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建设对城市碳排放的影响
——基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准自然实验

2024-05-07 12:51张杰王晓晶
生态经济 2024年5期
关键词:先行示范区效应

张杰,王晓晶

(石河子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温室气体过量排放导致的全球变暖等一系列气候问题,严重威胁全球经济社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也考验着主要大国全球治理的责任担当、勇气、智慧与能力。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人类共同的利益和可持续发展贡献力量,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信息革命为生态环境领域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注入新的动力。2020 年我国提出了 “2030 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 的目标愿景,这要求经济社会尽快转变发展方式,走生态良好、绿色低碳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道路。为保证 “双碳” 目标的顺利实现,不仅需要推动全社会绿色转型控制碳排放量,也要通过创新引领和改革形成新范式助力碳中和,这也对生态文明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大力推行绿色低碳的经济发展方式,是促进生态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的必然选择。为进一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促进节能减排和民生改善,形成可推广的生态文明典型模式,国家发展改革委联合财政部、自然资源部等六部门制定了《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方案(试行)》,于2014 年7 月和2015 年12 月先后分批确定了试点名单,从优化国土空间开发格局、全面促进资源节约、加强生态系统保护等方面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促进生态环境的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强化引领、典型示范和充分带动全国绿色低碳循环发展。当前,示范创建地区的生态环境得到显著改善,资源循环和生态安全的体系初步形成,绿色生态的经济红利不断释放。

2021 年3 月,我国将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总体布局,以减碳作为资源友好节约和生态环境优化的重要推动力,促进生产生活方式全方位转变和经济绿色可持续发展[1]。全国各地以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为抓手,落实能耗双控、强化节能减排和提升人居环境质量,对提高经济发展效益和社会文明进步具有重要意义。那么,政府这类 “自上而下” 的环境规制举措是否取得有效的减排效果?更进一步,其影响机制和内在机理如何?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促进资源节约和能源转型,是化解 “资源诅咒” 的有效途径,对资源富集度和地理位置不同的地区,其减排效果是否存在异质性?厘清上述问题,对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成果与推广具有实践价值,也为国家生态文明建设和 “双碳” 目标的实现提供政策启示。

1 文献综述

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是经济健康发展、生态良性循环的重要载体和实践平台。关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研究主要是分析其发展规律[2]、进行综合评价[3]和政策效应评估等。目前环境政策试点的研究较为活跃,而关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政策效应评估则较少,主要集中在生态环境效益。陆杉等[4]研究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能够显著提高农业绿色效率。辛宝贵等[5]采用合成控制法发现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福建和贵州对生态全要素生产率有正向的显著影响,而江西省的效果并不明显。梁琦等[6]采用双重差分法实证检验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能够显著提高城市生态效率。谢晗进等[7]还发现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能够提高空气质量和居民健康水平。

围绕碳减排政策及其影响因素,一部分学者通过低碳相关政策进行研究。CHENG 等[8]证实了低碳试点政策的实施能够促进绿色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ZHANG等[9]研究发现碳交易制度显著降低碳排放和能源消费强度,促进了低碳经济发展。吴茵茵等[10]基于市场机制与行政干预的协同作用视角也证明碳市场具有显著的碳减排效应。另一部分学者从影响碳排放的因素进行研究,发现产业结构调整[11-12]、能源消耗[13]、技术创新[14]、经济增长[15]等因素能显著降低碳排放。如王文举等[11]、余志伟等[12]证明产业结构调整能显著降低碳排放强度,且具有空间溢出效应。韩秀艳等[13]认为能源消费碳排放强度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能源消耗增长。李博[14]实证证明技术创新能够降低本地区和邻近地区的碳排放。

生态文明示范区建设作为一项正式环境规制,是否能够降低碳排放?部分学者认为环境规制能够降低碳排放。丁斐等[16]证明环境规制抑制了碳排放强度增长,而工业集聚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环境规制对城市碳减排的影响。董直庆等[17]研究发现市场型环境规制政策通过调整能源结构和推动绿色技术创新进而有效降低碳排放。王桂新等[18]研究证明生态省具有明显的碳减排效应,且主要通过阻碍经济增长、提高生态保护水平及优化产业结构实现,而技术进步的作用并不明显。汪克亮等[19]研究发现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能够显著降低省域碳排放,且具有空间溢出效应。另一部分学者认为环境规制与碳排放存在非线性关系。李菁等[20]研究发现正式环境规制和非正式环境规制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都呈现出倒 “U” 型趋势,其中技术创新是影响效应转变的重要因素。马海良等[21]发现环境规制对碳排放的影响由 “倒退效应” 转变为 “倒逼效应” ,呈 “U” 型趋势。综合来看,环境规制与碳排放的显著影响关系是被认可的。

