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大京古堡

2024-04-20 06:57李婷
青年文学家 2024年5期
关键词:霞浦倭寇古堡

李婷

借首届“畲族杯”全国散文大奖赛颁奖仪式之机,我有幸得到了第二次霞浦之行,这才有了与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大京古堡的邂逅。说来,再次走近“闽浙要冲”“海滨邹鲁”的古县霞浦,又一次被其充满魅力的滩涂、奇异的畲族风情、瑰丽的海岛文化所折服。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它还是“闽浙锁钥”“海涯屏藩”,有着中国“古堡之乡”的美誉。

霞浦,古称温麻、长溪,为闽东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其海岸线绵延数百里,自古为海防重地。霞浦地区在历史上频频遭受倭寇的侵扰,修筑城堡成为抵御外来侵略的主要防御措施。明朝年间,霞浦的古堡数量曾一度成为全省之最,达到百座之多,军事设施的卫、所、堡、台、寨一应俱全。喜欢历史文化的我,再次到霞浦并没有被其美景、美食所诱惑,除却游走古井巷、曲井头、城隍庙、游朴故居、建善寺等古迹之外,一门心思就惦记在古城堡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很多完成使命的海防工事或损毁,或消失,渐渐走进了历史深处,想在短时间内窥其全貌是不可能的。就在我为此纠结之际,颇具代表性的大京古堡,在团队倾心大京沙滩的同时,也走进了我的视野。

两个古稀老妪偎依在古堡石壁之下的榕树荫凉里,面对着“雄踞闽东”“千户福宁”的石碑,操着半闽东半普通话的口音,聊着家长里短、陈年旧事。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当年镇守大京古堡将士的后裔?他们的祖先是不是来自遥远的齐鲁燕赵,抑或秦晋西蜀?果然,当我行走在斑驳光滑的石板街上时,遇到了一位老者。听他讲,他的老家是贵州的,在这里做些小生意,看得出。他已经完全融入当地居民的生活圈。尽管他早已不晓得祖籍是何地,但他骨子里流淌着黔人的血液是毋庸置疑的。

明朝前期,东南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时常侵扰疆土,对于大明政权构成了一定的威胁。地处闽浙交界处的福宁州(今霞浦),负山临海,被称为“闽头浙尾”,是福建通往浙江的门户。闽东人民为了抵御倭寇侵扰,曾于此先后兴建了近百座城堡。这些古城堡,均设置有鼓楼、走马道、拱门、城垛及女墙,甚至还建有瓮城,具有易守难攻的特点。明代东南海防有三道防线,第一道是水寨,第二道是卫所和巡检司,第三道是沿海城堡。明朝的海防部署严密、壁垒森严,守军来自四面八方,是历史上最重视东南海防卫的朝代。因此,这里留下了昔日建造的大量军事设施及古堡垒,保存基本完整的大京、八堡、传胪、厚首等古堡,就是历史遗留的典型代表,尤以大京古堡为最。

眼前的大京,原名南京,亦称大金。这里背山面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至于大京名称的来历,还是有着一定故事的。相传有客宿山下人家,翌晨遗金二大锭而去,主人兄弟追十里还客。客谢道:“得金不取,必非常人,异日声价当比‘南金。”后人因此名其地为“南金”。据《霞浦县志大事记》载:“明初屡遭倭寇骚扰,焚劫村落,命江夏侯周德兴抽丁为沿海戍兵,得万五千人,移置卫所于要害处;又于外洋设立烽火门,南日山,浯屿水寨。”而后嘉靖、万历几经修拓,其堡攻而不克。故而《福宁志》留有“楼橹云巍巍,旌旌云闪闪,真足以寒贼胆”“筑福宁云藩屏,执全闽云咽喉”之记载。

