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 尹妍
【摘要】当前我国经济正处于转型发展期, 面对国际复杂局势与国内低迷的增长环境, 亟需拓展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手段、 新路径, 数字金融的蓬勃发展可能是一个良好的契机。本文系统梳理了数字金融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文献, 理清了数字金融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概念界定, 从直接作用机制和间接作用机制、 宏观中观微观等角度探究数字金融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经济效应和生态效应, 并指出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包括数字金融的测量方法完善、 数字金融风险防范、 数字金融对政府的影响等。
【关键词】数字金融;高质量发展;经济效应;生态效应
【中图分类号】F8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4)01-0117-6
一、 引言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着国内供给、 需求和预期三重压力, 且不稳定的国际形势也给经济外扩带来了不小的挑战。为了更好地应对压力、 迎接挑战, 必须在新业态新模式新产业中寻找发展机遇。数字金融融大数据、 区块链、 物联网、 人工智能等新信息技术于一体, 无疑会为经济发展注入许多“新鲜血液”, 且数字金融具有普惠性、 包容性等特征, 与经济发展存在着广泛而密切的联系, 那么数字金融能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吗?如果能, 数字经济如何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呢?
为了解答上述问题, 学术界近年来从多层面、 多领域围绕数字金融与经济高质量发展展开研究, 这些丰硕的研究成果一方面有利于加深人们对数字金融本身的理解, 促进数字金融发展, 另一方面有利于挖掘数字金融的联动效能, 使其带动经济链条良性运转, 从而推动整个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现有文献研究范围虽广, 却过于零散; 内容虽丰富, 却有些杂乱; 结论虽总体一致, 却也有矛盾之处; 研究方法虽有尝试性探索, 却仍然较为单一。因此, 有必要对数字金融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文献做一个系统梳理, 以为未来研究搭建“索引”。
二、 数字金融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概述
(—) 数字金融相关研究概述
1. 数字金融是什么。对于数字金融的概念, 目前并没有形成统一认知。这个概念起始于2015年世界银行扶贫协商小组, 国内外学者在此基础上不断丰富和完善数字金融的定义, 形成了三个研究视角: ①从数字金融的特点出发, 冯兴元等(2021)认为, 数字金融的定义应尽可能涵盖普惠金融的特点, 因此应该在定义中纳入“获得和使用金融服务的多样性、 安全性、 适当性和便捷性等”特征描述。黄益平和黄卓(2018)在对数字金融内涵进行界定时, 突出强调了数字金融的技术属性和金融属性, 认为数字金融既包括数字化的传统金融业务, 也包括互联网公司利用现代技术创新出来的金融业务。②从数字金融的功能出发, 唐松等(2020)认为数字金融能够利用现代信息技術盘活游离于正规金融体系之外的金融资源, 使之为实体经济服务。③从数字金融的参与主体出发, 白当伟等(2018)认为数字金融的参与主体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传统的金融机构, 另一个则是新金融服务提供商, 并且在众多新金融服务提供商中, 金融科技公司占据主体地位。关于数字金融的概念, 国外学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例如: Manyika等(2016)认为, 数字金融实际上是一种通过某种工具如移动网络或信用卡等提供的金融服务; Gomber和Koch(2017)从三个维度介绍了数字金融, 分别是数字金融的提供者、 业务类型以及所使用的技术。
综上所述, 本文认为数字金融的本质是现代信息技术与金融不断融合后所形成的一种新型金融业态, 即数字金融不脱离传统金融服务, 并在此基础上利用互联网技术、 数字技术等新技术对金融业务进行创新, 创造出能够更好服务于实体经济的新型金融产品与业务, 是对传统金融进行拓展后形成的新领域。
2. 数字金融发展水平如何测量。数字金融非常复杂, 涉及范围极广, 目前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均未形成公认的数字金融测度指标体系。
