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艳,张多勇
(北方民族大学,宁夏 银川 750000)
毛主席在《关于重庆谈判》一文中,对上党战役作了高度评价:“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的中间,有一个脚盆,就是上党区。在那个脚盆里,有鱼有肉,阎锡山派了十三个师去抢。我们的方针也是老早定了的,就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这一回,我们‘对’了,‘争’了,而且‘对’得很好,‘争’得很好。”[1]反映出上党地区战略地位的重要性。上党盆地,东依太行山脉、西邻太岳山脉,北为五云山、八松岭等山地,南面为丹朱岭、金泉山等山地,面积约1000平方千米。其整体地势高,盆地周边群山环绕,平均海拔多在1500-1800米之间,最高达2020米,盆地底部平坦,平均海拔900米。因盆地属于暖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区,所以雨量充沛,平均年降水量在550-670毫米。盆地形状大体呈圆形,周边有众多细流,向盆地底部中央汇聚,最后合拢成浊漳河,北绕东行,流出太行山。上党盆地沿边均有数十公里或更宽的高山组成层层叠叠的坚固屏障。因历史时期置潞安府及辽、泽、沁等州,又称“沁潞高原”。顾祖禹称:上党地区与三晋大地关系“如捍头目而卫心腹也”[2]。
狄子奇《国策地名考》曰“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3],可见其地势之高。秦汉以上党盆地为中心置上党郡,西汉时期隶属于并州刺史部,辖14县,其管辖范围包括今天晋城市、长治市的全境和晋中市东南部的榆社、左权、和顺三县,以及临汾市的安泽县。《嘉庆重修一统志》称:“上党四塞之固,东带三关,据天下肩脊,当河朔咽喉,肘京洛而履蒲津,倚太原而跨河朔,太行瞰其面,并门负其背。”[4]其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我们有必要对上党地区的历史进行梳理,对这一地区发生的事件进行总结,这对深入研究大有裨益。笔者对国内相关文献进行检索、梳理、归类,以就教于学术界。
关于上党郡的设置的时间,学界有一定分歧,《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言:“上党郡,战国韩、赵各置郡。……地入秦后,合为一郡。”[5]《山西历史地名词典》云:“战国时韩、赵先后置上党郡。秦、汉、晋、北魏因之。”[6]谢鸿喜、杨建英在《战国上党郡县考》一文中提出,公元前359年之前韩国和魏国各自有上党,而魏国或许置有上党郡,赵国置有上党郡,但是设置时间未知[7]。吴良宝的《战国时期上党郡新考》一文通过仔细梳理文献资料,对上党这一名称的由来、战国时期上党郡的设立时间、战国中晚期韩赵在上党地区的辖区、城邑等问题进行了新的研究与论证[8]。杨丽《先秦至西汉时期并州的变迁——兼论边郡设置的军事战略价值》一文认为,上党郡始置于战国时期,具体始置时间不清楚,而西汉时期,上党郡设于汉高帝二年(前205)[9]。张宏蕊在《山西上党郡的建置与变迁考析》一文中提出,上党郡在三家分晋前便已经存在,战国时期韩、赵、魏三国都曾在其所控制的上党地区置有上党郡的说法,但是论证不足[10]。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11],“(秦始皇)二十九年……旋,遂之琅琊,道上党入”[12]。可知秦始皇即位前秦国已有上党郡,而秦始皇二十九年将上党郡列为秦三十六郡之一。汉代承秦之制,仍设上党郡。纵观秦汉历史,上党郡属于秦汉王朝防御体系的重要一环,虽不是秦汉王朝防御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前沿地带,却是守卫中原的一道屏障,是连接北方地区与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占据了重要的交通动脉和关隘,其地理位置尤显重要。
