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转型:关系调适、基本样态及其发轫机制

2024-03-31 06:39陈涛李慧
江苏社会科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绿色转型协调发展

陈涛 李慧

内容提要 经典环境社会学研究聚焦环境问题或环境衰退的学理解剖与理论阐释,呈现“环境衰退论”的叙事特征。为应对环境挑战,人类积极调整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推动社会的绿色转型,勾勒出资源消耗迈向资源善用、环境损害迈向生态修复、生态代谢断裂迈向生态循环以及失序发展迈向协调发展的基本轮廓。制度-政策势能、经济-技术变革和社会-文化浪潮构成绿色转型赖以发轫和发展的基本机制,其中,制度-政策势能在中国的绿色转型实践中扮演着关键性角色。当前,绿色转型虽然已不只是学术想象与学术倡导,但这种转型实践还处于趋势性状态,面临着不平衡性、不稳定性和不充分性的挑战。对此,环境社会学需要持续开展更为深入的学理研究。

关键词 绿色转型 环境衰退论 关系调适 资源善用 生态循环 协调发展

陈涛,河海大学社会学系/环境与社会研究中心教授

李慧,河海大学环境与社会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一、研究背景与研究问题

古典社会学家对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展开了系统的探究。比如,孔德认为人类社会发展遵循着特定的发展逻辑,其基本特征包括方向上的进步性和时间上的连续性[1]。斯宾塞则认为,进步性是基本方向,但对于微观的和特定阶段的社会而言,进步则并非必然[2],这揭示了社会进化与社会转型的复杂性。此外,涂尔干、滕尼斯等古典社会学家亦从多个维度对农业和手工业社会迈向机器所支配的现代社会的进程展开了学理探讨,并产生了一批经典的社会转型理论。最终,“传统”与“现代”因具有极大包容性而被学界视作判断和分析社会发展阶段的基本二分法。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界普遍基于趋同论的视角,将社会转型界定为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从乡村社会向城市社会以及从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转变的过程,在此意义上,社会转型与社会现代化基本同义。

20世纪之后,经济危机、环境衰退等问题促使学界对现代性予以深度反思。作为“现代性后果”的重要面向,日趋严峻的生态破坏、环境污染以及气候变化推动了环境科学研究的兴盛。在此背景下,学界就“环境与社会相互作用”的机制展开研究,力图对社会转型中的环境衰退做出科学解释。在社会学领域,卡顿和邓拉普创立了环境社会学这一新的分支学科,他们批判了传统社会学过分关注社会事实间的相互作用而忽视了生态环境这一重要变量,主张以新生态范式(NEP)代替人类例外范式(HEP)[1]。此后,更多的社会学家开始关注环境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围绕环境问题产生的原因及其影响形成了一批经典的理论。比如,施耐伯格通过“生产的跑步机”理论解释环境衰退的根源[2],汉尼根通过社会建构理论阐释环境问题[3]。洪大用则阐释了社会转型背景下环境问题的产生机制及其所带来的社会影响,他认为社会结构、社会体制和价值观念变迁导致中国环境衰退[4]。总的来看,环境社会学经典理论聚焦对环境衰退做出解释,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纳入“环境衰退论”范畴。此外,中国社会学界在探究社会转型时还从其他维度观照了环境议题。比如,郑杭生提出了“转型中的中国社会”[5]这一概念,他认为快速转型的中国社会具有极端复杂性以及发展与代价并存的两重性特征[6],环境问题就是其中的代价之一。李培林研究了中国社会的结构转型和经济体制转轨的关系,他指出中国迈入现代化呈现跨越式发展的特征,而由于发展的结构性失衡,中国式现代化进程面临着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三期叠加”的挑战,其中涉及环境保护层面需要“采取最严格的绿色发展措施,节约资源与保护环境,兑现碳达峰和碳中和的承诺”[7]。

