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名望,谷 阳,韩雨萱
(1.同济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 200092;2.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 工商管理学院,广东 珠海 519087)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1]3-10,[2]42-56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制度体系。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初次分配是收入分配的基础性环节,对实现共同富裕具有关键性作用。[3]70-82, [4]21-37如何稳步提高劳动收入份额,提升劳动者收入水平,推动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是当前党和国家关注的重要问题。
劳动收入份额是学术界长期关注的重要议题。早期的研究发现,均衡状态下的劳动收入份额保持相对稳定,[5]139-165,[6]618-631该现象被称为“卡尔多事实”。[7]177-222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很多国家的劳动收入份额开始持续下降,[8]35-53, [9]1031-1087中国也不例外,且劳动收入份额下降更加迅速。[10]25-35, [11]27-41针对这一现象,不少学者开始质疑“卡尔多事实”,对劳动收入份额及其决定因素进行了充分的讨论。相关研究主要从产业结构变动、[12]99-115, 206技术进步、[13]102-146工会、[14]16-28外商投资、[15]135-154最低工资制度[16]64-78等视角进行了研究。与本文密切相关的文献是税制与劳动收入份额的关系,学者们主要从税收征管、[17]105-118,8“营改增”、[18]44-61增值税转型[19]2001-2020等视角进行了探讨,而关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研究非常缺乏。但实际上,2014年7月,国家税务总局发布了《纳税信用管理办法(试行)》,对企业上一年度纳税信用进行评级,并自2015年起向全社会公布了企业纳税信用等级为A级的企业名单,而其余纳税信用等级暂未披露。与强制性税收制度不同的是,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是典型的柔性税收征管方式,旨在通过激励的手段促进企业诚信纳税。由于仅向全社会披露了企业纳税信用等级为A级的名单,这在全社会范围内营造了这类企业诚实守信的企业形象,对企业行为产生了重要影响。[20]81-99已有研究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对企业融资约束、[20]81-99创新行为、[21]87-101企业绩效、[22]89-104全要素生产率、[23]49-63企业价值[24]105-125等方面产生重要影响。然而,鲜有研究探讨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是否会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基于此,本文采用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探讨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及其机理。本文的边际贡献和创新有:第一,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视角解释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变动,为理解我国劳动收入份额的变动提供新的视角。第二,具有较强的政策启示。厘清了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为后续完善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以提高劳动收入份额,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经验借鉴。
本文余下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制度背景和理论分析;第三部分是研究设计;第四部分是实证分析;第五部分是影响机制检验与异质性分析;第六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为加强税收信用体系建设,促进纳税人依法纳税,提高税收遵从,中国实施了纳税信用等级评定制度。2003年7月,国家税务总局出台了《纳税信用等级评定管理试行办法》(国税发〔2003〕92号),明确了纳税信用等级的评定内容、评定标准、激励、监控、评定主体和程序。2014年7月,国家税务总局出台了《纳税信用管理办法(试行)》(国家税务总局公告2014年第40号),由国家税务局、地方税务局联合负责对纳税人的纳税信用信息开展采集、评价、确定、发布和应用。纳税信用等级主要包含A、B、C、D四级,并实行动态调整机制。同时,对于纳税信用等级评价为A级的纳税人采取以下激励措施:主动向社会公告年度A级纳税人名单;一般纳税人可单次领取3个月的增值税发票用量,需要调整增值税发票用量时即时办理;普通发票按需领用;连续3年被评为A级信用级别的纳税人,由税务机关提供绿色通道或专门人员帮助办理涉税事项;税务机关与相关部门实施的联合激励措施,以及结合当地实际情况采取的其他激励措施。
“信用中国”自2015年起公布了上一年度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的企业名单,而其余纳税信用等级暂未披露,在全社会范围内塑造了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企业诚实守信的形象,实际提高了这类企业的信用状况,[25]119-137使得企业更容易获得外部融资,缓解融资约束,[20]81-99促进企业创新,[21]87-101提高企业绩效,[22]89-104从而对企业内部要素收入分配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关注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
现有研究表明,税收制度变动会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有重要影响,[17]105-118,8,[18]44-61,[19]2001-2020但现有研究主要从强制性税收征管制度视角进行探讨,鲜有文献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视角关注柔性税收征管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是典型的柔性税收征管方式,[20]81-99旨在通过激励的手段促进企业诚信纳税。一方面,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缓解融资约束。融资难、融资贵是企业经营过程中面临的重要难题,较高融资约束不利于企业实现最优生产和发展规模。[20]81-99由于企业流动资金有限,需要通过外部融资方式以满足雇用劳动力和其他的支出,[26]345-380当企业面临融资约束时,倾向于通过缩小企业雇佣规模、降低员工收入等方式降低企业劳动力成本,这会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27]29-42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是我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关键环节,向外部传递了企业诚实守信的品质和良好的企业经营状况,有利于提高企业获得外部融资的概率,并以较低成本获得融资;同时,纳税信用评级制度能够让企业享受税收优惠政策,(1)比如增值税留抵退税政策的适用条件之一就是纳税人的纳税信用等级为A级或B级。