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的文化基因

2024-03-26 19:43付筱娜徐佳音
关键词:海外传播文化基因

付筱娜 徐佳音

摘 要:作为从小生长在水边的当代作家,徐则臣自20世纪末就开始创作有关运河的作品。他用20余年的时间欣赏运河、感受运河,最终凭借《北上》这部作品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成为“70后”首位茅盾文学奖得主。新时代下,中国当代文学已进入全球化语境,受世界瞩目。随着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步伐逐渐加快,中国文学作品中的文化基因是什么,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中的文化使命是什么,都值得我们深思。《北上》是徐则臣创作的一部文学作品,其以程裕祯对文化分层理论为依据,探索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的文化基因,并进一步思考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中文化基因的使命,力图为中国文学作品海外传播提供思路。

关键词:徐则臣文学作品;文化基因;海外传播;《北上》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450(2024)01-0044-07

自2013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来,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逐渐成为热点研究问题。在此之后,“2015 年,刘慈欣凭借科幻著作《三体》摘得了被誉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雨果奖的最佳长篇小说的桂冠。此次获奖使中国科幻文学作品首次彰显于世界,登顶科幻文学之巅”[1]。然而,总体上看,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传播的效果仍未达到最佳状态。在当今国际视域与传播语境复杂化的条件下,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尽管创作数量较大,但在海外传播过程中仍存在一定问题和一些困难。

程裕祯在其《中国文化要略》一书中提到,“文化就是在历史上一定的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基础上发生和发展的社会精神生活形式的总和”[2]3。由此可见,文化是伴随人类生产生活而存在的,是不可或缺的。中国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大国,中华文化具有自己的精神内核、主体思想。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与世界地位的不断提升,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已成为必然选择。中国当代文学作为中华文化传播的载体之一,需要将中华民族特有的思想和精神传播给世界,这是中华文化自身发展的需要,更是世界人民的需要。

作为中国“70后作家的光荣”,徐则臣始终坚持以平实淡然的书写态度应对时代变化,将中国文学与世界联系起来,力图让中国运河文化走向世界。在《北上》这部作品中,他以运河为线、以城市为点,将不同国家、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物故事巧妙地联系起来,表达了一种人与人、人与运河间超越民族、超越国家的真挚情感。正如他所说:“我写了运河大概20年了,但是运河是条非常博大的、悠久的、现代的、复杂的河流,跟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思维方式都有关系。”[3]因此,从海外传播角度探究《北上》这部以大运河为背景的当代文学作品中的文化基因,有助于推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与世界沟通,彰显中国文学特点,进而提高中华文化软实力。

一、文化基因与文学作品海外传播

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类学家阿尔弗雷德·克罗伯和克莱德·克拉克洪首先提出了“文化基因”这一概念;此后,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作者道金斯提出了Meme一词,用于与Gene(基因)一词相对。经过长期发展,Meme一词被音译为“觅母”或“谜米”,也就是今天所指的“文化基因”概念。1983年,美国社会学家威尔逊在《生物学基础与人性》一书中探究了“究竟是什么使得我们与这个星球上的其他千百万种物种相比显得异乎寻常”[4]这一问题,在研究过程中,他使用了“文化基因”这一概念,认为应当把可供选择的行为划分为分离单位,这种分离单位可以称为文化基因。并且,威爾逊与拉姆斯登一起得出结论:“文化行为能以三种方式(纯遗传的、纯文化的、基因—文化的)中的一种或另一种方式来传递。”[4]

1988年,中国学者朱文平在《妪厥律即今鄂温克——兼论古民俗中的文化基因》一文中使用了“文化基因”作为学术词汇,并探讨了鄂温克族百年来民族习俗中的文化基因[5]。同年,姜广辉在《论中国文化基因的形成——前轴心时代的史影与传统》一文中分析了有关“文化基因”的问题。他认为,研究文化就要深入研究到文化基因,文化基因不是停留于研究表层的文化传统,是真正探究文化产生的历史背景、过程及原因[6]291-339。随着《宇宙基因·社会基因·文化基因》《〈江格尔〉产生的前提与历史文化基因》《国魂颂——论〈九歌·国殇〉的民族文化基因兼评前人研究〈国殇〉的失误》等论文的发表,中国对“文化基因”这一概念的研究也愈发深入,遍及多个领域[7-9]。

