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火车,牵动着无数游子散落天涯的离愁别绪,也承载着无数人的诗和远方。2023年,有一些列车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又有一些新的铁路线路开通运营。北交大交协的同学们,一如既往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下时代的变迁和我国交通运输事业的发展脚步。
上大学之前父亲曾给我买了一本表演圣经——《尊重表演艺术》,那是引领我入门表演艺术的第一本专业书籍。时隔七年,我听说上海戏剧学院国际表演艺术中心引进了乌塔·哈根表演方法,还特意邀请到了H·B工作室的两位训练专家弗朗西斯卡·费拉拉(Francesca Ferrara)与斯涅扎娜·切尔诺娃(Snezhana Chernova)亲临现场教学。于是,在硕士生导师的鼓励下,我收拾好行囊,从未名湖边的红楼转而来到了上海华山路的红楼。
乌塔·哈根(1911~2004),表演艺术家,著有《尊重表演艺术》《演员的挑战》等书籍。
乌塔·哈根协助她的先生于1945年创建H·B studio戏剧学院。这座专业级剧场表演学院,培养出了无数优秀演员。
这一次,我作为学员之一全程参与了此次大师班的学习。十天的表演之旅说长不长,但收获是真的不少。在大师班授课过程中,训练专家通过基本的目标训练以及“三种登场方式”“直接性”“第四面墙”“赋予”“剧中人的行动”等训练方法,帮助演员强化自我觉察和对规定情境的认知,在行动中创造角色、塑造人物。
我们则在乌塔·哈根训练方法的指导下,排演了契科夫的《海鸥》《樱桃园》《万尼亚舅舅》《三姐妹》,阿瑟·米勒的《推销员之死》《桥头眺望》《都是我的儿子》等名剧片段,并在结业前进行了精彩的汇报演出。
于我而言,这堂大师课我总结为两个词——惊讶、激动。
惊讶的源头——找到了我
大师课的最开始,是“基础客体训练”的练习。简言之就是根据一个客观的物体(包括环境、自己拥有的东西)发挥想象力去引发与这个客体相关的记忆画面。这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克服紧张。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办法在舞台上自如地表演,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直接参与到练习中。
作为观众,我坐在下面观摩着其他同学的即兴表演。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女孩子同样由于紧张表演进行得极不顺利,练习中她突然卡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那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看到这种情况,弗朗西斯卡老师没有立即让她下台休息,而是通过调整她的呼吸节奏,帮助她找到正常的呼吸状态,然后让她再次开始表演。第二次她竟然自如多了,她一边描述着布袋的样子,一边回忆那个布袋带给她的诸多回忆,说着说着竟然流泪了,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个女孩在舞台上状态变化让我非常惊讶,所以在下一项练习开始的时候,我勇敢地报名了。
我走到舞台中央,但与此同时老毛病又犯了,我开始紧张了。我学着那个女孩试图通过调整自己的呼吸缓解,但这个方法并不奏效,我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我只能装模作样地假装拨出一通电话。
“喂,余山。”
与此同时,我浑身表现出了很多小动作:手不停地挠头,东张西望,甚至在舞台上細碎且浮躁地踱步起来。在台下时我所设想的一切表演全都消失了,我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再次扭捏起来。
“喂,余山,我跟你说件事”再次重复完这句话,我便匆匆地结束了练习,但弗朗西斯卡老师并没有因此责怪我。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紧张的状态呢?”
“哦,我一上台就会这样,我调整了呼吸节奏啊,可是为什么没有用呢?”
