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居民消费需多措并举、精准施策

牛碧珵

消费是一切经济活动的起点和终点，消费是物质资料生产总过程的最终目的和动力。受经济增速趋势性放缓的影响，尤其是新冠疫情冲击后，我国居民消费不振的问题愈发突出。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了一系列发掘消费潜力、调整消费结构、优化消费环境等方面的工作任务。因此，如何提振居民消费信心、激发消费潜力对我国稳增长、稳就业具有更重要的意义。本文基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住户调查年鉴》历年数据，分析了我国居民消费的总体变化趋势并剖析阻碍消费增长的重要原因，并基于分城乡、分类别消费结构数据，利用扩展线性支出系统，进一步分析不同类别消费在城乡间的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提出扩大消费的政策建议。

一、我国居民消费率尚待提升，住房与医疗支出负担较重制约消费增长

国家统计局数據显示，2023年消费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82.5%，消费已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核心驱动力。如图1所示，2013年以来我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人均消费支出均呈逐年增长趋势。但由于人均收入增长速度快于人均消费增长速度，因此消费率呈趋势性下降态势，表明我国居民消费意愿在持续走弱。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带来的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强了居民预防性储蓄倾向。2023年疫情防控转段后，居民消费率有所回升，但仍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

选取居民消费中食品烟酒、居住、文教娱乐、医疗保健等四类代表性消费进行结构分析。如图2所示，随着居民收入的提高，居民食品烟酒支出占总消费支出比重呈下降趋势，符合恩格尔定律。2020—2022年的短期上升主要因疫情期间居民行动受限，压缩了其它类别的消费。而文教娱乐支出受疫情影响较大，2020年至今尚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随着房价下行，居住支出在2020年达到高点后转为波动下行，2023年占比降至22.7%。随着我国老龄化趋势发展，医疗保健支出呈逐年上升趋势。

学界普遍认为房租或房价的上涨会显著抑制居民消费，而出于对健康风险防范的预防性储蓄也会抑制消费增长。因此，从居民消费结构的趋势变化可判断，制约我国居民消费增长的重要原因可能在于住房和医疗支出负担较重，削弱了其它类别消费的能力和意愿。

二、提高居民收入、降低住房和医疗价格有利于扩大城乡居民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

扩大居民在其它类别消费可从提升居民收入水平或降低居住、医疗保健支出的价格两方面入手。因此，分析消费的收入弹性以及价格弹性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若某类消费的收入弹性或价格弹性较大，则提高收入或降低价格有助于扩大该类消费。分析消费的收入和价格弹性常用模型是扩展线性支出系统（Extend 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 以下简称ELES）。ELES是 Luch（1973）在Stone（1954）提出的线性支出系统基础上提出的需求函数系统，该模型假定消费者对商品的需求分为基本需求和改善性需求，并认为基本需求与收入水平无关，居民基本需求满足后，可支配收入被用于满足改善性需求。ELES模型常用于估计消费倾向、基本消费规模，以及消费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住户调查年鉴》（2013—2022）详细披露了我国各省城乡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以及八类消费①的支出金额等信息。因此，可以利用ELES模型对不同年份的分省、分城乡截面数据进行模型估计，并计算不同类别消费的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下面，本文以八类消费中具有代表性的两类消费：教育文化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进行分析。

（一）教育文化娱乐消费已从“奢侈品”逐渐变为“必需品”，提升居民收入有利于提升城乡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

消费的收入弹性指收入每变化1个百分点，消费变化的百分点数。经济学理论一般认为消费收入弹性越高，该项商品或服务越具有“奢侈品”属性，尤其是当收入弹性大于1时，表明消费或服务的需求变化幅度高于收入的变化幅度。如图3所示，我国教育文化娱乐消费的收入弹性在城镇和农村地区均呈显著下降趋势，尤其是城镇地区的消费收入弹性从2015年0.99降至2022年0.49，表明教育文化娱乐消费“必需品”属性增强。

从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的收入弹性年度趋势变化看，一方面，仅城镇居民呈现逐年下降趋势，但下降幅度与教育文化娱乐消费相比仍然较小，且在近三年还有小幅回升态势，而农村居民则一直具有较高的收入弹性。因此，提高我国居民收入有利于扩大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另一方面，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弹性的城乡差距并未像教育文化娱乐那样大，表明城乡居民在该类消费上均有较大空间。