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二册,将西汉时期并州刺史部所属的上党郡属县标注了15个,相较于《汉书·地理志》记载的上党郡14个属县多了一个涉县[13]。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秩律》是研究秦汉政区地理的重要出土文献,依托其记载,许多学者对西汉时期的行政区划进行了研究。周振鹤在《〈二年律令·秩律〉的历史地理意义》一文中按长吏俸禄的高低,将《秩律》中的县分为五等,按《秩律》言,汉初上党郡有13县[14];他所著《中国行政区划通史·秦汉卷》一书指出,西汉时期上党郡属县共有18个,除《汉书·地理志》所载的14个县之外,还包括《秩律》记载的武安县、涉县、沂阳县、端氏县这四县[15]。晏昌贵的《〈二年律令·秩律〉与汉初政区地理》一文对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秩律》进行了系统分析,并按规律将其中数量最多的六百石县名进行分组,认为《二年律令·秩律》将潞、涉、余吾、屯留、武安、端氏、阿氏、壶关、泫氏、高都、铜鞮、涅、襄垣这十三县被并列在一起,虽然涉县和武安县在《汉书·地理志》中属于魏郡,端氏县属于河东郡,但是可以说明汉初这些县在上党郡范围内。所以汉初上党郡属县有15个,约当《汉志》上党郡,东有魏郡之涉县、武安,西有河东郡之端氏,北有太原郡之兹氏地[16]。马孟龙的《张家山汉简〈秩律〉与吕后元年汉朝政区复原》一文认为,《秩律》记录了朝廷直辖280余县道,是迄今所见汉初政区建制最完整的资料,通过严谨考订,得出高后元年五月上党郡属县有长子、潞、涉、余吾、屯留、武安、端氏、陭氏、壶关、泫氏、高都、铜鞮、涅、襄垣这14县的结论[17]。
关于汉代上党郡郡治和县治的研究,谭其骧、谢鸿喜、周振鹤、史为乐等都提出了各自的观点,虽意见不一,但对当今汉代上党郡属县治所遗址的确定很有帮助。现以周振鹤《中国行政区划通史·秦汉卷》中西汉时期上党郡18个属县数量为参照,将各家观点列表于后,以便于比较(见表1)。
表1 上党郡属县治所各家意见表
除此以外,也有部分学者对上党郡的属县位置所在发表了其他看法。杨纯渊的《山西古代城市的实态分析》一文认为长子古城城址在今长子县西,且这个城址直到战国末西汉初一直很繁荣[18]。王向明的《铜鞮小考》一文认为西汉铜鞮县在今山西沁县古城村[19]。郭新虎在《上党郡治宫殿建筑在今长治二中校址上》中提出,汉代的上党郡治不可能在长子城西南,有可能在壶关城今长治二中校址上(秦汉时长治称壶关),壶关城不是秦汉置壶关县治,而是郡治的观点[20]。贺晚旦、杨红保、郜和平的《丹河上游文明嬗变考》一文认为,汉代“泫氏县城即旧日的长平城”,而“长平城故址当在故泫氏邑城(王报村)东北不远的丹河东岸、今长平村偏南、北王庄村北的川地上”[21]。刘卫帅的《〈水经注〉所见上党地区浊漳水流域城邑考述》一文以传统文献为依托,结合考古资料,通过考证《水经注》中记载的上党地区浊漳水流域的长子县故城、长子城、余吾县故城、屯留县故城、壶关城、铜鞮县故城、襄垣县故城、涅县故城、武乡县故城等历史城邑,探究上党地区汉魏时期的浊漳水流域历史城邑的地理分布及其历史变迁[22]。李嘎、白如镜在《阳阿城地望考析》中通过分析文献资料,对阳阿城的地望进行考证,并得出历史上确有两个阳阿治城,一个在沁水西,一个在沁水东,但是从西汉到曹魏时期,阳阿城位置稳定在今阳城县阳陵村并未改变的结论[23]。
在汉代上党郡属县治所研究中,考古发掘材料也为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据。郎保利、杨林中在《山西沁源隋代韩贵和墓》一文指出,孤远城即今沁源县城[24]。陶正刚、赵满芳、范宏等人撰写的《山西黎城县出土的战国货币》一文,指出上党郡治长子县在今长子县西,且古城址与东周墓地仍在;铜鞮县在今山西沁县南25公里古城村;涅县位于山西武乡西北25公里故城村;高都故城在今山西晋城县城东北[25]。李裕群在《山西沁县南泉北魏佛教摩崖石刻考》一文中指出,古铜鞮城在今沁县南20公里的南池乡古城村,唐武德年间迁至沁县西南25公里之故县镇,南泉乡位于故县镇南约10公里;沾县即今山西昔阳县。