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力
摘 要: 汉代洛阳县有都乡、东乡、南乡、西乡、北乡、平乐乡、缑氏乡、圉乡、乡,凡9乡,另有高平乡存疑。里数众多,有57里。兹对上商里、寿乐里、富里、临市里、西成里、里、广阳里进行讨论,补释富里、里为富阳里、解里,改释西成里为西市里,剔除临市里,增补寿乐里。另外,对上商里、广阳里、西市里、解里的位置进行讨论。最后,对乡下辖诸里进行说明,并得出洛阳县乡、里的大致分布情况,即东、南多于西、北。
关键词: 汉代 洛阳县 乡 里
秦灭周,置三川郡,设洛阳县,且为郡治所在。一说秦三川郡治为荥阳。参见薛瑞泽: 《论河洛地区的三川郡》,《洛阳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西汉建立后,改三川郡为河南郡,郡治仍在洛阳县。新莽时期,改洛阳为宜阳。东汉都洛阳,改河南郡为河南尹,仍设洛阳县,为郡治和国都所在。两汉时期洛阳县管辖范围不见变化,应包括洛阳城在内,东至偃师县,西到河南县,南到新城县,北至平县。
参见谭其骧: 《中国历史地图集》,北京: 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第2册,第42—43页。有关两汉洛阳县乡、里的信息散见于《后汉书》《水经注》《河南志》等文献中,但由于史料所限,洛阳县乡、里的情况依旧模糊不清。简帛文献和石刻的大量发现,极大地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居延汉简公布后,学界陆续对其中的郡国乡、里进行了整理。吴昌廉《居延汉简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统属表》“洛阳”条下列出北乡北昌里、上商里。吴昌廉: 《居延汉简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统属表》,《简牍学报》1980年第7期。陈直《居延汉简研究》认为是北部北昌里,并对洛阳缑氏进行了考释。陈直: 《居延汉简研究》,天津: 天津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447、452页。何双全《〈汉简·乡里志〉及其研究》在“洛阳”条指出有北乡和缑氏2乡,北昌里、上商里、西槐里3里。何双全: 《〈汉简·乡里志〉及其研究》,甘肃文物考古研究所编: 《秦汉简牍论文集》,兰州: 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55页。周振鹤《新旧汉简所见县名和里名》也对洛阳缑氏进行了分析,指出洛阳县和缑氏县关系特殊,未将西槐里归于洛阳县。周振鹤: 《新旧汉简所见县名和里名》,《历史地理》第12辑,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54页,后收入《周振鹤自选集》,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221—222页。2011年到2016年,《肩水金关汉简》壹至伍先后出版,再一次推动了洛阳乡、里的研究。晏昌贵《增补汉简所见县名与里名》整理了《肩水金关汉简(壹)》中的乡、里,对宜岁里、东史里、南乐里进行了论证。晏昌贵: 《增补汉简所见县名与里名》,《历史地理》第26辑,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50页。孙兆华《〈肩水金关汉简(贰)〉所见里名及相关问题》列出了有关洛阳的9个里。孙兆华: 《〈肩水金关汉简(贰)〉所见里名及相关问题》,《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黄浩波在简帛网上先后发表《肩水金关汉简》壹到伍的郡国县邑乡、里表,其中涉及洛阳诸乡、里。黄浩波、赵海龙、高一致、姚磊也在简帛网上论证考释了有关洛阳乡、里的简文。参见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壹)〉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1年12月1日;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贰)〉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3年9月18日;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叁)〉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4年7月22日;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肆)〉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6年3月9日;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伍)〉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6年9月7日;赵海龙: 《〈肩水金关汉简(壹)〉地名订补》,简帛网,2014年8月23日;高一致: 《初读〈肩水金关汉简(肆)〉笔记》,简帛网,2016年1月14日;高一致: 《读〈肩水金关汉简(伍)〉小札》,简帛网,2016年8月26日;姚磊: 《读〈肩水金关汉简〉札记(三十一)》,简帛网,2017年11月23日。