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路

2024-05-19 05:34罗尔德·达尔/著杨伟莉/译
莽原 2024年3期
关键词:福斯特管家车子

(英)罗尔德·达尔/著 杨伟莉/译

福斯特夫人总是非常害怕耽误了飞机、火车、轮船,甚至是一场音乐会等需要准点的事情,在其他的事情上,她不会如此病态的紧张不安。一想到要迟到,她紧绷的神经会让她出现抽搐的反应,不过,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只是她左眼角处的一小块肌肉微微颤动,但是可恶的是,这使得她的左眼不可控制地一直眨眼,只有赶上了火车、飞机或是别的什么后,一个小时左右才会停下来。

对于正常的人,像赶火车这样简单的忧虑发展成一种严重的困扰,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至少是该出发的一个小时前,福斯特夫人就会一切准备停当、衣帽整齐地走出电梯,心神不定地这屋看看、那屋转转,一直等到对她此刻焦灼心情了然于胸的丈夫从他的专属区域出来,用一种冷静、干巴巴的声音提出现在该出发了。难道还不该出发吗?

福斯特先生认为妻子的这种愚蠢行为不可理喻,也许是有理由的,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使她处于这种焦虑的等待状态、使她备受折磨。可是他偏要这样做!不管他和妻子去什么地方,时间总是被他把握得非常精确,恰恰迟到那么一分钟或两分钟,很明显,他是故意在折磨她,他非常清楚她从来不敢大声地催促他,一切归功于他平日的调教。他还很清楚如果他拖延过了最后的安全时刻,就能把她逼得近乎歇斯底里。在不久前的一段时间,他故意耽误一两次火车,目的就是想看她痛苦煎熬的样子。

假设这还不能判作福斯特先生的罪过,他对妻子冷酷无情的态度却是事实。福斯特夫人除了这个小的、无法控制的毛病,她一直是一位贤妻良母。三十多年了,她对他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可即便她这样一个老实的妇人,对丈夫在精神上有意折磨她的事实也心知肚明。尽管她在心底一直拒绝承认,但是最近她发现自己已陷入痛苦和迷惘之中。

年过七十的福斯特先生和妻子住在纽约东区六十二街一幢六层楼的大房子里,他们有四个佣人。平时,这是一个黯淡、沉寂的家,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走动。但是现在,一月的一个早晨,楼上楼下的一片嘈杂之声打破了这幢房子以往的寂静。一个女佣正在把一捆捆的防尘布分发到各个房间,另外一个女佣忙着把它们盖在家具上;管家正把旅行箱拿下来放在门厅里;厨师时不时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跟管家问东问西。福斯特夫人穿着老式的皮大衣,头上戴着黑色帽子,从这间屋转到那间屋,假装监督佣人干活,其实她的头脑里一直在想如果她的丈夫再不从书房里出来的话,那就要把飞机给耽误了!

“现在几点了,管家?”

“九点十分了,夫人。”

“车来了吗?”

“车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夫人,我正要去放行李呢。”

“到艾德怀德需要一个小时。”她说,“我的飞机十一点起飞,我必须提前半小时到那里办理手续,我会迟到的,我知道我会迟到的!”

“时间还多着呢,夫人。”管家安慰道,“我已提醒福斯特先生您必须九点十五分出发,现在还有五分钟。”

“是的,我知道,请快点把行李放车里吧。”

福斯特夫人开始在门厅里走来走去,每次管家过来,她都要问一下几点了,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能赶上飞机。这次旅行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说服丈夫,如果她赶不上飞机,他很有可能让她取消这次旅行,现在糟糕的是,他坚持去机场给她送行!

“亲爱的上帝呀!我真的要迟到了!”她叫道,她左眼角处开始了剧烈的抽搐,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现在几点了?”

“九点十八分了,夫人。”

“我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她叫道,“噢,我希望他就会出来了!”

