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匠心独具打造传统文化的魅力

陈蕴钰

追光动画作为目前国内最具影响力与创造力的动画制作公司，始终致力于将中国民间神话故事、非遗艺术等诸多颇具魅力的优秀传统文化以动画电影的方式呈现在大众视野里。在创作过程中，追光动画凭借着时间的积淀、立意的高远，以及对传统文化的无限热爱，逐渐打造出独具匠心的艺术风格和审美标准，近几年的“白蛇”“封神榜”系列更是好评不断。在当今东西方文化强烈碰撞角逐的时代背景下，文艺作品应将中国传统文化进行创新性转化，带着对民间神话更深层次的思考，才能更好地彰显东方文化的神韵与魅力。

中华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当下以“国潮”之名进行的文艺创作就是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成为新时代塑造国人精神财富的重要标志之一。追光系列的动画就是其中的典范，它在中国传统文学作品的基础上加以传承和创新，打造出一部部独属于动画世界的“中国文化”。这不仅让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焕发出新的活力，获得更多人的关注，而且在动画电影的传承和创新传统文化的创作中成为标杆。本文将分别从场景风格、人物造型、道具设计三个角度，以追光系列动画电影为例，分析于传统文化之基上再造的现代美学，以此来探讨文艺作品如何更好地将中国传统文化进行创新性转化。

一、场景风格：厚重传统与现代时尚的完美融合

要想创作出一部极具艺术风格的电影，影片场景的描绘则是重中之重。追光系列动画在场景设计中下了苦功夫，从中国传统山水墨画中汲取精华，最终形成了独具匠心的艺术风格。“它们运用现代数字技术，借用一些传统绘画范式，最终给观众呈现出有别于异邦文化的动画视觉体验。”（邓玉娟、袁阳《追光动画电影中传统神话的现代书写与东方美学呈现》）在《长安三万里》中，主创团队将唐风、诗词、历史、文化等方面合为一体，创造出“二维水墨图”，将东方的意境美刻画得淋漓尽致。影片以高适的视角分别描绘了三个不同场景、不同风格的画面。

在设计“山顶千门次第开”的锦绣长安时，制作组把唐三彩定为街巷、集市的基础颜色，将长安城里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的景观做了非常精细的描摹。为了还原“唐风之美”，影片中的建筑大量参考了唐代壁画、古画、古籍，导演还亲临陕西博物馆考察馆里复建的城池和地图，最终才确定十里长街的整体基调。

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秀美扬州。影片着重展现夜晚的扬州美景，城内街灯灿若天光，和天上皎皎明月一般无二。扬州城是唐朝最大的港口城市，是由大量金玉珠宝堆筑而成的“温柔乡”。制作组通过光影色彩的交替和特效的叠加，打造了江南无与伦比的温柔奢靡。李白在扬州一年就花了黄金三十万两，真不负“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美誉。

而“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萧萧漠北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高明度冷调的白雪与昏暗沉闷的硝烟极限拉扯，烘托出塞外阴郁压抑的气氛。主创团队还到很多地方采风，比如松州和潼关，导演说道：“我们在潼关的时候站在城墙上远眺，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潼关易守难攻……我们去松州，看到它的城墙和山峦连接在一起，理解了古人所谓的‘天险。”（《超凡想象力中的“诗境”〈长安三万里〉带你孩子飞》）高适笔下的漠北是“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燕歌行》）的荒芜，只有亲身经历过穷荒绝徼，才能有如此体味。

《白蛇：缘起》中也运用了大量写意手法，展现出传统中国画的风格。影片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数阿宣和小白泛舟湖上的场景，小船摇曳在若隐若现的层峦叠嶂中，高然耸立的山丘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通过景物深深浅浅的虚实变换，构建出一幅情景交融、诗情画意的美景。

当然，除了传统国画的文化输出，追光动画还将东方美学与“赛博朋克”巧妙结合，形成别具一格的“东方朋克”，这是追光在艺术风格上又一伟大创新，如《新神榜：杨戬》《新神榜：哪吒重生》《白蛇2：青蛇劫起》都暗含了“东方朋克”的韵味。