陈建军等《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综合张家山汉简、居延汉简、肩水金关汉简及传世文献对汉代洛阳乡、里进行了全面的整理。陈建军、苏静、周华: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黄敏《汉魏六朝石刻乡里村坊研究》则是以石刻为主,梳理出了洛阳东乡和当利里、邓里、东曲里、东郡里、小杜里,并对东乡的位置进行了论证。黄敏: 《汉魏六朝石刻乡里村坊研究》,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第164—166页。
以上可见有关汉代洛阳乡、里的研究多在文字考释和整理统计方面,或偏重简牍或偏重石刻,较为缺乏传世文献、简牍和石刻三者的综合考察。以下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传世文献、简牍、石刻,对相关文字进行再释,厘定乡、里位置,并对里與乡的对应进行探索。
一、 汉代洛阳县诸乡补正
汉代洛阳的乡在史籍中没有明确的数目。通过对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的梳理,能够确定以下9个乡。
1. 都乡
张仲有修通利水大道刻石除了有“东乡东曲里”的记载外,还有“永元十年十月十一日都卿”。徐玉立: 《汉碑全集(一)》,郑州: 河南美术出版社,2006年,第207页。由于字迹模糊,其中的“都卿”二字存在疑问点。单育辰综合分析诸家意见后,认为“《汉全》、毛氏均释为‘都,永田氏、张氏则释为‘部,此字作形,和‘部字确有一定相似之处,但‘部乡不辞,‘都乡一词则汉代常见,而且从‘口上的一瞥看,它也只能理解为‘都,但少刻左上一竖笔而已”。《汉碑全集》释为“都卿”,罗振玉和毛远明都释文为“都乡”,永田英正释为“部GF8A5”,张志亮释为“部乡”。详参单育辰: 《东汉东乡通利水大道约束刻石考》,《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9年第4期。如此,则东汉洛阳县有都乡。
2. 东乡
东汉刘伯平镇墓券中有“(缺上)月乙亥朔廿二日丙申,天帝下令移前雒东乡东郡里刘伯平,薄命蚤(缺下)”。罗振玉编撰: 《贞松堂集古遗文》,北京: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下册,第358页。黄敏认为“‘雒即洛阳省称,刘伯平居里为洛阳县东乡东郡里”。黄敏: 《汉魏六朝石刻乡里村坊研究》,第166页。由于该墓券出土地不明,且汉有雒县、上雒县,还难以坐实。东汉肥致墓碑出土于今偃师南蔡庄乡南蔡庄村,位置在今偃师县西北部,1993年更名为首阳山镇。此碑记录有“洛阳东乡许幼仙师事肥君恭敬烝烝”,樊有升: 《偃师县南蔡庄乡汉肥致墓发掘简报》,《文物》1992年第9期。可证东汉洛阳有东乡。此外,东汉张仲有修通利水大道刻石有“虐訾大道,东乡内东曲里”,徐玉立: 《汉碑全集(一)》,第207页。石刻的主要内容是讲东乡东曲里土地低洼,下雨多水,道路泥泞不通,民众运土,增高地势排水。因此,该石刻应立于东乡东曲里,以纪念此事。参见单育辰: 《东汉东乡通利水大道约束刻石考》,《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9年第4期。据《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记载,此石刻“民国十九年(一九三〇年),偃师西北乡出土”。郭培育、郭培智主编: 《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郑州: 大象出版社,2005年,第3页。汉代、宋代、清代偃师县城均在一处,偃师县城位于首阳山南,洛水北,阳渠水东,?殧4水西。参见孙星衍、汤毓倬撰,偃师市志编纂委员会点校: 《偃师县志》,郑州: 中州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0页。民国时期沿用清代旧城。如果此石刻所载东乡为汉代偃师县东乡,则其出土位置不应在偃师县城西北,应在其东部。汉代洛阳县在偃师县西,则东乡东曲里应属洛阳县,黄敏、单育辰的结论不误,然而论证过程有所不足。黄敏以为:“东乡、东乡东曲里、东乡东郡里皆属东乡,是汉代洛阳郊外乡,从《张仲有修通利水大道刻石》与肥致碑同出偃师,知东乡在今偃师境,大概在南蔡庄乡一带。”参见黄敏: 《汉魏六朝石刻乡里村坊研究》,第166页。单育辰以为东汉肥致碑出土于偃师蔡乡南蔡庄村“而‘东乡通利水大道约束刻石正出于偃师,可知此两处的东乡为一地”。参见单育辰: 《东汉东乡通利水大道约束刻石考》,《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9年第4期。按,虽然肥致碑和张仲有修通利水大道刻石出土地均在偃师,前者有明确的记载“洛阳东乡”,没有疑问,但后者所记载的东乡有可能是偃师东乡,黄文、单文没有相关论证来排除这种可能。另外,汉简中也有洛阳东乡的记载:
河南落阳东乡上言里赵武,年廿九,马一匹,?檺3、白、牡(73EJT37∶1386)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上海: 中西书局,2015年,中册,第211页。
《汉书·地理志》河南郡及《续汉书·郡国志》河南尹下有洛阳县,无落阳县,简文“落”当是“洛”的误写,应为“洛阳东乡”。
至于洛阳东乡的位置,应在今偃师按,1993年撤偃师县设偃师市,2021年撤偃师市设偃师区。西北部南蔡庄乡南蔡庄村一带,参见单育辰: 《东汉东乡通利水大道约束刻石考》,《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9年第4期。是汉代洛阳县和偃师县的交界。
3. 南乡
甘露三年九月壬午朔,甲午南乡有秩黑敢言
过所邑县毋苛留,敢言之。
九月丙申,阳丞利谨移所过县邑勿苛(73EJT9∶34B)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壹)》,上海: 中西书局,2011年,中册,第200页。
其中缺释字图版为,虽然比较模糊,但“各”与“隹”的主体依然可见,应为“雒”字。此为汉宣帝甘露三年洛阳县丞利签发的传。另有:
黄龙元年六月辛未朔壬辰,南乡佐乐敢言之: 杨里公乘泠,年廿岁,小,未傅,为家私市居延乏彭祖,告移过所县道毋苛留。六月壬辰,雒阳守丞殷移过所毋苛留,如律令。掾良、令史阳。(73EJT33∶41A)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中册,第6页。
该传是由洛阳守丞殷在汉宣帝黄龙元年签发的,其中有“南乡佐”,和前文的“南乡有秩”一样,均为洛阳县南乡的乡官。可证汉宣帝时洛阳县有南乡,且南乡下有杨里。
4. 西乡
甘露四年六月丁丑朔甲辰,西乡有秩王武案,毋官征事当为传移。六月雒阳。(334.20A)
印曰雒阳丞印(334.20B)简牍整理小组编: 《居延汉简(肆)》,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7年,第30页。
此简仍为洛阳县签发的传,其中有“西乡有秩”,可证汉宣帝时洛阳县有西乡。汉桓帝元嘉二年四月“孝崇皇后崩,帝举哀洛阳西乡”。袁宏撰,张烈点校: 《后汉纪》,《两汉纪》,北京: 中华书局,2017年,第401页。可见洛阳县西乡在东汉依然存在。
5. 北乡
河南郡洛阳北乡北昌里公乘乘忠,年(334.45)简牍整理小组编: 《居延汉简(肆)》,第32页。
陈直《居延汉简研究》根据劳榦的释文“河南雒阳北部北昌里公乘年”,陈直: 《居延汉简研究》,第447页。认为“雒阳县分南北部,亦为汉书地理志所未详。西汉每县有五部督邮,或有两部者,因县之广狭而定。三国魏志,魏武纪,官洛阳北部都尉,洛阳之分南北部,亦其证也”。陈直: 《居延汉简研究》,第447页。何双全认为是“北乡”。根据前文所述的东乡、南乡、西乡来看,此处很有可能是北乡,以方位来命名乡,在汉代是比较常见的。
6. 缑氏乡
河南郡雒阳缑氏西槐里李宾(511.38)简牍整理小组编: 《居延汉简(肆)》,第176页。
陈直认为:“汉书地理志,雒阳,缑氏二县,皆属河南郡,劳氏误释为汝南郡。当时写简之人,对于李实之籍贯记忆不清,故兼写二县之名,结果知为雒阳人,故将缑氏二字在原简上涂去。”陈直: 《居延汉简研究》,第452页。周振鹤认为:“雒阳缑氏并是两县,不知此简为何这般记载?缑氏与雒阳关系比较特殊,北魏并入洛阳,东魏复置,但县治仍在洛阳城中,后来又曾几度置废,然与洛阳都脱不了干系,此简是否表明汉时缑氏与雒阳已有特殊关系?”周振鹤: 《新旧汉简所见县名和里名》,《历史地理》第12辑,第154页。黄敏也认为缑氏为县。参见黄敏: 《汉魏六朝石刻乡里村坊研究》,第54页。何双全认为缑氏为洛阳县下之乡,何双全: 《〈汉简·乡里志〉及其研究》,甘肃文物考古研究所编: 《秦汉简牍论文集》,第153页。大庭脩也持这种观点。参见大庭脩: 《居延汉简索引》,吹田: 关西大学出版部,1995年,第30页。若只有一条记录的话,陈直的看法不无道理。然而,肩水金关汉简中有另一条记录:
河南郡雒阳缑氏东宛里公乘赵强,年廿五,弓一,矢五十枚(73EJT9∶40)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壹)》,中册,第201页。
此处记载也作“河南郡雒阳缑氏”,由此看来记忆不清的可能性不大。两县并列的确奇怪,故黄浩波言“雒阳缑氏,难知其意”。黄浩波: 《〈肩水金关汉简(壹)〉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1年12月1日。张俊民对悬泉汉简乡、里进行整理,认为“里”作为行政级别有仅有里名的文书、县+里的文书格式、郡+县+里的文书格式、乡+里的文书格式四种,张俊民: 《悬泉汉简所见西汉效谷县的“里”名》,《敦煌研究》2012年第6期。除了仅有里的情况之外,其余均为上下层属关系。郡+县+县+里这种不同行政级别中套同级别政区并不符合汉代文书格式的一般情况。以此而言,河南郡洛阳县缑氏乡东宛里是比较合理的。郡+县(邑)+乡+里的文书格式在简文中也多有出现,如:
武陵临沅都乡西里男子何当,年卌,长七尺,黑色,持(竹简2010CWJ1③∶263189)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 《长沙五一广场东汉简牍(叁)》,上海: 中西书局,2019年,第77页。