从国外来看, 主要是利用普惠金融发展指数作为数字金融发展的代理指标。普惠金融发展指数的构建最早由Sarma和Pais(2011)发起, 他们从普惠金融产品的使用效率、 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和渗透性角度, 测算了45个国家的普惠金融发展指数, 但因未考虑到成本问题而存在缺陷。后来有不少学者在此基础上从多个角度完善了普惠金融发展指数,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有两个: 一是Gupte等(2012)认为, 普惠金融发展指数的构建还应该考虑交易成本和交易便利性; 二是Ambarkhane 等(2014)也从三个方面来衡量普惠金融的发展水平, 与Sarma和Pais(2011)不同的是, 这三个方面主要是供求方、 需求方和基础设施建设。除运用普惠金融发展指数来度量数字金融发展水平外, 还有一部分学者是从金融排斥的角度进行度量, 即运用自我排斥指标、 地理排斥指标、 价格排斥指标等金融排斥指标来测算数字金融发展水平。综上, 国外学者常用的普惠金融发展指数和金融排斥指标皆是对数字金融发展水平进行间接测度, 由此面临能否全面准确代表数字金融发展水平的质疑。
从国内来看, 我国数字金融发展水平的衡量方式主要有以下四种:
第一种, 参考一些机构公布的数字经济数据构建数字金融指标体系。如财新智库《中国数字经济指数报告》中的数字经济指标体系, 但由于数字经济与数字金融在概念上存在很大差别, 该方法的科学性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 因此目前很少有学者运用。
第二种, 运用传统金融调查中的数据衡量数字金融发展水平。如卢亚娟和张菁晶(2018)在研究中使用的中国家庭调查数据(CHFS), 该调查数据从微观角度对数字金融进行衡量, 反映的是家庭数字金融的使用情况, 因此该方法仅适用于有关家庭领域的研究, 在其他领域并不适用。
第三种, 利用网络爬虫和文本挖掘方法构建数字金融指标体系。如沈悦和郭品(2015)通过确定互联网金融关键词, 利用网络爬虫工具提取相应搜索量来构建互联网金融指标, 但这种方法构建的指标不仅容易受到关键词选择主观性的影响, 而且无法避免错误关键词的反复出现, 因此运用该方法构建的数字金融指标的准确性还有待考量。
第四种, 运用研究机构公布的数字金融指数度量数字金融发展水平。其中最常用的是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 该指数是郭峰等(2020)借助蚂蚁金服有关用户数据, 从金融覆盖广度、 使用深度和数字化程度三方面出发, 采用变异系数赋权法, 通过33个具体指标编制的31个省份、 337个地级以上城市、 约2800个县的数字金融指数。该指标体系兼具深度和广度、 体现普惠金融服务的均衡性, 利于地区间横向比较和纵向比较, 但没有反映企业层面的数据。由于该指数是我国数字普惠金融领域指数编制的首次尝试, 并且获取数据方便, 具有一定权威性, 因而长期以来被绝大多数学者所采用。例如: 杨先明和杨娟(2021)借鉴该指数研究了数字金融对中小企业的创新激励效应。
总而言之, 上述四种方法各有利弊, 必须根据具体问题进行相应选择, 在实践中第二、 第三和第四种方法运用得比较多。如果所研究的问题与家庭层面有关, 那么选择第二种方法比较合适; 如果研究的是各地区或省份层面的问题, 那么选择第四种方法比较合适; 如果所研究的是企业层面的问题, 且第四种方法又无法运用时, 那么选择第三种方法比较合适; 而第一种方法作为一种补充方法比较合适。
(二) 经济高质量发展相关研究概述
关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定义, 国内学者主要从三个角度对其进行界定。一是从“创新、 协调、 绿色、 开放、 共享”新发展理念出发,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就是创新的、 协调的、 绿色的、 开放的和共享的发展(冯套柱和李聪,2023;陈国生,2022;张双才和尹庆伟,2021;潘桔和郑红玲,2020;鲁亚运等,2019;金碚,2018), 这是现有文献最常用的角度, 也是官方认可的标准。二是从宏观、 中观和微观视角出发,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宏观经济、 中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其中, 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能够使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在规模和结构上达到平衡状态(袁晓玲等,2019), 中观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实现各大产业之间的协调融合发展(叶紫青等,2023), 而微观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能够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突出强调人民的幸福感、 获得感和安全感(魏海湘等,2023)。三是从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博弈的角度出发,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在经济增长的同时, 注重生态环境的高水平保护, 突出强调经济与生态环境协调统一而非对抗发展(张頔和曾绍伦,2023;金春,2022;生延超和周垚,2021;万媛媛等,2020)。
