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在现代服饰设计中的应用

李 玲

( 合肥师范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安徽 合肥 230061 )

近年来，为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 «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等文件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出了明确要求。 服饰一定程度上反映社会风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服饰处于时尚与传统相糅合的个性化发展时期，设计师更注重提升设计的整体文化内涵，力求在作品中凸显精神气韵与时代价值，增强受众的文化认同感。 徽州木雕是我国传统民间雕刻艺术之一，以深厚的文化底蕴、 鲜明的地域特色和多元的雕刻工艺展现了徽州传统文化的生命力，其中门窗木雕是建筑之“眼”，纹饰题材内容多样、 造型质朴脱俗，是徽州木雕的重要组成部分。 分析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特征，提炼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与现代服饰设计的共通性元素，通过设计转化实现其在现代服饰中的应用，探索将民族文化精神与服饰设计语言相结合的创新路径。

一、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特色分析

徽州，作为一个相对完整且稳定的文化地理区域，遗留着蕴藏丰富文化内涵的徽派建筑，它们以其木雕的完整性、 风格的统一性、 造型的艺术性、 文化的传承性而享誉海内外[1]。 木雕门窗纹饰是徽州木雕中最具代表性的“徽” 字符号，它充分汲取了徽州地域环境和传统文化的养分，印证并物化了前人的美学智慧和精湛工艺，并在时代变迁中建构出自身不拘一格的审美形式和艺术特征，反映出当时民间艺术的高级形式。

1. 题材内容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题材广泛，造型多变且神韵兼备，折射出数百年来人类的文化建构和审美追求，形成了形式完善、 内容丰富的程式语言[2]。 如表1 所示，木雕门窗在内容上注重写实，常见的有几何纹饰、 植物纹饰、 珍禽瑞兽、文字楹联、 博古杂宝、 人物故事等题材，经常被雕刻在多扇连续的门窗上，内容连贯、 风格统一。

几何纹饰是徽州木雕纹饰中较为常见的装饰纹样，极具规律性和秩序感，视觉效果饱满，冰裂纹、 万字纹、 拐子纹最为多见，多被大面积运用于门窗的边角及格心的装饰上，以烘托主体纹样。 植物纹饰多以自然景象为描绘对象，如荷花纹饰( “荷” 同“合”，亦同“和” ) 象征着家和外顺，梅、 兰、 竹、 菊、 松等纹样象征文化情操高雅。 珍禽瑞兽类木雕纹饰则是以托物言志为主，借助于麒麟、 鹿纹、 鱼纹、 蝙蝠等珍禽瑞兽来表达人们对吉祥、 长寿的祈求。 文字纹饰是直接将吉祥的文字或语言雕刻于门窗上，其中“福” “禄” “寿” 字的使用频率最高，直观明了且寓意深刻。 博古杂宝纹饰也时常出现在徽州木雕中，表现形式相对抽象和符号化，以花瓶和宝鼎的纹饰居多，象征“平安” 和“安定”； 除了物品器具，博古杂宝纹饰还包含从实物上概括化提取的花纹，如云纹、 铜钱纹等。 此外，人物故事是徽州木雕门窗格心位置表现最多的题材，常见内容有文人墨客、 才子佳人、 名人轶事等，是当时社会情境的集中反映。

2. 艺术特征

(1) 寓意吉祥，体现民俗文化

徽州木雕门窗的纹饰与民间生活和传统文化紧密相连，具有很强的趋吉性，在映现世俗生活的同时更加注重精神层面的探索。 徽州人对于祈福的吉祥纹样尤为推崇，在几何、 植物、 文字等多类吉祥纹样中，均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许与憧憬，并以寓情于景、 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使其突显民族的习俗风尚和亦俗亦雅的文化特色，图必有意，意必吉祥。

(2) 格调质朴，注重清丽淡雅

徽州木雕门窗的纹饰大多不施以彩漆，木材取自大自然，保留天然纹理和质朴色泽，彰显其浑朴天成的审美追求和清丽淡雅的艺术风格。 木雕门窗与以灰瓦白墙为主基调的徽派建筑巧妙达成了色调间的冷暖平衡，共筑错落有致、 清逸翛然的和谐画面。

