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2024-05-17 08:55周心玫滕海键
鄱阳湖学刊 2024年2期
关键词:第一次世界大战

周心玫 滕海键

World War I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

☉Zhou Xinmei & Teng Haijian

Introducing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to the study of World War I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research on this war. Investigating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military activities an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during World War I from different aspects, and deeply exploring the role of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in the war, the function of natural resources, and the multifaceted impacts of the war on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are of great academic significance. To date, the academic community has published some achievement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and military activities during World War I. These achievements have corrected the limitations of previous World War I studies that neglecte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However, there are still many limitations and shortcomings, and further deepening is needed in terms of research regions, environmental elements, and areas of impact on military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 the future.

[摘 要]环境史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从不同方面考察一战中的军事活动与自然环境的互动关系,深入探讨自然环境在一战中扮演的角色、自然资源在战争期间发挥的作用以及战争对自然环境造成的多方面影响,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迄今学界针对一战中自然环境与军事活动的关系发表的一些研究成果,对以往一战史研究中忽视自然环境的局限作出了矫正,但也存在着诸多不足和局限,今后还需在地域、主题、环境要素以及战争的生态影响范围等方面进一步拓展和深化。

[关键词]第一次世界大战;军事环境史;战争生态学

[作者简介]周心玫,辽宁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滕海键,辽宁大学环境史与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辽宁沈阳 110000)

① Malvern Lumsden, “‘Conventional War and Human Ecology,” Ambio, vol. 4, no. 5, 1975, pp. 223-228.

②John R. Jeanneney, “The Impact of World War I on French Timber Resources,” 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 22, no. 4, Oct 1978, pp. 226-227; Arthur H. Westing, “Nuclear War and the Environment,” Environmental Conservation, vol. 12, no. 1, Spring 1985, pp. 5-6; Timo Airaksinen, “War Against the Environment,” Current Research on Peace and Violence, vol. 8, no. 1, 1985, pp. 37-43; Adam Roberts, “Environmental Issues in International Armed Conflict: The Experience of the 1991 Gulf War,” International Law Studies, vol. 69, 1996, pp. 222-277.

DOI:10.3969/j.issn.1674-6848.2024.02.012

以往史家研究戰争史多聚焦于军事、政治、外交、社会以及国际关系等方面。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前,虽然也有论著记述战争与自然地理环境的关系,但大多未在环境史语境下叙述。1975年,马尔文·卢姆斯登(Malvern Lumsden)将战争与城镇生态结合起来考察,环境作为战争的重要考量要素开始进入环境史家的视野。①20世纪70至90年代,频仍不断地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战争和武装冲突对环境造成的持续破坏,以及全球声势浩大的环保运动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战争史研究的环境转向。②

将自然环境纳入战争史叙事,目的在于深入理解战争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进入20世纪以后,战争形态发生了根本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作为该世纪第一场世界规模的战争,自然环境在其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场战争也造成了广泛和严重的生态后果,这凸显了研究一战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复杂关系的重要性。

近些年来,学术界发表了一些研究一战环境史的成果。①本文试图在梳理这些成果的基础上,总结这些研究涉及的主题和内容,分析其特点及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评析研究存在的不足和局限,并就未来如何进一步推进一战环境史研究提出一点浅见。

一、一战环境史研究的主题和内容

综合来看,以往一战环境史研究的主题和内容大体可概括为以下几方面。

第一,矿产、森林等资源与战争的关系。

早在1917年,经济学家约瑟夫·波格(Joseph E. Pogue)就已关注矿产资源对一战的重要性。②作为20世纪第一场全球性的以工业为依托的现代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铁、铬、钨和锰等金属矿物,石油以及森林等成为了不可或缺的资源;坦克、潜艇和飞机的出现使物理学、冶金学和气象学等在战争中的作用日益凸显。由此,这场战争带来了与以往不同的新概念和新思维:战争在很大程度上是机器的较量,关键原材料的持续供应成为支持这种较量的重要基础:在战争中,新的学科和新的工业组织越来越依赖于对自然资源的控制和开发,矿产、石油、森林等自然资源成为参战国进行和赢得战争的重要物质条件。由此,自然资源成为了一战环境史研究和探讨的重要内容之一。

战时军事工业规模的扩大使各国对矿产、石油等资源的需求猛增,这也导致各国之间争夺关键矿产资源的矛盾不断加剧。罗伊·麦克劳德(Roy MacLeod)将一战描述为一场“矿产战争”③(Minerals War),他试图说明一战既是一场以争夺矿产资源为目的的战争,也是一场由工程师、科学家、商人、政客等社会各方广泛参与,利用工业和科学技术加速推进矿产资源开发利用的战争,更是一场与相关产业、工程和实验室建立合作,充分利用自然资源的战争。④丹·塔迈尔(Dan Tam[1] [ǖ]r)认为,一战是石油用途的“分水岭”,虽然从数量上看石油并未在一战中发挥核心作用,但它却推动了军事创新,为坦克、飞机、潜艇等提供了基本的燃料。它是摆脱战争僵局的现代“三叉戟”(trident)①:消耗敌人的物资,提高军队移动和运输速度,并使旧式的二维战争(old two-dimensional war)变成新式的三维战争(three-dimensional war)②。将自然资源纳入一战史叙事,既揭示了交战双方对自然资源的严重依赖,也展现了战争与自然之间密切的互动关系,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利用扩大了战争的规模,战争反过来也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控制和利用自然资源的方式。这种相互作用突显了战争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复杂联系。