河南落阳东乡上言里赵武,年廿九,马一匹,?檺3白牡。(73EJT37∶1386)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中册,第211页。
南阳冠军邑白水步昌里张参,年卅一 (竹简)(73EJC∶415)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伍)》,上海: 中西书局,2016年,中册,第221页。
县、乡同名,也有其例,如长安县和长安乡“长安也者,因其县有长安乡而取之以名也。”参见程大昌撰,黄永年点校: 《雍录》,北京: 中华书局,2002年,第22页。同名、“新安乡”(73EJT24∶132)甘肃简牍保護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上海: 中西书局,2012年,中册,第294页。和弘农郡新安县同名、“阴乡”(73EJT23∶53)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119页。和广阳国阴乡县同名、“广昌乡”(73EJT23∶897A)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236页。和代郡广昌县同名。
缑氏乡的得名很有可能和其地理位置有关。汉代河南郡缑氏县大致在偃师县以南,洛阳县东南。参见谭其骧: 《中国历史地图集》,第2册,第42—43页。缑氏乡很有可能是洛阳县与缑氏县的交界乡,因紧邻缑氏而得名。汉代洛阳县东部今在偃师区,且偃师现有缑氏镇,缑氏乡应在附近。
7.平乐乡
少、雅,河南雒阳平乐乡寿乐里高,南阳宛叔,东莱午、亲。县民午,南乡澨里,亲,都乡乐里。初父孟、午父伯、雅父惠、亲夫兰,皆前物故。初与母宁,少父孙母姜、午母名雅与母婓等各俱居(木两行2010CWJ1③∶26182)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 《长沙五一广场东汉简牍(贰)》,上海: 中西书局,2018年,第134页。
从以上简文可知东汉洛阳有平乐乡,其下有寿乐里。
8. 圉乡
《续汉书·郡国志》记载洛阳县有圉乡,杜预曰:“县东南有圉乡。”《续汉书志》卷一九《郡国一》,《后汉书》,北京: 中华书局,1965年,第3391页。辛德勇将其改为“圉乡聚”。参见辛德勇: 《〈后汉书〉对研究西汉以前政区地理的史料价值及相关文献学问题》,《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12年第4期。《汉书》颜师古注曰“聚小于乡”,《汉书》卷一二《平帝纪》,北京: 中华书局,1962年,第355页。大者为乡,小者为聚,应为“圉乡”。
清代《河南府志》记载为“杜注洛东面有圉乡”,并有“按,晋时所谓洛东地,今尽入偃师”。施诚: 乾隆《河南府志》卷五六《古迹志二》,乾隆四十四年(1779)刊本,第7页a。孙星衍在《偃师县志》中更加详细地进行了考证,其言:“童钰曰,晋时所谓洛东地尽入偃师。星衍按童钰言是也。圉泽疑亦圉乡矣,今县西有鱼郭村,鱼、圉其音之误与?村在伊水北。”汤毓倬: 乾隆《偃师县志》卷一《地里志上》,乾隆五十四年(1789)刊本,第9页b。以此而言,则圉乡应在今偃师区境内。2012年,洛阳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偃师首阳山镇古城村发现夯土城垣遗址,该遗址“附近有大面积的河泽,西面不远处是明清时期的鱼郭屯,地理位置符合文献的记载。同时遗址的年代大致在汉代和汉代之前,也符合文献关于‘东圉‘圉乡的记载。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该城垣遗址很有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圉,东汉、西晋时期的‘圉乡”。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偃师二里头遗址北早期夯土城垣遗址勘探报告》,《洛阳考古》2019年第2期。
圉乡大致在首阳山镇古城村,东乡则在首阳山镇南蔡庄村附近,根据地图来看古城村和南蔡庄村相距不远,东汉时期圉乡和东乡两者很有可能相邻。
图1 南蔡庄乡地图偃师县志编纂委员会编: 《偃师县志》,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年,第79页。
9. 乡
雒阳乡(EPT56∶64)马智全: 《居延新简集释(四)》,兰州: 甘肃文化出版社,2016年,第197页。的图版作:
通过红外图版明显可以看出未释字左边为“木”字旁,右半部残缺,只有明显的一捺,疑似“林”。此乡在上述8乡之外。
除了上述9个乡之外,另有高平乡,由于缺乏旁证,存疑。《续汉书·五行志》有“永康元年五月丙午,雒阳高平永寿亭、上党泫氏地各裂”。《续汉书志》第十六《五行四》,《后汉书》,第400页。惠栋曰:“高平无考,或乡名。”王先谦: 《后汉书集解》,北京: 中华书局,2006年,第1179页。高平,可能为洛阳县下的乡聚。
综上所述,两汉洛阳诸乡可考的有都乡、东乡、西乡、南乡、北乡、缑氏乡、圉乡、平乐乡、乡,凡9乡,其中一乡名称不确定。
二、 汉代洛阳县诸里补正