(3) 线条灵动，突出刚柔并济

在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中，变化多样的雕刻手法使木雕线条呈现出刚柔并济、 张弛有度的特征。 着实的“涩刀” 技法刻出的苍劲线条与细腻的“切刀” 技法雕出的柔美曲线，使整体木雕纹样对比灵动又不失和谐[3]。 木雕门窗边缘简洁明了的装饰纹样与其生动传神的主体形象达成了刚与柔的平衡，颇具韵律与节奏感。

(4) 构图完整，讲究虚实相映

徽州木雕门窗的纹饰构图讲究虚实相映和疏密有致，结合多种精湛的雕刻技法，如浑厚的圆雕与纤巧的透雕、 阳刚的浮雕与阴柔的凹雕，层层递进，繁简有序。 木雕门窗还会搭配边框或花边，以增强雕刻的层次感和纵深感。 通透交错的镂空装饰使得木雕门窗整体显得实中生虚、 虚中有实，尽显“虚实相映” 之美[4]。

3. 文化价值

徽州木雕门窗的纹饰不仅是徽文化烙印的载体，更是囊括了艺术性、 民俗性、 装饰性及实用性的珍品。 其中蛰伏着儒家思想的灵魂，是中国千年儒学思想的缩影。 儒家的“忠” “孝” 观念与徽州人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两者深植于徽州人的心中。 木雕门窗中宣扬忠孝节义思想的作品不胜枚举，并以此为媒介来通达人们的思想观念，使其拥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及社会价值。 作为徽州雕刻图案中最具装饰韵味的一部分，其丰富的题材内容不仅是徽州地区成长历程的见证，更是徽州地区不同时期风俗文化的体现。 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徽州木雕门窗纹饰成为徽州最具特色的文化元素之一，是中国千年文明血脉绵延至今的标志[5]。

二、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在服饰中的设计与转化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造型千姿百态且富有寓意，值得大力弘扬与保护。 但目前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传承正面临着危机，需突破固有的模式，将其以更多可行的表现形式进行传承与保护。 图案是服饰设计常用的表现形式，基于以上对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特色的分析，能够发现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与服饰设计在审美意境与艺术效果上存在诸多相通之处，可选取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中具有代表性的题材，挖掘其形式美、 寓意美，进行形态设计与色彩转化，在保留文化元素特征的基础上衍生出新的图案，并应用于服饰设计中。

1. 门窗纹饰的形态设计

在纹饰的形态设计中，需要通过高度的提炼、 优化的形式美感和易于理解的构图形式，共筑符合现代审美的设计语言。 在设计中基于直接引用、 简化提炼和解构重组的适用原则，对纹饰进行创新再造后形成新的单元，力求概括化与符号化，以突破木雕门窗纹饰传统的视觉形式。

(1) 直接引用原则

直接引用是现代设计的基本原则之一，徽州木雕门窗中的冰裂纹、 拐子纹、 万字纹等几何纹饰，简洁大方、 特征鲜明，存在感强且富有亲和力，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可直接提取并以元素符号的形式应用于服饰设计中。 一是运用于服饰整体，以取得饱满繁复的视觉效果； 二是运用于服饰的局部造型中，比如服装的肩部、 腰部、门襟、 衣领、 口袋、 衣袖等部位，增添作品的艺术气息。 需要注意的是，在设计过程中对纹饰的使用要适度，且需充分考虑几何纹饰与现代服饰的契合性。 如表2 所示，以具有规律性的冰裂纹、 万字纹和拐子纹为原型，根据直接引用原则提取，结合款式造型，合理应用于现代服饰构图中。

表2 直接引用原则下的纹饰设计

(2) 简化提炼原则

简化提炼是对纹饰的组成结构进行拆解和分析，提取其中与设计主题最相符的部分，删繁就简，净化提纯[6]。 徽州木雕门窗中许多复杂的纹饰需要通过简化提炼后才能应用于服饰设计作品中，例如植物纹饰和动物纹饰。 在设计中可先进行整体描绘，再把复杂的部分合并与简化，修饰或删减其中细小的线条和复杂的层次，保留木雕门窗纹饰形与神的一致性； 也可在保留纹饰基本造型特征的前提下作适当的夸张或变形处理，通过调整比例来达到预想的设计效果。 如表3 所示，以徽州木雕门窗中较为复杂的寿字纹、 荷花纹和麒麟纹为基本元素，进行提取、 简化等加工处理后运用于现代服饰中，塑造出符合现代审美的设计作品。