尽管在大量研究中,“文化基因”尚无统一的定义,但总体上看,我们可以理解“文化基因”是与“生物基因”相对应的概念。它与“生物基因”一样具有遗传性和持续性,但它“文化基因”背后更蕴藏着不同价值观与文化性。

文学是文化的一部分,中国文学源远流长,从《诗经》起便展现出中华民族的美学精神和文化特征。到了当代,无论是以《创业史》《红旗谱》等作品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初期文学,还是以琼瑶小说等作品为代表的新世纪文学,作品背后都蕴含着中华文化的时代风貌。因此,文学作品是传播文化、传递文化基因的一个重要形式,文化基因则是确保文学作品文化性、传承性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具有最大传播优势的符号形式是文字,文字能超越个体生命的有限存在,使一种文化传统更准确地延续下去”[10]。因此,中国文学在海外传播的过程中肩负着将中华文化传播海外的重要使命。另一方面,文化基因传承下的文学作品才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具有传承性和文化性,可以进行海外传播。

二、《北上》中的中国文化基因

(一)物态文化层中的基因:喝茶斗酒,饮中语天下

《中国文化要略》一书中说,“物态文化层指的是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及其产品的总和,包括但不限于人们的衣、食、住、行”[2]3。在进入正文之前,《北上》就将一份摘自考古报告的序言展示给读者,许多器物如双鲤荷叶枕、葵花碗等器物,它们是以小波罗等人为代表的生活的物态依据,不仅是京杭大运河济宁段故道的重大考古发现,更凝结了中国的物态文化。

早在千年前,茶和酒这两种饮品就出现在了中国人的生活中,历经几代的演化和发展,茶与酒都凝练出特有的茶事文化和酒事文化,成为中国饮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北上》中,茶和酒是最经常被提起的饮品,饮用茶与酒的场合不同,饮者的心境也就不同。茶树长于中国,茶文化则生于中国。茶文化内容广泛,既包括茶叶的采摘制作、烹煮饮用等物质活动,也包括茶道、茶艺等精神活动。起初,茶由僧人、道士这类修行群体进行种植、品鉴,在论道中,由茶发展出部分茶艺文化和茶礼。发展到三国时期,茶就已经成为宫廷礼仪的一部分[11],到了唐代,帝王在祭祀时会以茶祭祖,朝廷也会专门设置有关茶道的职位,来对茶文化进行统一限制管理。从普通百姓角度看,尽管茶叶大多生于南方,北方地区的人民对茶叶难以接触,但自京杭大运河开通,漕运兴旺,茶也就随着运河走遍了中国,中国各地都享受茶文化,在与友宴饮、日常嫁娶中,茶文化随处可见,并且不同地域已发展出不同的地域茶文化。在长期的发展中,喝茶不只是一种生活,更是一种哲学。人们饮茶,不只因为茶味美,更因为茶意浓,茶可思,思可远,进而体现出中华文化中的基因——和。茶本身味清,且后韵悠远,在品茶的同时,人们可以理清头绪、思考人生。君与臣饮、人与友饮,皆可在饮中语天下。“他喜欢喝中国茶的感觉,茶叶在碗里飘飘悠悠,那感觉差不多就是地老天荒吧。”[12]15在运河之旅中,无论是生于中国的谢平遥还是游于中国的小波罗,都对茶这一具有中国典型文化特征的饮品情有独钟。小波罗在饮茶中体会中国人的生活,谢平遥则在饮茶中纾解心灵,畅谈人生。从碧螺春到龙井,从船头到市井街摊,茶与水一起,滋养着岸边人,鼓励着行路者。

