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缘
迈入腊月的门槛,家家户户都变得紧张而忙碌。扫房子、洗窗帘、腌腊肉、灌香肠、蒸年馍、办年货……几十件待办事项,需要所有工具齐上阵,全家人总动员。这一切,注定了腊月是个动词。
炉灶的火焰跳起来了,撩拨着锅底,激发起食材和水的热情。咕嘟咕嘟,腊八粥哼起欢快的旋律,大米牵起花生,玉米拽着莲子,小米亲吻红枣,桂圆拥抱薏米,八种食材亲热地狂欢,展现着粘稠和甜蜜。
鸡毛掸子飞扬起来了,东摸摸,西探探,搅起灰尘和浮土。调皮的羽毛还嫌不够乱,攀上高高的屋顶,爬进幽暗的角落,在立柜上面翻跟头,在吊灯边缘走钢丝。
抹布火急火燎冲出来,用舌头仔细舔舐灰尘,在替鸡毛掸子善后。它的胃口很小,想吞下一年的积灰,要在水桶里洗十七八遍澡。洗过澡,抹布高兴了,在窗玻璃上玩滑滑梯,一趟又一躺,将蒙尘的窗子弄得亮堂堂。
洗衣机摇头晃脑动起来,卷着窗帘、被套和床单,发出一阵阵鸣响。它是不是在学古代的教书先生,动情地背诵诗文呢?不过,它的棉布学生都是顽童,被逼着摇晃身体,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常常勾肩搭背地嬉闹着,忘记了先生的教诲。
油烟机呼啸着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吞食着炸带鱼、炸油饼、渣馓子的浓烟。说它馋?它不乐意了,吸吸鼻子委屈地说:“凭啥只能看,不能吃。”它滴溜溜的眼睛望着蒸熟的馒头和炖烂的骨头,耸耸鼻子,又深吸了一大口。
屋里的一应陈设都动了起来,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最辛苦的当然不是它们,而是所有動词的发出者,被称呼为主语的你我他。祖父筹划着办年货,祖母张罗着买新衣,父亲一遍遍大扫除,母亲系着围裙腌炸、卤、炖,小孩子们也不得闲,那么多的好东西,早挑花了眼。
腊月还催促起在外奔波的游子,用浓厚的年味,唤醒他们对家乡的思念。抢购回乡的车票、准备亲友的礼物……这当然都是动词。不过,比行动更活跃的,是他们迫不及待的心。
腊月是个动词,是带着烟火气和幸福感的及物动词。跟在后面承受动作的往往是腊肉、年糕、春联、鞭炮等洋溢着年味的对象。想来,这就是大家忙得脚不沾地,依旧喜气洋洋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