且晋东南地区在北魏时期起着连接平城和洛阳的作用,这条路线(太行山西线)是由平城南下,经太原和晋东南,到达洛阳,而铜鞮是这条路线上的必经之地[26]。《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记录了两个古城城址,这两个古城址分别是位于潞城区辛安泉镇古城村西北约200米的潞河古城和长治市长子县丹朱镇孟家庄村西南的长子县长子古城址。汉唐时期的县城周长约1000米,郡城周长约2000米,潞河古城面积约10万平方米,文化层厚约1米;长子古城址南北长约2000米,东西宽约1500米,面积约300万平方米,城址周长有7000米[27]。
目前有关山西汉代城址的综合研究仅有两篇,即王银田的《山西汉代城址研究》和李昌宏的《山西两汉时期城址的形制及布局研究》。王银田的《山西汉代城址研究》一文对山西已发现的71座各类古城遗址的选址、平面布局以及功能等进行探究,指出“山西汉代古城址多数位于地势较为平坦的河流二、三级阶地上,也有少数城址位于陡峭的山坡上”,且“山西汉代古城址依据外形轮廓,可分为六种:长方形、方形、‘日’字形、梯形、圆形和不规则形”,这对于寻找汉代上党郡的属县位置具有较大指导意义[28]。李昌宏的《山西两汉时期城址的形制及布局研究》通过对山西目前所发现的83座两汉时期各类城址的形制特征、年代特征以及空间布局等方面的研究,对其规模、形制、年代特征、选址等进行了总结:在城址规模上“以小型、特小型城址数量最多”;在城址的形制、结构上“以方形或长方形为主要平面形制,城墙宽度与所属等级成正相关”;城址的城门“数量与城址规模成正相关”;“沿用前代者略少于汉代新建者,并且大型城址多沿用前代。在选址上,绝大部分城址均位于河流两岸且地形平坦开阔之地;分布密度上,在山西西南部、北部分布密集而中部稀疏。”且作者认为阳城的阳阿县故城就是汉代上党郡阳阿县治所[29]。
上党地区作为扼喉险要之地,有关其军事地位的研究成果不少。谭其骧先生的《山西在国史上的地位》一文认为“山西在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时期,往往是历史上的分裂时期”。上党地区的山隘关道如太行道、壶关道、乌岭道可连通冀州刺史部的赵国与魏郡,司隶部的河内郡、河东郡,使得朝廷对上党地区的管控较强,所以在政权稳定时期,上党郡的战略地位在一定程度上会降低,但是当政局动荡时期,因上党郡易守难攻的地理特点,它的战略地位会急剧拔升[30]。饶胜文在《布局天下:中国古代军事地理大势》一书中提出山西长治盆地的战略地位重要的原因与其可通过滏口陉东下太行进入河北,通过天井关可南下河内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31]。史念海先生在《河山集》中提到关塞对于军事的攻守具有重要意义[32],而占据了重要地理位置的上党地区,雄关险隘的设置自是必不可少的。胡阿祥在《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历史军事地理要览》一书中谈论到山西的战略地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山西的地理形胜,他认为山西形势最为完固,山环水绕,太行山上的“太行八陉”,上党郡的辖境范围就囊括其中四陉(即“太行南四陉”),而宋代以前的战争多发生在太行南四陉的原因是宋以前各代的首都多在长安、洛阳、开封一带且中原川原平衍,少险可依,占据太行南部,进可攻、退可守,这就造成了上党郡兵家必争的局面[33]。安介生的《表里山河:山西区域历史地理研究》一书认为,上党郡是否具有重要战略地位取决于当时的政治军事斗争环境[34]。李广洁的《山河形胜:山西历史军事地理》一书从军事地理的角度对山西的地理形势和特殊的地理区位进行论述,在系统研究文献的基础上,通过实地考察探究了山西地区现存的古代道路和关隘情况,并对蒲州城、晋西南峨嵋原、黄河龙门渡口以及晋东南上党台地等重要区域所具有的战略地位及军事价值进行了论证[35]。杨丽的《秦汉地理形势的变化对上党郡战略价值的影响》一文从长安之侧翼屏障、洛阳之外围拒防两方面对上党郡所起的作用进行论述,得出了上党郡在中央政权强大时,是保国安民的防御基地,在政权衰弱崩溃之际,则易成为割据一方的战略据点的结论[36]。