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群星
1938年2月,任弼时(左)与毛泽东(中)、周恩来在延安窑洞前。
1941年3月的延安,风里已有融融暖意,枣园附近的广场上传来阵阵加油及喝彩声。仔细聆听,其间还夹杂着连绵有序的“嗡嗡”声,那是纺车的声响——上百名“选手”正坐在手摇纺车前,参加中共中央直属机关的纺纱比赛。
37岁的任弼时也在其中。卷棉花、打弦、摇车、抽线……因为近视,他比其他人更凑近纺车,一边凝神观察着棉线的情况,一边把纺车转得飞快。他研究纺纱已有些时日了,还为此“拜师”曾在纱厂工作的妻子陈琮英。白色的光影在他手中和纺车间翻飞,一团团蓬松的棉花眼见着被抽取、拉长,化作一圈圈匀称坚实的细线绕上纺锤。
当天下午,比赛结果公布,任弼时夺得第一名。他纺出的细线被送到陕甘宁边区工农业展览会上,毛主席看到后赞不绝口,一时传为佳话。
因日伪和国民党的封锁、控制,此时的陕甘宁边区正面临严峻的物质困难。时任中共中央秘书长的任弼时事务繁忙,但为了带动边区生产,他仍然身体力行地纺纱、种菜。
那年春天,还下了一场春雪。任弼时远眺一片晶莹中的宝塔山,高兴地说:“粮食生产一半靠天一半靠人,现在雪下了,其他就要靠我们人的努力了!”
如今,任弼时用过的纺车陈列在枣园革命旧址。它见证了年轻的任弼时在艰难岁月中的浪漫主义与乐观主义,也见证了他在复杂问题前的实事求是与坚韧求索。从改编军队到发展生产,从起草决议到筹备七大,他总能从容不迫地抽出那条关键的线头来。
1937年9月15日,八路军总部在陕西芝川镇东渡黄河,开赴抗日前线。图片左起依次为左权、任弼时、朱德(站立者)、邓小平。任弼时戴着两顶帽子。
1937年7月7日,日军制造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不到一个月,北平、天津、塘沽相继失陷。国难当头,在8月的洛川会议上,中共中央军委宣布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简称“八路军”,朱德任总指挥,彭德怀任副总指挥,任弼时为政治部主任。
洛川会议结束后,任弼时与朱德、彭德怀赶回云阳镇,准备东进杀敌。9月15日,大部队到达陕西入晋的重要渡口芝川镇。天堑黄河自北而南流经这里,河面宽约5里,平时水势平稳,但连日暴雨导致山洪宣泄、泥沙俱下,河水陡然湍急。
浊浪汹涌、日寇凶狠,队伍难免严肃紧张,但任弼时表现出充满信心的从容状态,与同船的朱德等人谈笑风生。他的帽子有些特殊:佩着青天白日帽徽的八路军军帽下,依稀还可以看到一顶帽子,那是他心爱的红军八角帽。
红军纳入国民革命军序列后,机构设置、人员配备和服装基本与国民党军队相同。许多战士对于穿国民党军服想不通,尤其不能容忍将军帽上的红五星换成青天白日十二角星。据时任八路军政治部组织部长黄克诚回忆,“发牢骚、讲怪话、闹情绪的到处都有”。任弼时做了不少动员和疏解工作,也因此在渡河时留下了戴着两顶帽子的特殊照片。
此前从洛川返回途中,任弼时与朱德等一行人在轩辕黄帝陵稍事停留,看到了国共两党代表带来的毛主席手書祭文。现在,面对滚滚黄河,祭文在任弼时胸中激荡:“民主共和,改革内政,亿兆一心,战则必胜。还我河山,卫我国权,此物此志,永矢勿谖……”“这是我们开赴前线的《出师表》哩!”他说。
9月23日,八路军到达战场,立即在任弼时与朱德、彭德怀的部署下投入平型关战役。这是八路军挺进抗日前线的第一仗,115师歼灭日军精锐1000余人,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举国振奋。致敬和慰问的函件如雪片般飞到任弼时所在的八路军总部。
但任弼时从容的外表下,也有潜藏的忧思。为了顾全大局,八路军采用了与国民党军一致的单一首长制和官阶制,原有的政委制被取消。“部队的光荣传统能不能保持?战斗力会不会下降?”平型关大捷后,向来重视调查研究的任弼时派黄克诚到部队中调查。
黄克诚发现,正如任弼时所担心的,军阀主义的习气开始在军中滋长,政治工作显著削弱。某些干部把党的军队看成自己的势力,用“不正确的办法”拉拢下属,试图“自己培植一个系统”。任弼时向朱德、彭德怀作了汇报,三人一起研究后报告中共中央。很快,中央决策恢复了八路军的政治委员和政治机关制度。