从传统向现代的社会转型加剧了环境衰退,而人类的反思与环保实践也诱发了新型社会转型。事实上,自环境衰退被人类认知以来,应对这一挑战的社会行动一直在进行之中。随着公众环境关心水平和环境治理诉求的高涨,各国的环保立法和制度设计经历了“由无及有”和“由粗到精”的演变。在这一历史进程中,人类的环保干预和自我调适推动了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转型,催生了社会转型的绿色面向。绿色转型主要是经济与社会发展转向绿色和环保,其中,政府引导绿色经济发展和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企业注重绿色生产和绿色经营[8],社会组织和公众等利益主体则注重推动绿色发展与绿色消费等。对这种绿色转型实践,学界有不同的理论主张:有的学者将之称为生态社会[9],有的称之为绿色社会[10]。总的来看,现有研究为绿色转型提供了理论轮廓,但尚未就绿色转型中涉及的关系调适、主要样态和发轫机制展开系统性分析。同时,生态社会与绿色社会等概念更偏向于一种静态的分析,而绿色转型则更多从一种过程性的、动态的视角去阐释这一转型过程及其机制。由此,本研究重点探讨以下问题:绿色转型涉及哪些基本关系调适,呈现何种基本样态?何种机制促使中国社会锁定了绿色转型路径?最后,本文将讨论绿色转型面临的主要挑战。

二、关系调适:绿色转型过程中的矛盾调解

1.人與自然关系的调适

如何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是绿色转型必须回应的首要问题。在前工业社会,人类被神秘主义笼罩,认为自身是自然的一部分。进入工业社会,随着“人为自然立法”和人与自然主客二元之别的价值伦理彰显,人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征服和改造自然的步伐。鉴于人类中心主义“在实践中不尊重非人类的自然物和一切生命的存在权利”[1]以及由此导致的环境危机,主张扭转这种思潮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反思人类中心主义的过程中,主张人与自然万物具有同等内在价值与道德权利[2]的思潮产生了广泛影响。例如,深生态学反对二元的、机械的自然观,强调生态系统的整体性,而人只是生物圈中普通的一员,倡导生物圈平等主义[3]。然而,在实践中这种理论主张有其无法自洽的漏洞。在人与人之间的主体性理解和尊重尚难实现的情况下,假设非人类的主体地位并判断其具有与人同等的道德权利,未免过于理想化了。因此,反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主张,具有话语的激进性和实践中的不可操作性。与反人类中心主义相比,限制人类行动边界但坚持人与环境互利共生的理论主张更具有可操作性。这种主张强调要兼顾全体人类(包括当代及后代)的利益,而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出路不是让人类与自然疏离,而是人类更好地融入自然,探索人类发展与环境保护兼容的双赢路径。诞生于欧洲的生态现代化理论[4]和诞生于日本的生活环境主义[5]就反映了这种思想主张。总的来看,在推进绿色转型过程中,社会各界都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自然观,并积极建构兼顾人与自然、经济与环境的共生机制。

2.人与人关系的调适

环境危机表面来看是由人与自然出现矛盾所致,本质却是人(群体)与人(群体)关系的失衡。换句话说,生态危机的根源不仅在于偏颇的自然观,最根本的在于不公正的政治和经济秩序。因此,人类需要反思的不是抽象的人类中心主义,而是特定国家与阶级(阶层)的中心主义。相应地,绿色转型不仅要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还要调整人(群体)与人(群体)的关系。

绿色转型要秉持环境正义原则,协调好“上下游”“左右岸”之间的关系,并对下游地区人们的利益诉求给予充分关注。同时,绿色转型要让污染企业对其产生的环境影响埋单,但不是简单地关停并转污染企业,而是要让污染企業成为治污主体,这涉及传统的“治理对象”转化成为“治理主体”的关系调适。此外,绿色转型还涉及对消费社会中的消费理念的调适。人类正处于消费品如山堆积的“丰盛社会”[6],消费浪潮带来了很大的环境危机。尽管人类已经意识到在消费领域推进生态革命的重要性,并积极推动公众回归需求型消费,但现实层面的炫耀性消费[7]仍在直接或间接地加剧资源浪费。人们的消费常常被用来和他人以及虚拟空间中“想象的观众”进行攀比以彰显自己更高的社会地位或相对优势,这种旨在显示社会地位及其区隔的消费动机必然在无形之中加剧资源浪费和环境危机。相应地,如何调适这种消费文化也是一个重要挑战。从全球来看,构建环境正义框架显得更为重要。发达国家对欠发达国家的生态殖民是环境危机不断恶化的根源,而推进绿色转型也要秉持“共同但有区别”的原则。正如世界体系理论所指出的,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往往建立在对边缘国家自然资源剥夺的基础上,其生态改善也离不开低端产业与危废物的跨境转移[1]。所以,世界体系的“深度绿化”关键在于公正性,而非简单地要求同步性。以全球减碳行动为例,发达经济体的行动带有工具主义色彩,其真实目的在于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减碳机制、限制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发达经济体选择性地忽视其前期排放累积的温室气体,企图在与发展中国家当期污染的交叠中逃避承担历史责任。郇庆治将之称为“生态帝国主义”,他认为发达国家基于其军事和经济力量,在全球环境议题中表现出帝国式“唯我独尊”[2],无视社会发展规律或者罔顾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困难。这事实上揭示了全球气候谈判的深层次矛盾,亦给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推动绿色转型带来了更多的挑战。在生态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唯有“沿着社会主义方向改造社会生产关系”[3]才能满足人与自然可持续发展的需求。简而言之,绿色转型不仅要调整人与自然关系,还要对经济政治秩序进行系统变革和新制度安排,而后者在多重利益关系的作用下显得更为复杂,也面临着更多的挑战。