战后各国对自然资源的管理也成为了研究的热点。一战对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林业政策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尽管战后各国林业政策的调整大都基于各自不同国情的需要,但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战争强化了人们对森林资源重要性的认识。一战暴露了法国对林木的过度砍伐以及森林管理的不当,促使其在战后将植树造林作为恢复森林植被的重要政策之一。英国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的1919年颁布了《森林法》。美国在20世纪20年代将森林从公共土地、农业用地的附属物,轉为由联邦、州和各行业共同承担保护责任的公共资源。乔舒亚·韦斯特(Joshua West)指出,一战中的木材危机将林业管理推上了国家政策的中心舞台,使英美等国都认识到了加强森林管理的必要。③

第二,以粮食为切入点,探讨粮食生产和供应、粮食贸易等在战争中的作用。

粮食是战争的生命线。一战期间,所有交战国都面临着为军队和平民提供粮食并为战争征召役畜的挑战。关于一战与粮食供应及消费的关系,既往研究主要聚焦于欧洲、中东和非洲地区。一些学者认为,一战最明显的影响是对粮食供给和消费的限制,严重依赖全球粮食贸易网的参战国在战争时期都出现了粮食供给危机。④粮食生产和分配体系在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平民的日常需求、军队的日常训练以及军需生产和后勤保障等皆与之相关。战争对粮食体系产生了深远影响,参战国因农业生产萎缩和粮食短缺更加依赖国际粮食贸易,这引发了对粮食安全的战略考虑。战争开始后,英国对德国的“饥饿封锁”很快引发了德国的饥荒,英国将粮食封锁作为打击敌对国家的有力武器,“这一武器在战争中被广泛运用且颇为有效。”①粮食封锁和全球粮食贸易网的脆弱性加深了奥匈帝国粮食短缺的困境。爱丽丝·温瑞布(Alice Weinreb)指出,控制粮食进出口是战争中使用最广泛的武器之一。②

一战期间中东和非洲的粮食短缺和饥荒进一步说明了全球性贸易网对于保障粮食供应的重要性。黎巴嫩、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面临的粮食危机和饥荒是比较典型的例子。一战加深了奥斯曼帝国的统治危机,黎巴嫩在战争期间遭受的悲惨命运是帝国主义国家之间军事冲突与政治博弈的结果。全球粮食市场的波动和贸易封锁引发了黎巴嫩社会经济动荡,该地区特殊的生态环境也加重了饥荒。格雷厄姆·A. 皮茨(Graham Auman Pitts)在探讨一战期间黎巴嫩的粮食危机中,将粮食封锁与法国对黎巴嫩的殖民统治联系起来,揭示了粮食贸易与一战的关联。③饥荒和疾病等引发的社会危机也为法国在黎巴嫩的殖民提供了潜在的政治机会,由此,黎巴嫩成为了英法与奥斯曼帝国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面临着与黎巴嫩类似的困境。泰特·凯勒(Tait Keller)指出,帝国网络(Imperial Networks)④将一战在中东的冲突变成了一场大灾难。⑤一战的爆发中断了中东的粮食运输渠道,战争、封锁、传染病泛滥、蝗灾等多种因素致使饥荒在中东地区蔓延,最终引发了政治危机。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在19世纪的殖民统治下被卷入全球资本主义市场体系,扎卡里·J. 福斯特(Zachary J. Foster)研究发现,全球贸易、运输和经济的中断为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严重饥荒提供了解释,当蝗灾爆发时,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对全球贸易体系的依赖反而成了一种不利因素。⑥关于一战期间非洲面临的粮食危机,有学者指出,一战破坏了红海沿岸的粮食贸易体系,灾害频发导致大部分地区农作物减产,中断了粮食进出口,战争加重了非洲的粮食危机和饥荒。战后粮食问题仍然存在,干旱和通胀阻碍着该地区的复苏。⑦

第三,战争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多方面影响。

一战对自然生态系统的持久影响并非仅仅源于战争的规模和激烈程度,更是因为工业生产的扩张使战争的生态影响超越了战场本身而波及到了世界各地。泰特·凯勒(Tait Keller)指出,一战的作战力量既是社会实体,也是生物实体,它们依赖于开采、生产和供应的“军事生态”(military ecology),为支持军队的作战,各国征用了整个生物圈的自然资源,从而扩大了战争的环境影响的范围。①

泰特·凯勒(Tait Keller)等考察了一战期间资源需求的增长导致欧洲和美国的森林和矿产的过度开发,造成部分地区土壤侵蚀、生物多样性减少、森林和淡水生态系统受损等问题。②美国东南部的森林砍伐使沿海的沙质土壤和内陆的红粘土遭受了严重侵蚀;欧洲战后的造林计划进一步减少了生物多样性;锡矿深层开采和水力采矿使泥沙和粘土径流堵塞了河道。杰拉德·菲茨杰拉德(Gerard J. Fitzgerald)以环境史视角考察了化学武器生产设施的建设历史,指出美国埃奇伍德兵工厂的建立不仅永久性地改变了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自然景观,还对当地水源、土壤甚至切萨皮克湾水域都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③