“八路军的政治工作大体分为三部分:面向部队内部,发扬红军时代的优良政治工作传统,建设模范军队;面向群众,建立与地方人民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面向敌人,散发传单,优待和教育俘虏,分化瓦解敌军力量。”任弼时纪念馆副研究员唐晴雨告诉《环球人物》记者。
平型关战役后,几个消息引起了任弼时的注意:八路军的一名电话员在路边发现了日军伤员,便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向其靠近,岂料被对方一刀刺伤。还有战士在背回日军伤员时,耳朵被咬伤。
任弼时认为,这一方面是由于语言不通,另一方面则是日军士兵被“武士道”思想荼毒太深,也是军国主义的受害者。他部署各部队组织宣传队,学会用日语呼口号、喊话。各师团吸收懂日语的干部战士和留日归国的爱国青年,培养他们展开对敌工作。他还叮嘱各政治机关注意收集、研究敌军在战场上遗留的文件、日记等,总结经验。
紧张的工作间隙,任弼时会和战士们一起闲谈、娱乐。战士们喜欢打篮球,任弼时也参加了总部机关人员组织的篮球队。每到一处驻地休息时,大家随便寻处平地,找块木板钉上铁圈便一切就绪。
最富戏剧性的是任弼时与朱德同时上场。为了打消战士的拘束,两人通常各踞一方,并叮嘱队员:球场上没有总指挥和政委,打球如打仗!任弼时年轻灵活,朱德则身高体壮,各占优势。两人抢球时毫不相让,总能引发阵阵欢笑。
1937年12月,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朋友——美国军官卡尔逊。“我们不能隆重地招待你,但欢迎你分享我们所有的东西。”任弼时与卡尔逊交谈多次,介绍了八路军的政治工作情况。
“政治工作是我军的生命线,是我军的心脏和灵魂。”“我们的武器处于劣势,但我们可以用政治教育来弥补不足。”“军队好比是鱼,人民好比是鱼游泳中的水。”卡尔逊记录下这些,深感其中“包含着真理、理想和智慧”。
一次,卡尔逊跟随一支八路军小分队截击日军。战士们背负装备约14公斤,夜行90多公里,整整32小时后到达目的地。大家普遍有疲惫之色,但无人掉队。卡尔逊拉住一名战士询问,对方回答:“如果一个人只有两条腿,他会掉队。但我除了两条腿,还有头脑,我理解抗日战争的伟大,我知道这次行动对于整个战斗意味着什么。”眼见为实后,卡尔逊对任弼时的话更加信服。
为了更好地作战和进行政治宣传,任弼时指导八路军总部创办了《前线》周刊,他经常在上面发表文章。1938年1月和2月,他先后在《新华日报》《前线》等报刊发表了《山西抗战的回忆》《怎样渡过抗战的困难时期》等文,对持久抗战进行了具体论证。
“这是一种可能的转变过程,然而是一种最艰苦奋斗的过程。这过程中的磨折,必然也会很多……然而我们应当努力争取胜利发展前途的实现,这是每个不愿做亡国奴隶的有血性的儿女应有的责任。”在国民党军队纷纷溃退、失败主义的乌云笼罩中国之际,任弼时从前线发出了坚持抗战的最强音。
1938年3月,任弼时离开前线前往莫斯科,至1940年3月26日才返回延安。那一天下午,数千人集合到杨家岭的操场上,隆重欢迎任弼时一行。会场四周燃起了篝火,延安沐浴在一派暖意中。
但国内的政治气候是严峻的,中共中央刚刚团结全国人民击退第一次反共高潮。任弼时回到延安后,参加中共中央书记处工作,分管中共中央组织部、青委等部门。
这时,中共中央搬到延安已有3年多,各个单位却没有得到很好的整合,没有统一的办事机构和制度。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西北局、中央党校……中央负责人一人管一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许多事情无章可循。
“这3年来,党内一方面存在王明错误路线的干扰,一方面也是缺乏经验,没有把中央机关的工作系统化、规范化。”湖南党史陈列馆副馆长马宁对《环球人物》记者说,“任弼时认为,要提高工作效率,没有一套規章制度是不行的。于是他和毛主席商量,很快建立起中共中央办公厅。”
任弼时自己兼任中央办公厅主任,副主任则安排了行政管理能力突出的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来担任。中央办公厅下设秘书、行政、警卫三个处,建立了一整套工作和行政制度,继而又明确了收发、会客、财会、文件管理、档案保管、干部供给等一系列规章制度。在任弼时的推动下,分散各处的中央直属机关集中到杨家岭办公,各部委的工作很快实现正规化。