三、基本样态:绿色转型的维度呈现

工业社会深刻冲击了传统的环境与社会的关系,导致严峻的环境危机。而绿色转型则是人类在调适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关系的过程中,通过大量的环保实践来扭转粗放型发展模式,推动社会转向资源善用、生态修复、生态循环以及协调发展。其中,从资源消耗迈向资源善用,聚焦的是人类对自然资源由盲目消耗与肆意挥霍转向合理开发利用;从环境损害转向生态修复,聚焦的是人类从破坏自然环境到社会各界为修复生态系统而不断探索;从生态代谢断裂迈向生态循环,聚焦的是废弃物循环重建和资源化利用态势;从失序发展迈向协调发展,聚焦的是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由对立走向共生。

1.从资源消耗迈向资源善用

工业社会开启了生产与消费相分离的社会形态,也迈开了大量消耗和浪费资源的步伐。人类技术革新能力太强、资源开采力度过大和对资源挥霍过度,导致原本丰裕的自然资源变得日益稀缺。施耐伯格提出的“从剩余到稀缺”[4]就是对这一现象的形象注解。鸟越皓之指出,“这种大量生产并大量消费的资源浪费型社会,最初出现于美国,其历史并不悠久”[5]。鉴于资源危机,有识之士积极倡导资源节约,逐渐诱发资源耗竭型或资源浪费型社会向资源善用型社会的转型趋势。

人类社会一直存在着节俭意识与行为,而日渐紧缺的资源催生了厉行节约、杜绝浪费的话语和实践。换句话说,资源善用是人类在自然资源出现严重短缺时的自我调节行为。当然,资源善用型社会亦不会自动出现,必须有相应的制度推动、文化倡导以及公众响应。其中,国家意志发挥“指挥棒”的作用,并通过国家“战略规划、政府决策和法律法规表现出来”[6]。2005年,我国“十一五”规划就明确了建设资源节约型社会的战略任务。在此战略部署下,工业生产上的节能降耗、农业生产中的节水实践、日常生活中的“光盘行动”等都促进了资源善用与保护。此外,围绕如何扭转公众作为环境宣传教育的对象而非行动主体的状况,各地展开了诸多探索。例如,笔者带领课题组调研的兴桥村,通过建构“谁养殖、谁管护”的属地管理规则和“以废易物”的废弃物回收规则,激活了村民的责任主体意识[1],为个体亲环境行为与资源善用意识的养成提供了重要基础。推动资源善用,我们还需要借鉴传统生态智慧。比如,新疆因地理和气候条件面临着“资源性缺水”问题,而坎儿井则是先民利用水资源的最为经济的水利工程[2]。坎儿井已有两千年历史,但其功能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断衰退,新疆绿洲农业再次面临“资源性缺水”和“功能性缺水”难题。事实上,诸如坎儿井之类的节水工程和设施,体现了古人节约用水的生态智慧,至今仍有其借鉴价值。因此在推进资源善用过程中,我们不仅要加强技术革新与系统再造,还要注重传统生态智慧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