汉代洛阳县诸里数量较多,相关研究情况前文已述,兹不再列出。以下对上商里、寿乐里、富里、临市里、西成里、里、广阳里进行讨论,其中涉及名称或位置考证的有上商里、富里、西成里、里、广阳里,是否归属洛阳县的有临市里,新补充的有寿乐里。
1. 上商里
据《后汉书》记载,“帝大喜,赐(鲍)永洛阳商里宅”,《后汉书》卷二九《申屠刚鲍永郅恽列传》,第1018—1019页。在《东观汉记》中记为“赐洛阳上商里宅”。刘珍等撰,吴树平校注: 《东观汉记校注》,北京: 中华书局,2008年,第566页。陆机《洛阳记》对其进行解释:“上商里在洛阳东北,本殷顽人所居,故曰上商里宅也。”《后汉书》卷二九《申屠刚鲍永郅恽列传》,第1019页。另外,居延汉简中有:
正月癸酉,河南都尉忠丞下郡大守、诸侯相,承书,从事下当用者。赛,字子功,年五十六,大状黑色美须。建昭二年八月庚辰亡,过客居长安当利里者,雒阳上商里范义。壬午,赛置所乘车马,更乘骍牡马、白蜀车,GF8C1布并涂载布(157.24A)简牍整理小组编: 《居延汉简(贰)》,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5年,第141页。
“雒阳上商里范义”,明确为“上商里”,印证了《东观汉记》和陆机《洛阳记》的记载是正确的。《后汉书补遗》曰:“是范书脱误耳。”姚之骃: 《后汉书补逸》卷五,《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 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402册,第392页。当不误,“商里”并非省称。参见陈建军、苏静、周华: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
上商里的位置,根据陆机的记载应在洛阳东北,钱国祥进一步指出应在洛阳城外东北部,参见钱国祥: 《东汉洛阳都城的空间格局复原研究》,《华夏考古》2022年第3期。窃以为很有可能在洛阳城上东门外。洛阳城内“基本都是这些贵戚豪族世家们所占有,一般居民是不可能居住的”。张中印: 《东汉—北魏时期洛阳城市形态与内部空间结构演变》,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2003年。范义应为后者。另外,根据居延汉简157.24A的记载,亡人赛曾客居上商里范义家,如果范义家在洛阳城中,赛在进出城门时被抓捕的可能性会增大,赛不会不明此理。因此,范义所居的上商里在洛阳城外比较合理。《河南志·后汉城阙古迹》将上商里列在洛阳城外不无道理。参见徐松辑,高敏点校: 《河南志》,北京: 中华书局,1994年,第56页。虽然如此,上商里不会距离洛阳城太远。光武帝赐鲍永宅邸,必定不会在偏远地方。“一般的平民及中下级官僚则多住在城郊外,尤其是靠近城门易于出入的区域”。张中印: 《东汉—北魏时期洛阳城市形态与内部空間结构演变》。洛阳城东上东门、中东门外人口稠密,商业繁荣,且“达官贵族的居住区,如步广里、永和里,多在上东门内”。刘庆柱主编: 《中国古代都城考古发现与研究》,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325页。因此,光武帝所赐上商里宅可能在洛阳城外东北临近城门处,即上东门“上东门,洛阳古城东面北头第一门也。”《后汉书》卷二二《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第783页。附近。
图2 东汉洛阳城址平面图参见刘庆柱主编: 《中国古代都城考古发现与研究》,第322页。
图3 两周秦汉洛阳城演变示意图参见刘庆柱主编: 《中国古代都城考古发现与研究》,第321页。
除了文献资料外,考古发现也可印证这一点。汉代洛阳城沿用秦代,并未大规模扩建,如图3。
可见西周城址在汉洛阳城的中部,东北角刚好是东汉时期上东门的位置。西周时期,周人据城控制周围地区,殷遗民应在城外居住,东北角之地名“上商里”。直到东汉时期,其间城虽有扩建,但此地位置及名称不变,故有陆机《洛阳记》所云。
2.寿乐里
少、雅,河南雒阳平乐乡寿乐里高,南阳宛叔,东莱午、亲。县民午,南乡澨里,亲,都乡乐里。初父孟、午父伯、雅父惠、亲夫兰,皆前物故。初与母宁,少父孙母姜、午母名雅与母婓等各俱居(木两行2010CWJ1③∶26182)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 《长沙五一广场东汉简牍(贰)》,第134页。
可证东汉洛阳县有寿乐里。
肩水金关汉简中出现了大量有关洛阳乡、里的记载,周振鹤、黄浩波、姚磊、孙兆华、高一致等先后进行了整理讨论;陈建军等则将《肩水金关汉简》壹到伍中有关洛阳的里列为一表,共收录42个里。参见陈建军、苏静、周华: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遗漏寿阳里、西猛里、杨里、里,共4里。虽然如此,前人对肩水金关汉简中洛阳诸里的研究仍有不足,以下进行补正。
3.富里
河南郡雒阳富里(73EJT24∶495)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342页。
黄浩波、孙兆华、陈建军等均释作“富里”。今按图版,缺释字可释作“阳”。