茶香清幽,有时却没有酒香浓烈。如果说茶代表着理性,那么酒就可以传递出激情。中国的酒文化和茶文化一样源远流长,自诞生至今,酒已经发展成为许多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部分。不同的饮酒方式、不同的酒类、不同民族之间的饮酒对中国人来说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在《北上》中,谢平遥曾与旧友李赞奇在病床前畅饮,两壶酒、三五个小菜,李赞奇将小波罗托付给谢平遥,真正的北上之旅也就此开始。而在现代篇,邵秉义与儿子邵星池的矛盾也是在船上的一顿酒中化解。尽管酒文化并非中国独有,但中国的酒文化展现出的是中华文化中特有的基因——乐。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酒从先秦时只供贵族饮用、祭祀,逐渐发展为平常人家的生活所需。除茶酒外,《北上》中还有许多蕴含着中国基因的物态文化,如小波罗和老夏都爱不释手的烟斗、邵常来的拿手川菜、北上途中船上的器物等,虽无情,但其背后的文化寓意十分深远。

(二)制度文化层中的基因:变中有定,进中显中国

“制度文化层,指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建立的规范自身行为和调节相互关系的准则。”[2]3《北上》以晚清至现代百余年的运河为背景,中国的社会制度也大有不同。社会制度的变迁是时代发展的表达,发展在实践中产生与变化,文化基因却不变,始终流淌在血液里。《北上》可以被分为以小波罗等人为主角的近代篇和以新世纪为故事背景的现代篇。在近代篇中,作者对于晚清官僚体系的描述十分突出;而在现代篇中,中国经过一系列变革,已经体现出新时代中国的昂扬向上,展现出中华民族基因中的自强不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华民族摆脱了近代史中的屈辱与阴霾。在现代部分,为了筹划《大河潭》这一项目,北上之旅成员的后代们再次相聚,境况的不同折射出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好。邵常来的后代成了养船人,从普通的一条小船,换成25吨的木头挂机船,30吨、42吨、50吨……273吨;谢平遥的后人谢望和从事电视制作行业,成为《大河潭》的策划者;孙过程的后代热爱艺术,为《大河潭》提供影视素材;周义彦的后代开设小博物馆,将有关运河的文物收藏起来。时代变迁,适应国情的社会制度显然为人民带来了更好的生活。

无论是近代篇中的泥沼,还是现代篇中的新生,中国制度变化的背后蕴含的是中华文化中的实践基因和奋斗基因。在第1部中,作者以谢平遥的目光、以一个普通国人的角度,见证了不同阶层人们的奋斗,如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公车上书等,尽管不是每一次嘗试都是正确的,但中华民族总未停止探索的脚步、奋斗的脚步。在第2部中,作者又以马德福这一外国人的视角,描述了八国联军侵华时期、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民的痛苦与挣扎。血与泪交织,中国人民在实践基因和奋斗基因的支撑下,找到真正的革命之路,迈向了新征程。