在某种程度上,中国传统社会的资源善用是“修己以顺天”,即通过“控制自己的欲望以应付有限的资源”[3]。而绿色转型所催生的资源善用则是组织化行为,当前,政府在全社会倡导资源善用意识。换句话说,当前的资源善用是人类基于对环境行为后果的预见而付诸的行为,是在认识到资源紧缺性和有限性后的拒绝浪费和厉行节约。当然,这样的资源善用尚未普及,还存在着显著的群体差异与阶层差异。比如,部分网红群体和炫富群体,仍然选择肆意挥霍甚至大量浪费的生活方式,这亦是推进资源善用进程中的梗阻。

2.从环境损害迈向生态修复

18世纪下半叶,以蒸汽机的发明和使用为标志的工业革命带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但也导致严重的环境损害。日本水俣病、美国旧金山光化学污染等环境事件造成数以万计公民的死亡,留下了严重的社会难题。此外,肆意开采矿山留下的大量山体疤痕,恣肆破坏森林导致的荒漠化与水土流失等问题触目惊心。最近几十年来,人类的生态修复意识逐渐觉醒,政府积极做出与之相关的政治承诺和制度安排,并通过产业结构和能源消费结构转型助推生态修复。

中国的工业化同样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损害,加之特定历史时期的生产技术和工艺条件有限,污染排放疾速增加,环境损害问题异常突出。这种沉重代价促使人们反思既有的发展方式,并通过植树造林、退耕还林、水土保持、水系连通、土壤改良、矿山修复等一系列举措推动生态修复。需要说明的是,传统社会虽没有生态修复这一概念和说辞,但也有类似实践。孟一衡认为,在12世纪中国南方地区已经出现了造林革命和以种杉为业的群体,而“森林登记制度催生了广泛的私人森林所有者阶层”[4]。保罗·S.萨特则认为,这种造林活动揭示了中国历史上的大造林而非伊懋可所述的“大毁林”[5]。这种造林活动虽然旨在应对木材危机特别是满足城市化对木材的需求(一定意义上也可看作应对资源危机),但在客观上推动了林业生态系统修复和自然绿化。而当下的生态修复实践则是有组织的行为。近年来,国家将环保“终身问责制”和“一票否决制”纳入地方政府的考核体系,地方政府为筑牢生态屏障开展了大量实践,生态环境面貌发生了根本性转变。比如,有的地区基于矿坑生态修复建立了矿坑公园和园博园,不仅为人们提供了休闲之所和体验自然的空间,也提供了生动的环境教育基地。

3.从生态代谢断裂迈向生态循环

人类社会本是一个生态循环社会。所谓循环,是物质被重复利用的动态过程。物质循环分为生态循环和经济循环,前者是自然界的物质循环,后者是由“人类社会干预、利用自然物质而引起的物质循环”[1]。在马克思看来,人类利用自然界的物质开展劳动,“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2]。换句话说,生态循环和经济循环通过人类的劳动联结起来,二者相互依赖并相互制约。

马克思认为,“生产废料”和“生产要素”本是一个永续不断的过程[3],而资本主义社会割裂了人、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带来了土壤肥力危机。比如,在传统社会地力“培养得法,可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但现代社会耗尽地力的做法则导致不可持续性[4]。马克思指出,与传统社会不同,资本主义社会在城市化和工业化过程中“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5],产生了更多的垃圾,并使得土壤养分无法回归土地,土壤养分循环因此断裂。福斯特的生态代谢断裂理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大规模生产与无节制消费的经济模式,产生了超出生态系统可容纳限度的废弃物,最终导致各种生态循环的断裂[6]。概而言之,在传统社会,自然可以通过物质循环保持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而步入工业社会,由于自然循环的正常進程受阻,废弃物难以进入再循环系统并由此加剧环境危机。为解决这一问题,人类开始重建生态循环。而当代生态循环社会的构建亦需要从传统社会中汲取经验和智慧。比如,传统社会的套种、种养结合以及桑基鱼塘生产实践就搭建了生态循环的框架,这对于今天的生态循环社会构建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关于重建循环,学界经历了从发展循环经济到建立生态循环社会的话语转变历程。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西方环境保护运动中产生了循环经济的思想萌芽。其中,肯尼斯·博尔丁提出的“宇宙飞船理论”认为,地球经济系统可以被看作一艘依靠消耗自有资源来维持其存续的宇宙飞船,不对资源进行循环利用终将造成资源枯竭。由此,博尔丁倡导发展一种不会使资源枯竭的循环经济[7]。这一思路能为经济发展提供动能,因而一经提出便受到政府部门的高度关注。与之相比,康芒纳则提出重建循环社会,即要克服新工业技术带来的生态危机,必须树立生态循环理念[8]。日本学者岩佐茂指出,循环型社会的内涵范畴比循环经济要大得多,他认为循环型社会的根本目标不是实现资源的再利用,而是保护环境。相反,如果仅仅追求资源的再利用,那么进入循环利用阶段前的“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不会得到任何改变,这样的社会仍然是一种浪费社会[9]。与之类似,陈阿江认为循环经济强调的是经济学当中的资源要素,而单纯地将循环视为经济问题是一个无解的悖论,因为生产—消费—再生产的“生产跑步机”体系在本质上与循环理念相违背[10]。简而言之,循环经济中的变废为宝这一解决方案是对环境问题的简化与理想化,更主要的是要反思现代社会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甚至大量浪费的既有模式,进而构建生态循环社会及其规范与价值体系。近年来,中国大力开展垃圾分类和无废城市试点的实践,推动了循环社会的建设进程。当然,这种重建生态循环的实践面临的难题不容小觑。