以往文献对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综合评价和政策效应、碳排放的影响因素以及环境规制对碳排放的影响进行了研究,为开展本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但鲜有文献研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对城市碳排放的影响,其作用路径还不明晰,且忽视了不同城市特征下减排路径的差异性。基于此,本文采用双重差分法评估生态文明建设对城市碳排放的影响。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运用双重差分模型研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对城市碳排放的影响,并从能源消耗、绿色创新和产业结构角度检验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减排机制;二是进一步区分城市资源丰度和城市区位,以识别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促进碳减排的方向和作用主体。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社会绿色低碳转型的重要措施,按政策预期应当具有碳减排作用。宏观层面,示范创建地区大力推动生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机制体制等方面的全方位深刻转变,促进生态环境改善与人居环境治理,提高资源能源的利用效率,使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范式和新阶段,从而促进节能减排与碳强度指标下降,为碳中和目标的实现提供有力支撑[22]。微观层面,生态文明示范区建设作为一项正式环境规制,必然会对企业的生产行为产生影响,从而有利于实现碳减排。一方面,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环保力度加强,当地企业增加环保和排污成本,环境污染的负外部性内化成生产成本,可能挤占其他生产资源的投入,这就是 “遵循成本” 假说[23],但污染排放会得到有效控制。另一方面,企业迫于成本约束进行清洁技术创新和效率技术创新,使企业在绿色创新等方面的信息不对称有所缓解,实现节能减排和经济增长的双重目标,这就是 “波特假说”[24]。因此,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着力推动经济社会绿色转型和结构性改革,促使企业进行环境治理和绿色技术创新,统领 “双碳” 目标实现。换言之, “双碳” 目标只有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总体布局,以绿色技术创新为突破口,贯彻绿色低碳发展理念,才能实现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和高质量发展。

H1: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能够显著降低城市碳排放强度。

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通过目标引领和各项要求,进行能源消耗总量的控制和能源结构的绿色转型,促进产业结构全面调整,进而推动绿色技术创新,产生节能降耗效应、结构优化效应和绿色创新效应,带动城市碳减排和经济社会绿色低碳转型,助力 “双碳” 目标的实现。

(1)节能降耗效应。能源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物质基础和碳排放的主要活动来源,能源转型是实现 “双碳” 目标的重要环节和方向,也是国家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25]。而生态补偿机制可以使粗放型的高耗能行业降低能耗向集约型的经济发展模式转变,通过严格控制企业的污染限额和过度排放行为,提高能源使用效率[26]。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要求实施主要污染物总量控制,推进清洁能源的开发利用,抓好煤炭的高效清洁化利用,可有效控制二氧化碳排放[27]。一方面,落实能源消费总量和强度双控,加快能源利用的绿色低碳转型,从排放源头形成提能节效的能源管理体系,推进节能降耗工作的平稳进行。 另一方面,大幅提高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比重,优化调整能源结构,构建安全、绿色、集约、高效的清洁能源供应体系,以绿色能源示范基地引领生态安全经济发展,推动能源清洁化和数字化转型,从而控制碳排放总量和强度。

(2)结构优化效应。产业结构升级能够减少碳排放,且拥有巨大的节能减排潜力[11,28]。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在调整产业结构等方面发挥着指引作用[29],进一步明确了产业发展的方向,推动产业结构向绿色低碳化发展。一方面,产业结构向新能源产业和节能环保产业转型。通过严控高耗能、高排放产业项目,大力推进新能源新材料和高端装备制造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构建了低能耗、低排放、高效率的现代产业循环发展体系,降低了对化石能源消耗的依赖,从而减少碳排放[30]。另一方面,产业数字化赋能智慧农业、工业互联网和服务业高质量发展,使粗放式的传统工业向集约的智能制造转型,推动产业结构内部各部门生产的生态化和数字化,高效率推动现代农业和服务业转型升级,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和碳减排。

(3)绿色创新效应。作为经济社会低碳化转型的重要引擎,技术创新能够对降低地区碳排放水平发挥显著的积极影响[14,20]。已有研究表明,环境规制政策有助于提高技术创新能力[31-32]。那么,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是如何影响绿色技术创新进而推动低碳发展?一方面,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的环境治理过程涉及再生技术、污染控制技术和处理技术,不仅能够提高资源利用率和环保技术水平,而且促进负碳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从而控制脱碳成本和碳排放量[33],也为碳中和目标贡献力量。另一方面,环境政策会促使企业进行绿色技术创新。环境政策可能推动企业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手段进行数字技术研发,有效提高企业生产率和能源利用效率,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降低地区碳排放[34];环境政策还能够倒逼企业进行清洁技术研发,选择绿色低碳的供应、生产和销售方式,从而减少企业碳排放(图1)。