“富”和“里”之间的字红外图版作,和同简“阳”字写法类似。左边“阝”下半部模糊不清,但存留笔画依稀可做判断。有所不同的是右边的“易”字有一长横,但根据“阳”字的其他字形(73EJT21∶16)、(73EJT21∶313)、(73EJT21∶419)来看,右边当为“昜”字。因此,释文可作:
河南郡雒阳富阳里
可证洛阳有富阳里。
4. 临市里
雒临市里张年五十二(73EJT37∶43)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中册,第36页。
陈建军等以为临市里属于洛阳,指出简文中原简撰写人遗漏“阳”字。参见陈建军、苏静、周华: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高一致先释为“缑临市里”,参见高一致: 《初读〈肩水金关汉简(肆)〉笔记》,简帛网,2016年1月14日。后改释作“雍临市里”。参见高一致: 《读〈肩水金关汉简(伍)〉小札》,简帛网,2016年8月26日。即使释作“雒”字,临市里属于洛阳县仍有很大的问题。不可否认,肩水金关简中有将“雒阳”记为“雒”的例子,如简73EJT1∶128。但此处不同,“雒”之前没有“河南郡”三字,所以不能确定为“雒阳”。《汉书·地理志》有“广汉郡……雒,章山,雒水所出,南至新都谷入湔。有工官。莽曰吾雒”。《汉书》卷二八《地理志》,第1597页。广汉郡有雒县。此外,肩水金关汉简中有“印曰雒丞”(73EJT25∶185B)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叁)》,上海: 中西书局,2013年,中册,第61页。的记载,而有关洛阳丞的印章多作“雒阳”而非“雒”,如下:
雒阳丞(73EJT9∶232B)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壹)》,中册,第221页。
章曰雒阳丞印(73EJT24∶266B)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316页。
雒阳丞印 (73EJT24∶311B)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324页。
章曰雒阳丞印 (73EJT24∶977B)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叁)》,中册,第38页。
章曰雒阳丞印 (73EJT25∶166A)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叁)》,中册,第59页。
章曰雒阳丞印 (73EJT30∶243B)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叁)》,中册,第205页。
简文会有简写,官印应不会如此,不然会造成混乱。由此可以推断,肩水金关汉简中有记录广汉郡雒县和河南郡洛阳县的文書。仅根据“雒临市里”来判断是洛阳县临市里还需慎重。
5. 西成里
河南雒阳西成里左世 (73EJT21∶55)甘肃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贰)》,中册,第33页。
“成”字图版为,这与“成”字的其他写法差异较大,却接近“市”字。现列举二字字形加以对比如下:
明显可以看出图版中的一竖和“市”的相似度更高。另外,还可以看出残缺的横折钩,也和“市”字一致。由此,释文可作:
河南雒阳西市里左世
因此,洛阳县有西市里。这也可以从文献中得到旁证。东汉光武帝时,“近湖阳公主奴杀人西市,而与主共舆,出入宫省,逋罪积日,冤魂不报。洛阳令董宣,直道不顾,干主讨奸”。《后汉书》卷二六《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第907页。可证洛阳有西市。以所在地区而得名的里也有其例,如三国时期,魏国洛阳城渭阳里,魏明帝在甄畅宅邸“后园为(甄)像母起观庙,名其里曰渭阳里”。《三国志》卷五《后妃传》,北京: 中华书局,1959年,第163页。《河南志》载:“渭阳官,明帝为外祖母甄氏筑馆。侍中缪袭曰:‘此馆之兴,情钟舅氏,宜以渭阳为名。渭阳里,又名其里。”徐松辑,高敏点校: 《河南志》,第66页。西市里,即在洛阳西市附近,由此得名。
6. 里
雒阳里锜晏,年卅七,乘大车(73EJT37∶190)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中册,第58页。
缺释字红外图版为,字形左边与“角”一致,只是缺失了上部和下部左边的一撇,右半部较难释读。表2列举“解”的相关字形:
据此可以发现缺释字右半部刀形之下有四横,而“解”却有三横,有些不合。然而,刀形的横折钩在汉简中常作横撇,如73EJT24∶15B已经冲破下面的一横。这一笔画和下面的一横并列的情况也是有的,如(73EJT7∶5),若其继续延长,便可以形成在下部竖画左侧看起来似有三横的效果。推之于缺释字,便会出现四横。另外,一般而言“解”右上部的“刀”写法多样,有(73EJT7∶87)、(73EJT8∶51A)形的,也有(73EJT7∶5)形的,缺释字明显不同于这三种。但(73EJT7∶41)中的“刀”形与缺释字符合。经过补全,其字形应为(摹本)。
以上,該字可释为“解”,由此,释文作:
雒阳解里锜晏,年卅七,乘大车