降低了企业税收负担,增加了企业现金流。随着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使得企业不需要通过降低员工薪酬待遇和缩小雇佣规模等方式获取内部融资,企业拥有充足现金流用于企业生产经营和改善员工薪酬待遇,从而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另一方面,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改变企业雇佣决策。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的企业向外界传递其诚信经营的企业形象,从而影响消费者对企业产品和服务的评价和需求情况,使消费者有更大概率选择该企业的产品和服务,扩大市场占有率。企业的市场需求增加会反过来促进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增加雇佣数量。同时,已有研究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显著促进企业加大创新力度。[21]87-10,[28]70-85劳动者是企业创新活动的主体,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离不开高人力资本员工,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的企业会增加对高人力资本员工的需求,而高人力资本员工往往要求更高的薪酬待遇,这就使得企业在扩大雇佣规模和优化劳动力结构的同时,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28]70-85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H1: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
假说H2:纳税信用评级制度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
假说H3:纳税信用评级制度通过改变企业雇佣决策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
本文以2011—2020年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企业纳税信用评级数据来源于“信用中国”,劳动力结构数据来源于东方财富网,其他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由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社会保险法》2011年开始实施,这一政策会对要素收入分配格局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将样本起始年份设定为2011年。此外,信用中国自2015年起开始公布企业上一年度纳税信用评级情况,本文在政策发生前后均保留一定年限。数据处理如下:①剔除ST类上市公司;②剔除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大于1或小于0的样本;③剔除关键变量缺失或明显异常样本;④剔除企业纳税信用由A级降为其他等级样本(2)考虑到样本中存在部分企业纳税信用等级由A级降为其他等级,这可能会影响论文回归结果。为尽可能准确评估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本文将这部分样本予以剔除。;⑤对所有连续变量均采取上下1%缩尾处理。
为考察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构建如下模型:
lsit=α+βtaxit+γXit+μi+vt+εit
(1)
式(1)中,lsit表示i企业t年的劳动收入份额,taxit表示 i企业t年的纳税信用评级情况,系数β是本文主要关注的对象,Xit是系列控制变量,μi是企业固定效应,vt是时间固定效应。具体的变量设置及说明如下: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是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借鉴杜鹏程等(2021)的做法,[17]105-118, 8根据要素成本法增加值的概念计算增加值,将增加值定义为“营业收入-营业成本+劳动报酬+固定资产折旧”,并使用财务报表附注中的“应付职工薪酬”本期增加额衡量劳动报酬,即劳动收入份额(ls1)=应付职工薪酬(本期增加额)/[营业收入-营业成本+应付职工薪酬(本期增加额)+固定资产折旧]。同时,出于稳健性检验,采用现金流量表中“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衡量劳动报酬,即劳动收入份额(ls2)=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营业收入-营业成本+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固定资产折旧)。
2.核心解释变量
核心解释变量是企业纳税信用评级情况(tax)。使用Python软件从“信用中国”收集企业纳税信用评级情况,并借鉴孙红莉和雷根强(2019)的做法,[21]87-101根据上市公司的统一社会信用代码将上市公司数据与企业纳税信用评级情况进行匹配;为避免数据遗漏,进一步根据企业名称进行匹配,得到上市公司纳税信用评级情况。若企业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
3.控制变量
借鉴魏下海等(2013)、[14]16-28杜鹏程等(2021)[17]105-118, 8的做法,选择系列控制变量如下:企业资产规模(lnsize),采用企业总资产的对数值表示;资产负债率(lev),采用负债总额与总资产的比值表示;雇佣规模(lnhuge),采用员工人数的对数值衡量;企业年龄(lnage),采用企业经营年度的对数值衡量;总资产收益率(roa),采用净利润与总资产的比值衡量;资本密集度(intensi),采用资产总额与营业收入的比值表示;资本劳动比(kl),采用固定资产净额与员工人数比值的对数值表示;股权集中度(top1),采用最大股东持股比例表示;投资收益率(return_rati),采用当期投资收益与各类型投资的期末值的比值衡量;出口(chukou),用企业是否存在出口行为来衡量;(3)若企业海外收入、境外收入等大于0,则认为企业存在出口,chukou赋值为1;反之,chukou赋值为0。全要素生产率(lntfp),采用LP法计算得到;企业成长性(growth),采用销售收入增长率衡量;行业集中度(hhi),采用赫芬达尔指数衡量;经济发展水平(lngdp),采用省级层面人均gdp的对数值表示。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经过分析可见,劳动收入份额(ls1)的均值为0.298;劳动收入份额(ls2)的均值为0.290。纳税信用tax的均值为0.508,表明样本期内50.8%的样本的纳税信用等级为A级。
表1 描述性统计
表2汇报了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回归结果。第(1)列仅加入企业和年份固定效应,结果显示tax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第(2)列在第(1)列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tax的估计系数仍然显著为正。采用劳动收入份额ls2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第(3)(4)列所示,tax的估计系数仍然显著为正。(4)后文结果如无特别标注,均以企业劳动收入份额ls1为被解释变量。以上分析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假说H1得到验证。