(三)行为文化层中的文化基因:礼中行事,传自然哲学

“行为文化层,指人在长期社会交往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和风俗,它是一种社会的、集体的行为,不是个人的随心所欲。”[2]3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不曾中断过文明的国家,中国始终坚守文化基因中的礼与自然。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在中国五千年的灿烂文明史中,礼乐思想一直占有重要地位。在“孔学堂春季辩论大会”上,学者将礼乐在中华文明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原因归结为四点:存在切实可感的物质形式;有着精深且系统的文献传承;是中华文明的承载者和表达者;具有与时俱进的自我完善机制和实践智慧[13]。所以,无论是曾经的小农经济时代还是如今的现代化发展时代,礼文化始终存在于中国人的社会交往与习俗中,最终凝聚为文化基因。“老夏掸掸袖子,走到船尾,对那艘船抱抱拳”[12]28,《北上》中,尽管小波罗一行人遇到了不友好的问候,老夏也依然会向对方行礼, 并用“赐教”一词表达疑问,这一细节就可以体现出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无论何时,该有的礼数不可少,这是规矩,更是文化。中华文化中的礼基因在作品中的两场婚礼也有着突出的体现。在第1部和第2部中,作者徐则臣先后对两场婚礼进行了描写,一个是新时代下,渔民之子的船上婚礼;另一个则是抗战时期,意大利男人马德福与中国女人秦如玉的悲情婚礼。两场婚礼举办的时间不同,婚礼主办人的身份不同,但礼文化在两场婚礼中从未被抛弃。“起床后收拾停当,该尽的礼数,该行的仪式,第一次门槛怎么跨,第一顿饭怎么吃”“船民要按船上的规矩办”[12]88。在邵星池的婚礼上,他的父亲邵秉义坚持使用传承下来的船民的礼仪,一方面,这体现了邵秉义对这场婚礼的重视;另一方面,也体现出邵秉义对船民文化的重视。物质可以消失,但意识在、文化在,精神就在。对以邵秉义为代表的船上人家来说,遵守祖上传下的规矩,就是承认了船民的文化,有文化在,人不再生活在水上,根也还在运河中。不同于邵星池的婚礼,战争时期,不同民族间的关系较为复杂,人民的排外情绪较重,马德福外国人的身份就为他和秦如玉的婚礼埋下了悲情伏笔。“先双手合十,中国人请求原谅时都这么干”“他还是紧紧握住我的手,突然间老泪纵横,颤抖着要给我下跪行礼”[12]393,马德福与秦如玉因雕版画结缘,却因战争被迫草率结婚。他们不具备如邵星池那般精心的准备和仪式,但也有正式的求婚、父母的认可等这些中国婚姻中较为看重的礼节。由此也可以看出,无论何种境地,中华文化基因中的礼始终存在、影响极大,尽管马德福是外国人,其行为也受礼约束。

俚语和俗语是人们对生活的总结,也是行为文化层中的重要部分。在《北上》中,不少俚语和俗语也体现出中华文化中的自然哲学精神。中华文明以农业文明为主,传统的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使中国人对自然有着深深的崇拜,将天地山川、自然万物都纳入敬畏之中。为了向大自然的各类神灵表达敬畏,各族人民发明了许多自然崇拜方式,禁忌规约就是其中的一种[14]。老夏作为行船的老手,在北上路途中始终遵守运河上流传的禁忌,表达对自然万物的崇敬,这既是前人的经验的凝结,也是运河的文化之一。即使到了现代,运河人邵秉义和鸬鹚间的互动也可以看出中华文化中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人类以鸬鹚捕鱼;反之,要给予鸬鹚应有的关爱与照料,形成良性互动关系。正如孙正聿所说,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连续性,中国哲学在长达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不仅形成了以孔孟哲学为主要标志的儒家哲学、以老庄哲学为主要标志的道家哲学与中国化了的佛教哲学,而且形成了中国哲学的独特风格和特有的概念体系及其特有的表达方式,从而形成了深沉、厚重、睿智的中国哲学智慧和独具特色的中国哲学传统[15]。作者在《北上》中体现出的生死观,既包含老庄对生死超脱的思想,也体现出儒家的乐生安死精神,如“死了就死了,谁不死”[12]149“如何活着才算有意义?什么样的死才算值得?谁说了都不算。赶上了你逃不掉,赶不上,操那份闲心也没用。甩开步,照命数走”[12]415等语句,展现了中国生死观中的自然哲学精神。

(四)心态文化层中的文化基因:以国为家,寻根向团圆

“心态文化层,指人们的社会心理和社会意识形态,包括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学艺术作品。这是文化的核心部分,也是文化的精华部分。”[2]3与其他文化相比,中华文化中蕴含着突出的人文主义精神,文化中富有安土乐天、爱国思根的基因。