这次旅行对福斯特夫人非常重要,她就要自己一个人去巴黎,去她唯一的女儿家了。她的女儿嫁给了一位法国人,她不喜欢这个法国女婿,但非常疼爱女儿,还有让她日思夜想的三个小外孙。她只有孩子们的照片,在照片里,他们是那么漂亮可爱。她把照片挂到每个房间,怎么也看不够!每次寄来新照片,她都会拿在手里坐下看老半天,慈愛地凝视着孩子们的小脸,仔细寻找着彼此长得相似的地方,毕竟血浓于水啊!她朝思暮想着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她盼望着带他们去散步、给他们买礼物、讲故事……当然她知道,在丈夫健在的时候有这种想法是荒谬的,是对丈夫的背叛。因为她清楚她的丈夫虽然年龄大了,已不再过多插手企业里的事务,但他决不会离开纽约搬到巴黎。现在,这次巴黎之行就是个意外之喜,他竟然同意她独自飞往巴黎,跟女儿和外孙们相聚六个星期。然而,她是多么渴望能永远留在那儿!

“管家,几点了?”

“七点二十分,夫人。”

正说着,书房的门开了,福斯特先生走进了门厅。他在妻子面前停下来,凝视着她的脸。她也看着他,看着这个身材矮小、上了年纪却依然衣着整洁的男人,他长着大胡子的脸与安德鲁·卡内基的老照片惊人的相似。

“好啦,”他说,“我想我们得出发去飞机场了,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是的,亲爱的,是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车子正等着呢。”

“很好!”他说,他侧倾着的脸离她很近,眼睛直盯着她。然后,他昂起头站在那儿,拨浪鼓似的轻微摇晃着头,双手紧握着举在胸前,这是他自己特有的习惯,就像公园里面的一只机灵、敏捷的老松鼠。

“亲爱的,管家给你拿了外套,把它穿上。”

“等一会儿,我要去趟洗手间。”

她等着,管家手里拿着外套、帽子站在旁边。

“管家,我是不是要耽误了?”

“不会的,夫人,您会赶上的。”

一会儿,福斯特先生出来了,管家帮他穿戴好后,福斯特夫人快步走了出去,上了那辆租来的凯迪拉克。她的丈夫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下台阶,半道又停下来仰脸看看天,深吸了几口早晨冰冷的空气。

“有雾,”他上车后坐在她身边说,“机场的雾肯定还要大,你的班机说不定已经取消了。”

“求求你别这样说,亲爱的!”

他们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子渡过河来到长岛。

“我把佣人都安排好了,”福斯特先生开口说,“他们現在就可以开始假期了。这六个星期我给他们一半儿的工钱,等需要他们回来时,我会给管家发电报的。”

“好的,管家告诉我了。”

“今晚我去俱乐部,换个地方住也挺好。”

“亲爱的,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偶尔回一次家看看,顺便收一下信。”

“难道你不想让管家留在家里照看吗?”她温顺地问道。

“废话!根本没这个必要!我还得付他足额的工钱!”

“对的,”她说,“当然。”

“还有,把管家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福斯特先生断然地边说边拿出一支雪茄,用银剪刀剪开末端,再用金打火机点燃。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两手在暖和的毯子下面紧紧地扣着。

“你会给我写信吗?”她问。

“看情况,”他说,“可能不会,你知道我不喜欢写信,除非有什么特别要说的。”

“是的,亲爱的,我知道,那就不麻烦你写了。”

车子正沿着皇后大道行驶,离艾德怀德很近了,雾气开始变浓了,车子不得不放慢速度。

“噢!天呀!”福斯特夫人叫道,“我要赶不上飞机了!几点了?”

“别急嘛,”福斯特先生说,“没啥大不了的,航班一定会被取消的,这种天气确实飞不了,你不嫌麻烦非得出来,到底是图什么呢?”