图1 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降低城市碳排放的机制传导图

H2: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通过推进节能降耗、优化产业结构和推动绿色技术创新进而降低城市碳排放。

3 实证设计

3.1 模型设定

双重差分法是近年来政策评估应用最广泛的一种方法,其基本思想是将新政策实施视为一次外生于经济系统的 “自然试验” ,通过控制研究对象的事前差异和固定效应估计可有效解决遗漏变量和双向因果问题,进而解决了传统模型的内生性问题。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一方面可能使得示范城市的碳排放强度在设立前后产生差异;另一方面也可能使同一时点上示范城市与非示范城市的碳排放强度产生差异,基于该双重差异进行模型估计,可科学识别政策实施的净效果。因此,本文将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政策视为一项准自然实验,构建如下多期双重差分模型进行检验:

式中:Yit为被解释变量城市碳排放强度;i、t分别表示城市和时间;Xit为控制变量;μi、γt为城市个体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treat×post是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政策虚拟变量;β1是本文的核心关注系数,反映了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碳减排效应。

3.2 样本与变量

2014—2015 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六部门分批公示了100 个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包括47 个地级市、4 个省份和49 个区县、特殊区域或流域等。考虑到示范区政策对省、市不同区划的政策效应存在差异,借鉴梁琦等[6]的做法,本文在总样本中删除了示范区中福建等四省份的城市数据,同时为了提高估计的准确度,将区县对应的地级市剔除,将名单中的47 个地级市作为实验组,其余166 个地级市为对照组,最终选取2009—2019 年213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知识产权数据库及各省市统计年鉴,缺失数据通过均值法进行补充。

被解释变量。城市碳排放强度,借鉴吴建新等[35]的做法,将城市碳排放的来源分为天然气、液化石油气、电能和热能等消耗产生的碳排放,碳排放量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即为碳排放强度。

核心解释变量。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政策,若该城市为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且观测时间在政策实施后,则treat与post的交互项取值为1,否则为0。

控制变量。本文引入以下控制变量,涉及价格的变量均按照2009 年的不变价计算。经济发展水平(lnpgdp),经济发展可能通过经济活动的规模效应导致二氧化碳的增加,也能通过技术创新降低二氧化碳排放[36],采用城市实际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的对数表示;人口密度(lnpopden),人口密度反映人口的聚集程度,人类频繁的生产活动会增加二氧化碳排放[37],采用年末总人口数与地级市行政区域面积的比值表示;外商直接投资(fdi),外商可能将高排放的产业转移来中国,但又能将先进的生产方式引进来[37],采用实际利用外资额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政府规模(gov),政府财政支出影响示范区的建设力度,进而影响碳排放[38],采用政府财政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市场化水平(market),市场可能通过对能源价格和竞争机制的调节,提高能源使用效率,从而影响碳排放,采用城镇私营和个体从业人员与城镇单位从业人员期末人数的比值表示(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4 实证结果与分析

4.1 基准回归检验

表2 为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政策影响城市碳排放的基准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为不加控制变量的结果。由表2 可知,依次加入控制变量,模型的拟合度变好,双重差分项系数估计值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具有显著的碳减排效应。从第(6)列可得,示范区的设立使得试验组城市相比对照组城市,碳排放强度降低13.07%,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设1,说明生态文明建设对城市节能减碳和生态转型具有积极作用。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4.2 稳健性检验

4.2.1 平行趋势检验

平行趋势检验是双重差分模型的重要前提,要求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政策实施前试验组与对照组城市的碳排放强度具有共同的变动趋势。借鉴BECK 等[39]的做法,检验事件发生前后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对处理组和控制组影响的差异性。将样本第1 年(2014 年)作为基准年,得到图2 所示结果。图2 显示,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设立前4 年,系数估计值均不显著,这表明试点城市与非试点城市在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设立之前的碳排放强度没有差异,满足平行趋势假定;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设立后开始发挥明显的政策效果,总体呈现出负向影响逐渐增强的态势,这说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碳减排效应具有持续性。

