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斌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自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开始,以工业大生产技术为代表的第一代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为西方社会创造了丰富的物质商品,同时也造成了人的“物化”及严重的生态问题。19世纪至20世纪初,西方科学技术的快速迭代缓解了资本主义矛盾,更促使技术理性在西方被推崇备至。在此背景下,被誉为西方第二代新马克思主义流派的法兰克福学派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人的“异化”理论、韦伯的“合理性”概念、西美尔的“客观文化”物化思想、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对技术理性进行了批判,认为科学技术不仅造成人失去了主体性,成为“单向度的人”,还日益成为统治人的物质力量和意识形态工具。当前,我国正处于迈向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征程的关键阶段,利用科学技术推动生产力进步、社会发展的同时要注意科学技术的“双刃剑”作用。以马克思主义辩证思维来看待和认识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找到科学技术合理的发展道路,对我国正确处理科学技术与人的全面发展、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具有重要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19世纪,法兰克福学派成立前的早期学者批判方向主要侧重于经济、政治层面,20世纪20年代该学派成立后,注意到以德国、英国为代表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政治方面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变化,在经济和政治影响下,科学技术作为一种逐渐失控的强大力量正在改变资本主义社会,进而将批判的焦点转向了技术理性。系统地梳理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的源泉,能够使我们更清楚地把握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的生成机理和思想内涵。
法兰克福学派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分支流派,马克思异化理论无疑对其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关于社会劳动“异化”,马克思分别从四个维度,层层递进地分析了此过程。首先,是生产者与劳动产品的异化,即“工人对自己的劳动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的对象的关系”[1]。其次,生产过程的异化,即生产者“在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2]。再次,人与自己类本质的异化,即劳动不再是为了人类进化和发展,只是人类维持生存的手段。最后,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被机器与技术所替代。法兰克福学派主张在资本主义发达的工业社会中,统治阶级利用科学技术打造一种物化拟态环境,持续性地输出其思想,操纵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下人的思维方式与意识形态,导致人逐渐缺乏否定性思考能力,思维变得僵化,最终成为“单向度的人”。法兰克福学派还基于马克思异化理论进行了进一步地思考和阐释,该学派认为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是工业化时代,受制于当时的历史背景,马克思看到了劳动过程有关人的异化,但很难从预测的角度看到科学技术的发展成为一种使人异化的突变力量,而在资本看到科学技术能大幅度提升生产力,更有力地攫取剩余价值,更容易将人控制成资本的工具后,便将科学技术应用到它可以触及到的各个角落,异化便不仅仅只体现在生产过程中,更是表现在生产过程之外人的思维、行为、意识形态和心理机制等各方面,并以此为着力点全面地批判了现代资本主义造成人的异化。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资本主义通过操纵技术理性与大众文化,造成人主体性的丧失。马尔库塞则认为科学技术逐渐演变成了资产阶级的统治工具,这个工具使人变成只知道“是什么”而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的人,变成只会沉溺于物质享受,无法对社会问题和现象进行思考的“单向度的人”。
