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法乡间的“心灵奇旅”

2024-05-19 10:19车耳
世界博览 2024年9期
关键词:城堡主人法国

车耳

费讷隆城堡建在高地,城堡内有很深的水井和宽阔的院落。城堡居高临下,几百年间不断遭到围攻,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多次易手。

2023年夏天,我和几个朋友组成一个小团,开始了南部法国之旅。我们刻意避开大城市的旅游景点和那些必须提前预订才能进入的热门地方,开着车一路探访,沿路一共参观了近十个“法国最美丽的村庄”(Les plus beaux villages de France),大部分在中央高原南部多尔多涅这条东西向河流的沿岸,当然对一个拥有超过170个“法国最美丽的村庄”的国家,这并不算多。一路上,我们实地体验了这些小地方和巴黎这样的大都市相比有什么不同,同时,也加深了对法国城堡,以及乡村居民开放和共享精神的认知。

寻找“原汁原味”的乡村城堡

在法国乡村旅行,除了那些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之外,最值得看的就是那些散在各地的城堡了。法国城堡几乎都是用大石块砌成的,厚重、庄严,往往是为防御外敌侵入而修筑的,一般有完整的军事设施:屯兵要塞、城墙、箭孔、塔楼、壕沟,甚至护城河和吊桥。这些城堡易守难攻,比如巴黎东部的温森城堡和法国中央高原南部的费讷隆城堡都曾经历多重战火的考验。不过,还有更多的城堡只是贵族或者有钱人建造的大宅,不一定在乡下,也有的在闹市,只用于居住不用来打仗,虽然没有塔楼和城墙,但都可以登高望远,有种见“溪涧、树林,森然布列”之感。

这些城堡有的建在高地,有的建在水边,而乡间别墅,总得有几层楼,还要有空旷的视野和大片草地甚至牧场。温森城堡有宽阔的护城河,有像故宫一样难以逾越的城墙,以及巨大的铁皮门和机械吊桥。而费讷隆城堡本身就在高地,有很深的水井,宽阔的院落。城堡居高临下,几百年间不断遭到围攻,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多次易手。巴黎和其他大城市的城堡在法国大革命中都被洗劫过,有的甚至被烧毁,如今这些城堡里面陈列的家具都是后来从社会上征集的,而隐藏在乡村中的城堡就更显得原汁原味。有人说:那些被劫掠过的城堡只能看到国王睡过的位置,而在乡村城堡则可以看到他睡过的床。

历史上这些城堡都是私人所有,有的属于国王,有的属于贵族,还有的属于财大气粗的绅士。到了今天,城堡依然在,所有者的身份却变了。城堡往往价格不菲,在西方人工成本居高不下的大背景下,维持城堡正常运转的费用也令人望而生畏。于是有的城堡被低价转让,有的城堡则直接赠送给国家。国有城堡自然是由中央政府支付巨额维护费用,还有的城堡归地区所有,由地区财政维持运转。旅途中,一位城堡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即便是私人城堡也会得到一定数额的政府补贴,同时,也得遵守国家和地区对城堡的规定。

城堡转型成为民宿、以租养房是这些年比较时髦的一种方式。按照法国政府规定,即便是私人管理,每个城堡每天出租的房屋也不能超过5间,当天入住的总人数不能超过16人。我们入住的第一个城堡,主人自己占用2间,出租3间,其实加上半地下室总共有四层,面积很大,但大部分房间都只是用作畫室、储藏室等。这些城堡在一年中只有几个月对外出租,招待客人,到了冬天,城堡主人就会关起门来自己住。

私家庄园的独享与共享

对外开放参观的城堡,其主人就住在城堡里面,一到晚上他们就可以独享乡村生活的那份安宁,当然上午的时间他们也不受打扰,因为他们每天很晚才起床,有的古堡开放参观的时间会拖到上午11点,下午6点闭馆。这些房子的主人习惯了天天和游客接触,对于自家物品的态度并非私藏不露,而是更希望被大众看到。他们安静低调,以一种平常心看待自己的财富。

深入法国乡村,我发现人们似乎都很乐意向游客开放自己的工作场地,甚至家园。在法国西南部,那里的酒庄往往会开放自家的地下酒窖,让游客在整齐堆放着上万瓶藏酒和大橡木桶的空间中荡漾,随意拍照,进出自由。虽然一些特别贵重的藏酒也会用铁栅栏隔开,但游客依然可以拍照留念。我见到的地下酒窖一般都是直接开凿出来的,没有装修,四壁的凿痕都看得清清楚楚,毕竟只是借用地下湿润的冷空气藏酒而已。

至于那些打造成民宿的古堡,对游客的信任也超过了我的想象。有一家民宿开放了整个楼宇,厨房里满是各种高级器皿,刀叉、盘子、炊具,餐厅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工作人员临走时特意告诉我们,今晚整个城堡都归你们啦!于是那天晚上我们独享整座城堡,一行人在厨房里连洗带切,烧了一桌子菜,再开一瓶红酒,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在接下来要入住的城堡外,我们并没有看到主人,之前入住的两家城堡,主人都在约定时间等候我们。这座城堡坐落在一个村镇边上,敞开着大门,我们直接将车开入了院内停车场。楼里的大门也是开启的,好像夜不闭户一样。我们进门后发现桌上放着几个信封,是每个房间的钥匙和说明,上网密码和早餐时间写得一清二楚,似乎一切都成了无人打扰的全自助模式。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见到了来准备早餐的女主人,她优雅地和每个客人打招呼,之后就默默退出餐厅,让我们安享早餐。