表3 简化提炼原则下的纹饰设计

(3) 解构重组原则

解构重组是指将两个及以上题材打散重构或部分结合，构成新的图形，使新图形更具新颖性和奇特性[7]。 它是由设计者根据主观意图将客观物象打散，再按照设计构成原理重新组合形成新的视觉艺术形象，是设计者情感与想象的糅合，能充分体现设计师的素养。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种类多样，可通过归纳整理，采用移形重构、 分割错位、 嫁接重组的设计手法，形成新的纹饰形态，再以形式美法则为基础，将处理完成的元素符号进行排列组合，形成对纹饰新的诠释。 如表4所示，提取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中的拐子纹和寿字纹、 梅花纹和冰裂纹、 铜钱纹和万字纹，遵循解构重组原则，运用上述设计变形的手法加工处理形成新的纹饰，并将它们排列组合成四方连续图案。

表4 解构重组原则下的纹饰设计

2. 门窗纹饰的色彩转化

色彩是重要的视觉语言，具有超凡脱俗的艺术感染力，不同的色彩设计给予观者的视觉体验亦不同。 徽州民居木雕力求保留原汁原味的木质色泽，具有简单纯粹、 清新自然的色彩风格。 如图1 所示，研究一方面以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色彩意境为基底，借助专业绘图工具提取色彩因子，提取的色彩包含A、 B、 C 三个明度不一的颜色和一个点缀色D，选用同一组在解构重组原则下设计的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以顺时针方向在24 色相环上对其原色进行邻近色推移、 中差色推移及互补色推移，通过色彩辅助构建具有文化内涵和视觉情感的设计方案。 另一方面提取最新春夏季和秋冬季流行色，运用于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色彩设计中，为门窗纹饰的现代化转化提供参考。

图1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色彩推移

通过形态设计和色彩转化，将徽州木雕门窗纹样以现代化、 创意性的手法进行二次表达后，可将其延申运用于现代服饰品中。 如图2 所示，依据形态设计原则，结合当下流行色，利用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符号元素进行纹样设计，并用于丝巾、 包袋、 披肩等服饰品中，以展现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文化内涵和艺术魅力。

图2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在服饰品中的应用

三、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在服饰设计中的创新实践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不仅是徽州地域文化的代表，亦是徽州木雕艺术中的瑰宝，在造型与意蕴上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通过系统的设计与转化后，将其美学精髓融入现代服饰设计中，在赋予传统文化新时代意蕴的同时，提升现代服饰设计的整体美感，也进一步证实了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与现代服饰设计相结合的可行性和合理性。 在此基础上，探讨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在现代服饰中的设计实践，在实践过程中应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和丰富现代服饰设计为宗旨，既要合理保留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文化内涵，又需与时俱进，综合运用现代服饰设计思维方法，从而达成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与现代服饰设计的有效融合。

1. 设计案例

设计师可通过设计语言将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形态和文化意蕴融入现代设计中，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 如图3 所示[4]，国内高级服装设计师胡强在2011 年«梦思» 系列作品中，以徽州地域文化为创作灵感，从徽州雕饰艺术、 典型建筑、 民风民俗中提取相关元素融入礼服设计中。 设计师在礼服裙摆处采用规则的立体褶皱工艺，展现徽州建筑此起彼伏的艺术效果，同时借鉴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中典型的云纹，通过简化提炼将其转变为白色流动曲线，由上至下进行线性装饰。 色彩上采用徽州经典的黑、 白、 灰色，加上面料的明暗效果，使服装更加立体，给人强烈的视觉效果和独特的审美享受。 如图4 所示[4]，中国独立设计师品牌恋维斯2015 年春夏高级成衣设计，外套领口和内搭旗袍均采用木雕门窗纹饰中常见的拐子纹作为主要图案，局部搭配荷花纹进行点缀，采用刺绣工艺，让平面图案与立体工艺交汇融合。 服装整体利落的剪裁搭配中性的自然色彩，赋予职业女性精致美丽的古典气质，展现出独特的东方韵味。