国外研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内涵的探讨也主要是从三个方面展开。一是强调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平衡关系,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经济发展不以生态环境的恶化为代价, 且生态环境的优化也不以经济暂缓发展为代价(Chaudhry等,2017;Li等,2012;Ma和 Lian,2008)。二是强调产业结构的作用,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指依靠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拉动经济增长, 而非过度依赖某一行业拉动的发展(Wu和Zhu,2022;Micheal,2002)。三是强调经济增长速度和经济增长质量共存, 即经济高质量发展既要具有更高的增長率, 又要具有更优的发展质量(Mlachila等,2014;Thomas等,2001)。
本文在借鉴已有研究的基础上, 将经济高质量发展界定为同时具有经济效应和生态效应的发展, 经济效应表现为从宏观、 中观和微观的角度来看经济处于增长状态, 而生态效应则表现为生态环境的高水平可持续。
三、 数字金融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研究
(一) 数字金融的经济效应
1. 从作用机制看数字金融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从作用机制来看, 数字金融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在直接机制方面: 数字金融通过提高商品流通的便捷性以及增加投资和消费来影响经济(李林汉和田卫民等,2021), 数字金融也可以通过信贷渠道、 储蓄渠道、 企业融资渠道、 保险渠道等直接减少贫困和增加收入(王刚贞和谢露露,2020;王丹,2019)。在间接机制方面: 这是大部分学者的研究视角, 将中介变量分为微观因素、 中观因素和宏观因素, 其中微观因素包括居民消费(王年咏等,2023)、 企业科技创新(李林汉等,2022)和政府干预(汪雯羽和贝多广,2022)等, 中观因素包括产业结构转型(张庆君和黄玲,2021;徐伟呈和范爱军,2022), 宏观因素包括营商环境(张蕊和余进韬,2021)、 市场化水平(徐亚平等,2023)、 国际贸易(王刚贞和陈梦洁,2023)等。
2. 从研究视角看数字金融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从研究视角来看, 数字金融的经济效应可以分为宏观经济效应、 中观经济效应以及微观经济效应。
(1) 数字金融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数字金融对宏观经济的影响体现在诸多方面, 包括对国内生产总值、 就业、 城乡消费和收入等的影响, 本文主要是从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两个方面来探讨数字金融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从社会总需求来看, 一是数字金融的发展会影响总需求规模。这种作用主要体现在: 一方面是通过提高货币流通速度起作用, 数字金融由于能够利用电子货币来普及在线支付, 这使得交易成本降低, 货币流通速度加快, 由宏观经济学中的数量方程可知, 当货币流通速度增加时, 总需求规模会随之扩大(冉光和和唐滔,2021)。另一方面则是通过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起作用, 数字金融的发展有利于促进政策利率向市场利率的传导, 完善利率的价格传导机制, 从而缓解信贷约束问题, 促进社会消费和投资需求的增加(郭明旭等,2022), 最终导致社会总需求规模的不断扩大。二是数字金融的发展会影响总需求结构。数字金融供给对总需求结构具有调节作用, 这种作用主要体现在两种传导机制上。第一种机制是“数字金融发展→消费需求结构优化→社会总需求结构改变”, 由于稀释预防性储蓄渠道和强化机会型投资渠道分别对消费结构升级产生抑制和促进作用(傅联英和吕重阳,2022), 而数字金融的发展有利于不断扩大机会型投资渠道, 促进了我国消费结构的升级, 因此随着消费结构的优化, 社会总需求结构也会得到优化。第二种机制是“数字金融发展→投资需求结构优化→社会总需求结构改变”, 由于数字金融能够带来许多创新的金融产品, 活跃金融市场, 金融产品的投资需求增长, 使得社会资金大量流入虚拟经济, 此时容易引发投资结构的“脱实向虚”(王紫璐,2022), 但是当数字金融的发展使金融产品数量增长到一定限度时, 就可能造成虚拟投资的预期收益率下降, 引发社会投资偏好的转变, 实体经济的投资需求增加, 实现投资结构的“脱虚向实”(郭潇涵,2022), 从而导致社会总需求结构的改变。