“中央的保密工作也是任弼时回延安后规范起来的。”马宁说,任弼时从共产国际带回了两套电讯密码、一个电台呼号和一批通讯器材,在延安建立了专门电台供毛主席使用。这个机构对外称农村工作部,凡是从共产国际发来的绝密电报和“万万火急”电报,均由任弼时亲自翻译。毛主席的回电翻译成俄文后,也都经过任弼时校核定稿拍发。
后来,任弼时成为中共七大选举出的“五大书记”之一。党对他们的评价,一般都有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以及党和军队的卓越领导人这样一些基本定位。唯独对任弼时,有一个“组织家”的称谓。
在马宁看来,任弼时之所以能成为党内的组织家,既是因为他深受毛主席等人信任,也是因为他曾在莫斯科受过相关训练,并且在实践中体现出了原则性和灵活性的高度统一。此外,他为人处世非常温和,能团结很多同志。“组织工作千头万绪,任弼时是抱着对党和中国革命的坚定信念,以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在负重前行。可以说,他是中央办公厅领导人的不二人选。”马宁说。
关于任弼时的严谨和温和,作家丁玲回忆过一件事。1937年年底前后,丁玲带着西北战地服务团在前方工作,常向任弼时汇报。一次,她在演出费里报了点浮账,有炭火费、钉子费等。任弼时看到账目后便问:“你们不是有烤火费吗?为什么还领炭火费呢?”丁玲答:“当然有,那是在老百姓家里办公用的,这炭火费是在露天舞台、后台用的,后台冷,演员化装需要烤火。”
任弼时说:“你们演出,住室的炭火不就省下了嘛!”又问:“钉子干什么用?”丁玲说用来挂幕布,任弼时道:“钉子用过后不是可以拔下来带走嘛!”
丁玲与任弼时相识于1936年。他们俩是同龄人,那年都是32岁。她对任弼时的第一印象是“蛮严肃”“很有威风”,接触后则深感“很愿意经常见着他,因为他总使你高兴、放心”。两人交谈,大多数时候是丁玲在讲话——任弼时喜欢提问,而且根据丁玲讲的,“叮叮当当”地一问再问。
任弼时有两匹马。来自城市的丁玲从没骑过马,是任弼时教会她的。丁玲要陪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去延安,任弼时坚持送一匹马给丁玲,她没要。到了延安后丁玲才知道,下乡不便开车,马是主力的出行工具,“弼时实在是为我着想”,“细致得很,对人非常负责”。
丁玲一直称呼任弼时为“弼时”,也没加“政委”或“同志”。后来她发觉这样不好,任弼时安抚她说不要紧:“叫我名字有什么关系?”在延安,大家都知道丁玲“怪得很”,轻易不到杨家岭来,即便来了,也只到任弼时家去。
延安大生产运动中,任弼时(左)与王震在南泥湾。
史学家叶蠖生曾回忆,1941年至1942年,他在延安做研究员,和任弼时多有工作接触。一次,他和任弼时谈起边区机关和部队中存在的缺点,任弼时一言不发地倾听着。
叶蠖生以为一定是自己提出的材料很深刻、很新鲜,引起了任弼时的注意。但他谈完之后,任弼时一条条分析:哪些缺点已经克服了,哪些缺点在不得已情况下无法立即克服,只能等待时机成熟,才能完全纠正。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知道的比我更多。他如此倾听,并不是因为我所谈的材料真的新鲜和深刻,而是为着不打击下面同志提意见的热情。他满可说一声‘我早知道了,来打断我的谈话。他不这样做。”叶蠖生感慨。
据唐晴雨研究,任弼时身边的许多同志有着与丁玲、叶蠖生相似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任弼时有“党内妈妈”之称:“他有一种能力,可以使慌张的人变得镇定,落后的人变得前进,软弱的人变得坚强,糊涂的人变得清醒。”
毛主席曾经说,整风运动和大生产运动是革命在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方面起决定作用的“两个环子”,“如果不在适当的时机抓住它们,我们就无法抓住整个的革命链条”。马宁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作为毛主席的得力助手,任弼时在抓住“两个环子”上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从1942年春开始,整风运动在全党范围展开。毛主席指出:“我们要研究哪些是过去的成功和胜利,哪些是失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整风是一个伟大的党的思想斗争,实行此种斗争的武器就是自我批评。”