一战对非洲和亚洲的生态系统同样造成了严重破坏。非洲在一战中遭受的危机,如难民问题、流行病和动物疫情泛滥、疾病生态的转变等,都源于战争的殖民统治。参战国对非洲的森林、野生动物、役畜的大肆掠夺不仅扰乱了该地区的生态系统,还为苍蝇等疾病载体以及黑死病、痢疾、天花和疟疾等疾病的传播创造了条件,这是导致20世纪非洲长期动荡的原因之一。萨迪厄斯·桑塞里(Thaddeus Sunseri)将生态系统的破坏与殖民统治联系起来,认为战争与殖民统治联手破坏了非洲原本相对稳定的生态系统,并改变了殖民大国对非洲作为资源供应国的重要性的认识。④一战期间工业的发展与变革对矿产等自然资源的需求,使那些资源匮乏的国家对地缘战略产生了极大兴趣。在这方面,日本在东亚及环太平洋地区的扩张就非常典型。战争期间,日本在中国大陆和台湾、朝鲜半岛、南太平洋北部岛屿对矿产、森林、渔业、农业的开发引发了东亚自然生态系统发生重大变化。杰克·海斯(Jack Patrick Hayes)的研究揭示了日本帝国主义在东亚地区殖民扩张的特点,认为东亚虽非一战的直接战场,但其生态变化却是在一战的影响下发生的。①环境史学家在研究中还发现了殖民时期与后现代可持续资源利用理念之间的诸多关联。这些研究通过强调“殖民国家对殖民地自然资源的管理”,来说明“帝国生态学”(Imperial Ecology)②的产生及其效果。这样的研究不仅揭示了一战与生态系统的关联,而且论证了战争与生态系统的互动是如何推动帝国主义的发展,又是如何促使其殖民政策发生转变的。

第四,从全球环境保护与民族集体记忆的的角度来探究一战与自然环境的关系。

19世纪末期,保护自然遗迹、景观和物种已成为西方国家衡量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准之一。20世纪初,一种由多国参与的国际自然保护合作项目以及专家群体逐渐形成,然而一战的爆发却打乱了这种国际自然保护主义的进程。从社会层面来看,战争作为景观变化的重要推手,是一种独特的景观干扰形式,其规模和程度往往比其他形式的人为干扰规模更大,程度更剧烈。一战的战火在土地上留下的弹坑和战壕永久改变了战区的景观,这些变化了的景观也改变了欧洲国家的集体记忆和民族认同感。由此,针对国际自然保护事业和民族记忆的探讨也成了一战环境史研究的重要内容。

关于一战与全球环境保护的关系,约翰·麦考密克(John McCormick)和芭芭拉·劳什(Barbara J. Lausche)指出,得益于各国联系的加强以及浪漫主义和达尔文主义对人类认知的改变,全球环保运动的兴起在19世纪末已经奠定了基础,并在20世纪初跨越了宗教、国家和政治分歧,成为国际公共政策的重要议程之一,但一战的爆发却导致了自然保护主义的停滞。③拉夫·德邦特(Raf DeBont)和安娜·K. 沃伯斯(Anna Katharina Wobse)指出,一戰对国际关系的重新洗牌阻碍了国际环保事业的兴起和发展。④虽然在20世纪初环境保护已经开始走向了国际合作,但一战却加深了国家间的不信任。战败国被排除在合作之外,战后尚未解决的殖民、政治、经济矛盾在国际环保合作中再现,环境外交与国际自然资源保护项目也难以推进。

关于一战与集体记忆的关系,弗兰克·乌科特(Frank Uek[o] [ǖ]tter)分析探讨了景观与个人、民族记忆的相互作用,揭示了因战争而改变的生态景观以及环境变化与民族记忆的关系。⑤这类研究呼应了环境史家强调的自然不仅仅是人类史的背景,还是一种积极的角色这一倡导。

二、一战环境史研究的特点、价值和目标

将环境史引入一战史,这对传统的一战史研究无疑是一种革新和推动。正如美国历史学家亚历克斯·苏辰(Alex Souchen)所指出的,一战环境史研究“开辟了诸多引人入胜的研究视角,对战争和军事活动重塑、破坏、消耗和污染环境的方式提供了重要的启示”。①梅勒妮·S. 塔尼里安(Melanie S.Tanielian)认为,这“不仅为新的研究方向奠定了基调,也为在国家、国际和全球背景下研究环境、帝国和战争的学者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启示。”②这种研究范式弥合了军事史与环境史之间长久以来缺失的联系,对拓展和深化一战史研究,开辟新的环境史研究领域,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概括起来,一战环境史研究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第一,以粮食安全、帝国主义扩张、殖民掠夺等话题为主线,将粮食、森林等资源、物种等纳入一战史叙事,不仅探讨了一战对长期被忽略的各民族各国家及各地区的环境影响,而且考察了广泛存在于殖民地的战争余波,并在环境史语境下揭示了其生态后果和一战的本质。许多学者的研究表明,国家和民族间的不平等与一战的生态遗产密不可分,他们从环境史角度给予了殖民地更多关注。

粮食成为一战环境史研究的重要切入点。已有研究充分论述了粮食成为英法德等帝国主义国家掌控中东、非洲殖民地并实施殖民统治的工具。在中东,协约国对跨国粮食贸易的限制和封锁恶化和加剧了中东地区的饥荒和社会动荡,英法等国借机在该地区扩大殖民统治。时任法国外交部长的儒勒·康朋(Jules Cambon)写道,饥荒为他们在中东的殖民政策提供了一种潜在的政治机会,因为它使奥斯曼帝国“变成了所有阿拉伯国家憎恨的对象”。③在欧洲进行的战争中断了埃及、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向红海地区的粮食出口,英国对红海实行禁运,切断了当地与国际粮食贸易的联系,长期的饥荒削弱了奥斯曼帝国在阿拉伯国家的统治地位。由此,以往一战史研究中被忽视了的粮食危机在国际政治中的作用得到了重视。④一战环境史研究突出了粮食作为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群体间政治博弈的重要工具的角色,也充分体现了这场世界战争的殖民色彩。