陈超尚的《上党地区战略地位嬗变之考述》一文认为,上党地区的战略地位是动态变化的,该地区“在中国疆域形成的过程中逐渐内地化,战略地位也逐渐下降”,而都城北迁、政区变动以及疆域盈缩等因素是造成上党地区的战略地位变动较大的主要原因[37]。王韵的《论唐、五代的昭义镇》对唐和五代的昭义镇进行了系统分析和研究,他认为“昭义镇能够在唐中后期至五代的藩镇历史上起重要的作用”,其地理位置起了关键性的影响。昭义镇“横跨太行脉的南端两侧,易守难攻”,中心部分是泽、潞两州,且泽州的天井关,潞州的壶关山,都是当时的交通要道[38]。王韵的《论唐、五代昭义镇的地理环境和种族文化》一文通过对昭义镇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独特的种族文化因素的研究,揭示了昭义镇在唐中后期至五代时具有特殊战略地位的原因,一是地理位置关键,二是距当时的政治中心较近[39]。阴朝霞的《唐代河东道研究——以敦煌文书为中心》认为河东道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上党山地是防御河北反叛势力的天然屏障”,这里具有完备的交通网络,以及四通八达的道路,四方礼佛者可“从中原北上越过天井关至晋城(泽州)、长治(潞州)再北上至五台山”[40]。
在上党地区的关隘研究方面,王怀中、马书岐的《山西关隘与关隘文化》一文认为山西的关隘具有多关、军事战略地位重要、布局具有规律性的特点,这些关隘不仅在军事上具有重要作用,还是商旅转贩商路上的门户和枢纽,以及民族间交往、冲突、融合的见证,是自然旅游资源和人文旅游资源的结合,对研究汉代上党地区的军事、经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以及当今上党地区关隘的开发与环境保护具有借鉴意义[41]。张松斌、张华玺的《平顺古关隘述略》一文,对平顺地域内的虹梯关、玉峡关及马踏隘、消军岭、井底隘、正梯隘、漳义隘等古关隘进行了叙述[42]。张玲的博士论文《秦汉关隘制度研究》以关隘的分布疏密聚散的规律为主要依据,兼及当时的政治局势、行政区划和山河形胜等要素,将秦汉时期的关隘划分为六大板块:关中地区、关东地区、北方长城沿线地区、西北地区、南方地区和西南地区。而上党地区在文中属于关东地区,其主要关隘包括轵关、箕关、天井关、上党关、壶口关、石研关等,作者还对这些关隘的沿革进行了详细考证与论述,可作为研究秦汉上党地区的道路交通以及军事布局的参考[43]。王耀科的《明代山西军事地理研究》从地理环境与军事地理价值、军事布局等方面对明代的山西军事地理进行了系统研究,包括上党地区的太行山关隘、驿路交通以及天井关和碗子城的战略价值,对研究汉代上党地区的军事布局与道路交通具有参考意义[44]。此外,张松斌、胡志荣、马书歧的《见证历史的上党关》一文以历史为主线,对上党关的地位和作用进行了论述[45];刘振刚的《敦煌本<诸道山河地名要略>井谷关考索》一文认为上党县井谷关即襄垣县天井关,井谷关是其本名,其俗称即天井关,《元和郡县图志》与《太平寰宇记》中襄垣县的天井关这一说法,应是受到了抄刻时本名、俗称互相干扰的影响[46];贾丽娜的《天井关传统聚落与民居形态分析》[47]和王金平的《山西泽州天井关聚落形态特征探析》[48]等文对天井关的历史沿革、地理位置以及自然条件进行了梳理。
在上党战役研究方面,上党战役是毛主席屡屡提及的人民军队战史上的大捷之一,它揭开了伟大的解放战争的序幕,在党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因此有关上党战役的研究成果众多,代表性论文有:夏明星、徐晓丹的《上党战役的胜利之本》一文指出,上党战役取得胜利有四点原因:一是上党人民选择了共产党,选择了八路军;二是广大人民积极参军参战,确保了战役力量;三是上党地区人民投身人民战争;四是“这一回,我们‘对’了,‘争’了,而且‘对’得很好,‘争’得很好。”[49]刘海峰、沈南恺、张佳佳的《上党战役的历史意义》一文深入分析了上党战役的历史背景,详细叙述了战役的过程,并指出上党战役的胜利,不仅加强了中国共产党在重庆谈判中的地位,保卫了抗日战争的胜利果实,还加速了部队由游击兵团向正规兵团转变的进程,是人民的胜利[50]。此外,丁则勤、李友刚的《上党战役意义述论》[51],商豫的《上党战役:解放战争第一战》[52]与金冲及的《从游击战转向运动战:上党战役胜利始末》[53]等文亦对上党战役的重要性及意义进行了论述。