任弼时也开展了自我批评,承认自己由于认识上的失误,执行过某些“左”的错误政策。他还坦率地谈及对毛主席的认识过程:“皖南事变后毛(主席)对政策的掌握,直至整风中的思想领导,使我产生了佩服和信赖。”
任弼时所坚持的实事求是和团结进步原则,在整风运动中得到突出体现。他强调,既要“看出错误并研究犯这些错误的原因”,同时“也要看到哪些地方有成绩”。一定要本着“对己要严,对人要宽”的正确态度,真正做到“团结互助”。
1943年,面对复杂的政治社会环境,延安开始审查干部的运动。由于对敌情估计得过于严重,负责审干工作的康生提出开展“抢救失足者”运动,仅仅半个月就挖出了所谓“特务嫌疑分子”1400多人。审干运动出现严重的扩大化错误,许多从城市来的干部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的革命队伍,哪能反革命越来越多呢?我不信。应该调查研究,坚持实事求是。”情况反映到任弼时这里,他立即到多处询问被审查、关押者,发现不少同志被审查、关押的理由十分荒谬。
任弼时向毛主席报告,提出要立即制止错误做法。毛主席接受了他的意见。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作出《关于审查干部的决定》,指出要坚持“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禁止主观主义的逼供信方法”,将审干运动拉回正轨。
时任任弼时秘书的师哲晚年回忆道:“在那个时期,人们注意到康生只怕两人:一个是任弼时,另一个是毛泽东……现在想来,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任弼时一身正气,康生不敢触犯,更不敢得罪。”
在大生产运动中,任弼时协助毛主席制定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财经工作总方针。他明确指出,革命的目的就是为着建设。“共产党人如果只晓得用战争和暴力来推翻旧的制度和统治,而不善于建设新的丰衣足食的幸福快乐的社会,那我们是不会胜利的,就是胜利了也不能巩固。”
1942年10月19日至1943年1月14日,在长达88天的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任弼时指出,今天边区的中心任务,“是建设,尤其是经济建设”。
当时,任弼时和中央其他领导同志在杨家岭开垦了一小片菜园,工作之余就去精心打理。据警卫员回忆,任弼时等人还会比赛谁种的菜质量好、产量高、品种多。
也是在这一时期,任弼时托时任三五九旅旅长王震从南泥湾带回一架纺车,开始学着纺纱。他眼睛不好,手又生,刚开始纺纱时总是粗细不均。后来能纺出“头等线”,全靠他坚持琢磨和实践——无论做什么事,他一贯如此。
“任弼时负责主持边区的经济工作,时任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则是党内的经济专家。两人配合默契,发展生产、整顿金融,避免了边区的‘破产之祸。为了节约用度,任弼时甚至测算过4个干部一盏灯每年的用油量、6个干部每月一瓶墨水的年开支。到1943年底,边区经济面貌为之一新。”马宁说。
1945年4月23日,中共七大在延安开幕。
“今天,我们是在自己修的房子里开会的。”1945年4月23日,中共七大開幕式上,朱德致辞的第一句话意味深长。
任弼时深深望了朱德一眼,嘴角浮起笑意。
七大是党的历史上准备时间最长的一次会议。从1931年党的六届四中全会算起,准备时间达14年之久。从1940年5月正式筹备算起,也有5年之久。
这5年,一直是任弼时在总揽筹备全局。
从党的一大到六大,大会场所都是租借来的。考虑到七大的特殊性,任弼时认为,还是要修建专门的会场。他和李富春实地勘察,先后去了安塞县的真武洞、延安枣园的后沟,但前者交通不便,后者地方窄小、用水困难,都不适宜。最后会址选定在杨家岭:这里已建起多处窑洞,基本可以满足代表们的住宿,只需新建一座礼堂。
