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萧红《呼兰河传》的空间叙事特征

2024-04-18 00:00:00吉莉
普洱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空间叙事呼兰河传萧红

摘要:萧红在中国文坛上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在她短短9年的创作生涯中,为后人留下了《商市街》《小城三月》《马伯乐》《呼兰河传》《生死场》等多部经典文字作品。近年来,众多学者从叙事形态、空间形态等角度分析萧红小说的艺术内涵。《呼兰河传》是萧红空间叙事的杰出代表作,拥有地志空间、记忆空间、短篇叙事空间等特征。结合萧红与呼兰城的艺术构成,对《呼兰河传》的空间叙事特征进行深入分析。

关键词:萧红;《呼兰河传》;空间叙事;特征

中图分类号:I206"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2095-7734(2024)01-0092-03

" 萧红生于1911年,黑龙江哈尔滨人,她的生活环境与家庭背景为其日后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和灵感,使其能将东北乡村的往事、趣事及旧事以人文关照、人文关怀及人文思考等方式,呈现在小说叙事及文学创作的过程中。鲁迅先生曾在萧红文学创作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通过细致的指点,帮助萧红树立起新文学理念、新文学思维,使其逐渐成为一位具有独立思考和独特风格的作家,最终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杰出代表。虽然萧红的文学创作生涯仅仅9年,但她却留下了《小城三月》《呼兰河传》《生死场》等文学经典。《呼兰河传》是以萧红“童年的生活”为叙事线索,将孤独的童年影像串联起来,反映了呼兰城的人情百态、社会风貌,鞭挞和揭露了中国上千年的封建陋习与思想。作品表达了萧红对人生的回溯与怅惘,体现了萧红面对生命、人生的一种豁达态度。《呼兰河传》成书于1939年。1942年,萧红在病危之际,要求友人送她回到家乡。也就是说,《呼兰河传》是萧红对人生最后一次回顾,是萧红对生命的深彻感悟,其蕴含着是萧红对自我、故乡、祖国的思索。

一、萧红与呼兰城的艺术构成

" 萧红性格是倔强的、内心是脆弱而敏感的,她一生辗转奔波,充满着苦痛、惶恐、寂寥。《呼兰河传》是萧红在生命最低谷、最迷惘也是最透彻的时候所创作的,是她对生命沉思的结晶,是她在弥留之际对人生的回顾。她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她却将最灿烂的年华与记忆,留给她念念不忘的故土。对萧红来讲,呼兰是她的家乡,是她记忆缅怀及停留的地方,呼兰河则是一种承载记忆的空间场域,既是一条人生长河,又是一座守望的城池,它暗示了萧红性格的双重性,即对自由的渴望、对安居的诉求。一方面,呼兰河流动不息,贯穿着种种人事纷纭;另一方面,呼兰河在时间(萧红童年的岁月)与空间(东北小城)上是静止的。因此,呼兰河是萧红的心灵空间,承载着萧红所有的幻象、记忆及思考。在《呼兰河传》中,萧红以记忆和情感为线索,为这一片故土、这一座城池、这一条人生河流作传。她将叙事视角聚焦于小城的风俗,乡人的情感,围绕呼兰城由外而内地进行文学“构形”。其中,第一章、第二章,描绘了呼兰小城的空间全貌。第二章记录了小城的风俗习惯及人文情感,展示了小城人的价值取向。第五章作者将叙事焦点放在后花园。后花园是所有故事的中心,里面有温暖的家,有慈祥的祖父,然而他却是荒凉的,只因它承载了太多的别样人生。萧红围绕“我”家的后花园,依次叙述了小团圆媳妇、冯歪嘴子、王大姐等人的故事。当一篇故事结束后,叙事焦点会回到后花园,并延伸到周边其他人的故事中,这种以空间统摄为抓手的叙事形式,能够淡化时间在人物叙事中的主导地位,弱化情节因素,突出情感、回忆在文本叙事中的价值与作用。正如一些学者所说,《呼兰河传》拥有双重空间轨迹,一条是呼兰城,一条是记忆,记忆统摄着全文的叙事,抒发着萧红的情感,影响着《呼兰河传》的行文布局。所以,从回忆、回溯、情思的层面对全书结构进行分析,不难发现,萧红对呼兰小城的记忆是由外而内,由表及里的过程。在叙事中,她率先写了呼兰城的空间外貌,然后写了呼兰城的风俗习惯,最后聚焦到童年生活以及自己的所见所闻。小说的空间布局以萧红的记忆为主线,它是贯穿“后五个故事”的“叙事基点”。同时,也是萧红与呼兰河“艺术构成”的生命线。