打量着用花岗岩砌成的坚固石堡,它们以周长2815米、高6.5至9米不等、墙面宽3.6米、座基宽5.6米的面目,向今人展现着其巍峨雄姿。游走在东、西、南三门,感知着砌石缝均以铁水浇固瓮城,知道了什么叫铜墙铁壁,什么是壁垒森严。登城極目,城上有数百个垛口蜿蜒起伏,宛若长龙游动。俯瞰远眺,视野十分广阔,石堡内外情形一览无遗。宽宽的城外护城河,与城堡浑然一体,构成一个固若金汤的整体。城上窝铺、炮位等设备齐全,与外海烽火门、南日山、浒屿水寨互为依托,形成了坚固的防御体系,阻遏了海上盗寇的觊觎骚扰,人称“海涯屏藩”。大京古堡是迄今我国最长的乡村古城堡,为霞浦县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古堡之一,亦是当时福建海疆四大城堡之一。

抚摸着刻满历史印痕的古堡券门,犹如抚摸着历史老人的沧桑面孔,感知刀光剑影与鼓角争鸣的同时,与之相关的抗倭战事不由得自历史长河中泛起:历数载于史册的明军消灭逃往福建之残倭的永宁之战;嘉靖年间,倭寇围攻福宁州城,被坚守七昼夜的明军击退;同年,抗倭将领黎鹏举率兵分别在福宁湾及其附近击溃倭寇;英勇善战的戚家军兵士,击溃进犯福宁的三千多名倭寇;史称“横屿大捷”的抗倭战役,明军凭着智慧与计谋,以本地泥橇作为交通工具对敌突击,歼灭倭寇两千六百多人……这些与之相关的战事,在史书与地方志中都是有迹可循的。从明洪武三年福宁第一次遭受倭患,到明万历二十九年最后一次福宁州抗倭记载,二百三十多年的抗倭历史,为当地留下众多重要的遗迹,也流传着不少壮丽的诗篇。这些永垂青史的英雄壮举,哪个不与眼前的大京古堡有关呢?

行走在建于明洪武二十年的大京古堡城墙上,不时出现的堡垛口和饱经沧桑的古榕树,时时提醒着我,在血雨腥风的年代,这里曾谱写出几多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尽管他们多被历史长河所淹没,穿过斑驳狭窄的幽深石弄,大京村下街的这座郑鹏故居,还是以“小石瓦片垒大墙,小衔郑公不大房;小事也怀民大众,小官清廉誉大扬”的“四小”精彩,吸引着我去寻找主人“万人伞”“万人衣”“去思碑”的丰功伟绩。我不知他是不是郑成功的后裔,二人为官清正廉洁、精忠报国却是如出一辙的。置身于“千户所防倭御寇,大京城保境安民”的古老街巷,不经意间,无名氏穿越时空隧道的吟唱声飘然而至:“太平启东街,南泉永安宁;朝天凌云志,云龙腾万里。丰储存五谷,仓口进粮票;厚福佑儿孙,兴仁世泽长。迎恩接圣驾,中街锣鼓喧;马弄报军情,月片护西墙。”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当年大京古堡的真实写照,隐约的图影也没有较真的必要。伫立于此,禁不住为饱经风雨的古寺、古井、古街、古宅而感慨不已。别看大京不大,天后宫、弥陀寺、城隍庙、南宫、文帝宫、土地堂、将军庙等护佑民众的神明,还是一应俱全的。不知散落的八角井、迎恩亭、金虹桥、盛公亭、千户府、军血井、巷里井、康元帅宫、旧粮仓等历史遗存,还有纵横交错的王厝弄、张家弄、郑家弄、许厝弄、辛厝弄、黄家弄等古老街巷,究竟隐藏着多少悲欢离合、刀光剑影的旧事,就不得而知了。时间短促容不得我细细探究,只好将谜底和遗憾留待来日。

走出大京古堡,面对波澜壮阔的大海,极目长空,天朗气清,不由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刹那间如释重负。当今天的人们在霞浦东关义乌关帝庙祭拜神主,或玩味祈求平安的非遗—“曳石”游戏时,能不为数百年前一场场抗倭的胜利而欢欣鼓舞吗?回眸间,大京古堡的雄姿,巍峨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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