中国古代一直处于以农业为主的自然经济社会,以地为生、靠天吃饭的生活将思乡、寻根文化融入中华文化的血脉之中。对于中国人来说,与家人在一起,团聚在故乡,应是人生之美。《北上》中小波罗等人的旅程,可以说是北上的探索之旅,实际上也是向北的寻亲之旅。意大利商人小波罗表面上是为追寻偶像马可·波罗而开启旅程,实际上,他的目的是在北上途中寻找在战争中消失的弟弟马德福。而对于谢平遥等中国人来说,北上代表着去中国的首都——北京,它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中国人心中的向往之地。众人怀着不同的理想信念汇聚到一起,最终却殊途同归,以不同的方式回到了故乡。“对这个年龄的中国人,死固然可怕,但跟背井离乡比,命没那么重要。”[12]392面对侵略者,老秦一家宁愿死在家中,也不愿逃亡到别处,这正是因为在中国的文化中,落叶归根,亘古使然,无论灵魂还是肉体,家都应该是人们最终的归宿。在埋葬秦如玉时,马德福选择河滩上立坟,也体现出寻根思想。即使“发大水了容易被冲掉”,也“正好顺水漂流,回到风起淀”[12]415。在文中,马德福在后期已较为完整地融入了中华文化,受中华思想影响,故乡也成为他最终灵魂的归属。

除了寻根精神,《北上》中对中华文化中家国基因的展现也极为明显。首先,每一位中国人都将国视为自己的大家。古代篇中,当小波罗与谢平遥的沟通时,谢平遥始终以“我就是一个普通中国人”[12]26的角度回答,就连教堂看门的老人,也会说:“在他看来,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中国,另一个是外国。”[12]35尽管这一看法尚有欠缺,但可以体现出中国人的“中国心”。国就是家这一思想刻在中华文化的基因里。其次,无论哪个阶层的人民,都会将寻找国家的未来视为自己的责任。正如作品中所说,“大丈夫当身体力行,寻访救国图存之道”[12]8,上自康有为、梁启超这样的革命家,下到谢平遥、李赞奇这样的普通百姓,从1901年的北上之旅,到2014年的《大河潭》之旅,从古到今,每个人都在为中国的未来思考,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因为在中国人民心中,国就是家,有国才有家。最后,以《己亥杂诗》为代表的许多被提及的诗句、著作等,一方面体现了中国的文学底蕴,另一方面更体现了自古以来中国的家国思想。《己亥杂诗》是龚自珍先生的自述却也是谢平遥等人的现状;《天演论》《国闻汇编》等是中国人民探求复兴的成果;《龙王行雨图》是中国民间故事的记述,也是秦家的宝物。文化是民族的魂,国家是人民的根。总体上看,中华文化基因中的寻根基因和家国基因,在《北上》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中的文化使命

(一)彰显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独特价值

有学者指出,“那种过分倚重西方文学范式,而不彰显中华文化历史底蕴与优良传统的文学作品,难以在俄罗斯产生多大的影响力”[16]。由此可见,只有富含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文学作品才有传播价值、有海外吸引力。从文化基因角度理解,也可以说,只有蕴含中华文化基因的作品,才有海外传播价值。中国文学作品向海外传播已有一定时间,在经历自发传播阶段后,已进入主动传播阶段[17]。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18]45-46。因此,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海外传播必须坚守中华文化,保留民族特性,肩负起传播中国形象的责任。以《北上》为例,徐则臣将中国的茶酒文化、家国精神、自然哲学等中华文化基因融入作品中,将中国人以和为贵、坚强奋斗、爱国爱家的精神展现出来,构建出儒雅渊博的翻译者谢平遥、朴实勤奋的船夫邵秉义、取财有道的商人周海阔等人物形象,他们以不同身份向世界展现不同社会阶层中国人民的善良美好,以及中華血脉中流淌的中华民族精神。值得一提的是,《北上》中对中国女性形象的塑造也十分突出,无论是晚清时期的秦如玉,还是现代社会的马思艺、孙宴临,在经历风暴之后,她们都能以平和坚定的信念面对生活,以恬静淡然的态度与世界相处,展现了中国女性的优雅与魅力。

