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玫瑰与蠕虫》的“二元合一”叙事

2024-05-07 23:12刁科梅雷艺轩
关键词:异托邦蠕虫玫瑰

刁科梅,雷艺轩

(海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海南 海口 570288)

科幻小说《玫瑰与蠕虫》是俄罗斯科幻作家罗伯特·伊巴图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版于2015年。凭借这部小说,作家获得了多项俄罗斯科幻大奖。小说的背景是:公元2295年,地球毁于外星文明的攻击,人类处于 “后地球时代”,在此百余年之后,残存的人类又面临着一场新的被毁灭危机。作家以棋局博弈为叙述顺序,把故事分为棋盘、开棋、中局(开端和续篇)、终局、将死几部分,但作家采取了“镶嵌式”叙事序列,故事的叙述脉络并不十分连贯清晰,情节曲折,给人扑朔迷离之感,故事的最终结局具有开放性,给读者留有无限遐想的空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部科幻小说在叙事空间、线索、内容和风格上,呈现出一种“二元合一”的叙事特征。本文提出的“二元合一”概念与经典的“二元对立”概念相反,同样是“二元”,但是,最终两个元素走向不是分裂和对立,而是合二为一,共同为小说的主题思想服务。

一、 叙事空间:“异托邦”与“恶托邦”的合一

按照美国叙事学家戴维·赫尔曼的观点,小说的叙事空间是指“故事中人物活动与生活的环境”。[1]552在《玫瑰与蠕虫》这部科幻小说中,故事的发生,也就是人物活动和生活的环境,是一个“异托邦”与“恶托邦”合二为一的世界。

首先,“异托邦”这个概念,是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根据“乌托邦”一词创造的一个概念。意思是异质地方或另类空间:“在所有的文化,所有的文明中可能也有真实的场所——确实存在并且在社会的建立中形成——这些真实的场所像反场所的东西,一种的确实现了的乌托邦,在这些乌托邦中,真正的场所,所有能够在文化内部被找到的其它真正的场所是被表现出来的,有争议的,同时又是被颠倒的。这种场所在所有场所以外,即使实际上有可能指出它们的位置。因为这些场所与它们所反映的,所谈论的所有场所完全不同,所以与乌托邦对比,我称它们为异托邦。”[2]54

对于读者而言,小说故事正是发生在2295年地球被外星人毁灭后的“金星”、“月球”、“火星”、“莱安诺小行星”、“黄矮星”、“被毁后的地球”等星球。这些空间,对于我们现实社会来说,就是异质或另类的空间。就小说本身而言,其故事发生的时间和空间符合“异托邦”的“异托时”性和“封闭空间”性两个特征。

“异托时”性,即“异托邦”呈现出一种以时间特性为表征的“异托邦”形式,即非均匀、非直线的时间流动或不同时间并置状况就是“异托时”。[2](56)在小说中,作家采取的是片段小标题式的写作方式,时间的跨度很大,故事发生的时间并非是均匀、直线性的,故事一会儿是在“2418年5月24日莱安诺小行星的战役”,一会儿是“2473年4月11日拉普达、埃里克斯、金星的黑棋王国”以及后来的“公元前40.5万年前的观察者”[3](23,35,462)等等。而是把前后相差几十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并置在这部小说中,这就是一种以“异托时”为表现形式的“异托邦”。另外,福柯认为,“异托邦”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自由出入的地方,它总是必须有一个打开和关闭的系统。这个系统既将“异托邦”隔离开来,又使“异托邦”变得可以进入其中。[2](56)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在这部小说的世界里比比皆是,每一个星球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异质空间,它们虽然都属于“后人类”时代的文明,但是有的星球被“金星”太空人所统治和殖民,如“莱安诺小行星”,有的被视为劣等人,如没有送上太空,而生活在被毁灭后地球的剩余人类。他们都是被隔绝在统治星球“金星”之外的“异托邦”。只有得到统治者的允许,这些“异托邦”星球的人才可以出入。