李孝聪的《中国区域历史地理》一书对各区域的自然地理环境、道路交通、经济开发等方面进行论述,并在第三章中对秦晋交通以及太行八陉进行了简要叙述[54]。李广洁的《秦汉时期的山西交通》一文详细论述西汉时期山西地区的交通状况,点明了河东、上党、太原三郡马匹众多,充足的交通工具是山西地区交通便利的重要条件,以及上党郡在晋豫、晋冀联系以及贸迁行旅中发挥的重要作用[55]。李裕群在《山西左权石佛寺石窟与“高欢云洞”石窟》中指出北朝时期,并、邺之间往来最为便利的滏口道可分为两条,“一线是从邺城入滏口,经武安越太行山黄泽岭,抵辽阳,由辽阳向西经榆社北上太原,或直接向西北经平城县、榆次县而抵太原;另一线是从滏口、武安,经涉县,越古壶关口,抵黎城、襄垣,再北上太原,或黎城向北抵辽阳,与一线相合。”[56]薛瑞泽《先秦秦汉以太原为中心的交通线路》一文对先秦及秦汉时期以太原为中心的交通路线进行了探究,在战国时期“从洛阳渡过黄河,经野王(今河南沁阳市)达上党郡(今山西长子县),经屯留、铜凝至祁再到魏榆”,可达太原郡。西汉时期,“从河东到太原和上党等地交通的发展”,便利了商贸的运输[57]。杨丽在《西汉上党郡的交通及其战略地位》一文讨论了西汉时期上党郡的交通情况和战略地位,对上党郡境内的四大交通动脉即太行道、雁门关道、壶关道和乌岭道进行了详细论述,这些道路以郡治长子县为中心,由长子县向东出壶关可至邯郸,向西出乌岭关可达河东,向南出天井关可达洛阳,向北经襄垣县、铜鞮县可至塞外,对河北、河内呈俯瞰之势,揭示了上党郡在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乃至全国的政治、军事上的重要性[58]。张婧静的《论十六国时期上党地区的政权角逐与民族融合》从民族大融合的角度出发,对上党地区的地形状况、历史变迁以及交通进行了论述[59]。朱一帆的《唐末五代河东地区军事地理研究》指出,“从太原府东南部南至辽州榆社(今榆社县)再折向西南至潞州境内,从今沁县转东南经襄垣(今襄垣县)沿着浊漳水河谷南至潞州(今长治市),南下泽州高平(今高平市)、晋城(晋城市)顺泫水河(今丹水)河谷穿过南太行进入河南地区”,是从太原府南下的两条主要通道之一,优越的地理条件加上便利的交通、险要的关隘也使得“泽潞地区,对河东而言具有较高的军事地理价值”[60]。李广洁、牛磊磊的《汉代太行山“羊肠坂”“壶口关”考—兼论唐代的“崞口”所在》一文在系统梳理文献的基础上,对汉代和唐代的关隘地理位置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考证了曹操平叛所经的太行山险道“羊肠坂”是今山西省壶关县东南的“羊肠坂”,今黎城县的东阳关即汉代以后的“太行山壶关”,且唐代的“崞口”也在今东阳关附近,为了解古代交通和地理情况提供了重要参考[61]。
在太行山陉道研究方面,陈习刚的《唐代白陉道的最初时代与名称》一文通过对白陉这一名称出现的时代和来源的探究,得出了白陉之名很可能来源于白鹿山之名的结论[62]。张宪功的博士论文《明清山西交通地理研究——以驿道、铺路为中心》详细梳理了明清时期山西包括太行山中陉道在内的道路交通[63]。杨金廷、刘广瑞在《延续与断裂:历史地理学视域下的什里店变迁研究》一文中将严耕望提出的邺城到太原的两条线路,命名为滏口陉南道和滏口陉北道,且提出了“太行走廊”这一说法,并就地理位置将太行八陉分为南四陉和北四陉[64]。田建文、杨林中的《轵关陉绛县段的考古学考察》一文从考古学入手,结合史料文献与考古发现对轵关陉绛县段进行考察[65]。段彬的《东魏北齐时代的并邺道》指出并邺道以滏口道为主,井陉道为辅,滏口道“自邺城西北行,由紫陌桥渡漳,经临水县故城后西北出滏口,经南、北响堂山石窟及木井寺附近,至涉城分为东西两线:西线入壶口关,经台壁附近、刈陵县,沿潞川入天井谷,经大王山、武王坞一带,穿鹿台山,北行至襄垣县故城、襄垣县,经石勒城至乡郡治所乡县。