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翼与郑渊洁童话中顽童形象的分析与比较

王欢

在我国的儿童文学领域，当代作家张天翼与郑渊洁创作出多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受到大量儿童读者的喜爱。二人对于顽童形象的描写分析皆生动有趣，但又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张天翼的童话作品《宝葫芦的秘密》中主人公王葆，由一个好逸恶劳的顽童成长为发奋学习的好孩子，他在和宝葫芦的纠缠斗争中发现自身存在的错误，选择和宝葫芦决裂，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向读者展现出王葆的童趣与奇思妙想，有着突出的浪漫梦幻色彩。郑渊洁的《皮皮鲁和童话节》等一系列童话作品中的主人公皮皮鲁，他是有着善良正直、聪明爱玩、胆大勇敢等特点的顽童形象，深受儿童们的认可与喜爱。张天翼与郑渊洁在童话作品的创作中，对于顽童形象的塑造是有着很大差异的，主要体现在好孩子的定义方面、描写侧重点方面等。本文将结合《宝葫芦的秘密》和《皮皮鲁和童话节》等童话作品展开深层分析。

一、在顽童人物塑造的侧重点方面

张天翼在《宝葫芦的秘密》一书创作中，精心描绘了王葆这一顽童形象，其中针对王葆心理的描写非常生动，强调王葆是一个淘气任性且正直诚实的孩子，淋漓尽致地展示了王葆的心理发展变化。与此同时，在王葆这一顽童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张天翼表现出强烈的个人愿望，其侧重点是想要通过展现王葆在思想上的转变，来指出要抛弃不劳而获的坏思想才能让顽童变得优秀，符合我国当时的国情和时代发展需求，有着突出的教育意义。但是，从当下的视角进行分析，可发现张天翼塑造的王葆这个顽童的形象虽然非常丰满，但是书中王葆经历的故事是很糟糕的，他通过宝葫芦得到梦想中的东西都是虚幻的，即使要为别人做好事也无法实现，反而会带来很多麻烦，最后王葆发现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因此王葆因得到宝葫芦产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都被打碎了。

郑渊洁在塑造皮皮鲁这一顽童形象时，侧重于通过皮皮鲁的经历表现出当下少年儿童的自然生活状态，并不是展现想象中孩子的理想状态进行教育。郑渊洁重视将皮皮鲁这一主人公形象，以原生态的方式展现出来，并不需要任何一个优秀孩子作为榜样与其对比，强调孩子应以自己的方式本真地活着。皮皮鲁这样的顽童是在现实生活中经常遇见的，有着普通的男孩子的外貌及性格，喜欢创造和敢于冒险等行为特点，和实际生活中的孩子是一样的。郑渊洁的《皮皮鲁和童话节》一系列童话书中，通过描写故事经历展现出皮皮鲁普通男孩的特征与缺点等，皮皮鲁喜欢做好事，同时也会闯祸，会主动帮助女孩子，心中存在种种障碍。

与张天翼《宝葫芦的秘密》中的王葆相比，郑渊洁笔下的皮皮鲁也是有着善良正直等优秀品质的孩子，皮皮鲁坚决不做势利眼并且勇敢承认错误。从整体上看，皮皮鲁比王葆要调皮捣蛋，他会点着鞭炮扔到妹妹鲁西西脚边吓唬她，也会带着部长的牌子戏弄势利的溜溜一家人，还会拿纸团塞住音乐班同学的笛子孔等，有着更多自由和乐趣。张天翼笔下的王葆，在性格和行为等方面，都是受限于现实中好孩子的框子，和宝物之间有着控制和被控制的关系。在王葆获得宝葫芦之后，他没有真正利用宝葫芦的能力为所欲为，而是被宝葫芦压制自己的言行，陷入恐慌不安的境地。但是，郑渊洁笔下的皮皮鲁是自由自在的，他在自己的天地中获得了很多宝物，和这些宝物保持着平等的朋友关系，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进行活动，并不会被宝物限制和奴役。因此，郑渊洁的童话故事能真实地展现出皮皮鲁等孩子们内心渴望的东西，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不能被满足，却能在故事中表达情感，满足孩子们梦幻的想法。郑渊洁所塑造的皮皮鲁这一人物形象，是孩子们最渴望变成的样子，跟随皮皮鲁自由自在地生活，他们失落的梦变成现实，引起孩子们强烈的情感共鸣，从这一角度来看对于皮皮鲁顽童形象的塑造更加成功。