其次,《玫瑰与蠕虫》这部科幻小说的故事发生的场景,还明显带有“恶托邦”的性质。“恶托邦”又称“反乌托邦”,此类主题的小说,如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乔治·奥威尔的《1984》,还有俄国作家扎米亚京的《我们》,早已被人们所熟知。同样,在小说《玫瑰与蠕虫》中,地球毁灭后的“后人类”的生存环境也是一个“恶托邦”。关于“后人类”,俄罗斯哲学家霍鲁日曾预言过:“在20世纪末,逐渐到来的是虚拟人的形态。这个正在发生的过程,但是,它也不是终点。我们都知道,现在非常积极地发展的趋势是建立所谓的后人类(постчеловек),这是某种完全新的存在物。在计算机基础上形成的后人类也叫赛博格(киберг)”。[4](243)在这部小说中,霍鲁日的预言已经实现,由于科技的进步,人类生存的环境已经不单纯是地球,还包括其他星球,而且人类已经“赛博格化”,变成人和芯片植入体共生的存在物。

同其它“反乌托邦”小说一样,在这部小说中,“后人类”也有一位极权主义统治人物,他是埃里克斯的全能统治者、普列洛马的领导者、剩余太空舰队的总司令麦斯威尔·阳。为了继续实现自己的极权统治,以外星阿奎拉人再次威胁人类为由,不惜牺牲地球和其它星球人的生命,来维护自己掌控整个人类的独裁统治。

同其它“反乌托邦”小说描述的世界场景一样。在这部小说的“恶托邦”世界里,人类生殖权也不复存在。人们虽然已经不再为物质生活发愁,但人的生存状态是“莱安诺殖民地,一个拥有上万居民的洞穴迷宫——人类蚁巢,已经成为太阳系最大的人类工厂”。[3](25)人类自然的繁衍,被生殖机器所取代,为了适于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人的细胞基因被编辑,人就如同生产各种不同工具一样被制造出来。显然,这里的“蚁巢”,作者互文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幸福的蚂蚁窝”[5]112,是“恶托邦”极权之下人类的生存状态。

最后,在小说临近结尾时,人类依然没有摆脱“异托邦”和“恶托邦”的生存状态。一方面,他们生存在被歧视为“零级文明”的“异托邦”星球,面临被银河系网络统治的命运,成为“蠕虫”和“清道夫”所代表星系的奴隶:“我们要为‘清道夫’工作几百年!然后还有几千年——只为你们工作!……这是永恒的奴隶制!”。[3](596)这种被奴役的星球,就是银河系网络的“异托邦”,通过空间规定出不同于自己的等级人,生存于这种空间的人的身份固定化,以此来驯服那些异质文化和叛逆于自己的行为体。另一方面,人类完全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蠕虫”继续说道,“正如我在第一节课中讲到的,单体在演变成多体生物细胞的过程中通常会失去个体的思考。确实,如果社会集体思维可以替你更多地思考,为什么用自己的智慧去思考呢?”[3](619)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所说: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会进行独立思考。人没有思想的自由,意味着人的“物化”和“异化”,这也是“恶托邦”生存环境之下,人的最大特征。

综上所述,小说的整个叙事空间是“异托邦”和“恶托邦”的二元合一体。对这种叙事空间的描述,作者运用大量天体物理术语,具有陌生化的作用,给读者带来了阅读悬念,吸引读者关注故事的每一步发展。印证了莫雷蒂的观点“空间不是叙事的外部,而是一种内在力量,它从内部决定了叙事的发展”。[6]70

二、叙事线索:明、暗交叉合一

在小说《玫瑰与蠕虫》中,故事的发展分为两条线索:一条是“太阳系内部星球大战”;另一条是“银河系网络控制人类之战”。

第一条线索是:“金星”统帅麦斯威尔·阳派遣自己的女儿扎拉·阳携带“衔尾蛇”项目到达“莱安诺小行星”。目的是解密“衔尾蛇”档案,弄清楚阿奎拉人是谁,人类为什么会被攻击以及如何阻止他们。结果扎拉·阳遭遇“莱安诺小行星”内部颠覆政权的叛乱,扎拉·阳被绑架,叛乱者从她大脑中获悉了“衔尾蛇”项目,麦斯威尔·阳利用“阿奎拉人”的威胁维护自己统治的计划败露。月球、地球新莫斯科等向“金星”宣战,新莫斯科被“金星”摧毁,但最终麦斯威尔·阳遭到所有人的背叛,其中也包括他被“蠕虫”操控的女儿,不得已他选择了和妻子自杀。自此,太阳系内的星球大战结束,扎拉·阳取代了父亲成为了统治者。