4.从失序发展迈向协调发展

生态环境是社会良性运行的重要支撑。而环境危机不仅会威胁人类的生命健康,还会引发或加剧群体分化以及区域失衡,成为社会冲突的重要源头。综观全球环境风险暴露的人群分布,低收入群体和少数族裔更容易暴露于有毒废弃物和被污染的生态环境中,由此引发的环境抗争与社会冲突此起彼伏。为破解这种失序发展困境,人类积极推进经济、环境与社会的协调发展。

近年来,我国大力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实践,这一实践不仅强调环境保护,更加强调高质量发展。这一实践呈现“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结合,政府、市场和社会力量结合,属地与区域乃至全球结合,法律规制与企业(公民)自觉行动结合的多向—多元—多主体”的样态[1],由此促进了“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的兼顾。比如,“寓养于治”的治水实践推动了水美乡村建设[2],“寓治于产”实践建构了环境与经济的双赢格局[3],同时,环境治理还增强了农民对地方政府的认同[4]。近年来,各地纷纷厚植生态优势,推动生态效益向经济产值转化,“向绿色要未来”。而“生态致富”实践表明生态确实能够“富口袋”。比如,长三角地区围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开展了多样化探索,推动了生态效益、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耦合。当然,生态致富与生态共富成效如何,还依赖社会各系统以及人(群体)与人(群体)之间的利益协调。这意味着,利益相关者需要为兼顾社会各群体的利益而开展对话和协商活动,进而构建多元主体共建共享的“经济景气”“生态宜人”“社会进步”的多赢局面。

四、发轫机制:绿色转型的动力源

人类的环保实践证明,政府干预、市场自发调节、公众自觉等任何单一力量都无法彻底解开环境问题的“结”。只有凝聚各方力量形成“整体性势能”[5],才能真正推动绿色转型。从总体上看,制度-政策势能、经济-技术变革以及社会-文化浪潮,构成了绿色转型赖以发轫和发展的基本机制。

1.制度-政策势能

制度设计和自上而下的政治压力在校航与目标纠偏方面具有异乎寻常的力量,这可以说是中国绿色转型的根本性力量。近年来,国家将环保问题作为政治问题,视之为“国之大者”。各级政府必须从“初心使命”的高度思考环保问题,并要站在政治的高度加以研判。相应地,地方政府必须提高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和政治执行力,积极增强生态自觉和实践自觉意识。概言之,随着自上而下的政治注意力的根本性转变,条块的环保逻辑和地方政府的竞争逻辑都发生了深刻变化。各级政府积极识势求变,大力推动绿色转型实践,为绿色转型提供了强大的内生动能。