《新神榜：哪吒重生》就是追光动画第一次将“赛博朋克”与传统神话相结合而产生的作品。影片混合了东西方视觉元素，构建了崭新的审美空间，将贫民窟老派建筑与富人区超现代发展的摩天大楼进行对比，形成了鱼龙混杂的“民国”时代。在此基础上，场景还融合了未来与人工智能两大元素，解锁乐山大佛、老上海弄堂、百乐门等“国潮”地点。同时，制作组还解锁了“神仙大战”的场面，运用特效、剪辑等技巧让传统神仙形象寓于转世的普通人之中，主角也经过一系列磨难后最终激发蕴含在体内无边的法力。

“新神榜”系列后的第二部作品—《新神榜：杨戬》也是在架空的神仙世界里融入了“东方蒸汽朋克”艺术。电影交代由于人神大战的起源，神仙都丧失“飞行”的仙术，只能依靠混元气为原料的飞行船进行正常的出行，继而在云烟缥缈的天庭中也就出现了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坊市。坊市以东方特有的亭台楼阁为原型，混杂古铜钱、古阵法等神秘巫术作为三方纽带，真正做到将二维的平面建筑层层叠叠堆积成三维效果，以此来呈现未来科技感的鲜明特色，即传统与科幻共舞共生。

二、人物造型：借传统文化元素彰显新意

除了丰富的场景设计带给观众强烈的观影震撼，追光系列动画电影中不少人物造型同样脍炙人口。就拿去年一经上映就爆火全国的《长安三万里》来说，电影从一体两面的拍摄角度出发，巧妙地将性格完全相悖的两个角色合理而又生动地结合起来，一仙一凡的人物设定也使整部影片看起来更为“带感”。在高适心中，无论李白处在人生的何种阶段，他的身上总透露着如谪仙人般飘逸潇洒的自由。李白是个极端的浪漫主义者，他的大喜大悲、敢爱敢恨塑造着独一无二的精神世界。

高适虽没有李白如此鲜明的个性，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开场时高适身着唐朝正统的交领袍衫，以敦厚勇猛、认真严谨的武生形象贯穿于电影始终。他这般中规中矩的性格与李白的狂傲不羁所形成的强烈对比，瞬间将观众的期待值提升起来。在历史上，高适是个大器晚成的栋梁之材，他济世安民的才华与抱负在安史之乱后得以大展身手。高适被朝廷任命为淮南节度使讨伐永王，花甲之年的他身着金光闪闪的明光铠在战场前线奋勇杀敌，就连胸前两块闪著熠熠星光的铜镜在战场上都泛起阵阵肃杀的冷意。“金甲舞”“动山川”，追光将明光铠作为高适当时身份地位的展现，也将他毕生的愿望通过视觉动画传递到观众眼前。

除了历史题材的动画之外，在新神话系列的电影中，追光也对角色设计做了全面的诠释与创新，既保留了传统的民间神话元素，又迎合了当代观众的喜好，紧跟时代潮流，如《白蛇2：青蛇劫起》中小青趋于成人化的形象可谓是深入人心。即使顶着“动画片”的名号，但小青的设定更像是一个成熟的女强人：简单干练的裹胸上衣，中性化的工装裤，以及一头飘逸带感的高马尾，再伴随着锋利的短匕首和赤拳肉搏的高强武功，完美诠释了武侠世界里英勇善战的女侠。

还有《白蛇：缘起》中的女主人公小白，即使拥有高强法力，也始终坚守正义，秉持着善良的初心，竭力救助捕蛇山庄的村民。电影刻画的小白是典型的“东方美人”：一身白裙衣袂飘飘，碧玉朱钗将三千青丝轻轻挽起，眉宇间还带着江南独有的妩媚与柔情。但真正吸引人的不只是小白极致柔美的外在形象，更是因为她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果敢和刚毅。无论是面对恶毒的国师还是自私的蛇母，小白并没有因为女性的身份而畏惧退缩，反而凭借着自己骁勇的胆识气魄与强大的法力神器同恶势力斗争。追光在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上，创造性地赋予了小白现代女性坚强勇敢的精神和英勇无畏的人格，成功塑造了一位充满东方魅力的奇女子。

当然，在近几年追光神话系列爆火之前，他们早期还创作了《小门神》《猫与桃花林》等极富童趣的动画影片。自古以来，我国的传统文化对物体神韵这一特征的注重正好与动画造型角色设定的理念相契合，《小门神》中人物造型的设计就是其代表。整部影片以民间传统门神为背景，将年画神拟人于现实人间，点明了影片的主人公就是中国传统元素：门神两兄弟神荼和郁垒。两者的造型于整体相似之处尽显不同之意：尽管都是善良大方的神仙造型，神荼凭借着圆润的身材、敦厚老实的性格深受观众喜爱；郁垒则是与之完全不同的性格形象，他英俊高挺、果断精干，甚至带着少许的莽撞。影片对两位神仙造型及性格差异的塑造，与我国传统文化中“以形写神才能神形兼备”的理念不谋而合。