一战期间欧洲国家掠夺非洲森林资源的史实凸显了帝国主义实施全方位殖民扩张的性质。殖民地及其资源为协约国赢得战争的胜利提供了重要条件。战争期间,西非和东非的森林遭到了英国、法国和德国等殖民国家的大肆砍伐,木材被用于建造桥梁、修建铁路和战壕并为战车和烹饪提供燃料。为了保证来自非洲的木材和燃料供应,英法等国还对非洲的森林政策进行了变革,保护一些特殊的树种,限制非洲本地人砍伐森林和林木。1916年,英国在尼日利亚颁布了全面的限制森林砍伐的法令,在坦噶尼喀建立了森林储备,重点培育生长快速的外来树种。战争期间的森林砍伐还破坏了很多动物保护区的生态平衡,产生了以牛瘟为代表的牲畜传染病,严酷的战时条件又扩大了传染病的传播范围,并彻底改变了非洲地区人与疾病的关系和生态。

正如桑塞里所言:“史家在分析20世纪的一些根本性变革时,并未将一战包括在内”。①在非洲,被殖民主义破坏而导致的物种多样性减少在战后多年也未能恢复到战前水平,这是西方国家在非洲实施“绿色殖民主义”(Green Colonialism)②的恶果。一战环境史扩展了非洲殖民史的研究内容,并对殖民与后殖民时期英法两国利用非洲自然资源的方式提出了批判。殖民宗主国在一战中对殖民地自然资源的攫取和掠夺与生态环境变化的交互作用使得西方的殖民统治更为具象化。以军事环境史视角,围绕殖民统治来解读非洲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等方面历史的兴衰与自然环境的联系,或许能够对认识当今非洲国家面临的一系列困境有所启示。

第二,从环境史视角讨论矿产、石油、森林等资源的“战略性”特征,并论述其在一战中的战略价值,为“总体战”(Total War)研究增加了迄今缺失的关键内容。

在以往的战争史研究中,史家虽然也曾使用过“总体战”这一范畴来分析战争中的动员,③但却缺乏对自然要素的充分关注,无法全面揭示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互动关系。一战环境史研究将自然环境纳入对战争的考察,指出了军事活动与自然环境的基本联系是一战的一个重要特征,交战双方都依赖于一种资源提取、生产和供应的生态系统来支持作战。④一战标志着一种新型战争的出现,其核心在于资源和能源的供应,没有这些资源和能源,战争便无以继。⑤据统计,德国仅在1913年就进口了68万吨锰矿。①1914年上半年,大量铁、锰、黄铜、镍、锡等矿物被运入德国。②到1915年中期,英法与德国在挪威、瑞典和达达尼尔海峡争夺铝、钢铁和锰等矿物资源的斗争日趋激烈。战争对矿产需求的新形势促使英、德、美、俄等国建立了各类矿产资源管理部门,以解决矿产资源短缺问题。有学者认为一战最后阶段可用石油的数量成为了决定战争结果的一个重要因素。③作为能源和燃料的石油的使用不仅引发了空中、海上和陆地战争方式的变革,储备上的差异还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战争态势的变化,充足的石油供应使协约国在一战中获得了相对的比较优势。

自然资源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促进了开发量的大增。威斯康星大学教授查尔斯·K. 利斯(Charles K. Leith)在1931年讲道:“很少有人意识到……在一百年的时间里,生铁、铜、矿物燃料的产量增加了一百倍;自20世纪初以来,开采和消耗的矿产资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④1914年至1918年的工业化战争“以钢铁为车轮,以煤炭为后盾”,⑤开发利用自然界的能量是这一时代战争生态需求的体现。这样的研究赋予了一战“总体战”新的内涵,自然资源在一战中前所未有地被动员起来,对战争的支撑彰显了它既是军事生态的基础,也是决定一个国家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第三,已有研究将视野扩展到全球,考察了一战中美国、东亚和非洲的生态系统、跨国环保组织、民族记忆等广泛的内容。关注欧洲主战场以外的环境史,通过探讨一战造成的短期的生态破坏和长期的环境变化,揭示了超越欧洲范围的生态影响。

在北美洲,美国在一战期间建立的埃奇伍德兵工厂改变了当地的景观,⑥其生产和运营中造成的淡水滥用、污水和化学废弃物处理不当等危害环境的行为充斥着兵工厂附近的地区。一战结束后,埃奇伍德兵工厂持续进行化学制剂的研发并从中获益;⑦二战的爆发刺激了兵工厂的扩建并使其达到了相当大的规模。①兵工厂的长期运营和生产严重污染了当地的空气、沼泽和湿地、饮用水等。2003年美国《太阳报》的一篇文章称其为美国造成环境污染最严重的军事基地之一。②如今,这个地处美国东北部的兵工厂,一边是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和宾夕法尼亚州费城之间的郊区环境,另一边是生态脆弱的切萨皮克湾水域,③在一战结束100多年后,它对马里兰州的生态影响仍在持续。

在东亚,日本的扩张和军事行动在环太平洋地区产生了广泛的生态影响,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发为其征服亚洲提供了条件。这使日本军国主义在20世纪30到40年代将资源扩张作为日本帝国“现代发展”的核心目标。日本军国主义在亚洲的侵略和殖民造成的森林破坏、土壤侵蚀、荒漠化等问题改变和重塑了东亚大陆的生态系统,也改变了日本对外扩张的自然空间。④

战争往往是以消耗自然资源和破坏生态环境并促发保护环境的紧迫性的方式对环保运动产生影响。这也意味着战争与环境的联系并不局限于某个具体地区。全球性的环境保护合作和民族记忆这两个主题的研究,这同样有助于揭示一战的“世界性”特性。

第四,已有研究尝试与国际关系史、文化史等学科进行融合,深入探讨战争与环境保护、民族历史记忆之间复杂关系,这对深刻理解战争对之于自然环境和人类认知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

