶上当地疫情,与学生的交流因此受阻,他主动邀请门下的博士生和自己同租。两人相处了一年多,黄炜还教会了对方炒菜煮饭,让他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正因如此,黄炜门下的学生似乎都在各自的道路上走得更加“顺当”,他们思想与情感中的芜杂也能得到适时清理。而黄炜,永远是那个站在学生背后、可靠又热忱的“全能兄长”,给年轻的孩子们建造起一处温暖安定的避风港。
值得一提的是,在黄炜回国后任教的头一年,他经历了人生中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参与本科生招生宣讲和宣传、第一次开展本科生毕业答辩工作、第一次参与学院夏令营招生工作、第一次组织博士生开题、第一次协调课程安排“感觉这一年所经历的事情比过去5年相加的事情还丰富。”黄炜感慨到。
在黄炜看来,自己经历的很多珍贵的第一次,也是学生人生道路中至关重要的一次。因此,他尽职尽责地做好每个第一次,为学生们的前行保驾护航。无论前路风浪多大,他始终给予学生们稳定的支持。
“未来我跟北大还有很长很长的缘分,我还有很多很多要在这里做的事情,我会把学术做好,把学生们培养好。”这是黄炜对未来的规划,更是对未来的愿景。
在国际体系下坚持研究中国问题,让学术方法融进现实应用中,从北大学子转变为北大教师,黄炜始终胸怀那份“承前启后者”的自觉,实践并传承着一名北大学者的庄严承诺。
责任编辑:周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