由此可证洛阳有解里。另外,据《续汉书·郡国志》记载,洛阳县下有大解城,“杜预曰县西南有大解、小解”。《续汉书志》第十九《郡国一》,《后汉书》,第3391页。由于洛阳县下所载“褚氏聚”“圉乡”均可在简文中找到与之同名的“褚里”和“圉里”,“解里”则正好对应“大解城”,进一步证明释为“解”可行。
7. 广阳里
雒阳广阳里商竝,年十八 步(73EJT37∶1033)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肆)》,中册,第162页。
东汉时期洛阳城有广阳门,“洛阳城西面南头门也”。《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351页。广阳里和广阳门同名“广阳”,如前文所述,里的名称往往会因所临近的标志性事物而定。广阳里应在广阳门外附近,是平民居住的里。
综上所述,除去重复的宜岁里和存疑的临市里,肩水金关汉简中所记录有关洛阳县的里,共有43个,即宜岁里、肩水金关汉简整理者释为“宜岁里”,孙兆华从之,指出宜岁里在肩水金关汉简出现两次。参见孙兆华: 《〈肩水金关汉简(贰)〉所见里名及相关问题》,《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黄浩波《肩水金关汉简(壹)所见郡国县邑乡里》(简帛网,2011年12月1日)、于淼《汉代隶书异体字表与相关问题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吉林大学,2015年)均认为是“茂”字。此字红外图版为(73EJT1∶6),“岁”字的字形作(73EJT1∶1)、(73EJT1∶80A)、(73EJT2∶80A)、(73EJT2∶104)、(73EJT3∶17)、(73EJT3∶40)、(73EJT3∶77)、(73EJT3∶89)、(73EJT3∶108)、(73EJT4∶98A)、(73EJT6∶41A)、(73EJT6∶52)、(73EJT25∶55)、(73EJT30∶29A)、(73EJT30∶266),“茂”字的字形作(73EJT7∶26B)、(73EJT8∶84)、(73EJT22∶109)、(73EJT30∶44)、(73EJT31∶143),从中可以看出“岁”下面“戊”中有笔画,而“茂”没有。且“戊”的一撇在“岁”中有时会写作一点,如(73EJT6∶41A)、(73EJT25∶55)、(73EJT30∶29A)。因此,此字应释为“岁”,整理者可从。东史里、南乐里、大里、都督里、广都里、西里、姚磊怀疑是“雒阳缑氏东宛里”。参见姚磊: 《读〈肩水金关汉简〉札记(三十一)》,简帛网,2017年11月23日。归德里、南胡里、圉里、东宛里、充鱼里、邸里、西市里、长年里、常富里、雨石里、或为“南石里”。何茂活以为“原释‘雨者,中间竖画上出于横画之上,应为‘南字”。参见何茂活: 《〈肩水金关汉简(贰)〉释文订补》,《敦煌研究》2018年第4期。直里、孙兆华误为“阳直里”。参见孙兆华: 《〈肩水金关汉简(贰)〉所见里名及相关问题》,《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富阳里、利长里、长忠里、褚里、东乐里、乐岁里、吉阳里、东巩里、芷阳里、临湿里、广阳里、绪里、柘里、段里、安国里、榆寿里、谢里、上言里、南堂里、东雍里、槐中里、寿阳里、西猛里、杨里、解里。其中1个里名称残缺不定。
三、 乡下诸里及乡的分布
虽然洛阳县可考的乡、里众多,但何里归属何乡并没有多少明确的记载。现对能够确定的乡、里关系进行论述。
1. 东乡
阳东乡东乐里郭敞,年五十,长(73EJD∶173)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伍)》,中册,第145页。
雒阳士卿东乐里(削衣)(73EJT28∶95)甘肃简牍博物馆等编: 《肩水金关汉简(叁)》,中册,第137页。
姚磊以为“73EJD∶173号简简首第一字残,整理者未释,从辞例分析,推测为‘雒”。姚磊: 《读〈肩水金关汉简〉札记(三十一)》,简帛网,2017年11月23日。简73EJT28∶95中的“士卿”,按,据《续汉书·郡国志》洛阳县有“士乡聚”,“卿”“乡”形近,应为“士乡”。其怀疑可能是“东乡”的误书。姚磊: 《读〈肩水金关汉简〉札记(三十一)》,简帛网,2017年11月23日。另外,根据简73EJD∶173缺释文图版,右边字形应为“隹”,故为“雒”字可从。释文可作:
雒阳东乡东乐里郭敞,年五十,长
由此可知,东乡有东乐里。此外,根据简73EJT37∶1386和张仲有修通利水大道刻石知东乡还有上言里、东曲里。
2. 都乡
有关都乡的争论较多,参见苑苑: 《再论秦汉的都乡》,《唐都学刊》2021年第3期。但总体而言城中是都乡管辖的核心区域。因此,凡在城中诸里,皆属都乡所辖。