（二）城镇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刚需化”趋势明显，但农村水平仍较低，疫情过后居民消费更谨慎

商品或服务的价格弹性分为自价格弹性和交叉价格弹性。自价格弹性指某类商品或服务自身价格变动对该类商品或服务需求量的影响。图4显示了教育文化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两类消费的自价格弹性年度变化趋势。教育文化娱乐消费的自价格弹性变化趋势与其收入弹性基本一致，城乡居民均呈现显著的逐年下降趋势，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教育、文化和娱乐消费已逐渐成为我国居民的生活必需消费，其消费量对收入或价格变化的敏感性在逐渐下降。

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的自价格弹性则呈现不同于收入弹性的变化趋势。农村居民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的自价格弹性逐年变化并不明显，2022年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占比仅为5.62%，表明我国农村居民大部分购买的是基本耐用品和必要的生活服务。相反，城镇居民在该类消费的自价格弹性则呈现显著的下降趋势，表明随着城镇居民收入提高，城镇居民对耐用品和服务消费的价格上涨越来越不敏感，是消费升级的明显信号。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新冠疫情后生活用品和服务消费的自价格弹性回升，表明经济不确定性增强导致城镇居民消费更加谨慎。

（三）疫情后居民消费向“生活化”和“理性化”转变，降低居民居住成本利于扩大其它类别消费

在第一部分的论述中，我国居民居住支出占总消费的比例长期较高，加之医疗保健支出占比逐年提升，挤出了其它类别消费的增长空间。那么降低居住和医疗保健两类消费的平均价格是否能够有效提升居民对其它类别消费的需求呢？为了评估不同商品或服务之间的替代性大小，通常计算商品或服务间的交叉价格弹性，即某类商品或服务的价格变化对其它類别商品或服务的需求量变化。

图5显示了2019年和2022年住房和医疗保健支出价格每降低1%将分别带来文教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两类支出提升的百分比。如图5所示，住房支出对文教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两类消费的替代弹性总体显著大于医疗保健，这表明相比于医疗保健支出，降低住房支出能够更有效地扩大两类改善性消费。比较疫情前和疫情后两个年份的变化，住房对文教娱乐消费的替代性有显著下降，而对生活用品和服务的替代性有所上升。其可能原因是，疫情后居民倾向于压缩不必要的精神消费，转而回归生活并增加耐用品和生活服务消费。

三、结论与政策建议

恢复和扩大消费是深入实施扩大内需战略的必然要求，并为我国高质量发展提供持久动力。利用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历年《中国住户调查年鉴》数据，本文分析了2013—2023年我国居民消费的总体趋势，并指出住房支出和医疗保健支出在居民消费结构中持续较高或快速上升是当前我国居民消费增长的主要障碍。通过利用扩展线性支出系统，本文估计了教育文化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两类代表性消费的收入弹性，结果显示教育文化娱乐的收入弹性在逐年下降而生活用品和服务仍相对较高。因此，建议相关部门在制定消费政策时应该进一步向耐用品和服务消费倾斜。

教育文化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的自价格弹性分析结果显示，我国居民在教育文化娱乐消费已逐渐“刚需化”，对价格变化逐渐“脱敏”，但对生活用品和服务的价格仍然较为敏感，且在疫情后敏感性有加强迹象，建议相关部门可进一步对部分代表性耐用品和服务（如居民汽车、养老托育等）进行价格补贴，以进一步促进生活耐用品和服务类别的消费。

通过分析住房和医疗保健对文教娱乐、生活用品和服务两类消费的交叉弹性，结果显示住房价格下降更有利于促进两类消费的提升，相比于疫情前，生活用品和服务的替代弹性有所上升，表明降低居民居住成本更有利于扩大耐用品和服务消费。建议相关部门进一步完善住房保障体系试点，全面推进住房保障，释放居民消费潜力。

注：

①八类消费：食品烟酒、衣着、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务、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医疗保健、其它用品及服务。

（作者单位：国家信息中心信息化与产业发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