图2 平行趋势检验

4.2.2 安慰剂检验

除了前文中可控制的因素对碳排放有影响,还有一些不可观测因素会对估计结果产生影响,因此,本文进行政策样本随机化的安慰剂检验。若样本随机化后政策仍然对示范地区具有显著的碳减排效应,说明结论有待进一步检验;反之,则说明政策能够排除遗漏变量影响,使结果更具稳健性。本文通过在2014 年和2015 年随机抽取的23 个、24 个随机样本共47 个城市组成的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虚假样本,随机重复200 次,并代入基准模型中。图3 结果显示,模拟的估计系数均值接近零,基本服从正态分布,即样本随机化后的政策并没有对碳排放产生影响,说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碳减排效应与非观测因素的影响不大。

图3 安慰剂检验

4.2.3 其他稳健性检验

(1)更换被解释变量。本文借鉴苏泳娴等[40]的做法,进一步采用夜间灯光指数估计的碳排放量(lnco2)和碳排放强度(lncogdp)。从表3 第(1)、(2)列结果可知,在更换被解释变量后系数值均变小,但仍然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能够同时降低碳排放量和碳排放强度,回归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2)采用PSM-DID 方法。考虑到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试验组与对照组的城市特征存在一定差异,本文将五个控制变量作为匹配变量,采用半径匹配和核匹配两种匹配方法,对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回归估计。表3 中,第(3)、(4)列汇报了倾向得分匹配后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碳减排效应依然显著但有轻微降低,表明样本选择并未影响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和显著性。

(3)更换样本数据。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除了城市,还包括省和县。本文将设立省份中的城市纳入实验组,进一步进行估计。表3 中的第(5)列回归结果显示,实验组样本增加后,系数估计值的绝对值反而有所下降,这表明省级层面和市级层面的政策效应确有不同,但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依然显著地降低了碳排放。

(4)排除其他政策干扰。样本期内还实施了其他可能会对碳排放强度产生一定干扰的政策。为此,本文进一步控制了在相近时期实施的低碳城市试点、碳交易试点等代表性政策对城市碳排放的影响,设立相应的虚拟变量纳入基准模型中,结果如表3 第(6)列所示,试点政策双重差分项系数依然在1%水平下显著,这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对降低城市碳排放的作用较为稳健。

4.3 作用机制分析

以上回归结果表明,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显著促进了碳减排。结合前文理论分析,进一步通过节能降耗效应、结构优化效应和绿色创新效应探究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驱动城市碳减排的影响机制。借鉴温忠麟等[41]思路对上述三种路径进行实证检验,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式(2)~(4)中:Yit和treat×post分别为城市碳排放强度和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政策;Xit为控制变量;χ为纳入中介变量后的方程估计参数;Mit为中介变量。模型需要关注的系数是β1和χ1,若β1和χ1均显著,且χ1与α1相比变小或显著性下降,那么说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若β1显著,但χ1不显著,说明存在完全中介效应;若β1和χ2中有一个不显著,则需要进行Bootstrap 检验。结果见表4。

表4 作用机制回归结果

表4 中第(1)、(2)列为节能降耗效应的检验结果。为检验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是否通过推进节能降耗来减少碳排放,本文借鉴李江[42]的做法,利用城市用电、煤气和液化石油气消费量与省级能源消耗量数据折算,将城市能源消耗总量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能源强度)代入上述模型。回归结果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显著降低了能源强度,且在第(2)列加入指标项后,能源强度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即能源强度的上升会促进碳排放。表中双重差分项的系数值有所下降,说明节能降耗在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促进碳减排中发挥着部分中介效应,该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16.37%。上述结论表明,生态文明建设以降低能源消耗为导向,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着力推动新能源变革,对碳排放量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表4 中第(3)、(4)列为产业结构的中介机制检验结果。第二产业高碳行业集聚,生态文明建设可能对第二产业的影响更大,因此借鉴周迪等[43]的做法,本文采用第二产业占GDP 比重衡量产业结构的调整程度。回归结果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能够降低第二产业比重,但并不显著。中介变量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此时需要采用Bootstrap 检验,结果显示Z值为-3.83,P值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通过调整产业结构来促进碳减排,验证了王桂新等[18]的研究结论。进一步计算,该中介效应仅占总效应的0.24%,可能的原因是产业结构优化的过程比较缓慢,需要经过长时间才能有明显变化。在生态文明建设的要求下,产业结构不断调整和优化,有利于 “双碳” 目标的推进。

表4 中第(5)、(6)列为绿色创新的中介机制检验结果。本文采用每万人拥有的绿色专利数量来衡量绿色技术创新水平[44],并将其代入上述模型。回归结果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显著促进了绿色技术创新,且在第(6)列加入中介指标项后,试点政策的系数值有所下降,绿色创新对碳排放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即绿色技术创新在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促进碳减排中发挥着部分中介效应,且该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7.85%。在绿色创新的趋势下,生态文明建设通过技术减排和技术环保抑制碳排放的增加,实现经济和生态双赢。