工业化时代的战争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的严重人员伤亡和环境破坏使军事规划者认识到,谨慎地管理自然资源,保护自然资源不被过度开发至关重要。⑤国际政治活动家新渡户稻造(Inazo Nitobe)就曾表示:“随着世界总体情况的改善,我期待各國政府采取全球自然保护计划的时机已经到来。”⑥然而,一战却阻滞了环保国际合作的进程,国家间的争端不仅让环保主义者拒绝跨国合作,还使国际联盟无法建立一个保护自然的世界性环境机构。1922年,法国内政部拒绝了瑞士自然研究会提出的将世界自然保护任务委托给国际联盟的建议,认为“国际联盟的活动范围不应同时包括太多事项。并且,这些努力不仅没有取得任何实际成果,还可能损害国际联盟的权威”。①应该说,一战阻滞了环境保护合作在外交层面的制度化。一战后世界政治格局的剧烈变化加速了新的政治格局的形成,这直接影响了各国在世界环保事业上的话语权,加之移民和战后重建等迫在眉睫的政治和社会问题,环境问题变得微不足道。即便在国际联盟的参与下,战后全球环境保护合作进展也并不顺畅。一战环境史研究对国际环保合作的考察丰富了国际关系史的研究内容,②拓展了传统国际关系史的研究领域。

此外,一战期间新式武器如榴弹炮、坦克与战机等的使用,更是剧烈且永久性地改变了战场上的景观,这些武器的使用遗留下来的“景观”化为“标志”或“符号”,成为民族记忆的一部分。战场不仅是战争的遗迹,更是持久的记忆。1920年法国通过了一项法律,允许政府对指定的某些掩体、弹坑或战壕进行保护。1930年凡尔登重新造林计划引起了退伍军人的激烈争论。③战场景观提醒人们记住战争的历史,对战争的纪念活动与自然环境相联系,使民族集体记忆得以加固。一战环境史研究将民族记忆的重点置于“战争遗产”,特别注重战争景观与个人、民族记忆的关联。要全面揭示战争与环境的关系,不但要关注战争景观、动植物和资源等,还要考虑将环境或景观融入人类记忆。

基于上述考察,笔者认为既往的一战环境史研究达成了两个目标:

第一,论证了战争是造成环境变化的独特力量,反之,环境也在多方面影响和塑造了战争。

既往的一战环境史研究以不同的主题和视角充分诠释了一战与自然环境的多方面联系,阐明了包括自然资源在内的自然生态系统不仅是战争的受动者,也是战争的重要支持力量。粮食、动物等既为军队士兵和民众提供了食物,也是决定战争期间政治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矿产、石油、木材等资源为现代战争提供了关键动力和有效的工具手段,同时也加剧了战争和军事活动的烈度及其对人员、物质和自然环境的破坏程度,揭示了自然资源自然要素等在战争背景下被动员以及被武器化的方式,其关注点不仅突出了资源争夺行为本身,还涉及对长期的生态影响以及人类社会发展的探究。

第二,超越了过往一战史研究中的欧洲中心主义,以全球视野考察这场战争造成的生态影响,拓宽了战争史研究的主题,为战争环境史研究树立了典范。

以往环境史研究的重点是和平时期的人与自然环境的互动关系,而战争与环境的互动一直处在战争史与环境史两种历史叙事之间的“无人区”。④泰特·凯勒就曾指出:“新的研究仍在重复旧的争论,一般调查和最近的战争百科全书对自然只字未提,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一战对生态的破坏及其引发的长期的环境变化。目前仍然缺乏对一战的环境史研究”。①应该说,一战环境史研究在有关战争的起源和遗留等问题的讨论中,引入和突出了自然的角色,时间上涵盖战前、战争期间和战后,地域上也不局限于欧洲,广阔的时空维度构建了更具完整性的战争环境史记忆,从新的角度深化了对20世纪这场重大灾难的研究,凸显了战争情势下不同国家和地区在资源、环境、社会危机等方面面临的困境,为世界性战争环境史研究提供了范本。

从史料运用来看,已有研究对与环境相关的档案等文献资料进行了充分挖掘。所用文献资料包括政府工作报告、会议纪要、信件和诗歌等,以及地区粮食机构、人口和经济统计机构的相关数据和图表等等。例如在研究奥匈帝国粮食危机时,研究者利用了奥匈帝国1913至1917年年农业GDP和粮食产量数据表来分析该时期粮食作物的生产情况及其原因。通过1912至1917年维也纳地区工人家庭收入和热量摄入数据来论证维也纳地区居民营养不足的状况。在研究非洲木材资源问题时,研究者利用了英国陆军上尉安格斯·布坎南(Angus Buchanan)在东非的行军回忆录。研究者通过1915年英国陆军外科医生约翰·麦克雷(John McCrae)在第二次伊普尔战役期间撰写的诗歌来揭示英国人对佛兰德斯战场的集体意识。在探讨中东饥荒问题时,牧师报告、居民信件、政府公告都成了可用的史料。总之,充分利用多样化史料审视一战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是一战环境史研究的一大特色。

三、一战环境史研究的局限、不足与展望

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迄今的一战环境史研究在研究内容、研究范式以及文献利用等方面虽有可圈可点和值得肯定之处,但也存在着不少局限和不足。

第一,目前的一战环境史研究以跨国视野研究粮食、矿产等自然资源与战争的关系,其探讨重心被置于中东、非洲等地区,而对法国、英国等协约国本土以及国内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关注和讨论尚显不足。