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理论的形成和发展,西美尔的“客观文化”物化思想无疑起到了思想激发的重要作用。西美尔将文化产品在时间和空间中的传承和演变,即自身独立的发展称为客观文化,同时相应的把人在与文化产品的交往中,通过与文化产品的感知、理解、欣赏和创造等活动,促进自身人格的发展称为主观文化。西美尔认为,人们的主体性逐渐丧失,他们更多地通过接受和消费文化产品来塑造自己的身份和认同,人们变得越来越依赖外部的文化产品来定义和建构自己,而忽视了内在的主体性和个体能动性。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来看,无论是大工业的发展,还是科学技术的利用,整个过程就是将文化产品和人分离的过程,即生产者生产的文化产品完全和他无任何关系,特别是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文化产品逐渐脱离人的控制,文化产品不但不能促进人的发展,反而变成资本操控的工具,人也逐渐被这种扭曲的外化力量所囚禁和压抑,衍变成丧失主体性的物化社会存在。西美尔指出,劳动分工的精细化导致了劳动与劳动者的内在整体性逐渐丧失,劳动变得分散、单一化,并且劳动者只参与生产过程的某个环节,而无法全面掌握整个过程,这种劳动分工的结果是劳动产品成为一种独立于劳动者的客观存在,劳动者对于自己所生产的产品失去了直接的控制和影响,劳动产品成为了一种物化的实体,与劳动者的主体性和个体能动性分离开来。在《货币哲学》中,他指出:“产品是以牺牲生产者的发展为代价完成的。从事单面化劳动……这对整体的个人而言毫无价值,甚至经常使其成长受到阻碍。”[3]法兰克福学派在西美尔思想基础上提出技术的发展促使分工的形成,人越来越专注于单一的、重复的劳动,在这个劳动中,人逐渐失去了自己的主体性。
韦伯吸收了黑格尔的理性概念,并将合理性进一步划分为关注行动目标的目的合理性与关注道德和精神层面的价值合理性,并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实际进行了分析,提出目的合理性日益超越价值合理性。一方面,韦伯认为人存在的本质就是追求实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使用工具、运用科学技术都是实现人自我本质的方式和手段。同时,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资本将科学技术作为扩张的工具,并追求工具的效率化和计算化,这种追求导致了对人的本质和目的的忽视,人被视为工具和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价值和尊严容易被削弱,个体变得被动和虚化。另一方面,韦伯认为虽然技术的理性化发展在某些方面确实带来了好处,比如促进了劳动分工和专业化,以及科学知识的积累,但同时也导致了生产资料、科学研究工具、管理工具等与人关系的分离,技术逐渐演化成社会性工具,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统治、控制的对象。在韦伯合理性概念下,马尔库塞从目的和价值的角度将合理性划分为“批判理性”与“工具理性”。马尔库塞认为工具理性是指以目的追求为导向的理性,强调效率和计算性,而批判理性则关注价值、意义和人的自主性。同时他还指出,现代社会过度强调工具理性,使人陷入了对技术的依赖和人的异化的困境。哈贝马斯在继承和发展韦伯合理性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劳动合理性”与“交往的不合理性”这两个问题,他认为劳动合理性是指在经济活动中追求效率和利益最大化的合理性,而交往的不合理性则指社会交往中存在的权力不平等、信息不对称等问题,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科学技术不仅是一种工具理性的表现,更成为现代社会统治的新形式。
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卢卡奇将“物化”明确为“在这里,关键的问题在于,由于这种情况,人自己的活动,自己的劳动变成了某种客观的、独立于人的东西,成为凭借某种与人相异化的自发活动而支配人的东西”[4]。卢卡奇“物化”提出,“资本主义社会的理性化进程已经进入到经济、政治以及思想文化等各个领域,技术理性对人的统治和支配已经形成,人的自由自觉本性遭到破坏和扼杀”[5]。在经济领域,卢卡奇揭露了在技术理性操纵下变得物化的人。卢卡奇认为,人在科学技术推动的大工业条件下被抽象成一个个简单的数字符号,变成一个被机械整合的孤独客体,变成被机械阻隔无法进行交流的一个个原子。在政治领域卢卡奇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为了扩大生产只把机械化、统一化作为标准,人只要在精细化的分工下进行重复机械化的操作,变得毫无创造性、主动性。在人的精神层面,卢卡奇批判了技术理性成为一种统治工具后,人的意识会自我物化,认同科学技术、理性规律的掌控,丧失自我思考和批判能力。在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基础上,法兰克福学派进行了拓展,发展出在进入工业化的资本主义,由于技术理性和工具理性不断获得发展,人的异化越来越严重,将会完全失去主体性的批判思想。可以看出,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分析深刻地阐释了技术理性在社会各个领域都产生了严重的影响,从“物化”的全新角度批判了技术理性化进程导致人逐渐异化的生存境遇。哈贝马斯、马尔库塞等法兰克福学派学者在卢卡奇“物化”理论基础上进行拓展,形成了技术理性批判思想。
法兰克福学派学者,尤其是该学派代表人物霍马尔库塞、霍克海默、哈贝马斯分别在他们的著作《单向度的人》《启蒙辩证法》《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中提出了对技术理性的批判。法兰克福学派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虽然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物质享受,但也导致人生活的社会变得全面异化,人也面临严重生存困境,最终沦为技术使役的对象。随着法兰克福学派学者对技术理性的反思逐渐深入,技术理性批判思想主要理论内涵也随之成型。