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以第(2)列为例做简要分析。企业规模(lnsize)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负向影响劳动收入份额,意味着企业规模越大,越会降低企业劳动者议价能力,[17]105-118,8从而降低企业劳动收入份额。雇佣规模(lnhuge)显著正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表明企业雇佣规模越大,其劳动收入份额越高。总资产收益率(roa)显著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说明盈利状况越好的企业,资本往往具有更强的影响能力,能够从中获取更多回报,[18]44-61这使得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偏低。资本密集度(intensi)显著正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说明资本密集度越高的企业,其劳动收入份额越高。[15]135-154资本劳动比(kl)显著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表明企业内部资本要素使用数量越多,资本控制权越大,更容易在增加值中获取更大份额。股权集中度(top1)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负向企业劳动收入份额,企业股权越集中,其资本收入份额越高。投资收益率(return_rati)正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表明企业盈利状况越好,劳动者的收入状况会明显改善。全要素生产率(lntfp)显著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表明资本偏向型技术进步不利于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提高。企业成长性(growth)显著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说明企业成长性越强,劳动越处于相对弱势地位,从而降低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行业集中度(hhi)显著负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表明行业垄断程度越高,其劳动收入份额越低。资产负债率(lev)、企业年龄(lnage)、企业出口(chukou)、经济发展水平(lngdp)正向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但在统计上不显著。
1.考虑可能存在的遗漏变量问题
尽管本文尽可能控制了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变动的因素,但仍然可能存在遗漏省级层面随时间变动的因素,从而导致估计偏差。为此,我们进一步加入省份和年份的交互固定效应,回归结果如表3第(1)列所示。剔除行业层面随时间变化的特征变量所导致的遗漏偏差的影响,控制行业和年份的交互固定效应,回归结果如第(2)列所示。经过分析可见,tax的估计系数、符号及显著性均未发生根本性改变。
表3 加入交互固定效应
2.考虑因果关系问题
本文的研究结论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即劳动收入份额越高的企业其经营状况可能相对更好,对国家税收政策遵从度更高,这类企业有更大概率被纳入纳税信用A级企业名单。为缓解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将纳税信用评级政策视为准自然实验,运用多期DID进行检验。当企业纳税信用评级为A级,treat赋值为1;反之,treat赋值为0。同时,考虑到政策的延后性,将企业纳税信用被评为A级的年份及后续年份(post)赋值为1;反之,post赋值为0。考虑到政策冲击前第4年以上的样本、政策冲击后第4年以上的样本均较少,为此,将政策冲击前4年以上的样本统一归到-4期,将政策冲击后4年以上的样本统一归到4期。使用事件研究法,以政策发生前一期作为基期进行平行趋势检验,检验结果如图1所示。经分析可见,政策发生前处理组和控制组并不存在显著性差异,在政策发生后均显著为正。平行趋势检验满足,且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
图1 平行趋势检验
表4第(1)(2)汇报了多期DID的回归结果。分析可见,treat×post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员工持股计划的实施显著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再次验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4 双重差分法
1.排除样本期内重大事件和政策的影响
由于在样本期内发生的重大事件或者政策可能会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产生重要影响。本文分别剔除了固定资产加速折旧政策、社保征收体制改革政策、增值税留抵退税政策、贸易环境变化、养老保险缴费降低政策等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5第(1)~(5)列所示。在排除上述重大事件或者政策的影响后,tax的估计系数、方向、显著性并未发生根本性改变。
表5 排除样本期内重大事件和政策的影响
2.更换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衡量方法
首先,为使企业劳动收入份额服从正态分布,分别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ls1、企业劳动收入份额ls2进行对数化处理,具体方法为:lnls=ln[ls/(1-ls)],并分别作为被解释变量,结果如表6第(1)(2)列所示。其次,使用扣除折旧后的企业净劳动收入份额ls3作为被解释变量,结果如第(3)列所示。最后,使用“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与劳动报酬(本期增加额)之和”来衡量劳动报酬,[29]22-38并以此计算得到企业劳动收入份额ls4,结果如第(4)列所示。分析(1)~(4)列的回归结果可见,和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表6 更换劳动收入份额衡量方法
3.其他稳健性检验
首先,为剔除行业差异的影响,仅使用制造业样本进行回归,结果如表7第(1)列所示。其次,为降低潜在的异方差问题以及序列相关问题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分别将标准误聚类到行业层面和省份层面,回归结果如表7第(2)(3)列所示。分析第(1)~(3)列的回归结果可见,和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表7 其他稳健性检验
1.缓解企业融资约束