图3 «梦思» 系列时尚礼服

图4 恋维斯高级成衣

2. 设计实践

如图5 所示，«徽迹» 系列设计聚焦于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以珍禽瑞兽类纹饰中的蝙蝠纹饰为参照进行主体图案设计。 “蝙蝠” 与“遍福”谐音，在徽州木雕门窗中有 “福瑞临门” 或“富贵临门” 的美好寓意。 在通晓寓意的基础上，对蝙蝠元素进行线稿提取，再进行适当删减，采用嫁接重组的方式将云纹与蝙蝠纹饰相融合，增强图案的饱满度，并对图案进行排列组合，再利用图片渲染等加工手法调整图案的色调、 对比度和饱和度，打破图案原有的沉闷感，最终塑造出新的四方连续图案。 此外，系列提取门窗边框的回字纹线条，回字纹规则有序、 回环往复，预示吉利永长。 设计以门窗的方块造型作为边框，将门窗内的回字纹拆分后移形重构，创作出具有规律性且造型对称的回字纹图案，与主体蝙蝠图案协调搭配，焕发生机。 面料设计中借鉴徽州木雕门窗雕刻中的圆雕、 透雕、 浮雕、 凹雕等不同技术手法，利用激光镂空和绗缝工艺，并借助色彩的虚实明暗，实现层次丰富的肌理效果。 如图6 所示，«徽迹»系列服饰在设计过程中及时调整整体效果，把握传统艺术在服饰设计中的创新应用方式，巧妙达成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与服饰设计的有效结合。

图5 «徽迹» 系列图案设计

图6 «徽迹» 系列设计效果图

3. 应用价值

(1) 开辟传统艺术的活态传承路径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于生生不息的连绵嬗变中，承载着徽州文化的精髓，是木雕艺人心手联合的成果[8]。 将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引入现代服饰设计中，使其在设计与重塑中“活” 起来，让传承千年的传统艺术重新焕发时代的光彩。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只有将其与生活相糅合，融入群众的现代化生活，让传统艺术易于获取和接近，成为人们的必需品，才能使其保持“活态”。 因此，现代设计师既要有匠人之心，又需有创新之志，使传统艺术魅力得以延续，开辟活态化传承的新路径。

(2) 引导现代设计的文化价值体现

如今，现代服饰已成为文化的一种载体和传播媒介。 任何优秀设计作品的背后都离不开文化的滋养。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所承载的历史渊源与文化根脉颇具价值，可为当下服饰设计提供借鉴。 现代服饰设计师应注重传承的艺术性、 功能性，不能为了迎合市场，而消弭自身的文化内涵。 在设计过程中借助传统文化的力量，以文化特色为内核，从中汲取营养、 提炼精华，并以服饰语言将其中的文化内涵、 地域特征等融入现代服饰设计中，通过服饰设计传承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文化基因，充分实现其文化价值。

(3) 助力时尚产业的多元融合发展

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时尚产业逐步呈现出多元化融合发展趋势。 设计师们尝试将不同文化、 材料和工艺相融合，寻求新的设计语言和创作灵感。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以其独特的艺术特征和文化内涵吸引着设计师们的注意力。 将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应于与现代服饰设计中，不仅能使设计作品更具创意性和辨识度，又能够迎合时尚潮流的需求。 将徽州木雕门窗纹饰引入到现代服装设计中，能够更好地满足时尚产业多样化的需求，使得作品更具特色和差异化，为时尚界注入新的活力和灵感。

四、 结语

徽州木雕门窗纹饰集徽州山川之灵气，融徽州风俗文化之精华，文化历史底蕴浓厚，为现代服饰设计提供了不竭的灵感和动力。 文章在梳理徽州木雕门窗题材内容的基础上，分析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特色，进一步了解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文化寓意和美学价值。 通过直接引用、 简化提炼、 解构重组等形态设计方法和色彩转化方式，并借助设计软件对徽州木雕门窗纹饰进行再设计应用，探索传统文化融入现代服饰设计的实施路径，有助于拓宽徽州木雕门窗纹饰的应用领域，使其在现代服饰设计中得以传承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