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迪
装饰艺术是人类古老的视觉艺术形式,体现着大众的审美意识及审美要求,是人类精神理想的文明标尺。不同时期的装饰现象无不渗透着当时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我们把装饰不仅理解为一种艺术,更理解为一种文化。生活在北方草原地区的蒙古族围绕着赖以生存的蒙古高原形成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文化。
在此文化基础上,游牧先民利用适应性与审美性的原则与手法,对客观对象加以美的修饰,创造出独具特色的饰品装饰。蒙古族饰品装饰艺术是蒙古族传统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以往对蒙古族饰品装饰的研究多包含在对其服饰研究的框架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伴随新的历史元素与文化多样性的注入,装饰艺术呈现出不同的特征和面貌。蒙古族饰品是少数民族审美文化的一个重要缩影,也是中华民族审美文化多样性的一个重要例证。因此本研究从“蒙古族饰品装饰”的视野出发,通过对饰品佩戴的方式习俗阐述揭示其在实用基础之上的艺术美与其内部演变规律。
蒙古族饰品装饰艺术概述
在汉语中,“装”与“饰”本来各有其义,“装”的本义与穿着有关,故从衣部。“饰”字之本义是“以巾去尘”,与“刷”和“拭”同义。“装”的引申之义也与“饰”相类,“装”与“饰”连用则有装修、打扮之意。纵观古今对于装饰一词的不同理解,装饰可涉及为体、为用、广义、狭义四个方面。所谓“为体”,就是将装饰作为一种具有相对独立意义的艺术门类——装饰艺术,它属于视觉艺术的范畴,或是按照现在的学科分类属于设计艺术学科和美术学科,主要属于设计艺术学科。所谓“为用”,是指将装饰艺术中所蕴含着的规则、原理和手法等运用于其他门类的艺术中,如纯美术、音乐、舞蹈、戏剧、文学、影视等。广义的装饰既包括以装饰为体的装饰艺术,又包括以装饰为用的其他艺术门类中的装饰性因素;而狭义的装饰仅指为体的艺术。本文提到的装饰主要是指狭义的装饰,也就是以装饰为体的领域。在装饰艺术所依附的服饰、饰品、器物、建筑、交通工具等载体中,饰品是最能体现装饰艺术整体面貌的组成部分:一方面,由最初的实用功能到后来的美化功能,饰品的样式与涵义诠释着游牧文明的意韵和风俗;另一方面,饰品作为装饰的物品,相较于有较多文献记载的静态的农耕文明,是与人们的生活紧密相关的动态文明,因此所遗存的视觉装饰物品就成为研究蒙古族或是游牧民族审美内涵的重要途径。
根据《蒙古秘史》开头的一段论述记载:“当初蒙元人的祖先是天生一个苍色的狼,与一个惨白色的鹿相配了。渡过腾汲思名字的水。来到于斡难名字的河源头。不儿罕名字的山前住着。产了一个人,名字唤作巴塔赤罕。”学界一般认为蒙古民族的祖先是以苍狼白鹿为图腾的室韦人后裔。随着蒙古语族的各个部落不断扩大,到了公元11、12 世纪,在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域生活着的诸蒙古语族部落日益突破狭小的部落界限,逐渐形成一个更大的民族共同体,就是后世的“蒙古民族”或“蒙古族”。蒙古族的首饰文化从其诞生起一直流传至今,备受人们的重视和喜爱,是极具民族特色的产物,其中体现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情趣早已成为蒙古族的象征。自古以来,蒙古民族就有佩戴金银首饰和镶嵌奇珍异石配饰的历史。男人的饰品由火镰、佩刀、鼻烟壶、褡裢、烟袋、银碗、“托海”组成。女人的饰品由头饰、胸饰、额箍、耳环、耳坠、戒指、手镯等构成,共同诠释游牧文明的意韵和风俗。
蒙古族饰品佩戴与习俗
佩戴方式在某种角度上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其佩戴方式的特殊性增强了人们对文化的信念,同时也因为这些佩戴方式的特殊性使得佩戴者能更好地表达所信仰的精神与信念。饰品的佩戴方式如同交通工具承载着大众的灵魂,成为拉近人与世间万物交流的使者。
一、重大节日的佩戴方式——婚礼配饰
饰品的佩戴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蒙古族当时的生活状态和情感需求,佩戴方式就是社会生活环境的现实反映。婚饰佩戴是饰品佩戴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古至今占据着饰品分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内蒙古地区,尤以鄂尔多斯婚礼最具特色。关于“鄂尔多斯”, 明朝翻译成“阿尔秀斯”,清朝以后才真正地称为“鄂尔多斯”, 并一直沿用到今天。“鄂尔多斯”在蒙古语中是“众多宫殿”的意思。在传统鄂尔多斯的婚礼中,受游牧生活的影响,每一个家庭都会为出嫁的女儿准备贵重的头饰作为嫁妆,以此寄托家人对新娘深厚的情感。