环保制度和政策约束的刚性,在推动企业清洁生产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功能。我国早期的环保制度和政策偏重调动地方政府监督辖区内企业减排行为的积极性,但因地方GDP、财政收入与辖区企业的经济效益直接挂钩,环境保护具有明显的外部性,所以当环保遇上经济目标时常常沦为次级职能[1]。而环境持续衰退不仅会引起严峻的环境危机,还会导致日趋复杂的社会分化、社会失序乃至政治危机。因此,当前的中国不仅面临发展焦虑,还面临如何遏制环境恶化的环保焦虑,其中,环保焦虑包括如何应对环境问题引发的连锁矛盾,如何回应公众的环境诉求,如何应对国际舆论压力以及如何破解国家制度设计层面预期的环境质量改善拐点屡屡无法达到的困境[2]。因此,必须要建立强有力的政策干预机制。2012年后,党中央对环境治理的重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建设生态文明成为“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根本大计”。2014年开始,以“督企”为核心的环境监管向以“党政同责”的环保综合督察转变,“终身追责”等关键性党内制度设计对国家的地方代理人形成了强有力的约束,由此促进地方政企传统利益链条的解锁。在此背景下,环境保护不再是次于经济发展的“选答题”,“错答”“不答”“漏答”“迟答”都会受到严肃问责[3]。由此,中央环保督察通过党政责任的重构和政策注意力的再分配,有力地推进了绿色转型进程[4]。

除了刚性约束,制度激励在绿色转型中同样发挥了重要引导作用。首先,中央政府重构了对地方官员的考评标准与体系,修正了传统的“以GDP为王”的逻辑,绿色发展的能力和地方绿色发展水平成为重要考核内容。由此,地方官员的发展观和晋升观得以重塑。其次,为了激励市场主体发挥作用,各级政府积极优化财政投入政策,加大财政补贴、税收优惠以及产权保护力度,这为绿色转型中的企业提供了一剂“宽心丸”。最后,制度创新激活了公众环境保护的主体性。笔者调查发现,在农村开展的“整潔户”“最美庭院”等评比以及积分兑换管理制度,对村民改变乱丢乱抛废弃物的行为以及重塑村民环境价值观产生了积极作用。

2.经济-技术变革

企业固然对环境污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以企业为治理对象的环境治理实践成效甚微。近年来,企业逐渐从“致污者”转向“治污者”,在推动技术创新的同时,积极探索兼顾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新产业和新业态,成为促进绿色转型的主体力量。

一方面,企业是绿色技术创新的主体。在资源短缺的情势下与公众消费偏好的转变中,企业积极推动技术革新,为环境治理赋能。正是因为技术革新,环境污染的精确测度、精准溯源以及精细化环境监督得以实现。同时,技术革新还会减少环境治理成本。另一方面,随着对传统生产技术及其工艺的颠覆,兼顾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新产业、新业态不断涌现,这在创造新型赢利机会的同时也推动了绿色转型。当前,数字环保、循环产业园、无废产业链、节能环保以及低碳产业等新业态,因为迎合人们的环境诉求而得到快速发展,赢利的机会空间持续增长。新能源汽车产业市场占有率的上升就是一个鲜明例证。

实践证明,当绿色产品在市场竞争中获得收益后,资本会敏锐地捕获到商机,进而持续地投资跟进,最终产生正向反馈机制和新型自我强化程序,推动绿色产业迈向规模化。根据生态环境部发布的调查报告,2020年中国全年环保产业营收约1.95万亿元,较上年增长7.3%;从业人员超过320万;当年列入调查的8004家全国环保产业重点企业,研发经费共支出237亿元[5]。近年来,很多地方政府都意识到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等生态资源的稀缺珍贵性,立足生态禀赋优势,开辟生态促就业、生态富民和绿色发展的新赛道。不仅如此,有些“经济洼地”已经不再简单地模仿工业化思路,而是依托绿水青山等内生优势,通过适当的市场化运营,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轨道上推动绿色转型和高质量发展。

3.社会-文化浪潮

社会-文化浪潮在形塑绿色思维和促成环保行为方面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不但社会结构出现了深刻变化,人们对美好生活环境的需求、亲环境的价值观念也愈发明显。这种社会-文化浪潮成为引领绿色转型的重要力量。