4.4 异质性分析

尽管前文已经论证了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碳减排效应及其作用机制,但不同类别的城市对政策的响应是否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异?该问题有利于深入理解生态文明建设驱动碳减排的作用主体和方向。本文接下来从城市类型和城市区位进一步讨论。

4.4.1 城市类型异质性

不同城市类型在资源丰度和经济发展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资源型城市是我国重要的能源资源战略保障基地,促进资源型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对国民经济的健康发展和经济社会绿色转型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一般而言,相比非资源型城市,资源富集地区由于过度的资源开发和高污染的能源项目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比较突出,导致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实施效果存在差异。因此,本文构建城市资源类型虚拟变量(resource),将《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中所列城市名单赋值为1,非资源型城市赋值为0,并与示范区政策双重差分项相乘代入回归模型。表5 中第(1)列结果显示,其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政策对资源型城市的碳减排效应相对较强。原因可能在于:凭借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和完整的工业体系,资源型城市的绿色低碳转型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通过对主要污染物排放量和资源产出率的量化使资源型城市的资源利用效率提升幅度更大[45];而非资源型城市的资源禀赋相对较弱,生态文明建设驱动碳减排的程度相对较低。

表5 异质性回归结果

4.4.2 城市区位异质性

中国疆域辽阔,城市区位间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是经济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问题。中东部地区的人力、技术、资源等条件较为优越,减排技术、创新能力和公民生态环保意识相对较强,同时中东部地区的经济生产活动较为频繁,有效减排具有较大空间。因此,本文构建区位特征虚拟变量(area),将中东部地区城市赋值为1,西部地区城市赋值为0,并将该变量与政策双重差分项相乘代入模型。表5 中第(2)列结果显示,交乘项的系数估计值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对中东部地区碳排放强度下降的助推作用更强。可能的原因在于:中东部地区创新和资源禀赋较为充裕,生态文明示范区建设是中东部城市生态宜居的重要举措;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尽管生态文明建设促使城市生产生活方式不断调整,但受限于经济规模、创新能力和地理区位,减排的内生动力存在不足,影响了生态文明建设的施行效果。

5 结论与建议

我国已向碳达峰碳中和目标迈进,迫切需要以绿色技术创新培育低碳发展新动能,准确评估生态文明示范区建设对碳减排的助推作用对于探索符合我国国情的生态文明建设模式和实现减排目标具有重要意义。为此,本文利用2009—2019 年我国213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采用双重差分法实证检验了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的设立对碳排放的影响,主要研究结论如下:一是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显著促进了碳减排,其碳排放强度较非试点城市降低了13.07%,该结论在安慰剂检验、PSMDID 等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二是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设立当年就显著降低了碳排放,且具有时间动态增强效应;三是国家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主要通过节能降耗效应、结构优化效应和技术创新效应促进碳减排,其中节能降耗的中介效应相对较强,而结构优化的中介效应暂未充分发挥;四是从异质性来看,资源型城市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和完整的工业体系,相较于非资源型城市,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通过资源循环利用和能源清洁利用的碳减排效应更明显;中东部城市经济活动频繁,城市生态宜居的建设力度大,减排效果更好,而西部地区受限于经济规模、创新能力等,减排的内生动力不足。

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1)全面总结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工作,把降低碳排放的成功经验形成制度在全国推广。示范区政策能够显著降低碳排放,具有良好的生态环境保护效果。因此,发挥示范区的引领和带动作用,全面有序地在全国所有城市推广生态文明建设相关举措,形成对清洁能源技术和绿色创新的路径依赖,这将为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和可持续发展贡献坚实力量。

(2)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优化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方案,加大对节能降耗、产业升级、绿色技术创新的支持力度。生态文明建设以创新推动绿色低碳转型过程中,一方面,要推进新能源和清洁能源创新发展,以能源创新链条推动能源行业数字化转型;另一方面,加快产业结构调整,以创新引领产业结构向数字化转型升级,通过数字技术充分发挥结构优化的减排效果,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

(3)聚焦 “双碳” 目标,因地制宜开展生态文明建设,根据不同区域、不同类型城市发展实际,实施差异化的生态文明建设政策。对于非资源型城市,辅以其他环境规制充分发挥地区的比较优势,着力推动生产生活方式的低碳化。而西部地区要发挥风能、太阳能等新能源优势,加快能源转型,进一步发挥东部对西部地区的支援和带动作用,促进区域减排协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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