第二条线索是:阿奎拉人(外星人)在向地球投下“黑花病毒”,新莫斯科附近的居民,一个叫赛义德的小男孩,被一个奇怪的花朵刺伤,感染了“黑花病毒”,为了研究“黑花病毒”,太空舰队命令阿尔列金护送赛义德到“金星”。后来,携带“黑花病毒”的苍蝇使人类大规模感染,在护送途中,被“黑花病毒”控制的赛义德疯狂嗜血,被阿尔列金射杀。阿尔列金也被病毒感染,但凭借自己的意志,他战胜了病毒对自己的控制,在“蠕虫”控制了扎拉·阳时,阿尔列金到达了人类的第三个分支——亚曼陶,实现了自由。

在小说故事的叙述中,作家采取了“镶嵌式”叙事序列,在叙述第一条线索“太阳系内部星球大战”时,采取“插曲”和“回忆录”的形式插入了第二条线索“银河系网络控制人类之战”。第一条线索是一条明线,第二条线索是一条或明或暗的隐藏线。因为第二条线索的开始并没有直接指明被外星人投放到地球的“黑花”是什么,只是暗示了它的存在:“地球上第一架外星飞行器就这样结束了它的生命。但主要任务,才刚刚开始”。[3](42)直到“蠕虫”诱惑和控制了扎拉·阳,第二条隐形线索才成为明线,两条线索也就在此实现了交叉。随着第一条线索的结束,两条线索才合二为一,融合成一条主要线索,来完成对人类命运的整个故事的叙述。

三、叙事内容:二元对立合一

小说根据上述两条线索,在读者面前展开了发生在未来世界的令人惊奇又带一些恐怖的扑朔迷离的故事。在故事叙事内容上,同样具有二元性,但是这种二元性是对立合一的关系。

首先,在这部科幻小说中,作者对故事事件和情境的描述,采取了内聚焦和外聚焦两种叙述方式。这种内聚焦的方式没有明确的叙述者,作家采取描述人物回忆和思想以及感受的形式,完成对小说故事的叙述以及对故事情节的推进。读者通过这些人物的视角,来看待小说中其他人物和事件,小说中的故事和场景直接在读者面前展开。达到了读者随着这些人物仿佛置身于故事的场景和事件之中的效果。

作为对内聚焦方式的补充,作家在这部小说中,还采取了外聚焦的叙述方式。也就是作者直接讲述一些事件的起因和背景,叙述者的声音外在人物的世界,叙述者的视角高于小说中人物的视角,带有全知性特征。如在小说的第一章开棋中的插曲:苍蝇中,对外星人向地球投放“黑花病毒”事件的描述,就是利用这种外聚焦的形式。在小说故事的叙述中,起到人物所不知的“预叙”作用,为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埋下悬念。

虽然内聚焦和外聚焦在叙述方式上存在对立性,但在《玫瑰与蠕虫》这部小说中,这两种叙述方式被作者巧妙结合在一起,相互补充,统一为小说的叙事服务。

其次,在这部小说中,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并非是小说的重点。人物在小说中,退居第二位,情节第一,人物存在的作用是为故事情节的发展而服务的。所以,小说在人物的设计上,为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设置了两个层面的主要人物:“非人”和“人”。主要的“非人”是“玫瑰(黑花)”和“蠕虫”,它们是小说第二条故事线索的主角,也是读者在阅读小说时极力探索的谜题。主要的“人”是小说中的扎拉·阳和阿尔列金两个,他们也是串联故事线索的主要角色。这两个层面的人物相互交锋,共同完成了一个完整的未来“后人类”生存危机和逃避危机的故事。

在小说“非人”和“人”自身和彼此之间的关系描写和塑造上,也存在二元对立和统一。小说中,“非人”的主角是“蠕虫”和“玫瑰”这两个神秘诡异的“动物”和“植物”。作者在开篇并没有明确交代是什么,它们来自何处?“蠕虫”是在开篇的第零章“打击”里提及:“而如今,在离地球这么近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外星天文台废墟,这使人类感到不安。外星人在监视地球,但他们不想被发现”。[3](8)这里并没有说出“蠕虫”,同样,关于“玫瑰(黑花)”也只是在第一章暗示性的描写了“玫瑰(黑花)”:“滑翔机抛出的探测器将其匕首端插入地面。震动一消退,‘鸡蛋’的保护壳就开始张开、散落。慢慢地,如同一朵绽放的花蕾,如娇嫩花瓣般的太阳能电池板和传感器毛茸茸的卷须舒展开来。……第一只苍蝇被异样的刺鼻气味吸引,落在了毛茸茸的黑色卷须上。它被黏住了……苍蝇的身体碎片进入探测器……几小时后,苍蝇不复存在了,而设备内存里出现了一兆字节数据。任务开始了”。[3](42)