二、在好孩子的定义方面

张天翼在童话作品创作过程中始终坚持教育为主的理念，着重突出童话故事的教化功能，围绕教育儿童的目的展开写作。张天翼在20世纪50年代创作了《宝葫芦的秘密》。当时的中国人民正全力投入祖国的建设中，同时也存在着阶级矛盾和错误思想，处在初步发展的特殊时期。在这种特殊历史条件之下，重视思想教育的张天翼通过童话创作来教育孩子，不能让不劳而获等坏思想腐蚀孩子们，塑造了王葆这个顽童形象，并配上可以满足一切愿望的宝葫芦，对当时的错误思想进行批评。张天翼在描述王葆这个顽童时，先指出王葆前期是期盼着有一个宝葫芦能要什么有什么，能够获得自己理想中的幸福，再让王葆真的拥有了这样的宝葫芦。王葆在拥有了宝葫芦之后，不能和其他人分享宝葫芦的秘密，变得孤独。同时，宝葫芦通过偷东西来满足他的愿望，无法让王葆得到普通的幸福，到最后会怀疑自己的爸爸等亲密的人是宝葫芦变出来的虚幻的人物，感到恐惧和不踏实，变得痛恨宝葫芦，想要摆脱宝葫芦。张天翼通过展现王葆的内心挣扎，以此来批评不劳而获的思想，体现出摆脱不劳而获坏思想困扰的教育目的，展现出王葆这个顽童由坏孩子逐渐变成好孩子的过程。《宝葫芦的秘密》中王葆这个顽童人物的创作构思，是和当时社会对培养少年儿童的期望相符合的，将少年儿童培养成求真务实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是张天翼对于好孩子的定义标准。张天翼在《宝葫芦的秘密》中塑造的王葆顽童形象，成为很多儿童小读者的学习榜样，强调有缺点的孩子要向王葆学习，勇敢地改正自己的错误，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认清不劳而获思想带来的危害，努力变成脚踏实地、求真务实的好孩子，作为未来的接班人承担起建设祖国的重任。

郑渊洁看到了我国在20世紀80年代的改革开放与思想解放，当时我国的社会生活节奏明显加快，资讯变得发达，使得当时的儿童思想更加成熟，个性更加突出，有着思想开放、叛逆不羁、想象丰富等特点，不愿意受到学校呆板教育的拘束。郑渊洁关心和理解当时孩子们的处境，也赞同他们这种敢想敢做的冒险精神，在《皮皮鲁和童话节》等一系列作品中提出了对于好孩子的定义，强调好孩子并不是只会顺从听话的乖孩子，而是有着蓬勃生命力、热情活泼、敢想敢做、有善意、有想象力的孩子，虽然孩子身上有缺点但是能够承认改正。郑渊洁塑造的皮皮鲁这一顽童形象，在改革开放的大时代下有着开放乐观的积极心态，与传统的顺从乖巧的孩子形象有着极大的不同，表现出爱玩活泼、生命力旺盛、勇于探险、敢于创造等品质。郑渊洁对于皮皮鲁这一顽童形象的塑造，强调皮皮鲁凭借非凡的想象力创造出神奇事迹，皮皮鲁所经历的事情能体现出他的创造力与生命力。具体来说，在《皮皮鲁和童话节》一书中，皮皮鲁做出很多奇妙的创举：他要把孩子们从海量的作业中解放出来，创办了童话节，让孩子们进入想象世界中遨游；也创办了巧克力乐园，给每户人家带来了美妙的音乐与巧克力的香味；同时，他利用泡泡糖吹出大泡泡，带着残疾孩子去童话节实现泡泡糖游行。在《皮皮鲁外传》一书中，皮皮鲁是大胆且充满冒险精神的，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使用大竹竿制成了二踢脚，并乘着二踢脚飞上天；通过拨快地球之钟将地球变为奇妙的童话世界。郑渊洁塑造的皮皮鲁顽童形象，受到我国20世纪80年代的孩子们的喜欢与追捧，孩子们能从皮皮鲁身上感受到自己经历的苦恼和喜悦。孩子们跟随皮皮鲁视角一起经历，感受到快乐与轻松，享受郑渊洁笔下的童话世界，对皮皮鲁的喜爱溢于言表，有着强烈的反响。