从社会总供给来看, 一是数字金融的发展会影响总供给规模。数字金融较传统金融的交易成本更低, 获取信息的速度更快、 范围更大, 对用户需求的匹配效率更高, 因而服务提供者可以充分利用用户信息与数据创造出多样化的产品与服务(王如玉和王志高,2021)。同时, Li等(2021)利用差异模型评估数字金融对城市创新的纯效应后发现, 数字金融可以提高城市的专利数量, 促进产品创新, 这无疑会使得总供给规模扩大。二是数字金融的发展会影响总供给结构。数字金融能够通过提高储蓄—投资转换效率, 优化资源配置, 在提高生产资源产出效率的同时, 有效引导资金流向高附加值产业, 促进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周超,2021;冉光和和唐滔,2021), 最终导致总供给结构发生改变。
(2) 数字金融对中观经济的影响。 相关学者从中观视角對数字金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数字金融对各产业的影响上, 其中一部分学者侧重于研究数字金融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关系。例如: 孙倩和徐璋勇(2021)认为, 数字金融具有促进县域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 而这种作用主要得益于数字金融供给范围的扩大和数字化程度的提升, 与数字金融的使用深度关系不大; 杨虹和王乔冉(2021)认为, 数字金融主要通过三种效应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即科技创新效应、 创业效应、 人力资本效应, 并认为在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地区之间, 这种促进作用存在异质性; 而张成思(2016)则主张数字金融可能会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不利影响, 其原因是一旦金融过度或者畸形发展, 会导致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无法匹配, 从而使得产业空心化, 最终不利于产业结构的调整。即便如此, 从目前来看, 主张数字金融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有利影响的观点仍占主流。另一部分学者则是仅针对数字金融对单一产业的影响进行研究, 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其一, 对农业的影响。由于数字金融在农业生产环节具有普惠价值, 并且数字金融发展水平越高, 传统耕种方式越有可能转向半机械化、 机器化方式, 从而促进农业机械化发展(闫桂权等,2022), 因此数字金融的发展能够降低农业碳排放强度, 有利于农业碳减排目标的实现。数字金融可以促进农业生产中资本对劳动的替代, 有助于农业创业或农业技术进步, 进而提高农业产值(程秋旺等,2022)。数字金融发展对农业生产的资本替代效应随着时间的增长而逐渐减弱, 这种效应在北方、 三区和大农户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张正平和刘云华,2021)。
其二, 对制造业的影响。数字金融可以通过加大创新强度和提高数字化水平来促进制造业服务化发展, 同时也可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和促进创新两个渠道来提高制造业企业的出口质量(耿伟等,2021)。并且数字金融对制造业的影响存在时间异质性和企业类型异质性, 主要表现在对中西部地区企业、 劳动密集型产业、 高科技产业和民营企业服务化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Chen 等,2021), 在2012年以前, 其对技术密集型企业并不产生显著影响, 而从2013年开始为技术密集型产业提供附加值服务(段睿媛,2022), 由此对技术密集型企业的影响力逐渐增强。数字金融对不同层次制造业企业的影响效果也具有异质性, 对中低端制造业企业起到促进作用, 而对高端制造业企业起到的是抑制作用(涂强楠和何宜庆,2021)。