近些年来,一战史研究在地理空间和主题等方面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21世纪初,休·斯特拉坎(Hew Stracha)和迈克尔·尼伯格(Michael Neiberg)开创了以全球视野研究一战史的先例。②自此,跨国叙事成了一战史研究的新范式。杰伊·温特(Jay Winter)在《剑桥第一次世界大战史》(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the First World War)一书中称:“一战史具有积累性和多元性的特点,国家史和跨国史之间存在着共生关系。”③他们认为一战史研究应包括对边缘民族地区和海外殖民地的广泛思考。一战环境史作为环境史与一战史结合的产物,虽然实现了对欧洲以外地区和国家的关注和思考,却忽略了欧洲本土生态与一战的联系。虽然也有部分研究对欧洲地区有所涉及,但相较而言,其探讨的深度与广度仍较薄弱。因此,战争期间协约国本身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应成为今后一战环境史研究的重点。

第二,一战环境史研究虽将粮食、矿产和石油等资源等纳入考察,但对于自然地理和气候等环境要素在战争中的作用的探讨,尚有很大的拓展和挖掘空间。

自古以来,战争一直与气候等自然地理环境密切相关。以往的战争史研究不乏这方面的讨论。比如卡尔·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的《战争论》(On War)和安托万·约米尼(Antoine Henri Jomini)的《战争艺术论》(The Art of War)两书就论证了地形、天气和气候对于新兵种的重要性。既往的一战环境史研究论及地理、气候在战场中的影响和作用还显得不足,这方面的研究空间很大。以往的论著也忽略了对战场上士兵生活环境的考察和研究。针对这些情况,未来可以将诸如地形地貌、气候和天气等更多与战争密切相关的环境要素纳入研究。

第三,战争之于殖民地的生态影响的研究尚有进一步深化和拓展的必要。

许多研究者详细考察了一战期间英国统治下的非洲生态,但较少提及非洲以外的殖民地,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印度等国家和地区。此外,对一战时期日本及東亚的考察也不全面。英日与德国在1914年为争夺中国的青岛,在山东胶州湾形成了一战期间远东地区的唯一战场。双方建造了大量防御工程,①当时约有2700名德国职业士兵,22000名日本兵和2600名英国兵被派入该地区。②青岛地区自然景观的改变以及大量外国士兵对当地资源的消耗都是可以研究的论题。

作为将环境史与战争史结合的新领域,一战环境史的重要贡献之一是提供了许多研究世界性战争与生态环境多方面关联的实证,以全新的视角思考这段曾经给世界造成巨大灾难的历史,这是应给予充分肯定的;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其中存在的局限和不足,并着力克服与推进。

结 语

将环境史引入了一战史研究,改变了以往一战史研究的范式,有助于更为全面地认识这场世界规模的战争与自然生态之间的关联与互动。将因战争和军事活动引发的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纳入一战史叙事,增强了对一战作为一种社会和生态现象的复杂性的认识,可以从中思考和汲取更多的历史经验、启示和教训。一战环境史研究深刻揭示了一战将远离前线的“和平之地”变成了“战争之地”的过程,展现了这些地区与战争核心区在生态上存在的密切联系。作为一场现代战争,一战留下的环境遗产从未远离我们。一战环境史研究的现实意义在于警示世人,抵制和反对战争,走和平发展之路。

上升到一般意义,无论对于战争史研究还是环境史研究而言,战争环境史都是一个比较新的研究领域。关于战争中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值得探讨的问题和空间很多很大。从规模和范围来看,战争有内战、局部和区域乃至世界战争之分;从方式来看,有大规模总体战、正规战和游击战等方面的区别。不同规模和不同形式的战争及其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各有其不同特点。在总体上,作为人类社会斗争的极端形式,战争中的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是有其共性和规律的。这种不同特点和共性与规律正是战争环境史研究要着力探讨的,这也是战争环境史研究的目的和价值所在。

责任编辑:徐 颖

①关于一战环境史研究的成果主要有: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A. Joshua West, “Forests and National Security: British and American Forestry Policy in the Wake of World War I,” 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8, no. 2, April 2003, pp. 270-293; Erika Janik, “Food Will Win The War: Food Conservation in World War I Wisconsin”, The Wisconsin Magazine of History, vol. 93, no. 3, Spring 2010, pp. 17-27; Tait Keller, “Destruction of the Ecosystem,” 1914-1918-online: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First World War, October 08, 2014, https://encyclopedia.1914-1918-online.net/article/destruction_of_the_ecosystem; Richard P. Tucker, “The World Wars and the Globalization of Timber Cutting,” Natural Enemy, Natural Ally: Toward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Warfare, Orego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4; Edmund Russell, “‘Speaking of Annihilation: Mobilizing for War Against Human and Insect Enemies, 1914-1945,” Natural Enemy, Natural Ally: Toward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Warfare, Orego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4; 贾珺:《英国信鸽在“一战”中的角色转换与形象变迁》,《世界历史》2021年第1期,等等。

②Joseph E. Pogue, “Mineral Resources in War and Their Bearing on Preparedness,” The Scientific Monthly, vol. 5, no. 2, August 1917, pp. 120-134.

③Roy MacLeod, “The Mineral Sanction: The Great War and the Strategic Role of Natural Resources,”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165-172.

④Roy MacLeod, “The Mineral Sanction: The Great War and the Strategic Role of Natural Resource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163-172.

環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Dan Tam[l] [ǖ]r, “Something New under the Fog of War: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the Debut of Oil on the Global Stage,”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92.

②“旧式二维战争”(old two-dimensional war),即战争仅发生在陆地和海平面上,而无空战。“三维战争”(three-dimensional war),即涵盖了陆地、海洋和空中三个维度的战争,Dan Tam[l] [ǖ]r, “Something New under the Fog of War: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the Debut of Oil on the Global Stage,”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192-193.

③A. Joshua West, “Forests and National Security: British and American Forestry Policy in the Wake of World War I,” 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8, no. 2, April 2003, pp. 270-293.