三、在对待儿童幻想的方面

张天翼在童话故事创作中融入了丰富的幻想，如在《宝葫芦的秘密》这部童话作品中，张天翼在经历真实的生活场景的同时，也有很多幻想的成分，使得童话幻想和真实生活充分结合，主人公王葆的故事经历将虚幻与现实巧妙结合起来。同时，张天翼《宝葫芦的秘密》中，也展现出虚幻与现实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矛盾，推动这一童话故事情节的发展，在此过程中发生了一系列尴尬的误会和笑话，使得王葆在情境故事中散发喜剧气息。《宝葫芦的秘密》中有独创性的王葆这一童话形象，其中很多故事情节有着童趣与幻想，也有着非常深刻的道理，着重强调了依靠幻想是无法得到真实幸福的，这种教育价值与我国当时童话创作需求是相符合的。但是张天翼的童话创作，是以成人视角对孩子们进行谆谆教诲，向孩子展现大人对于孩子成长的渴望和幻想。张天翼是关心爱护孩子的，想要和孩子们交朋友，同时他也担忧不劳而获等坏思想会腐蚀孩子，总是想要通过童话故事创作来教育孩子，帮助孩子及时改正他们的缺点，强烈地表现出要坏孩子变成好孩子的期望，是缺少生命力的爱的。在童话作品《宝葫芦的秘密》的最后，张天翼指出王葆从得到无所不能的宝葫芦的梦中醒来，对于孩子幻想的处理是持有否认态度的，主要是向孩子灌输不要不劳而获、要求真务实等思想，但是忽视了孩子的感情，并没有充分考虑孩子喜欢幻想和淘气活泼的天性。这个让很多儿童读者喜欢的宝葫芦，最后变成了一个虚无幻想的泡沫，只能接受一切都无法凭空而来的教育，导致孩子的幻想被破灭。张天翼使用梦来表示王葆得到宝葫芦的所有经历都是假的，对于宝葫芦的幻想是无法变成现实的，以否定的态度压抑了孩子们的幻想，并没有真正做到尊重孩子。总之，张天翼创作的童话故事《宝葫芦的秘密》，是利用幻想的方式激发儿童读者的阅读兴趣，但是最后却教育儿童要压抑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对于孩子的幻想，郑渊洁是持赞同、肯定的态度，更重视鼓励儿童读者进行幻想，让儿童读者跟随皮皮鲁这个顽童的视角去经历。在《皮皮鲁和童话节》一书中，郑渊洁以博士的角度表达自己教育孩子的观点，如要培养有着创造力的学者，在教育孩子时不能一味强调积累知识，不能扼杀孩子的想象力等，指出如果学者没有想象力只能重复和模仿前人，无法进行创造性发明，是从真正意义上推动社会的前进的。基于此，郑渊洁在童话故事创作中对于顽童形象的塑造，是围绕着发展儿童幻想来展开的，并肯定幻想是孩子精神世界的重要部分，认为孩子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在观察周围世界过程中有着奇特的想象，是孩子最宝贵的东西。郑渊洁在创作童话故事时，并不认可传统童话创作中对于生活逻辑的简单遵从，而是围绕儿童的幻想进行创作的。在郑渊洁的童话世界中，皮皮鲁这个顽童能得到的宝物是有无所不能的神奇力量，他的一切梦想都能够实现，能在现实与虚假的世界中坦然面对自己的经历，并获得成长。郑渊洁笔下的皮皮鲁是一个调皮捣蛋但又热心肠的顽童形象，他脑子里有着很多古怪的想法，还会做一些奇特的事情，喜欢冒险和挑战。在奇妙的童话世界中，皮皮鲁骑着绑着二踢脚的竹竿飞上了天空；也会在云端里拨弄地球之钟，扰乱了地球正常的运行秩序；同时，也会用巧克力糖制作乐器进行音乐演奏；等等。这些神奇的经历使得皮皮鲁感到新奇有趣。在郑渊洁的《皮皮鲁和童话节》《皮皮鲁外传》等童话书中，皮皮鲁的经历是广大儿童非常向往的，他们和皮皮鲁的行为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如喜欢冒险等，极大地刺激了儿童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使得儿童读者的视野更加开阔，愉悦身心，将皮皮鲁这个顽童当成好朋友。

综上，作家张天翼和郑渊洁在童话创作方面受到了大量儿童读者的认可，但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是不同的，所以对于童话功能的认识是存在极大差异的，所创作出的顽童形象也存在相似点和不同点。张天翼出于教育目的进行童话故事创作，表现出对于当时儿童成长的关心和担忧。其中《宝葫芦的秘密》一书中塑造出一个有趣调皮的王葆顽童形象，有着爱幻想、喜欢偷懒、虚荣、帮助他人、认真改错的人物特点，展现出王葆在得到宝葫芦的经历之后改掉缺点变成好孩子，更多的是教育孩子要脚踏实地。张天翼的童话作品掺杂着更多的说教成分，忽视了儿童成长中的爱幻想、淘气调皮的天性。郑渊洁则是肯定了皮皮鲁这个顽童爱幻想、调皮捣蛋、喜欢冒险等性格特点，在童话故事创作中鼓励儿童大膽想象，是将童话变为孩子们成长中的乐园，让孩子们能够阅读中跟随皮皮鲁的视角自由想象。与张天翼的童话作品相比，郑渊洁的童话作品更懂儿童的内心世界，更能打动儿童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