其三, 对服务业的影响。数字金融对我国服务业发展能力的提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 但是在行业和地区间存在差异性, 相较于生产性服务业和中部地区服务业而言, 该正向效应在生活性服务业和东西部地区服务业中更为突出(徐礼礼,2020;丁日佳等,2019)。陈康(2022)认为, 数字金融服务能够通过提升农户可支配收入水平和理赔效率, 从供给和需求两个层面促进农业保险的发展, 除此之外, 其对金融业同样也存在一定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 随着数字金融的不断发展, 金融服务业对于学历和技能的要求越来越高, 从而产生了技能溢价, 即高技能者与低技能者的收入存在差异(陈梓晗,2021)。
(3) 数字金融对微观经济的影响。从微观角度对数字金融的影响进行研究是当今学者最常用的角度, 通常会以某个市场主体作为切入点, 分析数字金融的产生与发展对该主体产生的多方面影响。本文从居民、 企业和银行三大市场主体出发, 阐述数字金融带来的微观经济效应。
对居民而言, 数字金融主要从四个方面产生影响。①数字金融对居民收入的影响。一般来说, 数字金融能够提升城乡居民收入, 但存在区域异质性, 具有“益贫性”特征, 即无论是收入效应还是创业活动方面, 数字金融对农村居民收入的提升效果均大于城镇居民, 并且对中西部农村的减贫效应比东部地区更显著(周才云和邓阳,2022;张碧琼和吴琬婷,2021;Chen等,2021), 从而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Ji等,2021)。另外, 段坪利和王淑敏(2021)利用地级市数据证明了数字金融对居民收入的影响还存在阶层异质性, 即相对于高收入阶层来说, 数字金融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的效果会更加显著。②数字金融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数字金融与居民消费存在相互促进作用, 即在短期内, 居民消费对数字金融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而在长期内, 数字金融的发展也会对居民消费的提升产生正向促进作用(谢汝宗等,2022), 但这种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 西部受影响最大, 然后是中部, 东部受影响最小(蓝乐琴和杨卓然,2021)。同时, 肖云和米双红(2021)认为数字金融有利于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 数字金融发展水平越高的区域, 该功效越显著。③数字金融对居民创业的影响。数字金融通过信贷约束间接影响创业成功率, 这使得具备高金融素养的、 以创业为生的居民较易创业成功(陈晓芬等,2021)。张碧琼和吴琬婷(2021)发现, 推动农村居民创业是数字金融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机制, 并且其促进农村居民创业的类型主要集中于小微、 劳动密集型创业上。同时, 研究还发现这种促进作用是有限的, 当人力资本跨越相应门槛值后, 这种促进作用就会随着门槛变量水平的提高而不断减弱(罗新雨和张林,2021)。④数字金融对居民资产配置的影响。数字金融的发展能显著提高家庭配置风险金融资产的概率, 并且对家庭配置风险金融资产的比例也有显著正向影响(刘颖等,2022), 同时降低了居民家庭交易性和预防性货币需求(刘超和李国成,2022)。
对企业而言, 数字金融的影响表现在三个方面。①数字金融对企业融资的影响。一方面, 数字金融可以通过提高企业股票流动性和减少投资者监督成本两条途径来降低股权融资成本, 从而缓解企业融资难、 融资贵问题(余珍和周磊,2022)。另一方面, 数字金融也能够降低债务融资成本, 且数字金融发展水平越高, 债务融资成本越低(肖忠意等,2022)。②数字金融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基于A股上市公司和新三板挂牌公司的数据研究发现, 数字金融的发展有利于缓解金融投资行为对企业创新的挤出效应(杨亚平等,2021), 还有利于强化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 弱化政府补助对企业创新的贡献, 即政府补助与数字金融在促进企业创新中存在替代效应(陈利等,2022)。同时, 数字金融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具有产权和区域异质性, 主要表现在数字金融更能促进国有企业和经济欠发达地区企业的创新(巴曙松等,2022)。③数字金融对企业投资的影响。一方面, 数字金融会对企业项目投资产生影响, 其有助于提高科技型企业和环境敏感型企业的投资效率, 缓解企业投资不足的问题, 相对于“两高”(高污染、高耗能)企业, 绿色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更显著(郭静怡和谢瑞峰,2021;张友棠等,2020), 且数字金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企业投资期限错配问题, 防止企业“借短投长”(李佳和段舒榕,2022)。另一方面, 数字金融还会对企业金融投资行为产生影响, 其途径是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 进而加快企业金融化进程(蒋鹏程和江红莉, 2022)。