北行经魏城、武乡城、榆社城,沿蒋谷大道入阳邑县境,自大嵰山下西北行一百一十里至晋阳城;东线经中皇山(娲皇宫)下,沿清漳水至松门岭、武军驿,西北经‘高欢云洞’石窟及‘高欢避暑亭’附近,北行至辽阳城、平都城,越八赋岭沿蒲谷至中都县故城,西行经中都县、前亭、晋阳县治、大慈照寺至晋阳城,西线为汉末至高欢时代并邺道之交通主线,东线则最迟至高澄时代,成为东魏北齐两都巡幸之主线”[66]。刘磊《上党地区北朝石窟世俗化图像研究——以菩萨造像为例》一文认为上党地区作为沟通平城和洛阳的交通要道,在北魏时期亦佛教传播的重要路线[67]。苏凡的《唐代诗歌与太行山》在对太行山脉的自然地理情况进行梳理的基础上,又对太行山的军事与交通进行了论述,指出太行山“自战国起就是重要的军事战场”,“太行八陉”等陉道在太行山东西交通往来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唐朝中后期更是“控制连接河北藩镇的关键孔道”[68]。薛宾宾的《战国至魏晋时期河内郡政区地理研究》在研究地理环境、政治、经济、交通等多种因素对河内郡县级政区布局的影响时,对通往上党地区的轵关陉、太行陉与白陉这三条太行山之间的孔道进行了讨论[69]。武夏、赵杰等在《山西沁县五龙头石窟调查简报》中指出铜鞮县治即位于今沁县新店镇古城村,北魏时期邺城至太原的滏口道西线是从邺城入滏口、武安经涉县,过古壶关口,到黎城后,再沿浊漳河向西北行,到达襄垣的井谷关,即现在的井关村。且从井谷关到太原的路线,除了由武乡北上之外,还可以沿着浊漳河的西源向西行至铜鞮,再向西进入沁河的山谷地带,北上达太原[70]。此外,王尚义的《刍议太行八陉及其历史变迁》[71]王晓敏的《文化线路遗产视角下的太行山陉道研究》[72]和郭永平的《太行八陉与山西传统文化景观构成探析》[73]等文对太行八陉的历史沿革以及地理位置进行了论述。
总的来说,专门研究上党地区交通道路的文章较少,大多数文章是与上党地区的太行山陉道相关联,且这些文章的着重点几乎都不在道路交通的研究上,而是倾向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学等方面。
在自然环境研究方面,马保春在《晋国历史地理研究》一书对晋国的地理环境、地貌概况进行了论述,这对于研究汉代上党地区的地理环境具有参考意义[74]。裴玲的《上党地理环境初探》一文对上党地区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气候、山脉、河流等自然地理环境和包括建置沿革、民族与人口在内的人文地理环境进行了细致探讨与研究[75]。王建华、段建宏、陈华《古代上党灾异成因分析》一文在对古代上党地区出现灾异的历史背景、自然背景和社会背景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探究了这一地域出现灾异的原因,认为生态环境被破坏会导致“自然生态丧失抵御灾害的能力”,而这是灾异会产生的重要因素[76]。李仁和的《上党地理环境探源》一文将人文地理置于相应的自然地理环境中,从地貌类型与气候特征特点、山脉走向与河流分布植被形态与动物种类以及地质结构与矿产资源四方面着手,研究上党地区的自然地理对上党地区的人文地理环境的影响,这样便于发现和寻找到文化发生发展变化的起源[77]。郝文军的博士论文《明清时期晋东南堡寨聚落地理研究》以晋东南(今长治与晋城)为研究区域,以普通的乡村堡寨聚落为研究对象,从自然环境与社会背景、堡寨聚落兴修的背景和过程、堡寨数量估算、聚落的分布等方面对明清晋东南的乡村堡寨聚落进行全面分析,因其研究的晋东南即今长治与晋城地区,与汉代上党郡所辖范围大致相同,其所论述的明清晋东南自然环境特征对研究汉代晋东南地区的自然环境具有一定参考价值[78]。李安冉的《浊漳河流域南源传统村落空间形态特征研究》认为浊漳河哺育了上党文化,通过对影响浊漳河流域南源传统村落形态的自然地理、区域经济、社会人文、军事活动遗址等因素深入剖析,总结了传统文化区域内传统村落的空间形态特征[79]。