福斯特夫人听出了丈夫说话的腔调跟平常有所不同,但是她还不能肯定。她转过身看着他,他那浓密的头发遮挡了他的表情变化,她知道只要能看清楚他的嘴巴就行了,因为他的眼睛从来不显露他的情绪,除非是他发怒的时候。

“当然啦,”他继续说道,“如果真的能飞的话,那你说得没错,你一定是赶不上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她不说话,转过身,透过车窗凝视着外面的雾气。车子越往前走,雾似乎越来越浓了,她只能勉强看到路的边缘和路边的草地,这时候,她感觉到丈夫还在看着她。她又回过头,惊骇地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左眼角,她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在抽搐。

“你还不信吗?”他说。

“什么?”

“你应该明白了,你肯定赶不上飞机了,车子在这么泥泞的地方跑不快的。”说完,他再也不开口跟她说话。

车子艰难地一直往前开着。司机打开了前雾灯照着路,保证车子的安全行驶。迎面不断从雾气中照射过来白色或是黄色的车灯,车子后面还一直紧跟着一辆车,那辆车开着特别明亮的车灯。

突然,司机停下了车。

“噢!”福斯特先生叫道,“肯定是堵车了!”

“不,先生,”司机转过身说,“我们到机场了。”

福斯特夫人一句话也没说,跳下车后急忙走进大厅,里面到处是人,票务处挤满了满脸无奈的乘客,她费力挤进人群向服务员询问情况。

“夫人,”服务员说,“您的班机暂时推迟起飞,不过不要离开,天气条件随时都会变好的。”

她返回去把消息告诉仍在车里坐着的丈夫,“你不用在这儿等了,亲爱的。”她说。

“我不会等的,”他说,“只要司机愿意把我送回去,可以吗,司机?”

“可以的。”司机回答道。

“行李都拿了吗?”

“都拿出来了,先生。”司机说。

“再见,亲爱的。”她说着把身子探进车,在他长着灰色胡须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再见,”他说,“祝你旅途愉快。”

车子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剩下的时间对她来说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在离服务台最近的长椅上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坐着,每隔三十分钟她就向服务员打听天气是否好转,每次得到的都是同一种答复,她还必须等着,因为大雾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六点钟以后,广播里宣告前往巴黎的班机推迟到了明天上午十一点。

听到这个消息,福斯特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她疲惫不堪,大脑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夜,不知不觉地在长椅上又坐了半小时。她不想离开机场,也不愿意看到丈夫,很害怕丈夫会以各种方式阻止她去法国。她宁愿原地不动在长椅上坐一整晚,只有这样才最保险。但是没过多久,疲倦的身体让年迈的她苦不堪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

她只好找到电话,给家里打过去。她的丈夫正要离开家去俱乐部,他接了电话,她跟他说了情况,接着问佣人们是不是还没离开。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他说。

“那好吧,亲爱的,我自己找个地方住一晚吧,不用为我担心啊!”

“你真蠢!自己家里有大房子,干吗不回来?”

“可是,亲爱的,家里面也没人……”

“我留在家里陪你嘛。”

“可是家里也没啥吃的呀……”

“那你就吃了再回来嘛,别傻了!你遇事老是这样小题大做!”

“是的,”她说,“对不起,我在这里买个三明治再回家好了。”

外面的雾散了一点,但是福斯特夫人坐的出租车仍然开得很慢,好长时间才回到家,这时,已经是深夜了。

福斯特先生听见妻子回来后从书房里出来,“回来了,”他站在书房的门口讥讽地问她,“巴黎之行怎样啊?”

“飞机确定明天上午十一点起飞。”她答道。

“那时候雾就会散了吗?”

“雾已经开始散了,已经起风了。”

“你看上去很累,”他接着问道,“今天你肯定特别焦虑吧?”

“感觉不是太舒服,我得上床休息了。”

“我订好了明天上午的车,”他说,“九点钟。”

“谢谢,亲爱的,明天,我不想再麻烦你坐那么远的车送我了。”

“不了,”他慢吞吞地说,“我不再送你去机场了,但你不会介意我搭车去俱乐部吧?”

她看着他,感觉他们之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突然间感觉他离她那么远,变得那么小,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甚至不了解他!

“可俱乐部在市中心,”她说,“根本不顺路啊!”

“可时间却有的是,难道你不愿意?”