对银行而言, 数字金融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①数字金融对银行风险的影响。现有学者关于数字金融与银行风险承担的关系研究可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探究数字金融的发展与银行风险之间的线性关系。主要包括两种觀点: 一是认为二者呈正相关关系, 即银行的风险程度会随着数字金融的发展而提高。原因是: 首先, 数字金融的发展会加剧银行竞争(吴桐桐和王仁曾,2021), 这会导致各大银行为了抢占市场、 扩大竞争力而盲目扩大信贷规模(刘莉亚等,2017), 提升商业银行贷款损失准备率, 同时也提高了管理成本(刘孟飞和王琦,2022), 最终导致银行破产的风险增大。其次, 数字金融的发展降低了商业银行的产品议价能力(汪可,2018), 压缩了盈利空间, 提高了银行的风险程度。二是认为二者呈负相关关系, 即银行的风险程度随着数字金融的发展而降低。原因是: 数字金融的发展能够使银行在风险管理和获客方面具有显著优势(黄益平,2017)。首先, 数字金融的发展为银行带来了先进技术, 有利于缓解银行在信贷业务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 降低道德风险和减少逆向选择(王澎涵和范瑞,2022)。其次, 数字金融具有两种效应, 即普惠效应和长尾效应, 无论是发达地区或省份, 还是落后地区或省份, 也无论是资金雄厚的大客户, 还是资金有所欠缺的中小客户, 数字金融都可以为其提供服务, 即数字金融可以降低金融服务的门槛(张贺和白钦先,2018)。因此, 数字金融的发展能够使银行获得更为广泛的客户群体, 使其市场势力不断增大, 进而降低银行承担的风险(李学峰和杨盼盼,2021)。第二种则是探究数字金融的发展与商业银行风险之间的非线性关系。韦颜秋和邱立成(2022)研究发现, 数字金融对商业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呈现U型趋势, 初期先下降, 到后期上升反转。原因在于: 短期来看, 数字金融可促使银行利用先进技术减少管理成本, 进而降低风险, 但长期来看, 却会与银行争夺存款资金, 使银行资金成本增加, 银行将面临更高的风险(郭品和沈悦,2015)。②数字金融对银行业绩的影响。关于数字金融对银行经营业绩的影响, 现有文献存在相互矛盾的观点。一部分学者认为, 数字金融的发展不利于银行经营业绩的提高, 原因是: 数字金融通过提高资金供求双方的信息对称程度、 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以及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来降低企业对银行信贷的依赖程度(李佳和段舒榕,2022), 使得银行经营业绩下降。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 数字金融对银行经营业绩的影响是正面的, 原因是: 数字金融通过金融创新、 技术溢出、 市场竞争和强化银行信用风险防控能力来驱动商业银行提升经营效率(杨望等,2020;杜莉和刘铮,2022;郭丽虹和朱柯达,2021;张正平和刘云华,2022)。刘孟飞和蒋维(2020)运用单阶段估计技术法也得出数字金融有利于提高商业银行经营效率的结论。
(二) 数字金融的生态效应
学术界除了研究数字金融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 还探究了数字金融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 即数字金融的生态效应。这是2021年以来新兴起的一个研究方向, 因此相关文献较少, 本文从作用途径和作用结果两个角度对数字金融的生态效应进行分析。
从作用途径来看, 大部分学者认为数字金融主要通过影响企业行为来对环境产生作用。首先, 数字金融可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来影响企业行为。我国中小微企业、 创新创业企业长期面临融资难、 融资贵的问题, 而环境投资又具有投资期限长、 风险高且收益低的特点, 这使得很多企业不愿意进行环境投资, 因此, 可以说污染企业无法节能减排的主要原因是缺乏资金的支持(Zhang和Zheng,2018)。数字金融具有普惠性, 能够为中小微企业提供资金支持, 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魏悦羚和张洪胜,2022;巴曙松等,2022), 促使企业进行绿色创新(余得生和张雨,2022), 减少污染排放, 降低碳排放强度(王守坤和范文诚,2022;邓荣荣和张翱祥,2021), 从而对环境产生影响。其次, 数字金融可以通过限制资金流向来影响企业行为, 数字金融的发展使得金融机构利用大数据等网络资源与技术来监督企业的资金投向和经营行为(张明哲,2020), 对企业项目的绿色程度进行合理判断, 针对高污染项目提高贷款门槛或限制贷款, 从而倒逼企业淘汰落后产能、 增强对绿色项目的投资偏好(曾繁华和肖苏阳,2022), 进而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