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出的技术理性是造成人和社会异化的最初恶端,而技术理性批判思想应该从批判的角度去挖掘和论证这一观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发展是在西方启蒙理性思想基础上产生的,西方启蒙理性一方面使得西方冲破了神权束缚,解放了思想,另外一方面自然科学的进步推动资本主义快速发展,促进了生产力指数跃进,使得科学技术成为西方盲目崇拜的对象,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可以解决资本主义面临的任何问题。霍克海默指出,启蒙理性的结构在刚提出之时是处于平衡状态的。同时,强调“包含内在局限的启蒙理性能够打破和否定自身从而回到自身的含义”[6]即现代理性启蒙理性时,是正面的,促进社会发展的,并且能进行自我审视的,但随着进入大工业时代,资本看到科学技术能不断创造更多的剩余价值,便急于将科学技术应用于社会各个领域,失去了对科学技术进行否定和修正的能力,将科学技术作为征服一切的力量。启蒙理性在衍变过程中逐渐变成单向度的工具理性,它将活生生的人转变成没有思维的数字符号,将人类历史生活过程中形成的经验与知识转变成无法辩解的可量化公式,将现代社会转变成只追求结果与只看重效率的毫无情感可言的禁锢之地,甚至在资本的加持下,技术理性被改造成评判社会发展的唯一标准,现代西方人也在技术理性扭曲的评判标准下变成只追求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忽视情感与价值的主体,使其“随着生产的发展与机器的普及,必将有一部分人沦为机器的附庸,而另一部分人则可以控制机器,乃至控制剩余的人”[7]。
法兰克福学派对技术理性与社会规则的相互作用进行了深入探讨,该学派认为技术理性的发展可以导致社会规则的形成,这些规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技术理性统治社会。一方面技术理性造成人的全面“异化”。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已经失去了中立性,成为了资本主义统治阶级的工具,用来控制和支配社会。他提出了“单向度的人”的理论,指出技术进步被用来加强资本主义的统治,并将人们变得单一化和消极化。同时,他提出了“技术进步=社会财富的增长=奴役的扩张”公式,即技术的进步虽然带来了丰富的物质生活,但也逐渐演变成统治人的工具。马尔库塞还认为,技术理性不仅仅是一种中立的工具,而是被资本主义统治阶级所利用和控制,进而塑造了一种被动接受和认可的统治形式。在技术理性统治的世界中,人们受限于单一化的思维方式,无法看到技术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丧失了对权力和现实的批判性思考。另一方面,技术理性在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造成了自然的全面异化。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技术理性的发展本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自然,使自然为资本所用,但是人在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导致了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自然资源被暴力攫取,进而使得原本和谐的人与自然关系被完全异化,人征服自然、掌控自然的目的不仅没达到,却反之被技术理性所掌控、统治和操纵。马尔库塞也提出资本主义出现生态问题最本质的原因就是资本为了谋取无限的价值,将科学技术转变成控制自然的工具。他认为在资本眼中,只有无限追求的利益,采取科学技术的目的就是不择手段的推动生产力的发展,结果必然是加剧对自然的征服和掠夺,导致自然的异化。
随着科学技术被资本引用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法兰克福学派注意到技术理性已不仅仅是一种应用工具,而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统治工具,法兰克福学派认为“社会的统治方式已由传统的政治压迫转变为全面的意识形态控制。这种新型的统治通常是以科学和理性的面貌出现,现代资本主义获得了更加稳定的社会统治”[5],即资本在推动社会发展过程中,科学技术已不仅仅只是生产性工具,而是被强制赋予了意识形态属性。霍克海默提出“不仅形而上学,而且还有他所批判的科学本身,皆为意识形态的;科学之所以是意识形态,是因为它保留着一种阻碍人们发现社会危机真正原因的形式”[8],即“技术理性通过文化工业体系将现代人禁锢在虚假的幸福意识里,迫使他们认同和屈服于资本主义社会文化。文化产品按照工业化批量生产模式被制造出来,文化工业向大众灌输提前筛选和刻画好的文化产品来营造资本主义社会的‘富足’和‘自由’景象”[9]。总体来看,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了推动标准化、程序化的工业发展,而工业发展又使得文化产品成为大规模的复制产品,而推动工业化发展的科学技术,通过控制文化产品的生产和消费并机械式的向人们灌输“齐一化”的意识形态,进而衍化成一种“虚假的意识”。