乡村人的淳朴不仅表现在对陌生人的信任上。我曾在乡村教堂里见到过一个中年男子,他一次次弯腰捡起碎纸和人们不小心掉落的小物品,这样的行为似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发自于内心,不用监督,不用指示,并不是要做给别人看的。看到他们这样对待环境,那我也要如此:每次用完餐具,都会洗净擦干,尽量归至原位,虽然房主提供多种毛巾和浴袍,但我只用一个,因为并不需要更换,所以也不想浪费。

虽然现代社会已经具备超强的垃圾处理能力,但制造垃圾毕竟消耗能源、污染环境。城市中清洁工人很多,但是人工费用越来越高。在巴黎这样的大城市,你总能看到清洁工人开着车在大街上清理垃圾,但在法国乡村几乎看不到清洁人员,那为什么还那样干净?答案只有一个:他们尽量不制造垃圾。他们注重公共空间的清洁,会将用过的纸巾再放回兜里,见到垃圾桶再扔。在出国前准备行装时我特意多带了几个塑料袋,因为我知道法国限塑令由来已久,找不到垃圾桶时,得有放废弃物的地方。

一座城堡就是一部小说

法国男人的动手能力都很强,不分阶层,也无论贫贱。有一次,在城堡大厅迎接我们的男人衣服上满是汗渍和灰尘,只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短裤,就好像刚从工地下来似的,但是其身上焕发的气质和言谈间的幽默表明其城堡主人的地位。他笑着解释说正在处理家务,而我们比预定的时间到得早,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就这样陪着我们参观辉煌的大厅和摆放着艺术品的各个房间,兴致勃勃地介绍房子的特点以及女主人的画作,引领大家在布置精美的客厅和旋转楼梯间穿行。“汗渍工服”穿梭在庄重的城堡之中,楼上楼下,似乎丝毫没有违和之感。

晚上,城堡的女主人回来和我们攀谈,说家里的粗活都是丈夫在做,包括去森林砍伐枯树、清理草坪、制作画架。饭后我们在四周踱步,看到了他们的柴房堆砌的木块足有一面墙高,这是冬天烧壁炉用的,有一尺多长,用电锯切得整整齐齐排在那里。我劈过柴,知道那一堆备用的柴火要花费几周的劳力。干这种活儿不仅需要力气,还得有技巧,所以能在城堡里“生存”的几乎都是全能选手,因为他们没有厨师,不要阿姨,很少用清洁工,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尽管拥有很豪华的大宅,他们也自愿选择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按照法国人晚起晚睡的习惯,吃早饭时早已阳光普照。阳光下色彩缤纷的餐厅显得华丽富贵,长方形的餐桌已经铺好了台布,刀叉闪烁着银光,面包篮里新烤的法棍已经被切成小块,酸奶、肉肠、鸡蛋一应俱全,壁炉上还放着水果篮和很讲究的奶罐。我们这些临时租客感受到了一种王室般的待遇,大家都轻手轻脚,不忍心打破西式早餐应有的宁静。

在多尔多涅地区有1001座城堡,其中42座向公众开放,费讷隆城堡就是其中之一。这座城堡是出版商弗朗索瓦·费讷隆(1651—1715)的居所。城堡内除了卧室和餐厅等公共空间,大部分房间都用做画室、收藏室,等等,将中世纪的骑士风采与文艺复兴时期的优雅展示给到访者。

惬意的早餐时光过后,女主人为我们端来了咖啡和茶,之后便站在一旁陪我们聊天,男主人则一改昨日灰头土脸的形象,衣着整洁地来到桌前,手中拿着一叠材料,像做演讲似的认真介绍起这个名叫盖里内城堡的来由,那是几十年间一个巴黎著名出版商家族的悲情历史:

事业有成但始终单身的出版商和其男助理保持了终生友谊,在他去世前将遗产全部留给这个助手,包括这座城堡,同时安排助手和自己的养女结婚。所谓养女其实是他和女管家的私生女,而女管家的身份一直是管家,始终没有升华到女主人的位置,而忠实的男助理则成了城堡主人。

尽管现在的城堡主人在讲述时说得比较隐晦,我还是听出了其中不同阶层之间的情意,还有这位出版商事业如何辉煌,等等。故事的结尾,古堡的所有权终结于子女对财产的争夺,之后自然是没完没了的法律官司,最后城堡被迫拍卖。于是,才有了如今我们面前这两位新主人,和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这座城堡的历史并不是很久,虽然没有王公贵族做主角,但也算是關系错综复杂,情节生动。看着如今这位城堡主人拿着手中的资料,不熟悉的地方还要再看一下,我们听后也唏嘘不已,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小说题材!

(责编: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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