“哦……当然愿意……”

“这就好嘛,明天早上九点见。”

她上了二楼她的卧室,奔波了一天,她精疲力竭,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刚刚八点半钟,她就在楼下准备出发了。

九点刚过,她丈夫出现了,“煮咖啡了吗?”他问。

“没有,亲爱的,俱乐部里有可口的早餐。车子来了,在等着呢,我准备好要出发了。”

他们在大厅里站着,近几天他们好像只会在大厅里相遇。她拿着帽子、外套和钱包,他穿着一件剪裁奇特的爱德华时代高翻领夹克。

“行李呢?”

“在机场呢。”

“哦,对!”他说,“应该是在那儿!好吧,要是先送我去俱乐部的话,得马上出发了,是不是?”

“是的,”她脱口叫了出来,“是的,请吧!”

“我想带几支雪茄,你先上车,我一会儿就来。”

她只好转身出门,司机为她打开车门。

“几点了?”她问。

“大约九点十五分。”

五分钟后,福斯特先生出来了,她看着他慢慢吞吞地走下台阶,他穿着瘦腿裤,这让他的腿看起来就像山羊的腿。跟昨天一样,他半路停下来,吸了口气,再看看天,天气仍然不是很晴朗,但是有一缕阳光穿透了薄雾。

“这回你运气不错!”他上了车,坐在她身边。

“请快开车吧,”她对司机说,“不用帮我盖毯子了,我自己来,请开车吧,我快迟到了。”

司机回到驾驶位子,发动了车子。

“等一下,”福斯特先生突然说道,“等一下……”

“怎么啦,亲爱的?”她看见他开始在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

“我有件小礼物,想让你带给女儿,”他说,“怎么不见了呢?出来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手里拿着的。”

“我没见到你手里面拿有东西的呀?”

“是一个包着白色纸的小盒子。昨天我忘了给你了,今天我不想再忘了。”

“一个小盒子?”福斯特夫人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我根本没看见有一个小盒子!”她立刻开始在车座后面紧张忙乱地翻找起来。

他继续在外套口袋里寻找,然后又解开扣子,在里面穿的夹克上摸索。

“找不到啊!”他说,“我肯定是忘在卧室了,我去拿,马上回来!”

“噢!求求你!”她叫道,“没时间了!求求你别去拿了!你可以邮寄的呀!再说也不过是把梳子!你总是送女儿梳子!”

“送梳子怎么了?我可以问问吗?”他对她忘乎所以的顶撞十分气愤。

“没什么,亲爱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

“在这儿等着!”他命令道,“我回去拿!”

“快点儿!噢!请快点儿!”

她坐在车里心急如焚地等啊等……

“司机!几点了?”

司机看看手腕上的表说:“九点半了。”

“我们能在一小时内赶到机场吗?”

“可能吧。”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她丈夫座位的夹缝里露出了一点白色的东西,她伸手拽出了一个纸包着的小盒子,她看得出来,小盒子是被一只手用力塞进去的。

“在这里呢!”她叫道,“我找到了!噢!天啊!他肯定还在上面不停地找呢!司机!请快点儿跑上去叫他下来,好吗?”

司机是一位骨子里自带反抗基因的爱尔兰人,小嘴巴一说话冲得很,一路上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爱尔兰司机还是下了车,走上台阶,来到了房子的前门,随后转身回来,毋庸置疑地告诉她说:“门锁着呢!有钥匙吗?”

“有的!等一下!”她在钱包里发狂般地翻找着,她焦急的小脸紧绷着,嘴巴像茶壶嘴似的噘着。

“钥匙找到了!不!我自己去!这样会节省些时间!我知道去哪儿找他!”

她快速下车,手里拿着钥匙,快步走上房门前的台阶,她插进钥匙刚要拧动,却一下子停下了!她抬起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拧动钥匙进门的一瞬间动作!她是在等待着什么,五秒、六秒、七秒、八秒、九秒、十秒……她等待着!她的头仰着、整个身体因为高度紧张而紧绷着,她似乎是在听刚刚屋子深处不断发出的某个声音!