从不同批判角度来看,虽然法兰克福学派不同学者的观点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最终目标都是揭露出人在技术统治下面临的生存困境。他们认为相比于封建社会,资本主义对人的压抑更为强烈,因为大工业发展,使得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无论在生产和再生产环节,还是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资本和技术控制,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全链条都是由技术理性控制的工具,而劳动者无非只是这个链条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零部件。马尔库塞指出:“技术进步就会超出必需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它曾作为统治和剥削的工具并因而限制了它的合理性。”[10]在社会生活领域,机械化的运用使得物资产品变得异常丰富,各种各样的商品日益呈现在消费者眼前,看似消费者可以自主选择自己想购买的商品,但实际上还是会落入资本运用科学技术对消费者选择进行预测并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最合适的商品。霍克海默还认为,现代社会中消费者被商品层次化的控制,他们一直在追求更高层次的商品,却不自觉地成为资本的圈套。文化工业通过不断地塑造人们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方式。在面临庞大的文化工业体系的笼罩下,个人很难抗拒和逃避,只能默认接受,如果某个人的思考和批判指向对现存社会的质疑和不顺从,则将面临着被资本规训和调教风险。在这种强大的压抑环境下,人们的反抗和不顺从不仅无效,而且可能会被认为是危险的,进而面临更严重的排挤和惩罚。这种压迫和威胁让现代人不得不放弃自我,与现存社会保持一致,变得无法自主,甚至自愿成为被宰割的“羔羊”。
如今,科学技术在全球各国快速发展引发科技竞争浪潮,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元宇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球,我国也不自觉的被卷入科学技术奔涌向前的科技洪流中。我国在向更高水平现代化进程迈进的征程中,同样也面临着发展发展、平衡、驾驭科技的困境。虽然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提出的背景基于资本主义工业化社会,距今有一定的时间跨度,但其以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构建的思想体系具有跨时代的理论意义,对于向中国式现代化迈进的我国发展科学技术具有重要的当代启示。
辩证思维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的经典理论,也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思维方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学习掌握唯物辩证法的根本方法,不断增强辩证思维能力,提高驾驭复杂局面、处理复杂问题的本领。我们的事业越是向纵深发展,就越要不断增强辩证思维能力。”[11]因此,一方面,我们要看到法兰克福学派在科学技术造成人与自然异化、变成宰制人与自然的工具方面批判,对当前我国正确认识和利用科学技术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仍然缺乏时代性和进步性,他们只是对科学技术负面影响持有悲观的观点,并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科学技术背后的社会制度的作用。当前,我国处于迈向现代化征程的关键时期,特别是科学技术已成为大国竞争的关键因素,在美西方不断加强对我国技术封锁的严峻环境下,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进步来打破美西方的科技霸权,所以我国在发展科学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等新兴颠覆性技术时,不能因为科学技术在发展过程中可能导致一定的社会问题或对我国人民群众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就将其看成是使人、社会、自然异化的罪恶源泉而放弃科学技术。同时,我国在大力发展科学技术,也要重视和研判科学技术可能会产生的风险和危害,做到物尽其用而不被物掌控。从法兰克福学派对技术理性的批判,我们知道技术理性成为成为统治、奴役人的工具是源于资本对利润无限制的追求,他们发展科学技术的目的就是为了扩大生产,为了更好的将人变成他们驱使的没有感情的工具。资本主义的本质上看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正是资本主义将科学技术当成牟取暴利的工具,才导致技术理性膨胀,最终造成人的物化及人与环境的极端异化。因此,我国要以马克思主义辩证思维为引领,从实际国情出发,正确的运用科学技术,使科学技术对我国发展产生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与此同时,不断完善政策和制度,规范经济活动和社会行为,促使科学技术在发展过程中既能服务社会,助推经济发展,又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法兰克福学派的技术批判理性思想聚焦现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技术理性异化问题,指出被资本增殖规律宰制的技术理性必将导致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异化。事实上,技术理性作为一种伴随资本主义工业化而兴起的社会意识,我们应对技术理性的发展进行有效的反思。