从融资能力、融资成本两个角度考察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使用“短期借款与长期借款之和占总资产的比例”来衡量融资能力(loan),回归结果如表8第(1)列所示。分析可见,tax的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增强了企业融资能力。进一步使用利息总支出与长短期借款总额的比值来衡量融资成本(fee2),回归结果如第(2)列所示。分析可见,tax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意味着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降低了企业融资成本。基于以上分析,纳税信用评级制度能够促进企业信用贷款和降低融资成本,企业拥有更充足的现金流用于企业生产经营,扩大雇佣规模和改善员工薪酬待遇,从而使得企业劳动收入份额上升。假说H2得到验证。
表8 机制检验
2.调整企业雇佣决策
为检验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调整企业雇佣决策的影响,使用员工人数的对数值(lnhuge)作为被解释变量,探讨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雇佣规模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8第(3)列所示。分析可见,tax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扩大了企业雇佣规模,从而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进一步使用研发技术人员数量的对数值(lnhigh)及其在员工总人数中的占比(high_rati)反映劳动力结构,回归结果如第(4)(5)列所示。tax的估计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意味着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提高了企业研发技术人员的数量及其占比,优化了企业劳动力结构,有利于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假说H3得到验证。
1.企业所有制异质性
由于信息不对称、抵押品不足等原因使得非国有企业往往较难获得外部融资,而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为纳税信用评级较高的企业树立了良好的企业形象,有效缓解了银行与非国有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现象,使得非国有企业有更大概率获得银行贷款,缓解融资约束。同时,国有企业在调整雇员和工资方面存在体制性障碍,而非国有企业在雇佣决策方面较为灵活,非国有企业能够在获得银行贷款后,根据企业生产经营需要调整企业雇佣决策,进而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根据企业股权性质将样本划分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两类,回归结果如表9第(1)(2)所示。tax的系数在两组样本中的回归结果均为正,但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仅显著正向影响非国有企业劳动收入份额。这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促进效应对非国有企业更为显著。
表9 异质性分析
2.信息不对称异质性
信息不对称现象越严重,企业获取外部融资越困难,从而导致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偏低。当企业信息不对称越严重时,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作用越强。理论上,投资者搜集公司相关信息的渠道越丰富,分析师跟踪数量越多,越能更好地为投资者传递和解读公司信息,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因此,使用企业分析师跟踪数量,将样本分为“信息不对称较高组”和“信息不对称较低组”。若样本大于企业分析师跟踪数量的年度行业中位数,则认为是“信息不对称较低组”;反之,视为“信息不对称较高组”。[30]139-153回归结果如表9第(3)(4)列所示。分析可见,tax的系数均为正,但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仅对信息不对称较高企业的劳动收入份额产生显著影响。这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劳动收入份额的促进效应对信息不对称较高企业更为显著。
3.员工异质性
进一步评估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内部不同主体的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这对于实现收入分配公平,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借鉴施新政等(2019)的做法,[4]21-37将企业员工分为高管和普通员工两类,并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按高管劳动收入份额和普通员工劳动收入份额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9第(5)(6)列所示。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高管劳动收入份额,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普通员工劳动收入份额。这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促进作用对普通员工更为显著。
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基础。本文以2014年实施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为研究背景,探讨了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及其机理。研究发现: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显著提高了企业劳动收入份额。机制检验表明,纳税信用评级制度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调整企业雇佣决策进而影响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具体而言,纳税信用评级制度有利于塑造企业诚信纳税的良好形象,使得企业能够更大概率以较低成本获得外部融资,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问题;同时,纳税信用评级制度会改变企业雇佣决策,扩大劳动力雇佣规模和优化企业劳动力结构,从而提高企业劳动收入份额。异质性分析发现,纳税信用评级制度对企业劳动收入份额的促进作用对于非国有企业、信息不对称较高企业以及普通员工更为显著。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以下政策启示:①应充分利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全面收集企业纳税相关信息,并对企业纳税信用进行更加精确评级。应逐步向社会公布纳税信用等级为B、M、C、D的企业名单,降低银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②以纳税信用评级等制度为依托,加大对企业诚信纳税的奖励力度,加快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讲诚信的氛围,促进企业自觉纳税。③政府应发挥引导作用,充分引导信贷资源流向企业,缓解融资约束,降低融资成本,为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