在上党经济、文化研究方面,李仁和的《上党地区农业文化发生探源》一文从自然地理条件、文化、农业文化的始祖以及上党地区的神话和传说四个方面,对上党地区是中国农业文明发源地之一这一说法进行论证[80]。杨丽的《论西汉时期并州的物产与农业之关系》一文通过史料文献与考古材料的梳理研究,从森林资源、畜产品资源、矿产资源以及并州农业在全国的地位四方面分析了西汉时期并州的物产与农业之间的关系,指出“林木、矿产和牲畜三者彼此依存,相互促进,互为补充,为并州农业的发展提供了先进的工具、原料和动力,是并州农业发展的基础和依靠”[81]。党俊的《两汉时期上党郡的经济发展》一文主要探讨了两汉时期上党郡的经济发展情况,作者通过对历史文献与考古资料的研究,发现上党地区的农业在两汉时期是“农牧并重”的,其“手工业的发展体现在铁器、陶器、漆器方面”,商业的发展则得益于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和便利的交通”[82]。李仁和、李丽君《上党地域文化的特点》一文对上党地区的地理环境、传统的经济文化、政治文化、精神文化进行了论述[83]。
总体来看,虽然上党地区的研究已较为成熟,但是有关汉代上党地区的专题研究却很少,又主要集中在军事与道路交通方面,政治、经济、文化与自然环境等方面的研究更屈指可数。
关于西汉上党郡属县的研究已经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具有以下特点:一是,对上党郡属县的研究逐渐专题化;二是,随着科技和考古调查的不断进步,出土文献以及出土文物种类越发丰富,使得上党郡属县治所的定位研究准确性大大提高;三是,学者们对汉代郡县研究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对于上党郡属县治所的位置所在的研究结论分歧减少,争议较小。关于上党郡的研究成果不断更新,说明上党郡这一研究领域还有许多空白亟待填补,前景广阔。
尚待解决的问题也比较突出。第一,学者们对于汉代上党郡属县数量的争论,未能结合两汉时期的行政区划变化,不同历史文献的记载不同,造成研究结论不同。第二,关于上党郡属县治所位置的定位,不少学者是依据史料文献和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中标注的汉代上党郡属县位置而做出的推测,并未进行实地考察且没有相关的遗址证据作为支撑。第三,汉代上党郡属县城址的确定较为困难,汉代的县城存在着后代沿用、县治迁移、后世重建的现象,出现了文化层叠压等问题,需要仔细梳理清这些文化层的前后关系,判别这些遗址的时代。第四,有关上党地区的自然环境与经济研究的成果较少,上党盆地气候温暖,降雨量丰富,适宜农作物的生长,上党地区主要种植哪些农作物、其产量如何、土地是怎样开发利用的,这些问题都值得进行探究。再加上山西地区自古以来就有经商传统,上党郡控制着越过太行山南下的主要交通要道,不管是行军还是经商,都需要经过上党,上党地区的关隘不仅在军事上起着重要作用,还具有收取往来行商所运货物关税的作用,其经济地位也颇为突出。第五,太行山地势高耸,对河南、河北有居高临下之势,作为守卫河南、河北的屏障,它亦会对华北平原产生威慑,因此上党地区作为太行山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历朝历代都会在这里布防,学界对其防御体系研究不足。
关于解决以上问题的途径。第一,要对传世文献以及出土文献进行系统梳理研究。第二,充分利用考古资料,由于汉代城址的大多被损毁与埋压,所以可借助传统文献以及出土的文字资料,结合现有的考古调查报告,对属县治所进行定位。第三,进行大量的野外实地考察,对现存的秦汉遗址,并逐一踏勘,根据遗址边界、夯层薄厚、夯层中的夹杂物、古城的形制以及风化程度来区分古城的外部结构和内部形态,从而对城址进行朝代判断。第四,深入上党地区各地博物馆,对馆中所藏秦汉时期的出土文物逐一排查,将对研究有用的文物的出土地进行登记整理,充分利用第三次文物普查的成果,判断新的汉代遗址,进一步确定汉县治所。第五,充分借助遥感影像,遥感具有覆盖范围大、时空分辨率高的特点,通过遥感影像可以获得研究区域的全局信息,对遥感地图进行破译,有助于对城址进行具体定位。第六,将已确定的古城遗址与汉代治所对应研究以后,利用GIS技术标注在地图上,对汉县治所进行空间分析,探索布局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