关于“蠕虫”,真正提起这一名字,是在麦斯威尔·阳把“衔尾蛇”项目交给女儿扎拉·阳时。“‘衔尾蛇’?这是什么意思?‘蠕虫’,我的女孩。这是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蠕虫”。[3](68)对于读者来说,同样带着疑问,努力跟随作者安排的故事情节,找寻问题的答案。虽然,作者通过小说中的人物“莱安诺小行星”的统治者,女科学家格温妮德的发现说出“玫瑰是捕猎者,蠕虫在吃玫瑰,就像‘衔尾蛇’一样,玫瑰和虫子是一体的!”。[3](228-229)但是,读者还是迷惑不解,“蠕虫”和“玫瑰”究竟是什么,它们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在小说的第四章终局插曲:观察者和第五章将死插曲:隐藏者中,谜底才真正解开。“蠕虫”和“玫瑰”都来自银河星系网络,目的都是控制人类,为自己所用。只是手段不同,“蠕虫”的方案是利用操控扎拉·阳,让她成为人类星系的统治者,进而控制人类;“玫瑰”的方案是利用“黑花病毒”通过“黑花”和苍蝇让人类感染“病毒”,变成僵尸一样,从而控制人类,或者利用“清道夫”干脆把人类全部毁灭清除。

表面看,“蠕虫”是“拯救者”,与“玫瑰”(“清道夫”)是对立的,但实际上,它们的目标却是统一一致的,那就是控制人类,把人类变成银河星系网络的奴隶。所以,二者是表面对立,实质统一的关系。

最后,在两个“人”扎拉·阳和阿尔列金身上,各自体现了“奴役与自由”的对立统一。面对银河系网络“蠕虫”的诱惑,扎拉·阳选择了肉体的自由,精神的被奴役,甘愿被“蠕虫”所代表的银河系网络所控制,充当其在人类星球的代表,实现银河系网络控制人类的目标计划。取代其父亲麦斯威尔·阳,成为又一个人类“恶托邦”的统治者,沦为外星人奴役人类的工具。

而小说的另一个主要线索人物阿尔列金,开始他是一个忠诚度较高的,听命于“金星”首领麦斯威尔·阳的侦查员。执行运送被“黑花病毒”感染的小男孩到“金星”的任务,途中他拿到了“蔷薇辉石方舟”,最后他选择了投奔到地球人类的第三个分支——亚曼陶,一个落后的地下掩体,类似于一个“地穴”。那里的人“直到现在都还认为自己是在和美罗巴冷战”。[3]626显然,这里“蔷薇辉石方舟”互文了《圣经》中的诺亚方舟,预示着阿尔列金免于大灾难,获得了拯救。同样,“地下掩体”也是一个互文,一方面,互文了柏拉图的“洞穴”,象征着人们愚昧无知,躲避亮光的地方。另一方面,互文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人手记》中的“地下室”,象征着人自由的精神世界。以上的互文预示着阿尔列金虽然身处“地下掩体”,身无自由,但却获得了精神的自由。正如小说结尾之处阿尔列金所说:“敬人,敬个人,敬地球上最后一个独立的人。简单来说,敬我自己!”。[3](633)

四、叙事风格:科幻与悬疑的合一

小说《玫瑰与蠕虫》在叙事风格上,呈现科幻小说与悬疑小说相结合的特点。它不仅具有科幻小说对人类未来科技的幻想,而且在故事情节上,设置了一个个悬念,尤其是“蠕虫”和“玫瑰”的悬念,一直贯穿小说的始终。其神秘性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和强烈地阅读兴趣,与作品中的人物一起,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逐渐解开悬念的谜团。

