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阳县作家协会专辑

2024-04-24 13:41
今古传奇·当代文学 2024年2期

酉阳县作家协会,成立于1982年。现有会员117人,其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7人,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29人。会员作品曾在《人民文学》《诗刊》《十月》《民族文学》《中国作家》《散文》等全国报刊发表,并获得过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重庆文学奖等奖项。

新疆诗页(组诗)

◎ 杨犁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曾获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著有散文集《露水硕大》,诗集《花朵轰鸣》《大雨如瀑》。

新疆

骆驼和商队,最早走过这里

落日和时间,最后离开这里

两个高昌

一个叫高昌区

在现今的吐鲁番市,其下辖的建制区县

一个是高昌故城

始于西汉,耸立千年的一片废墟

站在一个高昌

我总是想起另一个高昌

一个人,就这样站在了两个高昌之间

站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细小原点

吐鲁番席间欣赏歌舞表演

五个人,五种乐器

组建了一个完整的交响乐团

八尺演台,筑起一座庞大剧院

木笛上,柳枝发芽了

五千种银器,飞出热瓦普

一万匹骏马,跑出弹布尔

骄阳之下,驼队已经翻过了艾捷克的沙脊

这个世界有一道门

开合之间便可将一个人终身囚禁

这道门是阿热古丽深邃的眼睛

交河故城之二

不敢相信,一座城池

竟然全用泥巴建造

更不敢相信,三千年过去了

它的轮廓,依然那么清晰

中央大道,城门,塔台

官署,寺庙,民居,墓地

到处是空旷的沉寂

数万居民,仿佛刚刚离去

离开交河,我一个人拖到后面

不停回头:我怎么忍心

把一座故城,丢在身后

丝绸之路遐想

骆驼和商队还在历史深处跋涉……

驼铃声声,催促向前

敦煌。乌鲁木齐。撒马尔罕

阿拉木图。伊斯坦布尔。波斯

祖先们溅起的黄沙仍在落下

在小草湖服务区,我看见

一列火车拖着长长的身躯

再次出发

翻过巨大的亚洲

开往时间

和地球的背面

雨中(外二首)

◎ 弗贝贝

本名费丽,重庆酉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第九届重庆少数民族文学奖。

雨来时,几辆车开到了橘林边

翻斗车立起货箱

请——

锣鼓密集

每个生命都来自她的根和土壤

一根藤,养育了一群孩子

当她枯萎后

几十人排队送行

塑料布挡住小片雨水,挡不住小路上

淅沥的脚步

时间漫长而节疤明显

一个异乡人,目睹了又一个家族的悲伤

不知名的鸟隐身林子里,叫

蓝雨衣伫立新土旁,久久

方散去

春光书舍

一条鱼即使游到江浙

也没能出得中塘。顽童不识

他衣锦還乡

等清溪螃蟹老了,泥鳅胖了

坝中路闲了,仍可三天两头去

与他雅集

彼时书舍明亮,诗词飘香

人生美好不过是拥良田美宅

耕读自在

此时高朋满座,车开马往

唯贝贝白丁,幸寻得二两糯米酒

几斤苞谷烧

且把春光一并饮了

兄弟啊,书舍仍需一株翠红李

二三紫薇花,带回来

月亮

谁在三角形顶端放了马蹄

在黑帽上缀了夜明珠

在天空养了星星

——星月辉映

山顶的树木

在蓝色背景下变成漂亮花影

茨竹与构树,挑起灯笼

月亮真大啊

万物走到哪里它就照到哪里

星星也跟着——

八月十日,月光下,一切都

悄无声息

唐家溪的鸟叫声(外一首)

◎ 任明友

土家族,重庆酉阳人。偶有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中国“打工诗人”发起者之一。

在唐家溪,随处都能听到鸟的叫声

不同种类的鸟儿,在不同的季节

或叫着吉祥,或叫着凶险

乡亲们的生与死,岁月的枯与荣

总是被鸟儿们叫成一串省略号

有些鸟叫声很低

低到石拱桥下面的溪水深处

枕着唐家溪那坚实的大地入眠

有些鸟叫声很高

高到张家岩山顶的松木树冠

扛着唐家溪那辽阔的天空飞翔

年少的时候,我追着一只喜鹊

从大田湾开始,飞奔着路过刘家、黄家

沿着毛家坨、曾家湾、客兴堡这些小地名

我和喜鹊一同跑到大坪上

喜鹊的叫声响了一路,我从少年跑成青年

麻雀钻进一片阳光的时候

我看到了比唐家溪更高的茶元坡和马脑山

唐家溪的雪下得越来越轻

又一场雪不约而至

下到了唐家溪

坠落到地面的重量

明显比上一场雪轻了一些

这已经不是稀奇的事了

自打我记事开始

唐家溪的雪

就一年下得比一年轻

岁月的消逝

唐家溪和所有村庄都没躲过

在一年又一年的雪落中

被融化掉了一年又一年

唐家溪的雪,下得越来越轻

释放出的冰冷也越来越淡

只是我们那些被雪藏过的生活

却越来越厚重

惊慌的词语(组诗)

◎ 倪月友

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在《草堂》《绿洲》《莽原》《边疆文学》《安徽文学》等杂志,出版长篇小说《谁家的孩子》。