“这一次,你可以先想象一面你熟悉的墙,可以是你家里的一面墙,也可以是你想象中的一面墙,然后试着把这面墙摆在你与观众之间。之后,你尝试着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你所构想的与对方的话语上,像日常生活中那样跟他对话,想象他说话的表情、情绪状态、说话意图,尝试以此刺激你的回答。”
在我再次上台前,她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按照弗朗西斯卡老师的话半信半疑地创作起来。我开始回想我卧室的那一面名人墙,然后尝试让这面墙矗立在我和观众之间,这个想象我尝试了很久才找到那种阻隔感,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中,我看不到那一双双眼睛了。随即,我拿起手机想象着余山在电话一端嫌弃我的样子,甚至他那不耐烦的神情都藏不住了,我的情绪瞬间被激怒了。
“喂,余山,我跟你说件事。”我之前的拿腔作调瞬间变成了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就着急挂电话呢,如果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我的情绪真的开始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一种想跟电话里的他打架的冲动。
“好的,练习就做到这里。”
弗朗西斯卡老师突然叫了暂停,而我却迟迟不愿意从刚才的情境中走出来。
“好了,黄韵茜,你现在务必回到课堂中。”
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一丝留恋和不舍。演员在舞台上展现的不是真实的自我,他们只能通过“演”才能像某个角色,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下课后,我找到老师与她交流起来。
“老师,为什么那个女孩子调整呼吸就有用,而我却需要运用‘第四面墙呢?”
弗朗西斯卡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因为,我观察到了你们之间的不同,她比较害羞,而你的注意力总是落在别人身上,会因为别人影响自己的发挥。你们的性格不一样,需要的具体方法也不一样。”
激动的原因——突破了我
值得庆幸的是,我找到了适合自己缓解紧张的方法—— “第四面墙”。有了“第四面墙”,我在舞台上自如多了。随后的四五天我一直在做乌塔·哈根的相关表演训练,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们开始要创作角色了。
“黄韵茜饰演‘凯瑟琳。”
当听到我被分配出演阿瑟米勒剧本《桥头眺望》中的‘凯瑟琳一角时,我的心都要碎了。
“老师我能不能换一个?”
我有些难为情,因为“凯瑟琳”这个角色实在跟我差距太大了。我是一个非常犀利的人,但是她软弱、胆小;我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习惯我行我素的人,但她是一个连婚姻大事都不敢自己做决定的人;我身材高挑,她身材圆润我真的没办法去想象我就是“凯瑟琳”。
“老师,按照我已有的经验,我觉得我更适合演那个姑母。您看,我的身材、状态跟她更吻合。”
弗朗西斯卡老师肯定了我的观点。“但是,这其实是我特意为之的。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尝试一下你不擅长的角色。”
老师的良苦用心在排练阶段可真是苦了我。我迟迟找不到感觉,甚至又回到了装的状态里去了。排练进行到一半,我要崩溃了。我找到老师坚决要求换角色。
“老師,我真的不行。要不算了吧。”
弗朗西斯卡老师笑着看着我,然后拿起剧本一字一句地给我分析起来。“每一个人都会遇到不适合自己的事情,但我们如何看待不适合决定了我们能否胜任这件事。演员也是一样的,面对阻碍,我们总是要通过行动去化解,不是吗?”
那天下课后,老师带着我完成了角色规划。她先是让我尝试共情那个角色,尝试通过理解角色的语言、行动,消除我对角色的评价,慢慢地进入她、向她靠近。
“其实,当你没有分别心的时候,就会发现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独特、美好的地方,而不是带着挑剔的眼光去‘筛选。”
那天晚上我按照老师的方法,首先不带任何主观评价地把“凯瑟琳”这个角色的舞台动作列了出来,然后用客观中立的形容词概括这个人物的特点,比如:柔弱、听话等等。
“舞台就是生活的一面镜子,有的时候角色意味着他人,其实做演员最应该拥有的就是一颗包容之心,或者说是慈悲之心。当你能共情角色,这便是你在艺术创作中拥有的美德,而当你能带着平等之心去看待众生,你获得的也许是做人的美德。”
或许就是因为弗朗西斯卡老师的这句话我才真正有信心去成为那个角色。我在之后的创作上,还会根据“凯瑟琳”的性格去回想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比如:当我想向妈妈要一个喜欢的东西时的神态;或者当我因为找不到妈妈而感到无助时候的感觉。我发现,那些感情都成为帮助我塑造角色的好素材,我的“凯瑟琳”形象越来越丰满了。
结业演出那天,班上的同学一致认为我好像成为了角色,而不是饰演角色。班上一位导演系的同学给我留言:“黄韵茜,看了你演的‘凯瑟琳 ,我能感受到你的演绎是符合角色逻辑的,尤其是在角色内心纠结的那一段!”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