另一件要务是审查代表资格。
10余年间,国共两党的关系由破裂到再度合作,斗争残酷而复杂。各地选出的代表,有的来自抗日根据地,有的来自敌占区和国民党统治区。审查代表资格时既要弄清他们的社会关系,又要考察他们在政治路线斗争中的表现,还要查明白他们在战场上、监狱中的政治气节。
从1940年5月底到1941年4月,任弼时每隔一两周就要主持一次审查工作会议。
抱着对党和当事人负责的态度,任弼时和资格审查委员会认真分析每一份材料,遇到政治上不清楚的问题,总是千方百计地查找旁证,或者亲自和本人谈话。师哲回忆,即使当事人的说法和任弼时已掌握的情况不一致,他也总是让人把话说完,然后平心静气地指出其中的矛盾之处。“弼时同志教诲说:无论对干部或群众都不能使用高压手段,不能威慑,不能使人害怕;因惧怕而畏怯,而疏遠,以至不敢讲真话,那你就无法弄清实情和澄清问题了。”
在七大召开前,任弼时还花费半年多的时间,组织起草《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草案初稿。他的稿件强调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正确路线的作用,指出了检讨党的历史路线的意义。
为了赶时间,任弼时带着中央办公厅的同志连夜复写。他看到麻油灯太暗,便让妻子陈琮英设法找来了当时延安很少有的蜡烛。
最终,决议经过多位领导人的数次改动,并由毛主席亲自改定,在六届七中全会原则通过,为七大的胜利召开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1945年4月23日,七大开幕。杨家岭的中央大礼堂内,主席台上方挂着“在毛泽东的旗帜下胜利前进”的横幅,同会场后墙上“同心同德”的题词交相辉映。
在开幕典礼的讲话中,任弼时动情地指出:“在24年的奋斗过程中,我们党产生了自己的领袖毛泽东同志。毛泽东同志的思想,已经掌握了中国广大的人民群众,成为不可战胜的力量。”
马宁说,在这次讲话中,任弼时还讲了党的建设、经济建设、人才培养和青年工作。“发言稿是他自己手写的,非常了不起。”
七大原本计划在15天内开完,除主要报告外只安排了9位代表发言,但大家十分踊跃,最后有20余人在大会上讲话,会期达50天之久。这给组织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但在任弼时的精心统筹下,七大成为一次成功的大会。
不久后,在6月的七届一中全会上,任弼时和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一起当选为中央书记处书记,史称“五大书记”。他正式成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核心成员。此时,他已进入不惑之年。
按照今天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对中国青年五四奖章的年龄划分,40岁恰是青年时期的终点,此后便是更加成熟稳健的中年。但在革命动荡的年代,内战与外侮、主义与问题、信仰与道路等一系列攸关人生甚至历史的重大命题,密集地涌向了任弼时那一代青年,使得他们青春年华的经历格外丰富,积淀格外深厚。他们以超出常人的年轻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们的奋斗也让历经屈辱的“老大帝国”成为“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的新中国。
1949年开国大典,任弼时因病重未能参加。为弥补遗憾,在收听实况广播后,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弹起悠扬的钢琴曲,献给初生的新中国。“任弼时的激情和浪漫由此可见一斑。但大多数时候,他收起这些激情,温和沉静、鞠躬尽瘁地承担起‘骆驼的责任,这完全是出于对党和人民的深沉的爱。”马宁说。
(本文图片皆为任远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