从作用结果来看, 一部分学者探究了数字金融对环境状况的单一影响, 认为数字金融有利于治理环境污染问题, 优化环境状况(朱东波和张相伟,2022;许钊等,2021), 但这种环境效应具有异质性。郑万腾等(2022)研究发现, 在中部和东北城市以及受污染程度低、 金融监管强度较小的城市, 数字金融发展能发挥更强的减排功效。另一部分学者探究了数字金融对经济和环境的共同影响。张彦彦和胡善成(2022)认为, 数字金融有利于促进经济和环境的协调发展, 且这种影响存在地理区位、 协调程度、 金融监管力度、 人力资本水平和传统金融禀赋特征的异质性, 而经济和环境的协调发展也使得城市经济发展趋于绿色化(王艳,2021), 从而有利于提高城市绿色经济效率和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江红莉和蒋鹏程,2022;余进韬等,2022)。
四、 总结和展望
目前学术界对数字金融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研究已比较全面, 研究层面和领域的扩大化、 内容的丰富化和方法的多样化, 为我国正确认识数字金融、 挖掘数字金融价值奠定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同时也为数字金融是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一条可靠路径提供了有力证据。后续研究中需要注意以下方面的内容:
首先, 如何构建一个完善的数字金融发展水平测量指标体系应该是学者们未来研究的重心之一。数字金融的衡量方法有四种, 且四种方法各有利弊, 其中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是数字金融发展水平最常用的度量指标, 由于该指数是利用蚂蚁集团公布的大数据编制而成, 而该大数据主要是用户数据, 同时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问题, 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在编制时很少考虑数字金融在企业中的应用, 使得学者利用该指数来研究企业层面的问题时会受到一定限制。完善的数字金融发展水平测量指标体系的缺失会制约学者们探讨其与其他社会现象的联系, 在进行相关性、 因果性论证时, 可能会导致论证结果与事实相悖, 从而误导人们的认知, 阻碍数字金融更好地服务于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因此, 本文认为构建一个完善的数字金融发展水平指标体系是学术界应该予以重视的问题。
其次, 经济高质量发展中数字金融所带来的风险及其防范也应被高度重视。学界更加注重探究数字金融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利影响, 而对不利影响却略有忽视。现有研究也探讨了数字金融发展带来的弊端, 却主要集中于银行层面。实践中, 数字金融依托于互联网, 这使得人们的隐私暴露风险加大, 可能引起企业和居民的财产安全问题, 同时还必须考虑到数字金融的发展可能引发“脱实向虚”的问题。因此本文认为, 应该重视数字金融的潜在风险及风险防范与治理。
最后, 本文认为还有三个方面存在研究空缺或具有继续研究的必要性。①目前尚未有文献研究数字金融的发展对政府的影响。政府在进行基础设施投资时, 其资金有一部分来源于银行等金融机构, 而这些机构又是数字金融服务的提供者之一, 所以数字金融能够为政府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资金支持, 从而会对政府的投资行为产生一定影响, 因此在探究数字金融的影响效应时还应该将范围拓展到政府层面, 比如数字金融对政府采购、 地方债务等的影响。②现有文献在探讨数字金融发展对我国经济的影响时, 大多采用的是数字金融发展水平的绝对值, 很少采用相对值, 可否运用泰尔指数、 基尼系数等指数测算双方差距指标, 研究数字金融能否缩小双方差距呢?例如: 数字金融发展水平的差距越小, 中小微企业与大企业的融资差距是否越小?经济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的企业融资约束差距是否越小?等等。当能够证明数字金融确实可以缩小双方差距时, 往往能够从侧面印证数字金融的价值, 更能够突显我国发展数字金融的必要性, 因此这个方面还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和研究价值。③数字金融的生态效应是2021年新兴起的研究方向, 因此具有继续研究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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