是的,完全正确!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她的耳朵越来越近地凑向房门,直到紧贴在了房门上面!她的头仰着、耳朵贴在门上、手握着钥匙……她欲进但不进的姿态丝毫不变!她还在凝神听着,同时,辨别着从房屋深处隐隐传出的声音!几秒钟又过去了,忽然,她好像猛然醒过来似的,麻利地拔出钥匙,三步两步奔下台阶!

“太晚了!”她对司机叫道,“我不能等他了!我会误了飞机的!快开车!司机!去机场!”

这会儿,如果司机认真观察她的话,就会立刻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而且她的脸上变成了冷酷的表情,再也看不到絲毫顺从的、傻傻的影子!她之前松弛的小嘴现在紧紧地抿成一条缝,温顺的眼神如今咄咄逼人,轻柔的语气换作了居高临下的威严。

“快点!司机!快点!”

“你丈夫不去了?”司机惊异地问。

“他不用去了!我只不过是送他去俱乐部!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他会自己叫出租车!不说了,快开车!我要赶上去巴黎的飞机!”

因为坐在后座的福斯特夫人不断催促,司机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她终于在起飞的前几分钟上了飞机!不一会儿,她就在大西洋上空了。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斜倚在座椅上,听飞机轰鸣着飞向巴黎。

她不可自拔地沉浸在自己脱胎换骨般新奇的感觉中,而且这种改变竟然是以这种奇特、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的!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强大!刚才发生的事情使她到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这完全是因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的震惊,而不是别的原因。

现在,纽约还有东区六十二街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了,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平静。到了巴黎,她表现得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坚强、冷静、镇定。她见到了外孙们,他们比照片里的还漂亮,她觉得他们像天使一样可爱。每天她都带他们散步,喂他们蛋糕吃,给他们买礼物,还给他们讲有趣的故事。

每星期二,她都会给丈夫写信,信的内容都是一些新闻和八卦,虽然琐碎,但也让人喜欢,信的结尾总是会写上这句话:“亲爱的,你一定要按时吃饭,我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能会做不到。”

六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女儿一家都舍不得她走,可她却毫无离别的伤感,当她一一吻别他们时,言语中透露出了她将会很快回巴黎,再次和他们相聚。

但是她还是像从前那个顺从于丈夫的妻子一样,没有在巴黎多住一天,给丈夫发了电报后,她登上了回纽约的飞机。

在艾德怀德下飞机后,她满意地发现没有车子来接,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但她非常冷静,当搬运工将她的行李拿上出租车时,她没有付太多的小费。

纽约比巴黎冷,街道的排水沟里积着一堆堆脏雪。出租车开到了六十二街的房子前,她成功地说服司机帮她把两个大旅行箱搬上了台阶,付钱打发了司机后,她没拿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等着,但是没有人回应!为了确认,她再次按响门铃!她能听见清脆的铃声正在整座房子里回响,但仍然没有人来开门!

这时候,她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地板上的一大堆信件,这些信件都是被塞进信箱后掉在地板上的。房子里又暗又冷,落地式座钟上依然盖着防尘布,令人窒息、冰冷的空气中有一种微弱的、奇怪的、以前她从没有闻到过的气味!

她快步穿过大厅,此刻她意图明确,胸有成竹,她要去查看验证一个等待的结果!消失在房子后面左边的拐角处几秒钟后,她回来了,她对结果心满意足!

她站在大厅中间,好似在思索下一步的行动。突然,她转身直奔丈夫的书房,她在书桌上找到一本通讯录,在里面找了片刻,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您好,”她说,“這是东九区六十二号大街……是的,对,您能尽快安排人维修吗?电梯好像在二层到三层之间卡住了,电梯指示灯显示的号码是这样的……现在就过来?好,太感谢了!你知道,我的腿没办法走太多的楼梯,谢谢你!再见!”

她放下电话,坐在丈夫的书桌旁,耐心地等待着电梯修理工的到来。

责任编辑 刘钰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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