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取火（组诗）

李晃

俯身取火

烟瘾发作  在羊古垴

离油菜花不远的村庄

向一位七十多岁

步履蹒跚的老婆婆

借火

她听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

颤颤地移过温炉

我找了根木棍拨开柴灰

扒出炭火来  俯下身  凑上去

向道路曲折的中国乡村

向泥泞的春天

向稻草一样衰败却像奶奶

那样慈祥的老婆婆

低下这颗在城市中高昂的头颅

将夹杂着泥土味和木炭味

狠狠地吸上一口

与大舅对饮

年过七十的大舅  坐在对面

犹如墙上一杆锈迹斑斑的

喉咙嘶哑了许多年的老铳

父亲走了  满舅舅也走了

留下他借酒浇灌残余的岁月

大舅沉醉在往事和我花七块钱给他买的

桶装二锅头的酒香里  不能自拔

回想当年出猎时

纵横山野的豪迈与辉煌战果的场景

柴门被风推了一下  烤着一堆炭火

我和大舅都沒有起身

而此时  猎狗在门外的雪地里打转

我抬头看见墙上那柄老铳

喉咙鼓动  发痒

河畔忆旧

高坪如铁鼎  四四方方

一朵穿裤子的云从城里

跑回来  盖在上面

那条开小差的小河溜出去

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玩蝴蝶  钓小鱼的少年

也逐渐长大  成了追逐太阳的夸父

那些立春之前站在田垄中

拥抱  亲吻的树和缠绵的常青藤呢

此刻是否依旧缠绵着

任耳边雨打风吹

整个冬天  我犹如一棵树

忙着从身上拆下那些枯枝落叶什么的

靠焚烧往事  取暖

阳光的手指

阳光的手在树上摘吃果子

我看见它的手指  正碰响鸟和叶子

阳光的手搭在我肩上

徐徐举过我的眉际

向在远处田里拔萝卜的父亲

敬了个礼

晒谷场

这张硕大的炕  沾满泥香的稻谷

不是粗壮壮的汉子

便是丰满的勤快婆娘

一个个满脸红光  正等着阳光先生

手持和风牌麦克风  逐一进行

关于成熟的人生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