上文已经提到,无论是大工业的发展,还是科学技术的利用,整个过程就是将文化产品和人分离的过程,技术理性的发展,打破了人类普遍遵从的价值观体系,使得原本团结一致的心灵世界成为了“文化碎片”。与近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推崇的资本至上、技术至上不同,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对人内心世界的深层关切,是对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体察,对于平衡技术理性在发展和应用过程中的过度膨胀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今天能帮助我们审视现代出现的新问题,洞悉我们面临的新危机,从而为我们早作防范提供前瞻性指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其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不仅是我们中国人思想和精神的内核,对解决人类问题也有重要价值。”[12]面对科学技术发展产生的影响,避免踏入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造成人与自然异化的歧途,我国要把西方技术理性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人文精神结合起来,探索出一条平衡科学技术与人文精神互相辉映的中国化道路。也就是说,“我们既要吸收西方文化中有价值的东西,高扬科学与理性的旗帜,又要以西方文明所遭遇的危机为借鉴,充分挖掘中国传统文化精华中与现代化和后现代化观念相契合、又为西方文化所缺乏的内容,从而创造出与我国社会转型相适应的新文化”[13]。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体现科学社会主义的先进本质,借鉴吸收一切人类优秀文明成果,代表人类文明进步的发展方向,展现了不同于西方现代化模式的新图景,是一种全新的人类文明形态。”[14]中国式现代化不仅仅体现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特征,更展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特征,是完全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造成人与自然异化不同的现代化。这也意味着,在向中国式现代化迈进征程中,必须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以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为根基,通过发展技术理性来扬弃技术理性的片面性,超越西方资本式技术理性的弊端。首先,中国式现代化要实现人的现代化,党的二十大报告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论述明确要求不断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实现全中国人民的共同富裕。这也揭示我们要实现人的现代化必须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而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不仅要提升人生活品质,更要提高人的精神内涵。因此,我国在发展科学技术的同时要充分认识技术理性在缺乏与人文精神互相融合的条件下可能造成的人的异化、沦为科技理性的奴仆并可能对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人的生存和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从理论、生产和技术设计、应用等各个方面对科学技术进行人本规约。其次,中国式现代化要实现生活环境的现代化。从西方的现代化过程我们可以看到,西方先是利用科学技术实现了西式现代化,但在现代化过程中暴力的攫取自然资源,破坏生态环境,再用科学技术来治理环境生态问题,我国的现代化要求我们必须走不同与西方的道路。因此,我国要坚持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在利用技术理性发展社会经济的同时也要注重生态环境的保护,以中国式现代化的生态的要求为引领,将技术生态系统与自然环境系统有机地融合,创造中国式现代化生态图景。
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为代表的新一代科学技术正逐渐改变人们的社会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在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技术依赖、生态失衡等负面影响。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目标前进道路上,我国同样也会面对理性的“双刃剑问题”。对此,本文从法兰克福学派技术理性批判思想的来源入手,阐释了该思想的主要内涵,并从中找到对当前我国科学技术快速发展的启示。我国要正确认识和理性运用科学技术,以人的全面发展超越被技术理性桎梏的西方式“单向度的人”,以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超越用技术理性宰制自然的西方式现代化,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