三、道具设计概念：根植于中国传统艺术

追光系列动画的道具设计严格参考传统工艺及民间文化，真正做到对中国传统艺术形式的创新性转化。“在影片中加入表象的‘文化元素与‘文化道具的同时，借助传统文化符号表达中国传统文化内蕴。”（冯笑、张郑武文《国产动画电影传统文化符号的美学审视与建构理路—以“追光三部曲”为例》）电影中传统文化符号直接参与故事情节，在剧情中起着关键的物象作用，拥有极其丰富的意蕴。就如《长安三万里》中的“黄鹤楼”，是串联安史之乱前后的关键意象，也见证了李白和高适命运的转折。还有《新神榜：哪吒重生》中“混天绫”的设计，电影特别突出哪吒济世救人的法力，在最后哪吒和敖丙的打斗中，哪吒被李云祥的正义与坚持所感化，让一向叛逆的哪吒作出了彰显大义的决定：打败恶势力，拯救东海市百姓。混天绫是李云祥与元神哪吒力量与反叛意志统一的“象征”，而混天绫形态的变化，也体现哪吒的精神世界。此外，《白蛇：缘起》中小白戴的玉色朱钗，不仅是小白的法器，更是串联起整部影片的关键线索。小白将阿宣三魂七魄保留到朱钗中，才有了《白蛇2：青蛇劫起》的延续。

除了直接参与主线故事情节的文化道具，还有一些道具的设计则是为了更好地体现人物性格，如《长安三万里》中唐朝的“酒”文化。《茗香诗论》曾言：“宜言饮酒者莫如诗，饮，诗人之通趣矣。”诗酒贯穿了整部影片，也贯穿了诗人的一生。李白嗜酒，所以电影中出现了不少盛酒的器皿：初到长安时以酒杯题诗会友，等到在翰林院为官时用酒壶畅饮，后来中年被朝廷贬官驱逐后，只能用瓷碗饮酒……这些器皿的变化是他浮萍人生的缩影，或许其中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的高傲自负，但更多的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三首》其一）的苦闷愁情。当然这种用道具作为载体以寄托主角思想感情的物件还有很多。例如，《白蛇2：青蛇劫起》以民间神话法海将白娘子压在雷峰塔下作为故事开端，从而引出小青与姐姐小白联系的信物：青色绸带，它不仅是小青坠入修罗城的诱因，更是小青对小白深切的思念和爱的象征。绸带作为小青唯一的精神寄托，支撑着她努力地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存活下来，在一次次打斗中觉醒独立的自由意志。还有《新神榜：杨戬》中的宝莲灯，十二年前，沉香母亲用宝莲灯拯救苍生；十二年后，沉香为了救出母亲重组宝莲灯。宝莲灯承载着济世救人的法力，更承载着沉香母子之间深厚的亲情。

除了以上實体的道具设计之外，在“新神榜”系列中，制作组在传统意义上的神仙造型中加以创新，将神仙外在形象与内在神力分开描绘，首次出现了“元神”这个概念。“元神”原指在神话范畴中一种高于肉体本身而能够独自存在的某种超现实物质，是经过修行人修炼到一定境界，逐渐形成可以掌握、控制魂魄的物质。追光合理借用这个概念，直接在创作中把它视觉化呈现出来。在一次次正义与邪恶交锋中，高大威猛的元神形象作为神仙“神识”力量的觉醒，从而施展出身体内在所蕴藏着的无穷法力，让原本模糊的神仙形象在观众心中逐渐清晰和深刻起来，这就是“新神榜”系列动画成功的原因所在。

中国动画电影起步于20世纪20年代，经过众多文艺创作者对动画电影坚持不懈的探索与追求，让自身民族文化能以动画电影的方式得以传承。追光动画作为新兴发展的企业，应把握时代脉搏，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新时代大众传媒接轨，让传统焕发魅力，增强国人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近年来，国风系列热潮的涌起，追光动画的广受欢迎，无一不体现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时代青年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世界动画电影中发展的后辈，追光团队虽然在叙事能力和事物逻辑方面有待改进，但只要他们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坚守初心，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定能创造独属于自己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