其一,社会需求和社会结构变化推动了绿色转型步伐。根据国家统计部门数据,我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1978年的171元提升至2022年的36883元,同时段城镇居民恩格尔系数从57.5%下降至29.5%[1],达到富裕国家水平。环境问题取代饥饿问题日渐成为生命健康的新“杀手”。致病率、死亡率与人群的环境污染暴露程度具有直接关联,很多“癌症村”都与化学致癌因子有关,而化学致癌因子主要来源于工业生产造成的大气污染、水体污染等[2]。当前,公众的环境权益意识日渐觉醒,恢复洁净与绿色的生活环境成为迫切的社会需求,因为涉及基本的、紧迫的生命健康问题,在一些激烈的环境群体性事件的作用下,一些高耗能、重污染和邻避类设施的规划搁浅。这是倒逼地方政府推动绿色转型的重要社会力量。此外,社会结构变化尤其是互联网和自媒体的快速发展,不仅使弱势群体的环境诉求得以传播,而且使绿色理念和生活方式以更加生动的形式、更快的速度在更大的社会范围内扩散开来。

其二,亲自然的文化思潮助推了绿色转型实践。西方社会在环境运动中对征服自然的历史进行了文化反思,而后逐渐塑造了亲自然的文化理念。相比之下,中国的传统文化反对“片面地改造自然来适应人的需要”,而是强调对自然的适应[3]。中国古代“天人合一”“修己以顺天”“万物有灵”等生态思想,均为涵养绿色文化提供了源泉。后物质主义理论认为,当物质积累到不再稀缺的程度,主流价值观会转向珍视更为稀缺的要素,表现为对包括环境质量在内的精神需求的重视[4]。这种价值观至少对绿色转型产生两个方面的影响:一是推动公众产生环境友好型商品选择需求,进而推动企业不断减少生产过程中的资源耗费与环境污染;二是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优质的公共生态资源买单。亲自然观引导人们走近自然,倡导在更加优美的自然风景中陶冶情操。近年来,在久居闹市的都市白领群体中兴起了一股回归田园、享受乡村的热潮。由此,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开始重视修复和改善自然环境,努力打造独具特色的生态招牌,以吸引游客的到来。总的来看,绿色文化已经成为弥散在社会空间中的亲环境氛围。无论是学校的环境教育,还是公共场所的环保符号,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环境意识和行为。诸如“红领巾河长”“河小青”等行动看似很微观,但正是这些生活中的“小手拉大手”和日积月累的环保实践,促进了绿色文化的传播、绿色环境行为规范的内化以及绿色社会风尚的养成。

五、结论与讨论

环境与社会之间的关联机制是环境社会科学关注的焦点。学界从环境问题或环境衰退视角阐释了环境与社会的互动关系,由此在“环境衰退论”方面产生了大量成果。这在挑战“现代化理论所迷恋的进步论叙事”和争取学术市场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但存在历史观的单向度以及对人类解决环境问题理念和手段的忽视等局限性[1]。环境社会学研究早期也聚焦于环境问题或环境衰退的学理解剖与理论阐释,并产生了一批经典理论范式。近年来,人类环保实践促进的绿色转型同样需要引起重視。

绿色转型是人们在反思现代社会弊病的基础上,开展大量环保实践后催生的社会转型趋势。本研究就此展开了初步分析,重点探讨了绿色转型中的关系调适及其基本样态和发轫机制。绿色转型的基本样态包括资源消耗向资源善用、环境损害向生态修复、生态代谢断裂向生态循环以及失序发展向协调发展的转型。在此进程中,制度-政策势能、经济-技术变革和社会-文化浪潮构成了绿色转型赖以发轫和发展的基本机制。其中,制度-政策势能在中国绿色转型中扮演着关键性角色。当前,绿色转型实践呈现了对传统社会资源善用实践和复合共生农业经验的重拾,但这绝不是重返传统社会,也不可能重返。