二、小城地志空间:画出而非写出的美感

" 《呼兰河传》是一部自传意味的小说,所描绘的地志空间与真实的呼兰城几乎一致。在情节编织与空间叙事上,萧红采用独白与直接描写的方式,体现了呼兰城的风土人情、人文山川、河流湖泊,整体的空间场域就是呼兰小城的基本面貌。俯瞰小城景象,着重描写小城的十字街、泥坑、小胡同及后花园,由远及近地展示出破旧而古老的呼兰城。小说中繁荣的十字街是城镇的核心地段,然而从地理位置出发,却不是小城的中心街口,而是两条相互交叉的大道所形成的,它是小城的购物重心,两侧分别设有各种商铺,还有诊所,其中黑瞎子胡同分布着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在十字街附近是让人印象深刻、让萧红记忆犹新的大泥坑,它给小城居民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是小城的污点,暗示着小城所潜伏的危机。

有人说《呼兰河传》是一部“不是小说”的小说,它是画出来的,而非写出来的,因为它除了小说要素外,充满着大量生活画面感,拥有浓郁的抒情意味。歌谣、画、诗全部依附在小说上,强化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是小说最鲜明的空间特征。特别在小城地志的空间叙事中,这种“以绘画谋篇”的叙事特征最为鲜明。换言之,萧红以自己的记忆,重新塑造了呼兰城的外在形态,描述了呼兰城的风俗、人物、特产及地理沿革,以绘画作为空间叙事的“元话语”,让小说拥有诗情画意之感。这样设计的原因有三点:首先是“表达的需要”。在文学创作中,不同的内容依托不同的形式,呼应着不同的主题意蕴。全书以萧红的记忆为主线,前两章着重描绘了记忆中的呼兰城,概括了呼兰城的全貌,会很少涉及矛盾、冲突等要素。为了让小说引人入胜,需要依托散文化、诗歌化的手法,将小城地志空间与风土人情,描绘出来。其次是“情感的需要”。《呼兰河传》是一部自传意味浓郁的叙事作品,蕴含着萧红对家乡的缅怀,对生命的感叹,对故土的思念。她在生死弥留之际,多次想回归故土,而用“以画代写”的方式,描绘呼兰河的全貌,能够抒发萧红对故土深切的情感,让小说在描绘故土的美好与冷暖之中,展现出作者浓浓的乡愁与愁绪。最后是萧红的个人特色。萧红的小说是诗意的、温暖的,她的文字拥有诗人的意蕴,人们能够在她的很多小说作品中看到“以画代写”的空间叙事特征。

三、小说记忆空间:视角转化与情感的迸发

" 《呼兰河传》叙述了以“呼兰小城”为核心场景的小城故事,展示了北方居民的精神状态与生存状态,即20世纪初东北小镇民众的心态与生态,是一部“国民灵魂改造”的著作。萧红将批判的锋芒瞄准了北方居民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这一文化层面上,以洗热水澡、跳大神、大泥坑为载体,批判了封建落后的国民心态。但从主题意蕴、叙事背景的角度出发,《呼兰河传》是萧红回忆家乡、缅怀故土的载体,她在小说创作中,倾注了自己的情感与思想,融入了自己对生死的感叹,并从儿童视角、成人叙事等双重视角出发,抒发了自身丰富的情感。

《呼兰河传》是以萧红回忆与情感为叙事脉络的小说,在记忆空间的叙事中,能够看到多元的“情感表达特征”。

首先是儿童视角。儿童视角是其“小说陌生化效果”的重要体现,是《呼兰河传》最为重要的艺术特征。在记忆空间叙事中,为突出小说的“情感特征”,萧红运用了大量的儿童视角,用儿童的“眼睛”看待“呼兰小城”的美好,抒发自己对家乡的思念之情。譬如,萧红在前两章,用儿童视角描写了唱秧歌、跳大神的热闹,描写了十字街口的繁荣,描写了看野台子戏时,人们兴奋与愉快的情景。在萧红的笔下,大姑娘的花枝招展体现在什么“花”上,让人清晰地联想到姑娘们看戏时,所穿衣服的颜色。在后五章的叙事中,萧红却用儿童视角表达了对小团圆媳妇、风歪嘴子事件的疑惑,间接地融入了成人视角的无奈与感伤。如在小镇人心中,小团圆媳妇是有病的,于是要给她烧开水,洗热水澡。但在“我”看来,她根本没病,她既能躺在炕上和“我”玩玻璃球,还夸“我”碗碟好看。