头饰作为已婚妇女的标志,有指示或约束人们行为的寓意,凭借它内部的一整套规范模式和“头饰符号”来规范人们的行为,改变其社会角色。同时,鄂尔多斯蒙古族作為八白帐的守护者,新娘首饰受到蒙古贵族文化的影响,每个部件层层叠叠有序排列,将珠宝玉石的色彩发挥到极致,珠子间紧密串缀塑造了鄂尔多斯蒙古族首饰的典雅气质。新娘首饰品呈现出绿色、白色和红色等视觉冲击性较强的颜色,以表现蒙古族人民热情奔放的性格特点。绿色的松石代表了蒙古族世代生活的辽阔草原;白色的银饰是白色哈达的隐喻,象征单纯美好;红色的珊瑚近似于火的颜色,而蒙古族尚火,认为火是太阳的化身,所以对红色极为喜爱。鄂尔多斯蒙古族妇女的首饰简称“戴物”, “头戴”上缀有红、紫、浅黄色的珊瑚珠、玛瑙, 上面还有许多亮丽好看的、精雕细琢的花纹图案, 并配以金、银或镀金镀银的饰物, 而且有诸多有刺绣花纹的飘带、穗子等悬挂其上。通过特定的佩戴方式进行自我与外界的沟通。因此,文化习俗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对于饰品佩戴方式,是人们长久以来共同传承的佩戴仪式。
二、宗教信仰的佩戴方式——萨满巫师配饰
恩格斯说:“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在古代社会,原始先民普遍认为天地山河、日月星辰、高山林木以及雾雨雷电等自然现象拥有自己的灵魂,会采用神秘的方式影响人类的生产与生活,是被神灵所主宰的超自然的力量。蒙古族谚语就有“山上有九十九尊腾格里天神,为首的是‘蒙客·腾格里”的记载。蒙古族早期信仰的万物有灵的萨满教,“腾格里”即“长生天”,便是蒙古族萨满教的主要内容。其中,萨满巫师被看作是向天神表达愿望和诉求,沟通鬼神和人之间的代言人。他既是民众思想的精神寄托,又能招抚灵魂,具有崇高威望。在主持祭祀的仪式时,萨满巫师常以覆面的形式增加宗教的仪式感和神秘感,以及佩戴者与观看者之间的宗教体验和宗教信念。所以,面具饰品的佩戴便成为萨满巫师做法事的主要法器之一,也是最能直接体现宗教信仰的方式之一。此外,蒙古族萨满有一种冠饰——莲瓣冠,上有花卉纹样、几何纹样及鸟形纹样作为装饰,正是原始先民取材于自然的崇拜情结的表现。萨满的神衣与冠饰是一个整体,北方少数民族在萨满神服的装饰上,有很多使用植物做装饰的现象,如羊草,又叫碱草,主要分布在我国东北部的松嫩平原及内蒙古中部。东北萨满用桦树皮做成各种动物的样子和羊草以及其他草编织在一起,组成神服,或者装饰于萨满的神裙上面。通过饰品佩戴位置的不同以表达身份象征与对宗教的信仰追求,从而实现精神上的自我认同。
随着社会与思想的不断发展与进步,蒙古族先民由对日月的崇拜信仰逐渐转化生成了对圆形的喜好与尊崇。由敬畏天地宇宙、崇拜自然万物开始,“尚圆”逐渐成为蒙古族的生活哲学追求与形式美学取向。从蒙古包的搭建、蒙古族圆形计时法的发明与运用, 到早期蒙古部落的驻扎方式,以及蒙古族日常生活用品的形制,无一不生动鲜活地实践着蒙古族对圆形的崇尚,展示着“圆”在蒙古族生命中的重要地位。毕达哥拉斯学派就曾指出:“一切立体图形中最美的是球体,一切平面图形中最美的是圆形。”从中可以看出,早在古代,人们就已经将“圆”赋予了极高的审美价值。可以说,蒙古族圆形饰品造型设计就是对生存环境的适应与调节,对自然生态的依赖与爱护的体现。
三、日常生活的佩戴方式——礼仪等级
蒙古族饰品在制作材料的选择上多采用金、银、铜等贵金属材料。主要原因有以下三点:首先,作为游牧民族,其特有的生活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不能像中原农耕民族那样过定居生活,金银器物等小件饰品便于保存携带,是游牧民族财富的最好象征;其次,黄金、白银等金属材料自身具备较好的延展性,较容易锤炼锻造,同时色泽光亮、不易褪色,是制作首饰的理想材质;最后,蒙古族是由多个部落组成的联盟,因而传承了北方草原民族崇尚金银的传统。对于佩戴礼仪,古人对于佩玉的使用十分讲究,佩戴越复杂和越长的组玉佩就象征着身份越高。当佩戴者专注于身上玉佩相撞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时,便不易被周遭杂念所影响,从而达到规范自身行为和道德的作用。
蒙古族的饰品装饰是游牧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种类广泛,内涵丰富,具有鲜明的美学个性。其产生、发展与游牧民族的地域环境、历史文化、思维方式和宗教信仰等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蒙古族是草原文化的集大成者,不仅在音乐和歌舞方面有非常深厚的文化素养,在器物制造和服装饰品等方面也有非常独特的魅力,蕴涵着游牧民族审美标志的美学规律。综上所述,蒙古族的装饰艺术起源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文明,从社会、宗教、制度方方面面无不体现蒙古族赋予其中的精神内涵。
(作者单位:内蒙古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