首先,小说故事中时空环境具有科幻性。故事发生的时间是距今二百多年后,空间是一个“异托邦”和“恶托邦”结合的“后人类”星球世界。二百多年后的“后人类”世界中的“后人”,是身体植入了芯片,头上安装了天线头箍的人机结合体,是“赛博格化”的人。人类已经不再是灵与肉统一的结合体,而是计算机的运算逻辑与人类思想结合的有机体,已经被异己之物所操控,彻底成为“异化”之人。“金星太空人”、“莱安诺小行星”殖民地、“虚拟世界”等名称也具有科幻性。另外,“机器的恶魔化是科幻小说的一个长久以来的美学策略”。[7]24这一策略在小说《玫瑰与蠕虫》中同样被使用。在小说中,机器人不仅成为杀人的士兵,而且还成为按照程序指令控制“莱安诺小行星”的临时统治者“官僚儿”。这一美学策略表明作家对当今人工智能技术的担忧,也是对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未来前景的思考。

其次,小说的叙事风格同时还具有悬疑小说的特征。最主要的表现是小说的“预叙”叙事方式的使用。“预叙”是悬疑小说中经常使用的叙事手段:“在提及先发生的事件之前叙事一个故事事件,可以说,叙述提前进入了故事的未来”。[8]83本小说的作者正是通过这种“预叙”方式,借助“插曲”和“回忆录”来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为小说设置和增强悬念。在第一章开棋的“插曲:苍蝇”中,作家“预叙”了外星人把“黑花病毒”投放到了地球这一事件。但小说中的人物却浑然不知,只有读者预先知道,这极大地激发了读者阅读后面发生的故事的兴趣。同样,通过“预叙”起到设置悬念效果的还有“回忆录:8月1日清晨”这一事件。在这一事件里,作者通过女科学家,也是“莱安诺小行星”的统帅格温妮德的回忆,告诉读者“玫瑰”与“蠕虫”的关系是一体的,“玫瑰是危险的。虫子就是救赎”。[3]229但究竟二者是怎样的关系,如何“危险”和如何“救赎”,并没有继续交代。这样就更吸引读者去继续阅读小说,在小说文中寻找答案。

最后,作者设置了一个开放性的大结局,并没有交代小说中“后人类”的最终处境如何。只是指明人物阿尔列金到达目的地,庆祝自己的自由。这里设置了一个更大的悬疑,留给读者自己去思考和联想“后人类”的未来。这种结局的设置,打破了纯粹悬疑小说的模式:前有“设疑”,后有“解疑”。这也是这部小说是一部科幻小说,而非纯粹悬疑小说所在。虽然,这部小说有悬疑小说淡化人物、设置悬念,突出故事情节的特点。但是,它更多的是对人类未来的设想,对未来社会人的生命本质和技术伦理,以及科技进步给人所带来的威胁进行思考、预警,这些恰恰是科幻小说所具有的特点。所以说,《玫瑰与蠕虫》这部小说的叙事风格是科幻性与悬疑性相结合。

总之,科幻小说《玫瑰与蠕虫》除了大胆狂想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反思和警醒。一是要警惕“后人类”时代的到来。在小说中,作家给读者描绘出一幅未来人类处境的可怕场景:地球被摧毁,人被“赛博格化”,受“外星人”的操控,成为他们“永恒的奴隶”。正如一些哲学家思考的一样,现代社会具有末世论的趋势与特征:“人类赛博格化后,在基因基础上形成的后人叫突变人。可以预见,‘后人’这样的存在物应该取代人。人自愿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后人’,人自己将离开、消失。”。[4]243二是要警惕以科技霸权带来的失去个性的全球一体化。随着人类人工智能和虚拟网络以及其它领域科技的飞速发展,这种全球化对人个体而言,会有失去智慧和个性的危险;对整个人类文明而言,个性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趋于同质化,个性文化有消失的危险;对于地球而言,会有毁灭的危险。这种危险不仅作家感受到了,同样,法国思想家勒内·吉拉尔(1923-2015)也感受到了:“今天的现实是全球化的现实,今天的世界具有了末世论特征。……第一个标志是,出现了现实的、非常危险的人类自我毁灭的可能性。而且有能力破坏自己的宇宙”。[4]251-252三是如何破解人类即将面临的末世论问题。小说的结尾所写:克服“集体智慧”,“做我自己,做一个个体”,[3]632给出了人类摆脱未来危机的答案,那就是善待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和宇宙、规范人工智能的开发和利用,克服人的“异化”,保持人的个性,回归人的主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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