④Alice Weinreb, “Beans Are Bullets, Potatoes Are Powder: Food as a Weapon during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41-64; Ernst Langthaler, “Dissolution before Dissolution: The Crisis of the Wartime Food Regime in Austria-Hungary,”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71-101; Erika Janik, “Food Will Win The War: Food Conservation in World War I Wisconsin,” The Wisconsin Magazine of History, vol. 93, no. 3, Spring 2010, pp. 17-27.

①Alice Weinreb, “Beans Are Bullets, Potatoes Are Powder: Food as a Weapon during the First World War, ”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41-64.

②Alice Weinreb, “Beans Are Bullets, Potatoes Are Powder: Food as a Weapon during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48.

③Graham Auman Pitts, “Make Them Hated in All of the Arab Countries: France, Famine, and the Creation of Lebanon,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282-298.

④“帝國网络”(Imperial Networks)指帝国主义时期,帝国或殖民国家通过建立一系列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联系的网络,以服务于帝国扩张和维护统治。其展现了一个广泛而深刻的关系体系,Radha Béteille, Imperialism and Colonialism, Routledge, 2022 pp. 11-92; Kerry Ward, Networks of Empire: Forced Migration in the Dutch East India Compa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8 pp. 6-14; Niall Ferguson, Empire: How Britain Made the Modern World, Penguin Group, 2004 pp. 113-249.

⑤Tait Keller, “Mobilizing Nature fo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8.

⑥Zachary J. Foster, “Why Are Modern Famines So Deadly The First World War in Syria and Palestine,”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307-323.

⑦Steven Serels, “Starving for Someone Elses Fight: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Food Insecurity in the African Red Sea Region,”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338-361; Thaddeus Sunseri, “Forest Policy, Wildlife Destruction, and Disease Ecologies: Environmental Consequenc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in Africa,”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374-398.

环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Tait Keller, “Destruction of the Ecosystem,” 1914-1918-online: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First World War, October 08, 2014, https://encyclopedia.1914-1918-online.net/article/destruction_of_the_ecosystem.

②Tait Keller, “Destruction of the Ecosystem”, 1914-1918-online: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First World War, October 08, 2014, https://encyclopedia.1914-1918-online.net/article/destruction_of_the_ecosystem; A. Joshua West, “Forests and National Security: British and American Forestry Policy in the Wake of World War I,” 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8, no. 2, April 2003, pp. 270-293; John McNeill, “Woods and Warfare in World History,” 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9, no. 3, July 2004, pp. 388-410; Richard Tucker, “The World Wars and the Globalization of Timber Cutting,” in Natural Enemy, Natural Ally: Toward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War, Orego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 2004, pp. 110-141; Chris Pearson, Mobilizing nature: The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war and militarization in modern France,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12.

③Gerard J. Fitzgerald, “The Chemists War: Edgewood Arsenal,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the Birth of a Militarized Environment,”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107-139.

④Steven Serels, “Starving for Someone Elses Fight: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Food Insecurity in the African Red Sea Region,”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338-361.

①Jack Patrick Hayes, “The Political and Natural Eco-Footprint of the First World War in East Asia: Environments, Systems Building, and the Japanese Empire, 1914-1923,”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246-273.

②“帝国生态学”(Imperial Ecology)关注资源开发和剥夺、物种传播、农业和种植园系统、环境不平等等问题,强调帝国主义和生态学之间的紧密关系,旨在探讨帝国主义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参见:Peder Anker, Imperial Ecology: Environmental Order in the British Empire, 1895-1945,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③John McCormick, The Global Environmental Movement: Reclaiming Paradise, Bellhaven, 1989, pp. 1-24; Barbara J. Lausche, Weaving a Web of Environmental Law, Erich Schmidt Verlag, 2008, pp. 1-18.

④Raf De Bont, Anna-Katharina Wobse, “Disruption and Reorganization: International Preservation Networks and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412-437.

⑤Frank Uek[O] [ǖ]tter, “Memories in Mud: The Environmental Legacy of the Great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p. 448-470.

①Alex Souchen, “Book Review: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War in History, vol. 28, no. 4, November 2021, p. 937.

②Melanie Schulze-Tanielian, “Book review: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First World War Studies, vol. 10, no. 2-3, May 2020, p. 266.

③Graham Auman Pitts, “Make Them Hated in All of the Arab Countries: France, Famine, and the Creation of Lebanon,”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86.

④Graham Auman Pitts, “Make Them Hated in All of the Arab Countries: France, Famine, and the Creation of Lebanon,”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84.

環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Thaddeus Sunseri, “Forest Policy, Wildlife Destruction, and Disease Ecologies: Environmental Consequenc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in Africa,”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397.

②也被称为“生态殖民主义”(Ecocolonialism),源于对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实践中存在的不平等关系和权力结构的观察和分析,用以描述以间接“生态”殖民取代直接“物理”殖民的殖民主义新形态,是资本主义试图突破资源限制和空间障碍,来实现剩余价值最大化的经济政治行为。参见:Alfred W. Crosby, Ecological Imperialism: The Biological Expansion of Europe, 900-1900,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Richard Grove, Green Imperialism: Colonial Expansion, Tropical Island Edens and the Origins of Environmentalism, 1600-1860,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③斯蒂格·福斯特(Stig Forster)提出了一战的“总体性”(totality),他认为战争的总体性问题远远超出了战斗和战役的范畴,要解答该问题,需要分析一战的经济,需要关注现代战争技术,还需要研究战争与社会之间的互动,这不仅涉及文化精英阶层的心态,还涉及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和普通个人的心态。“总体战”(Total War)旨在动员一切形式的公共资源以取得战场上的胜利。Roger Chickering, Stig Forster, Total War: Combat and Mobilization on the Western Front,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 Roger Chickering, Stig Forster, A World at Total War: Global Conflict and the Politics of Destruction, 1937-1945,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Manfred Boemeke, Roger Chickering, Anticipating Total War: The German and American Experience, 1871-1914,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④Tait Keller, “Mobilizing Nature fo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2.