(二)加强国家间跨文化交流

不同的文化因素如价值观念、民族性格、自然环境等构成了不同文化的特质,不同文化间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文化的碰撞难以避免,而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海外的成功传播可以加强不同国家与中国之间的跨文化交流,让世界了解真正的中华精神。在《民族理性与本土文学的世界性——以路遥文学的海外传播为例》一文中,作者赵婉彤表达了“本土小说的跨文化传播张力来源于作品中典型符号形象中的文化价值”[16]这一观念,并认为无论是宏大叙事还是微观表达,小说全球化传播效力取决于其在本土文学符号形象塑造过程中向世界传递出的一种不断由内向外溢出的生命力量。内含中国深邃文化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正具有这种生命力量,它们坚守中华文化基因,以描写中国故事、刻画中国人物为主,为其在海外传播提供了巨大的空间和可能性。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中国的许多文化基因既有独特性,也有普遍性,较为突出的就是“和”。《北上》中,无论是谢平遥这样的中国人形象,还是小波罗、马德福这样的外国人形象,都对战争、杀戮表达了不满与抗拒。如“在中国漫长的战线和辽阔的战场上,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得默默无闻的人,何止千万。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12]401;又如“在战场上我经常想到死。跟杀人相比,我宁愿自己死”[12]3。在不同的信件中,即使是作为侵略者的英国人大卫和意大利人马德福都如此煎熬,更何况被侵略的千万中国人民呢?文中涉及的侵略战争,使中国人民居无定所、家庭破碎,而对侵略者来说,战争的残酷根本无法带来任何快感,留下的只有痛苦和无尽创伤,马德福一家的悲剧就是战争中苦难人民的缩影。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指出,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此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连续六年写入联大一委决议。当今世界是全球化的世界,也是多极化的世界。尽管各国人民生存方式和生活理念的不同,但世界各国、各民族在经济、政治等方面的交流交往不可中断,人类只有一个地球,一个世界。因此,中国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来应对全球共同面临的挑战。

四、结语

与“生物基因”相比,“文化基因”更突出民族的独特性和文化性。中国的文化基因以丰厚的中华文化为“根”,以五千年的发展历史为“脉”,最终得以传承发展。由此,具有中华文化基因的当代文学作品才得以在海外广泛传播。在海外传播中,中华文化基因也自有其使命。以《北上》为例,作者徐则臣以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富有诗意的语言运用等将中国物态文化层中的和基因、乐基因,制度文化层中的实践基因、奋斗基因,行为文化层中的礼基因、自然基因,心态文化层中的家国基因展现出来,为其担负中华文化海外传播使命奠定了坚实基础。新时代下,中国当代文学已进入全球化语境,受世界瞩目。随着中华文化之一的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步伐逐渐加快,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可以在海外传播中彰显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独特价值,加强国家间跨文化交流,帮助世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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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Memes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Spread Overseas

——Taking the Unified Version of Going North by Xu Zechen

Fu Xiaona1, Xu Jiayin2

(1.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136;

2.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36)

Abstract:As a contemporary writer who grew up at the waters edge, Xu Zechen has been creating works about canals since the end of the 20th century, and has spent more than 20 years feeling the canal. Finally, he won the 10th Mao Dun Literature Award with the novel  Going North, becoming the first winner of Mao Dun Literature Award born after 1970. These days,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has entered the global context and is discussed by the world. As the pace of Chinese literature of the“Go globally”strategy accelerates, it is worth researching what are the genes in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ry and what are the missions of the genes. Going North is Xu Zechens literary work, it adopts the theory of cultural stratification of Cheng Yuzhen and further considers the missions of the genes in the over-sea propagation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ry works. Hoping to provide ideas for the over-sea propagation of Chinese literary works

Key words:literary works of Xu Zechen; cultural genes; over-sea propagation; Going North

【責任编辑:刘北芦    责任校对:赵 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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