" 其次是成人视角。萧红在小说中多次提到“我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但结合小说的具体描述,萧红所生活的院子居住着很多的人,这与“荒凉”的意义相互矛盾。“院子的荒凉”应另有涵义,它是对萧红主观情感的“表达”,是萧红回忆我家院子时的“印象”。“院子的荒凉”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荒凉,而是人情冷暖的“荒凉”,是萧红对现实生活中的境遇的挖苦与讽刺,体现了作者的无奈。这从后面的小团圆媳妇、冯歪嘴子的故事中,可以得到印证。总之,双重视角在记忆空间中的切换,以及作者情感的抒发,构成了记忆空间叙事的基本特征,让小说的主题意蕴更加突出,让读者对小城的风土人情、价值理念,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认识。

四、短篇叙事空间:时间对事件的裹挟

《呼兰河传》主要讲述了冯歪嘴子、小团圆媳妇、二伯及祝福之间的故事,每个故事都相互独立。在阅读这些故事时,不难看出每个故事虽然没有明显的衔接或转折,几乎都是并列的,都是毫不相干的,却作为构成小城面貌的要素,却共同隐喻了北方居民的命运。从小说结构的角度出发,萧红以记忆和情感为叙事脉络,从小城全貌、风土人情出发,聚焦到我家的后院,再从后院的空间布局延伸到各类人物的辛酸故事。这种故事结构属于典型的“套娃结构”,即在大叙事中,镶嵌小叙事,通过记忆、情感、主题等线索,让各个短篇故事串联起来。所以,从空间叙事的角度出发,萧红在“以画代写”勾勒出呼兰小镇的全景后,便将笔触聚焦到呼兰居民的个人命运上,让小说更有“递进感”“叠加感”“序列性”。与此同时,形成了“大叙事空间”与“小叙事空间”的格局。其中,冯歪嘴子、小团圆媳妇、二伯及祝福之间的故事,便属于“小叙事空间”。对此,笔者更愿意将其称为短篇叙事空间,因为它拥有短篇小说所拥有的全部要素,但不与整体故事发生“因果”上的关联。从大叙事空间与小叙事空间的空间分布出发,本文所说的小叙事空间,拥有鲜明的“时间裹挟性特征”,即时间被城镇空间与叙事事件“包裹着”。每个互不关联、相互独立的小故事也许有时间上的重合,也许没有,但他们都发生在呼兰小城中,被小城的人情冷暖所统摄着。人们很难看到不同故事的时间线,也不能从叙事时间上判断小叙事与大叙事的关系,或许这些故事发生在前几章的全景描述中,或者这些故事发生在“我”(儿童视角)逛十字街的时候,或许这些故事同时发生,亦或者交叉发生。人们无从而知,因为这些故事的“时间”被弱化了、被隐藏了,被裹挟在“空间”和“事件”中,呈现出“时间裹挟性特征”。萧红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时间”概念与“叙事线索”之间的冲突性。记忆是错乱的、是动态的、是模糊的、是不确定的。但记忆却拥有固定的逻辑主线——“联想”。意识流小说往往忽视时间的概念,通过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联想顺序,让叙事内容更有逻辑性、规范性;让角色内心的动态性、多变性、丰富性得以呈现。相同道理,在以记忆为主线的《呼兰河传》中,时间与记忆是一对相互矛盾的概念,萧红必须弱化时间,才能突出“回忆”这一主题,才能更全面、更灵活地抒发自身的情感。此外,短片叙事空间的“时间裹挟性”,还体现出儿童视角上,能够强化小说的“自传特征”,让读者更加深入地沉溺在小说所编织的叙事氛围中。

五、结语

" 《呼兰河传》是萧红的一部回忆性作品,拥有比较强烈的乡愁意味。通过从叙事空间的角度出发,将萧红的空间叙事划分为地志空间、记忆空间、短篇空间等三种空间形态,发掘不同空间的叙事特征,从而更好地探析萧红在小说所表达的思想与理念,体悟《呼兰河传》在我国近现代文学创作中的艺术魅力与人文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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