⑤Roy MacLeod, “The Mineral Sanction: The Great War and the Strategic Role of Natural Resources,”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68.

①Roy MacLeod, “The Mineral Sanction: The Great War and the Strategic Role of Natural Resources,”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66.

②Frank Chambers, The War behind the War, 1914 to 1918: a History of the Political and Civilian Fronts, Faber and Faber, 1939, p. 141.

③Dan Tam[l] [ǖ]r, “Something New under the Fog of War: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the Debut of Oil on the Global Stage,”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00.

④Leith Charles K., World Minerals and World Politics. A Factual Study of Minerals in Their Political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Kennikat Press, 1970, pp. 3-4.

⑤Roy MacLeod, “The Mineral Sanction: The Great War and the Strategic Role of Natural Resources,”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65.

⑥1921年,阿莫斯·弗里斯(Amos Fries)和拉倫斯·J.韦斯特(Clarence J. West)合著的《化学战局》(Chemical Warfare)刊登了两幅照片,清晰展示了马里兰州及其周边地区在埃奇伍德兵工厂建立前的自然景观与兵工厂建立后的军事化工业环境的对比;1919年埃奇伍德兵工厂的内部刊物《埃奇伍德兵工厂》(The Edgewood Arsenal)也刊登了这两幅照片。参见:Amos Fries, Clarence J. West, Chemical Warfare, New York: McGraw Hill, 1921, p. 5; The Edgewood Arsenal, vol. 1, no. 5, Mar 1919, pp. 7-9.

⑦1947年,美國政治家哈里·德比(Harry Derby)在埃奇伍德兵工厂举行的化学战争协会年会上的讲话中声称:

“兵工厂的使命是保存从战争经验中获得的知识并鼓励科学进步……化学工业是国防的领导者之一,美国从一战到1938年的巨大发展中受益……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将由跟上进步步伐的国家取得,这样的计划需要永无止境的研究和发展”。马蒂森制碱厂(The Mathieson Alkali Works)与美国焊接公司(American Welding Company)的两位总裁也对战后保留这个大型化学工厂持肯定态度,他们都认为“虽然化学武器具有强烈的危险性,但埃奇伍德兵工厂及其化学工业依旧是一项无与伦比的成就……它是美国强大而辉煌的表现,它的迅速创建和取得的成果将作为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载入史册”。参见:Harry L. Derby, “Address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Chemical Warfare Association, Edgewood Arsenal,” Chemical Corps Journal, vol. 1, no. 4, July 1947, pp. 9-10; The Edgewood Arsena: The Chemical Warfare, vol. 1, no. 5, March 1919, p. 49.

①F. Prescott Ward, A Summary of Ecological Investigations at Edgewood Arsenal, Maryland: Fiscal Year 1970, Edgewood Arsenal Special Publication, June 1971.

②Christina Tkacik, “Chemical weapons testing at Edgewood Arsenal through the years,” The Baltimore Sun, April 6, 2017.

③Gerard J. Fitzgerald, “The Chemists War: Edgewood Arsenal, the First World War, and the Birth of a Militarized Environment,”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39.

④Tait Keller, “Mobilizing Nature fo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8.

⑤Tait Keller, “Mobilizing Nature fo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30.

⑥Letter of Nitobe to Sarasin, October 19, 1922, Class no. 13, Doc no. 24249, File no. 3514, League of Nations Archive.

环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Letter of the Department of the Interior, October 4, 1922, Class no. 13, Doc no. 24249, File no. 3514, League of Nations Archives.

②以往的国际环境关系史研究倾向于将20世纪70年代确定为环境外交的奠基期,最近流行的观点是环境外交实际上起源于20世纪初,罗伯特·福克纳(Robert Falkner)认为现今的全球环境制度是从1909年开始的一个长期累积过程的结果。参见: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413; Robert Falkner, “Global Environmentalism and the Greening of International Society,”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88, no. 3, May 2012, pp. 503-522.

③Frank Uek[O] [ǖ]ter, “Memories in Mud: The Environmental Legacy of the Great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455.

④Simo Laakkonen, Richard P. Tucker and Timo Vuorisalo, The Long Shadows: A Global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the Second World War, Orego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17, p. 6.

环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Tait Keller, “Mobilizing Nature fo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0.

②Gearóid Barry, et al., “Towards an Interconnected History of World War I: Europe and Beyond,” in Gearid Barry, Enrico Dal Lago and Risn Healy, eds., Small Nations and Colonial Peripheries in World War I, Brill Academic Pub, 2016, p. 2.

③Jay Winter, “General Introduction,” in Jay Winter, ed., Cambridge History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p. 9.

環境史视野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研究

①在日本与德国争夺青岛期间,双方在中国山东青岛修筑的防御工事与众多炮台构成了立体防御。防御工事主要有海岸堡垒、台东镇东堡垒、小湛山堡垒、中央堡垒等要塞,用于正面防御的永久炮台和临时炮台主要有衙门炮台、台西镇炮台、青岛山南炮台、仲家洼炮台、太平山东炮台、青岛山北炮台等。参见:刘平、江林泽:《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远东战场——青岛之战述评》,《军事历史研究》2014年第4期。

②Jack Patrick Hayes, “The Political and Natural Eco-Footprint of the First World War in East Asia: Environments, Systems Building, and the Japanese Empire, 1914-1923,” in Richard P. Tucker, et al., eds., Environmental Histori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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