延熹里。汉桓帝邓皇后,名猛,为邓香“(邓)香则禹之孙。”参见袁宏撰,张烈点校: 《后汉纪》,《两汉纪》,第410页。女,其母名宣。“(邓)香卒,宣更适梁纪。梁纪者,冀妻寿之舅也。寿引进猛入掖庭,见幸,为贵人,冀因欲认猛为其女以自固,乃易猛姓为梁”。《后汉书》卷三四《梁统列传》,第1186页。之后,梁冀欲杀猛母宣。“宣家在延熹里,与中常侍袁赦相比。冀使刺客登赦屋,欲入宣家”。《后汉书》卷三四《梁统列传》,第1186页。邓猛在入掖庭前父死,母改嫁梁纪,她应随母在梁纪家生活,不然不会因梁冀妻子寿的关系被选入掖庭,则邓猛在入掖庭之前应居住在延熹里。《河南志》之《晋城阙古迹》记作“延嘉里,夏侯湛宅。嘉,一作喜”。按,此处“喜”误作“嘉”。“喜”“嘉”二字字形相近,易相误,如《襄阳耆旧记》“性豪自喜 ”,“喜”原作“嘉”,吴庆焘改。参见习凿齿撰,黄惠贤校补: 《校补襄阳耆旧记(附南雍州记)》,北京: 中华书局,2018年,第17页。因此,应为延喜里,而在汉代喜、憙、熹三字皆可通。参见周天游辑注: 《八家后汉书辑注(修订本)》,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366页。延喜里,即延熹里。可见延熹里在西晋依然存在。中常侍袁赦家也在延熹里。袁赦是“(袁)隗之宗也,用事于中”。《后汉书》卷四五《袁张韩周列传》,第1523页。他家世显赫,并得皇帝信任,其住宅应在洛阳城中。因此,延熹里当在洛阳城内。邓猛居住在延熹里被选入掖庭,则延熹里应属都乡。
西市里,如前所述当在洛阳西市附近。“陆机《洛阳记》云: 洛阳旧有三市。一曰金市,在宫西大城内。二曰马市,在城东。三曰羊市,在城南”。朱谋?儸,王国维批校,赵万里过录: 《王国维批校水经注笺》卷一六《谷水》,北京: 中华书局,2014年,第82页。金市在洛阳城西,当为洛阳西市。这样的话,西市里便在洛阳城内了。“金市置于城内部,显然为城内居民而设。而城中居民多为贵族。官宦及仆役人员,所以金市主要服务于前二者”。翟景宣: 《东汉洛阳城“郭区”性质小议》,《常州文博论丛》第7辑,北京: 文物出版社,2021年,第62頁。所以西市里所居人员主要是为贵族和官宦服务的工商业者。因此,西市里为都乡下辖工商业者聚居之里。
步广里,“陆机《洛阳记》曰: 步广里在洛阳城内”。郦道元著,陈桥驿校证: 《水经注校证》卷一六《谷水》,北京: 中华书局,2013年,第378页。《河南志·后汉城阙古迹》载:“在上东门内,有翟泉。”徐松辑,高敏点校: 《河南志》,第52页。可知步广里属于都乡,位置应在城中近上东门处。
永和里,《河南志》载“有董卓宅”。徐松辑,高敏点校: 《河南志》,第52页。董卓权倾朝野,其住宅应在洛阳城中。
左池里,据《交趾都尉胡府君夫人黄氏神诰》记载:“是月辛酉,公之季子陈留太守硕,卒于洛阳左池里舍。”严可均辑,许振生审订: 《全后汉文》,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790页。“是月辛酉”即东汉灵帝建宁二年(169)。另外,《河南志·晋城阙古迹》所记洛阳城中诸里有左池里,参见徐松辑,高敏点校: 《河南志》,第77页。东汉时期左池里也应在城中。
戚里,“东汉洛阳城似有戚里”。参见陈建军、苏静、周华: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该里为外戚所居,必在洛阳城中,则属于都乡所辖。
以上可见,都乡有延熹里、西市里、步广里、永和里、左池里、戚里。
南乡有杨里,北乡有北昌里,缑氏乡有东宛里和西槐里,平乐乡有寿乐里,均见前文,兹不赘述。
洛阳县诸乡的分布,应是以洛阳城为中心,而都乡辖城内诸里,故都乡居中,四方分布有东、西、南、北四乡,其间夹杂着各乡聚。圉乡、缑氏乡均在洛阳县东部或东南部,就可见史料而言,东部和南部比北部、西部分布的乡多。“一县之中乡或多或少,造成的原因可能与县行政区划所处地理位置、内部社会发展水平有一定的关系,社会经济发达的地区,人口就会比较多,乡的数量就会多”。张俊民: 《西汉效谷县基层组织“乡”的几个问题》,《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可见,东部或东南部的人口和经济要发达一些。这与洛阳县的人口分布也是吻合的,洛阳城北为邙山,地势高,区域狭小,居住人口应不多。“至于洛阳城西,可能也有居民区分布,但史书中相关记载颇为缺乏,估计人口密度要远远小于城东和城南地区”。张中印: 《东汉—北魏时期洛阳城市形态与内部空间结构演变》。因此,平乐乡、乡分布在洛阳县东或南部的几率更大。
结语
以上为对汉代洛阳县乡、里名称、数量及分布的初步整理,补释2里为富阳里、解里(应在东汉大解城附近),改释1里为西市里(在汉洛阳城中金市附近),增寿乐里,减临市里,凡9乡57里(见表3)。两汉皆存的乡、里有西乡、上商里,后者位置应无变化,在洛阳城上东门外。西汉时期有南乡、杨里;东汉时期则有东乡(今偃师区首阳山镇南蔡庄村)、圉乡(今偃师区首阳山镇古城村)、平乐乡、延熹里、左池里、永和里、戚里、步广里(以上5里在汉洛阳城中)、当利里、邓里、东曲里、南许里、小杜里、寿乐里。缑氏乡应在今偃师区缑氏镇附近,广阳里则在汉洛阳城广阳门外。都乡辖有延熹里、西市里、步广里、永和里、左池里、戚里,东乡有东乐里、上言里、东曲里,南乡有杨里,北乡有北昌里,缑氏乡有东宛里和西槐里,平乐乡有寿乐里。
由于史料所限,只有少数乡、里的大致年代、位置、隶属情况可以确定,因此,仅能从地理环境简略的分析得出汉洛阳县乡、里东、南多于西、北的空间分布。随着考古发掘的深入,相信会有更多有关汉代洛阳县乡、里的材料出土,届时除了洛阳县乡、里的自然地理空间分布外,对于其两汉数百年间的乡、里沿革变化、政治空间格局、城市人口等继续深化研究也将有所裨益。尤其是东汉时期洛阳作为国都,在国家政治文化下,都城及其周边空间结构的设计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责任编辑: 田颖、王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