惊慌的词语

众多词语汹汹而来

无家可归

它们停留在树枝

漂浮在低空

端坐于观念的坟头

它们喋喋不休

撞开缺口去往远方

又回到出发地

它们在原地老死

或新生

或肥或瘦的意义

被肢解成偏旁和笔画

漂浮在时间的流水上

逐渐沉沦

成为争吵的活化石

无数声音埋藏在寂静背面

河流在岸内奔跑

光亮拖着阴影前进

无数声音埋藏在寂静背面

夜莺之歌仿若羊皮预言

岩枭低吼

血滴摔落纸面成为花朵

一些声音盛开在另一些声音里

一些声音沿着时间奔跑

寂静背面声音汹涌

阳光脆响

花草歌唱

海潮翻滚

蝉鸣

蛙鼓

风吟

鹤唳

声音拥挤

一浪高过一浪

怒吼着翻过寂静的堤坝

我养的是花的骨头

不管花朵能不能去到冬天

我都要忽略它的芳香

忽略它的呆萌和妩媚

忽略它向光亮乞巧的身姿

忽略它华而不实的心思

当它肥嘟嘟地从泥土中长出来

看不到半丝经络

没有一点儿铿锵质地

我会将它弃之荒野

任其自生自灭

我要养的是花之骨头

一旦敲击花的枝条

锻打花味

须要有石头一样坚硬的声音

一万次一万次

不想按下激动

大声说出本能和欲望

你从我狭窄的世界路过

你已经不是你

你仿佛依然是你

我还是我

一万次一万次

激动得满脸通红

那即将出口的声音

依然被压死在舌根下

宜居沟一天(组诗)

◎ 冉仲景

土家族,重庆酉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多部。曾获重庆市文学奖。

酉:瓜花

花冠岭和天子岭

都镶上了夕光的金边

私奔者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丝瓜花

苦瓜花

黄瓜花

南瓜花

纷纷沿着藤蔓大朵小朵地爬到竹篱上

迎接你们

今夜,全体

瓜花将为你们张灯结彩

私奔者

你们选了个好地头

戌:丑戏

一旦

一丑

院坝就是戏台

重打鼓

轻敲锣

唢呐声声不停歇

唱野史

凤凰溪的腔调

真滑稽

说飞白

宜居沟的方言

好幽默

怎么活

怎么演

无需脚本也不用彩排

笑一回

乐一回

举着火把回家

亥:称谓

你听,竹林那边

一个农妇

正在给她的丈夫下达命令:

“背时的挨刀的

打嫩尖的短阳寿的砍脑壳死的

把你那对蹄子洗了

睡吧。”

宜居沟不说“亲爱的”。

他们的亲昵和疼爱,

往往借助淋漓的痛骂来表达。

辰:八仙桌

苕尖,阳荷,酸酢肉,丝瓜蛋汤。

四只土碗,

四雙竹筷。

空出南、北、东。

厚薄岭,凤凰溪,调皮的小太阳,

请入座,请共进早餐。

巳:森林

不说烟霭消散

不说松树杉树栎树榉树椴树楠树

不说地鼠野鸡

不说路边歪倒的背篼

不说抛撒的柴火闪光的镰刀

只说跑出林子的刘家幺妹

和她发梢

那一小段慌里慌张的

草屑

偏偏有只该死的山雀叫了一声又一声

云好白,天好蓝

踏步石(外二首)

◎ 李小云

重庆市酉阳县民族小学教师。

把时光里过滤出的亿万小草相约在一起

它们被统一称呼为草原

没有人为其中任何一株小草命名

数不清的树木肩并肩作战

只为守护脚下立足之地

人类叫它们森林

踏步石家族的成员

来自于名川大山或者浅滩沟壑

不会有人过问

而它们使劲地咬紧泥土

用肉身修炼的舍利

为有缘人

从足底缓缓打开

任督二脉

酿蜜兑酒

世间每一具行走的灵魂

都是鲜活魔法的酒樽,努力

低头弯腰,对百花深吻——

酿蜜兑酒

至于酒,是不是有毒

是不是琼浆玉液

好像与努力程度无关

蜜,其实也是臆想的

或者说是主观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把臆想的蜜兑进现实的酒

在自我感觉甜蜜中慢慢饮醉

有人醒来,有人醉死其中

山涧晚荷

没有任何一条捷径,可以抵达

山涧晚荷,对朗月的深意

嵌在悬崖底部那眼泉

心情滋润时最好

叮叮咚咚唱歌。想去远方

出口就在脚下

也可以留在荷塘,与莲比邻而居

若想发呆了,荷叶是长着长睫毛的上眼睑

在众多荷叶的叠影里,养一对雪鹭

春夏一过,小雪鹭就会渐渐多起来

它们代替莲花,继续盛开

在山涧、小溪边、壁岩上

万物的眼里……

这些深山里的经文,可以供我

晨诵夜读,超度

还原:月色和炊烟

这是我虚构过无数次的愿景

(责任编辑 王仙芳 349572849@qq.com)

这些深山里的经文,可以供我

晨诵夜读,超度

还原:月色和炊烟

这是我虚构过无数次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