当前,绿色转型已经不再是学术想象,公众对此已有了更为具象化的体验。此外,从事绿色生产活动群体的规模越来越大,这也为绿色转型提供了坚实的底盘。但要清醒地意识到,绿色转型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仍面临着不平衡性、不稳定性和不充分性等困境。宏观上看,我国的绿色转型面临来自国际和国内的双重压力。从国际环境来看,绿色转型不仅需要“全民总动员”,更需要“全球总动员”。然而,不平等的全球秩序导致绿色转型的结构性困境。尤其是拥有话语权的国家从利己主义出发主导全球环保格局,在发展主义外衣下实施生态殖民甚至直接向他国转移污染。同时,环保逆全球化亦不时出现。某些国家背离环保全球化努力的方向,违背国际环境协议、撕毁国际环境条约,甚至实行环保“双重标准”,一边唱着环保高调一边又从事着肆意污染环境与破坏生态的行为。在文明差异的排他性和国家利益的相对性超越了全球共识的结构下,以选票为生命的西方政客常常主张内政优先[2],从而阻碍绿色转型步伐。从国内来看,绿色转型仍面临很多因素的冲击。当前,重大污染问题已得到较好的解决,但深层次的生态问题依然突出。气候变化、极端天气、生物多样性危机、酸雨等问题依然缺少有效的解决方案。比如,沙尘天气就颇具复杂性,2023年4月,沙尘再次跨过黄河与淮河,越过长江,在江南上空肆虐。此外,我们还面临能耗增长压力,经济发展与资源能源的高消耗尚未实现实质性脱钩。为解决绿色转型难题,政府和企业大力推进资源共享,推动公共交通等资源的整合与共享,打破了公共资源使用的空间区隔。但诸如共享单车等共享实践虽然为居民短距离出行提供了便捷,但也造成了严重的资源浪费,这使其所谓的“绿色环保”承诺成为“表面光鲜美丽的致幻剂”[3]。近年来,很多共享经济实践都存在“伪环保”的面向,即本质上是新兴经济业态或经济狂欢,而非真正的绿色低碳取向。当然,有的项目是因为相关配套不到位,诱发了新型的资源挤占和资源浪费。

总的来看,当前的绿色转型已经呈现鲜明的趋势性特征,但不能因目前的转型成效而傲娇,不能对尚未解决的环境难题和生态脆弱性视而不见,更不能陶醉于资源利用效率和生产效率的提升而忘记“杰文斯悖论”。此外,如何规避披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外衣而行资本肆意掠夺的行为,同样是一项重要议题。简而言之,绿色转型依然“道阻且长”,而这正需要学界的进一步研究。

〔责任编辑:玉水〕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机制创新背景下环境治理的地方实践研究”(18BSH066)、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主题案例“如何让更多的人环保起来——民间环保组织推动多元共治实践”(ZT-221029402)的阶段性成果。

[1]奥古斯特·孔德:《论实证精神》,黄建华译,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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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J. A. Hannigan, Environmental Sociology: A Social Constructionist Perspective,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4]洪大用:《社会变迁与环境问题》,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6—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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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晓勇:《论〈资本论〉生态思想的逻辑结构》,《理论探讨》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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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费孝通:《乡土重建》,岳麓书社2011年版,第54页。

[6]J. B. Foster, "Marxs Theory of Metabolic Rift: Classical Foundations for Environmental Sociology",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999,105(2), pp.366-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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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涛、郭雪萍:《农村环境治理主体重构的实践及逻辑——一项案例研究》,《环境社会学》2022年第1辑。

[3]陈阿江、李万伟、马超群:《寓治于产:双碳背景下的沙漠开发与治理》,《云南社会科学》202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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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杨海生、陈少凌、周永章:《地方政府竞争与环境政策——来自中国省份数据的证据》,《南方经济》200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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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涛、郭雪萍:《显著性绩效与结构性矛盾——中国环境治理绩效的一项总体分析》,《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

[4]毛益民、叶梦津:《中央环保督察何以赋能地方绿色治理——一项多案例研究》,《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6期。

[5]生态环境部科技与财务司、中国环境保护产业协会:《2021中国环保产业发展状况报告》,2021年10月。

[1]国家统计局:《中華人民共和国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人民日报》2023年3月1日。

[2]龚胜生、张涛:《中国“癌症村”时空分布变迁研究》,《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3年第9期。

[3]费孝通:《文化论中人与自然关系的再认识》,《群言》2002年第9期。

[4]罗纳德·英格尔哈特:《发达工业社会的文化转型》,张秀琴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

[1]费晟:《环境史衰败论叙事的正误及其评判尺度》,《社会科学战线》2022年第7期。

[2]康晓:《逆全球化下的全球治理——中国与全球气候治理转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8页。

[3]张敦福:《共享就环保吗?共享单车的社会环境与问题》,《社会发展研究》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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