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饮溪
人生在世,总是委身于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小到晚饭吃米线还是吃螺蛳粉,大到填报志愿是专业优先还是学校优先。
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在《人间食粮》中说:“在选择道路的时候,蜘蛛总是很随意,因为每一条路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蜘蛛可以从中心随意向四周走动,也能从四周悠闲地走向中心,对它来说,这张网是双向可通的。但是人类却只有从中心走向四周这一单行道,一旦踏上便不可回头,并且每一条路的目的地都不同,即便是走在路上,我们也看不到路的结局。”
小时候玩植物大战僵尸游戏,最让我慌神的是迷雾那一关。因为无法预知会出现哪种类型的僵尸,所以我每局必选路灯花,当昏黄的灯光缓缓将迷雾照出一个洞时,心里才踏实。我看网上其他人玩的时候也会种上几棵路灯花,可见人在面对未知与不确定的时候,都会产生不安。然而,现实中没有路灯花可以准确告诉你前方会出现何种僵尸,许多人因此而迷茫,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做不出选择,担心因选错道路而后悔。
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里有一句话:“我们是生息在不健全世界上的不健全的人,不可能用尺子测量长度或用分度器测量角度、如同银行存款那样毫厘不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保证自己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一帆风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智慧,充分比较摆在面前的选项,分析出每种选择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和可能付出的代价。
上高中时,同桌问我未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当时脑海里闪过“临风一唳思何事,怅望青田云水遥”的诗句,我便随口说道:“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句话之所以令我印象深刻,可能是它无意中道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循着这句话铺设的轨道踽踽独行,或闲云于齐楚,或野鹤于赵秦。
这种在外漂泊的人生在长辈眼里,显然是不正常的。他们都希望我过上一种稳定的生活。我的一个学长一毕业就回老家工作了,几年后又顺利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在长辈看来,他简直是人生赢家,因为过上了一种稳定的生活。
我有时候也会羡慕长辈口中的稳定的生活。去年暮春的一个傍晚,我穿过一个老小区,看到一栋楼前靠近绿化带的地方架了一个小火炉,一截由于烟熏火燎而发黑的烟筒斜斜地伸向半空,正袅袅地冒着炊烟。一个中年男人雙手抱膝坐在马扎上,偶尔低头往炉膛里塞几块木柴,全程不发一言。男人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支了一方案板,两个把袖子捋到臂弯处的妇女围坐在案板的两头,一边擀面饼一边话家常,脸上洋溢着素朴的笑。独在异乡为异客,忽遇浓得化不开的人间烟火气,如何不起故园情?那绵绵的日暮乡关之愁,瞬间黯然了一颗游子的心。
彼时,我真羡慕那位学长,可以过一种与家人同乐的稳定的生活。但是,我深知自己是航海家辛巴达式的人,喜欢在外漂泊闯荡。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学长选择的那条道路,以我的年轻气盛,以我的放荡不羁,十有八九会过得不舒畅。
其实,学长有时候也会不快乐。他一不快乐就给我打电话。电话中,他对我满是羡慕,羡慕我自由,不用操心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我劝慰他:“你光看到我自由时的潇洒了,却没看到我孤独时的落寞。自由在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孤独。我忍受过的孤独你不一定能受得了。有时候我还羡慕你呢。这就是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倘若真的让咱俩互换一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彼此就想过回之前的生活……”
我和学长遵从自己的性格与内心做出的选择,都是有缺陷的。正因为我明白选择总会有缺陷,所以当初详细地分析了每种选择的好处与弊端,然后问自己在享受好处的同时,能不能承受该选择带来的弊端。经过一番思考后,我的答案是“能”,于是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现在的路。
试卷上的选择题有标准答案,人生道路上的选择题却没有。只要你认识到选择的成本并愿意承担它,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